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曦秦月灵》陈年旧事

    帐内薛辅雄正待开口说话,突见杨曦身后还跟着一人,一时竟哑了语,看此人,年岁稍长,一身的英武之气,面貌和杨曦有几分相近,心中早已猜出个七八,再仔细看过,心中不禁泛起疑思,这人,总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不觉呆望出了神。
    薛辅雄一时无语,这气氛立时变得尴尬了起来,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正当薛辅雄寒暄客气,大家才好继续把话说下去,这个头他不开得,别人就都开不得。好在燕落及时地碰了下薛辅雄的手臂,虽没说什么话,但当薛辅雄看到了燕落的眼神时,已然发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之处,忙起身道:“杨兄弟来了”,燕落见此,也跟着起了身。
    杨曦走至薛辅雄身旁,拱手施礼道:“薛寨主有礼”
    “好,好”薛辅雄笑着扶起了杨曦,又不禁瞥了杨曦身旁之人一眼。
    杨曦见状,立马向薛辅雄介绍道:“薛寨主,这位是家父”
    “在下杨晋”杨晋接过杨曦话头,行礼道,“见过薛寨主”
    薛辅雄听罢,不禁哦了一声,忙拱手说道:“在下薛辅雄,久仰,久仰”客气之时,还不望思索着面前之人,有些陌生,又甚熟悉,仿若此人就在心间,但就是想不起来,说是记不起,又总觉得马上就能想起来,一时思虑得紧,不禁面上上了色。
    杨晋见薛辅雄神色异样,对其心中所想已是知晓七八分,不由轻轻一笑。薛辅雄见状,更添心中疑虑,不禁问道:“不知兄台所笑为何?”
    杨晋略低首,稳了稳神,继而再次看向了薛辅雄,道:“薛大哥莫不是忘了?”
    薛辅雄听过,更觉其中蹊跷,但越是极力去想,越是什么都记不起来,无奈间,硬生生地从口里吐出了一个“这...”
    “十八年前的罗陀山下,你我还大战了三百回合不是?”杨晋笑道。
    “哎呀”薛辅雄猛然醒悟,“原来那镖师...”所有的有关十几年前的那段记忆霎时在脑海中激荡,让薛辅雄有些难以自已,“哎呀呀,原来那领头的镖师就是阁下啊”薛辅雄一边激动地说着肺腑的话,一边攥住了杨晋的手臂,“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缘得见了呢,没想到此时此地,真是,真是....哎...”别了太久的相敬之友突然相见,薛辅雄一时情难自控,乱了言语。
    惊呆的不止是薛辅雄,还有他的两个弟弟燕落和燕飞,看大哥面上神情,听大哥所言所语,想必是他最为念念不忘的那位故友到了,只是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且会和杨曦一起,这个机缘,让人不得不相信,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定。
    旁侧的杨曦更是瞠目结舌,心中翻腾不已,自己的父亲,罗陀寨的当家人,十八年前,那是父亲刚刚走镖的时候,那是罗陀寨最默默无闻的时候,这样的境况两个人都能碰到一起,一场酣战,打成了最陌生的知己好友。若是没有前些日子自己和燕飞的那段冲突,父亲和薛寨主,又岂能于此时得见。
    当朝阳升起,重重烟瘴穿过,停下疲惫的身躯,周遭看过,恍然发现,原来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伴一直都在自己左右,只是有时,我们被世事缠得脱不开身。等一个恰巧的时刻,机缘相逢的地点,该相见的终会相见,说笑几句,然后携手,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有兄弟在身旁,谁还惧得。
    薛辅雄一把把杨晋拉至案前坐下,斟满热茶,请其喝过,这当年的事,便在两人的话语和豪笑之间一丝一线地重现着。燕落、燕飞立于薛辅雄身旁,杨曦则立于杨晋旁侧,俱是听得入神。
    朝阳徐徐,十几年前的那场酣战,一情一景,终于绘于众人眼前,这幅画,没有女儿手绣得那般精致,却是满满的男儿血浇灌出来的英豪大气。
    十八年前,北胡南侵正紧,北境所有军队及朝廷机构南撤,这便多出了大批的闲置官员,而大燕此时的官员空缺也不多,实在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法一一妥善安置,而这没被安置的很大一部分,没有背景的只好被迫下岗,而有靠山的,就会强行挤掉一些不受上司待见的边缘官员。这场南侵所造成的风波,不仅仅只翻腾于北境,还有大燕的整个官场,都跟着荡漾。
    那个时候,薛辅雄还是朝县县衙的一个捕头,因其性情刚直,从不揣测上意、阿谀奉承,早被县令列为上文所述的边缘官员,只是看其还有几分本领,手上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县令才一直留着他。后原在北境也是任捕头一职的一个人不知从哪里托人找到了朝县县令,终于在茫茫人海之中扯上了亲缘关系,再加上一大笔丰厚的安置费,县令便没作多想,一口应下了他的履职之请。之后寻了个由头,令薛辅雄去娄亭县送物资,期限规定得很紧,且严令务必定期送到,否则革职查办,薛辅雄当时是算过日期的,若是脚程行得快些,也不会误事,只当是物资紧急,没作多想,便接了这个令,只是那个时候的薛辅雄根本没想到县令所想到的一些必会致他延期交不了差的因素,不是县令有意安排人害他,而是时局至此,注定他此躺差事会困难重重。
    还是因为战争,逃出北境的除了军队和官员,还有数不尽的穷苦百姓,离了家,他们更加无法过活,只能街头乞讨,或是上山为匪。虽说他们战力有限,但这一路叨扰,已经让薛辅雄严重误了期限,后至罗陀山,土匪见薛辅雄勇猛,抢不得物资,竟恼羞成怒,寻了个空档,一把火把物资悉数烧尽,薛辅雄立时大怒,单人上山灭了罗陀山众匪,一想当官差实在难得其乐,二想自己所犯之罪委实不小,便心一横,索性鸠占鹊巢,在山上当了土匪,报号罗陀寨,还是因为性情的关系,不欺负弱小,只行着劫富不劫贫的行当。
    某日山下“打猎”,刚巧碰到了一支镖队,看其车辆众多,且箱子精巧,想必里面装的定是金贵之物,便领人霸道拦阻,想要抢下这一镖货物。双方来回言语几句,谈崩,终是动了手。
    先与薛辅雄交手的是邢镖头,走过三五十回合,邢镖头便落了下风,将败未败之际,杨晋打马向前,蟠龙棍当中挑过,分开了二人,只身继续交战薛辅雄,这一战,打打停停,从午后时分一直战到夕阳西下,二人也从专心对战逐步开始称赞起对方来,不时地还交谈一番,有来有往,这生死战慢慢变成了高手切磋,招式曼妙,乐自在其中。
    后二人胜负虽是难分,但却有了不打不相识的那份惺惺相惜,各自停兵立马,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说了,难得的一个意气相投,大家心照不宣。
    战后,薛辅雄极力邀请杨晋上山畅饮一番,无奈杨晋押镖期紧,耽误不得,薛辅雄也只好作罢,双方约定待杨晋回来路过罗陀山之时,定要打声招呼,届时喝他个三天三夜,不醉不归。
    后来,杨晋也没赴了上罗陀寨这个约,回来时突遇一事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从那以后,每有去罗陀寨之意,都被一些事情耽搁了,再后来,杨晋渐渐不去走镖,这罗陀寨便更没什么机会去了,一直拖至现在,两人才终算见了面。
    听罢二人所述,旁立的三人终于豁然开朗,怪不得薛寨主会激动至此,实在是知音难遇,知己难逢。二人以茶作酒,同样谈得疏阔豪爽,趁此机会,尽意徐过从前过往。稍有遗憾的是,杨晋近年来武事稍减,过的也是一种偏文人商旅的恬静生活,薛辅雄了解过后,便打消了自己想要再比试一番的心思,但至友相见,已属大幸,又何必非得求个十全十美呢。
    二人聊至日头偏中,因杨晋还有他事,不得不暂别,薛辅雄留不过,一直送至营房外好远。
    父子二人继续在营中行走,看似漫无目的,杨曦却心中真切,父亲这是在往医疗府的营房群方向走,想必是要去见秦大夫了。杨曦只是在父亲旁侧略后一点静静地跟着,父亲有话,便搭几句,没话,自己也不开口言他,总觉得刚才的那一幕,父亲应该需要安静一段时间,好好消化一下情绪,即使在旁侧听着的杨曦也是应该理理其中的丝线了。
    过了些许时间,二人便来到了秦大夫的营房,问过执守兵士,报说秦大夫太阳未升之时便出去了,说是去了为战时伤兵临时规划的营区。杨曦一想也是,战事刚过,但这战后问题才刚刚开始,医治伤兵便是这战后的头等大事,现在,或许是秦大夫最忙的时候了。
    二人继续在兵营中行走,时不时地驻足观看,交谈几句,有意或无意间,伤兵营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见得营房外不时地进进出出身着白色甲衣的医疗兵。问过一兵士,方知秦大夫位置,依着兵士所说信步寻去,走过数座营房,来到目的营房,门帘已掀,直接从门外往里望去,正见秦大夫对一伤重兵士行针,其全神贯注之色,仿若根本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变化。杨晋并没有再走近,看了好一会儿,不见秦大夫行完,便悄然撤布离开了,杨曦见状,不好多问,只是在后跟随。
    走不多时,突见一兵士慌慌张张奔至杨曦面前,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道:“杨队率,季安将军请您喝杨镖总速去城门议事厅,说是有急事相商”
    父子二人对望一眼,季安将军不是毛躁不稳之人,令行若此,想必是出大事了,便跟着兵士,急急向城楼议事厅走去。
    行至议事厅,门外通报行礼,季安几步上前把二人让进门,开门见山地道:“大事不好了,黑旗军卷土重来了”
    “怎么可能?”杨曦不禁惊讶道。
    杨晋也是一脸骇然,眉头微皱,“这么快?”
    “是的”季安说道,语气之中万分肯定,“多个哨探回来,都是如此回禀,说是布脱奔回北胡南境城防,根本没做休养,而是急急调走了原留在城防中待援的三万步兵,把先前折损的一万余人马留下守城,今早便开出了北胡南境,此时正向我安君关赶来,料得两天必至”
    “哦,这样”杨晋听得原委,不住点首道,“金彪朗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也在清点人马,分配物资,怕是要再来一次东、北联合夹击”季安道。
    “若是再来一次,这暴风雨便不会像先前那般‘温顺’了”,杨晋看着季安道,眼神凌厉毅然。
    “是啊”季安附和道,“北胡这是就算倾了全国之兵,也势必要拿下我这安君关啊”
    “皇城援兵还没有消息吗?”杨晋问道。
    “一直没有兵马出城,不过哨探道听途说,好像是粮草一直征缴不上,所以皇城骑兵一直未出”
    听此,杨晋不禁轻哼着冷笑一下,“征缴不上”,说罢轻摇摇头,转而又道:“既然形势如此,我们这边也只好再请其他援兵了”
    “其他援兵?”季安略想了一下便道,“杨镖总所指,可是惠门关的冉是非将军?”
    “正是”杨晋肯定道。
    季安略低首,又道:“我怕冉将军...”
    “季将军只管把局势陈述清楚,冉将军为人忠义明理,定会派兵来援”杨晋鼓励道。
    见杨晋如此有把握,季安将军便把这撤军之策生生地压回了肚子里,沉了沉气,道:“好,那我就听杨镖总的,这就写信给冉将军”
    说着,季安即时拿出笔墨,铺开纸张,心中所思,手中所写,片刻功夫,这信便写成了,抬首叫过亲信兵士,将信交于其手上,吩咐其务必以最快速度赶至惠门关,把信亲手交到冉将军手上,兵士纳信入怀,行礼过,便急急跑了出去。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