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99章 狐狸 下

    沈梦真嘴角微微一斜，这些人吃相还真是难看。
    华吉平日里跟梦娇接触甚多，见此时赵姨娘主仆颠倒黑白，连忙跪走了几步，拉住梦娇的裙摆，恳切道：“三姑娘，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梦娇一向有洁癖，本来还想替华吉开口求情，但看到裙摆上被华吉抓出的褶皱，嫌恶的一脚踹开华吉，冷眼看着她道：“你冤不冤枉与我何干，父亲在此，我等小辈岂有做主之理？”
    刚刚经过赵姨娘主仆一顿厮打，华吉发髻松散，脸上被抓出几道血污，可赵姨娘明显受伤更重，她嘴角带血，上身笔直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比起华吉，更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又不愿诉说的内敛女子。
    沈辞向来最受用这套，当即皱了眉，让林管家带人绑了华吉和华穗，亲自扶起闹别扭的赵姨娘，低声劝慰道：“此事是你受了委屈，都怪我不好，没有告诉母亲。”
    “我无事，那华吉也不过是受人所托，老爷还是不要罚她太重，这家里本就容不下我，若是再因为此事闹得鸡犬不宁，老夫人定然不会留我。”赵姨娘伏在沈辞怀里，闭口不提自己受得委屈，一双美目微红，泫然欲泣，真真梨花带雨娇媚无双，看的沈辞心头一酸，已经把张氏怪罪了三分。
    梦月领着两个妹妹背过身，隐隐觉得赵姨娘与之前的何姨娘不一般，但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悄悄与沈梦真咬起了耳朵，“你有没有觉得怪异？”
    对于识人，沈梦真与梦娇眼光出其的一致，“母亲不是她的对手。”沈梦真诧异的看向出声的梦娇，也附和道：“不错，赵姨娘会安然无恙。”
    梦月不赞同，“宠妾灭妻为世人不齿，父亲作为朝堂大员，怎么会不知此间厉害？”她偷看了一眼祠堂中的沈辞，眼神带着惊讶，“况且，此次前有诬陷梦真毒害子嗣，后有一条人命，父亲绝不会如此糊涂！”
    “看父亲的反应，有没有子嗣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目前姓赵的与他情投意合，父亲痴心，定然会原谅她。”梦娇鄙夷地看了一眼祠堂内，冷道：“至于人命，并无实证可以证明姓赵的参与此事，更重要的是，二姐安然无恙，死的只是一个丫头。”
    西京城中，冤死屈死的丫头还少么？
    无权无势的人家，只要贴补几钱银子便可以了事，更别提，这再无亲人的云裳。
    梦月听的一滞，握住沈梦真的手，迟疑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沈梦真颔首，轻轻苦笑了几声，“不错，并无实证，除非赵铭指认。”
    梦娇眼神一亮，朝着远处走来的张氏迎了过去，她背对着沈梦真和梦月，极快的说了几句，张氏心中有数，走路比起之前稳了许多，赵姨娘实在棘手，稍有不慎，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看向沈梦真，有了底气。若真的被赵姨娘反咬一口，她有的是法子让沈梦真彻查此事。
    都说两害取其轻，这会张氏看着沈梦真，真是从心底生出了往日里不曾有的亲热，她朝着梦月和梦娇嘱咐道：“你们呆在这也没用，都先散了，这里有真娘，母亲很是放心。”
    梦月本不想走，梦娇大力的扯了梦月，笑道：“的确，有二姐，母亲不用担心，女儿们告退。”
    沈梦真面无表情，若今日死的是自己，恐怕也会是这副光景。相互设计，生生把此案变成了局中局，每个人都是推手，不论是漠不关心的沈老夫人，还是彼此斗狠的张氏和赵姨娘，她们所仰仗的，不过是沈辞的态度。
    只可惜，此事一出，就已经报备大理寺，这也算是她们没有预料到的。
    沈梦真低垂下头，躲开张氏伸出的手，冷道：“辛夷院中有丧，梦真不敢把霉气过给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无妨，真娘考虑周到。”张氏并无芥蒂，倒是祠堂里的那一对人影极为碍眼。她想起梦娇的嘱托，按耐住心底的醋意，温婉大方的朝着沈辞行了礼，堪堪一抬头，立马惊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沈辞本来还一肚子怒火，他还未进家门，就已经从大理寺得到消息。
    原本已经认定是赵姨娘主使，可一见她，又觉得赵姨娘为人一向温和，又怎么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加上华吉这恶仆公然欺主，定然是受了张氏的支使。
    况且，正如赵姨娘所说，此事没必要闹到家中鸡犬不宁，沈梦真并未出事，赵铭也已经抓进了大理寺，他想了想，火气就已经消了大半。
    且张氏看起来真是无辜，张氏与他十几年夫妻，别人不了解她，沈辞却是知道她的。
    他顿了顿，神色缓和了不少，“华吉以下犯上，实在没有规矩。你将她发卖出去，沈府不养这种恶仆。”
    沈梦真心中仅剩的希冀被这一席话浇的粉碎，沈辞一生磊落，唯独在女子身上，看不清楚。
    好一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冷笑的福了福身子，低着头道：“既然父亲狠不下心肠，此事毕竟是冲着女儿来的，就由女儿自己查个清楚。杀人偿命，还请父亲公正以待。”
    “赵铭已经伏法，你不要闹了！”
    沈辞甩了袖子，突然烦躁起来，他知道此事蹊跷，但并无实证，再这样闹下去，家不成家，况且沈梦真以女子之身出仕朝堂，此事一出，不但不会与此案有帮助，反而还会被人猜忌沈梦真的为人。
    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人记恨到此，要取其性命？
    坊间流言多三人成虎，他不愿好好的女儿被外人说三道四，指着脊梁骨。
    但沈梦真更不愿云裳之死就这样被掩盖。
    她目光森然，在张氏和赵姨娘身上来回打量，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父亲怕的，梦真不怕，也不在乎。”沈梦真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像戴了一层面具，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胸中一片英雄气,生不杀奸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