《杨曦秦月灵》围魏救赵

    这边季安也不敢怠慢,令后勤府把新收集来的石木之材处理妥当,悉数入库,并时时关切城墙修补情况,并统计安君关所剩兵士多少,有的实在不足编的便重新划了编制,并重新布置了城防各处守军,还有一些细节琐碎之事,都不忘亲自过问处理,以求以十成的准备来应付这场更大的风暴。就这样忙了两天,也不见黑旗军来,哨探来报,布脱早已离了北胡南境,但行军却很是缓慢,不知是为什么,久闻兵贵神速,但布脱好像有意在等着什么,具体在等什么,季安、杨晋、杨曦俱是猜测不透,不过北胡最近频繁地往南境增兵,怕是在等兵士集结完毕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也说不定,这样也好,反倒给了安君关更多的时间去等待自己的援军,这样的局势是好是坏,是损还是利,一时之间,竟难有人真的分辨得清楚。
    第三天中午时分,布脱领黑旗军一万并步兵三万行至安君关外三十里处,没有选择继续向前,而是就地扎营。安君关城防之上早已甲兵林立,物资准备充足,只待黑旗军至。
    第四天,胡兵大营一天都没什么动静,即使这样,季安也不敢有半分松懈,毕竟虎狼在侧,说不定什么时候来个突然猛攻,若是没留意,那自己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就这样精神高度集中地盯了一天,虽是疲累,好在一天无事。
    事情,是出现在第五天,不是北城,而是东城,天未明,就接到了东城防季虎将军发来的一封战报,金彪朗重兵攻城,尚能抵挡,悉知。
    季安所做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派兵驰援,因为布脱的大军已经开到北城防十里处了,他并不晓得自己这边的局势会比季虎那里的好,这边真的打起来,还不知是谁先驰援谁呢,又或许,东、北城防接连被破,大家谁都守不住,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一定要先把百姓送走,这是季安心里,最后的一个执念。
    布脱并没有什么新鲜的招数,黑旗军仍在远处射箭旁援,边防兵携攻城器械不要命地往城上爬,只是这攻势,较之前更烈更猛,像极了潮水,一波压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
    安君关北城防之上,凌空望去,整面城墙之下都摆满了攻城云梯,底下的胡兵簇簇拥拥,把手中的盾牌连成了城防之上一样的盾牌墙,源源不断的胡兵持盾沿梯而上,而城上的燕军,不停地搬着重物将他们砸落,箭雨在下,石木在砸,城上城下,两面墙不停地缺了补,补了缺,像一场游戏,程式化了的鲜血铸就的绝地求胜。
    议事厅内,还是先前的那班人,季安还如往常战时一样的紧紧调兵遣将,只是这次,物资消耗得比之前那场大战更快,兵士也死伤得更多,战报信息频繁送抵议事厅,收集、汇总、分析过后,季安的心里隐隐出现了一种很不乐观的预感,还未过午,自己手上能用的资源已经不多了,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不待夕阳西下,安君关北城防必破。
    怎么办?季安的心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个问题,守住的希望已经不大了,还是让城中百姓先撤吧,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如此想着,心中的忧虑不觉漫到了脸上。
    杨晋在一旁看得真切,此等时局之下,也不难猜测季安在想些什么,怕是已经在做撤退的筹划了,低首沉思了片刻,看向季安,问道:“季将军,冉将军那边可回了信”
    “我那亲信至今还未归”季安说得有些语气深长,不觉看向了议事厅门外的那片天空。
    “至今未归?”这倒有些出乎杨晋的意料,那这求援信是送到了还是没送到了,又为什么不回来呢,季安深知此事关乎一城生死,所选之人必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现在想来,最大的可能,是中途出了意外,若真是如此,守城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啊”季安回应着,“也不知这求援信送到还是没送到”季安继续道。
    “季将军”杨晋严肃毅然地道,说得季安不禁看向了杨晋,“若是这样的话,按你想的做吧”杨晋并没继续往下说,两人心照不宣,这是最后不得已之计,若行了,便没了退路,但也总比全军覆没来得要好。
    季安没说话,望着桌上的那张城防敌情态势图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方道:“只能这样了”,沉了沉气,冲门外大喊道:“来人”
    此时,门外立时跑过一兵士,满头大汗,季安刚要下令,突听这兵士高声报道:“禀季将军,金彪朗已撤军”
    “什么?”季安不禁瞠目复问。
    “金彪朗已撤军”兵士重说道。
    “可知原因?”季安问。
    兵士这才行军礼,道:“尚不知,不过金彪朗撤退得很匆忙,季虎将军怀疑有计,未敢出城追击,探得金彪朗确实退了军,季虎将军才派小人通传季将军”
    “这样...”季安低首暗思,这金彪朗在玩什么把戏,眼下这局势,谁都看得出,只要再攻上几个时辰,这安君关必落入他手,金彪朗选择在此时撤军,真是令人苦思不解。
    旁侧的杨晋也是眉头紧皱,猜不出金彪朗撤军的真正原因,因为这边布脱还在紧攻,看不出有半分退军的意思,不知这是双方约定好了的如此行事,还是中间突然有了什么意外,若真有意外,又会是什么样的惊天巨变能让金彪朗把这已经到了嘴边的肥肉给放弃了呢?真是...
    半个时辰过后,东城防过来了四个府的兵力,说是奉了季虎将军的命令前来支援北城防,季安并没有急急把这四个府调上城,而是先安排在营中做了支援部队,因为城上战事随紧,但人数尚够,双方仍在僵持。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阵更加密集的箭雨阵过后,城防之下的胡兵悉数退了回去,再看去,敌军改阵列为黑旗军在后,边防兵在前,向北撤去了。季安也不敢深追,毕竟一万黑旗军的战力这城防之中还无法匹敌,只好放任其撤去,再好不过的是,安君关又抵过了一番强攻。
    待探得布脱真的领兵离去,季安便开始安排兵士打扫战场,医治伤兵、收集物资、修补破损城防,都在有条不紊地紧紧进行着。季安和杨晋、杨曦三人独留议事厅,心中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黑旗军为何而退?
    直至下午时分,一兵士急跑上城楼,到了议事厅门外,躬身行过军礼,报道:“禀季安将军,惠门关冉将军已至城下”
    “谁?”季安抬首惊道。
    “惠门关冉将军”兵士复道。
    冉将军,想必是驰援的人马到了,季安不假思索,立马问道:“带了多少人?”
    “回将军,加上冉将军自己,三人”
    “什么,三个人?”
    “是”兵士肯定道。
    三个人能驰援什么呢?这冉是非,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呢,沉思片刻不解,又突然想到冉是非已来至城下,这会儿怕已上了城,自己身为安君求援主将,若不出厅迎接显然是失了礼了,想罢,不忘冲杨晋说道:“杨镖总,咱们出去看看”
    杨晋躬身以示回应,便和杨曦随着季安出了议事厅。
    厅外看向上城阶梯的方向,正见三人徐徐往这边来,为首的那人,让人惊讶的是并没着什么甲衣,锦缎白衫,一袭银雪披风,头上未戴顶冠,只用了银丝线攒成的发绳束住长发,面旁异常白皙,眉清目秀,蒜鼻小口,如女儿一般,手执白羽扇轻摇,边行边望,看风望景一般。他身后的那两人,虽一袭男儿装,但稍有世事经验的人一眼便瞧得出,俱是女儿身,二人一着青,一着红,银冠束起了长发,面目莹润,唇红自显,娇红气满身,手中执剑,剑鞘镶着宝石,看着甚是精致。
    季安越行越近,却不禁望着迎面之人发呆,走在前面的那个,真的是惠门关的季安将军吗?犹疑不定之际,突听得身后杨晋说道:“见过冉将军”,正回身望之时,又听得为首的那人道:“杨镖总客气了”
    这一来一回,季安已然确定其身份,无暇再思,立即双手抱拳道:“在下安君关守将季安,见过冉将军”
    “季将军客气”冉是非面上浅笑道,合扇于手,双手轻叠道:“在下惠门关主将冉是非,亦是见过季将军”
    见冉是非实与一般军将不同,一身的文人气,还有几分女儿香,这一句回话,又有几分孩子的调皮劲儿,竟让季安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好道:“冉将军远途辛苦,不妨先到议事厅暂歇”
    “就听季将军的”冉是非开扇轻摇,一脸的轻松惬意,与这余温未凉的杀戮战场实在不搭。
    一众人来至议事厅,分座位坐定,季安令兵士上过热茶,又让了让冉是非。喝茶之际,季安心中实是疑惑得紧,但看冉是非神色,半分都没有驰援的意思,倒像是观山望水来了,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个什么药,是有意来看热闹来了吗,一想又太与情理不合。现在正是安君关生死关头,季安实在没有什么心思来猜测冉是非此行的意图,再看让是非的气定神闲,自己若是不问,他怕是会一直不提驰援之事,如此想过,便横了心思,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冉将军是否是来驰援的?”
    冉是非看了看季安,神色稍疑,但又转瞬即逝,轻摇了下羽扇,道:“正是”
    季安听罢,心中稍安,又问道:“敢问冉将军此次带了多少人呢?”
    “骑兵三千”冉是非答道。
    三千,还是骑兵,季安刚刚落定的心又提了上来,守城之战,骑兵的优势实在难以显现,这三千人马,怕是杯水车薪了,但也总算是惠门关的一片心了,还能再指望什么呢!如此想着,复问道:“听兵士说冉将军你是三人上城的,不知那三千人马现驻扎于何处?”
    “哦”冉是非答道:“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回去了?”季安震惊到难以自已,不觉失了礼,好在季安及时稳住了神,才不让口中所吐出的这三个字显得太过突兀,忙低首沉沉气,说道:“敢问冉将军为何让这三千人马回去?”
    “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去了”一把羽扇开了合,合了开,冉是非一脸的若无其事。
    “事情?不知为何事”季安接着问。
    “也没什么事,不过去铜陵关走了一遭,砸了他金彪朗的新家”
    冉是非的一句话立时让季安恍然大悟,这围魏救赵一计,确实用得漂亮。金彪朗此次悉出城中兵马进攻安君关,城内必定空虚难守,此时没有皇城援军的消息,安君关又身陷漩涡之中难以自拔,这大燕北境自然再没有人马敢反攻黑旗军,所以金彪朗才会大意若此,但其毕竟身在大燕境内,万没想到,惠门关会派出骑兵,不单是金彪朗,给战局各方都来了一个出其不意,以致金彪朗匆忙回撤,布脱孤木难支、被迫撤军,这安君关的死局,三三两两就被冉是非轻易地化解了。
    战局紧迫,死亡一瞬即至,人,时时都处于一种高度集中紧张的状态之下,时间久了,思维,难免会有些固化,季安一直以为,冉是非会派步兵过来,通过加强安君关城防力量的方式来帮助自己守城,不过现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效果也比他所想到的所有结局都要好,这冉是非,风度翩翩一公子模样,确实给他上了极为生动并很有实践意义的一堂课。
    听冉是非所说,在他接到安君关发出的求援信之后,深知安君关局势紧急,派步兵驰援速度慢不说,就算赶倒了安君关,也不过是扬汤止沸之计,若季安信中所写为真,那北胡这次势必要拿下安君关无疑,整个战局细细分析之下,突然发现了铜陵关这个关键点,釜底抽薪之计,用骑兵的速度偷袭铜陵关,间接解安君关之围,想罢,立马写了回信给送信兵士,这边便开始急急准备了。
    冉是非带着三千骑兵去往铜陵关的时候中途路过了安君关东城防,见其烽烟滚滚、喊杀阵阵,冉是非还特意派人去查探了金彪朗所带出的人马,确认后,方继续快马向铜陵关赶去。进城以后,抓了几个胡兵,问出了金彪朗住处所在,便点起了冲天大火并故意大声叫喊,在城中肆意乱窜一阵后,奔出了城去。到了安君关东城防附近,果见金彪朗撤了军,冉是非便让自己的骑兵部先回去了,近日北胡南侵正盛,西邻百图亦有蠢蠢欲动之势,城中不可无骑兵,也不可无主将,但既是来了安君关,这守将,总是要见上一见的,这才领了两位贴身侍卫上了安君关城楼议事厅。
    季安一众听过冉是非所言,方才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如今再看战场之上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是显得顺理成章了。若不是冉是非这支利剑恰如其时地扎入了胡兵的心脏,今日安君关必破无疑,冉是非刚话毕,就见得季安离座,向冉是非行了跪拜大礼,道:“今日安君关军民性命得保,原来全仗冉将军神鬼用兵,在下替全城将士并百姓,谢过冉将军了”
    季安此举,惊得众人俱不敢再坐,冉是非更是弃了手中羽扇,前来扶起季安,忙道:“季将军这是作何?快起,快快请起”边说着,边扶起了季安,“你我虽各守西北两境,但俱守一国,也算得上时临关,安君关有难,作为惠门关的主将,我怎好坐视不理”
    “冉将军此言,在下定当铭记于心,此后若是冉将军又何差遣,安君关上下定当竭尽全力”季安道。
    “季将军太客气了”冉是非轻笑道。
    数语言罢,两位将军重新落了座,众人也跟着坐下,中间又谈了些战局走向和各方态度,冉是非劝季安早作南撤准备,现在朝廷不说粮草尚未筹集出来,就是是打是和两方还在争论不休,显然,有人蒙蔽了圣听,若是皇上知道北胡举全国之兵势要灭我大燕,怎会还在如此犹疑不定。
    冉是非并未久留,还是之前让骑兵先行回去的那个原因,季安深知关上不可一日无主的道理,也并未久留,再次谢过之后,一直送冉是非到城下,直至其上了马,背影依稀远去,方才领着众人回了议事厅。
    至于季安的那名送信的亲信为何没回来,冉是非也是疑惑不解,他明明写了回信让其带给季安的,但从季安刚才所言,显然他是不知道自己会来驰援以及以如何方式驰援的。那这送信之人到底去了哪里呢,已然成了一个谜团,但在这霎时数万人生死的大局之下,一个人的消失,又能引起多大的波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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