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出宫,宛可笙却再也没人相送了。她独自一人,也难得心情愉悦地信步走着,观赏着一路的靓丽风景,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她不由得浅浅叹了一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野心勃勃的人啊,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可是,谁才是狼口中的那只小绵羊呢?这可还真是一个未知数。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御花园没多远,宛可笙便隐隐听到一阵节奏有致的脚步声从侧面传了过来,那脚步有着习惯成自然的老练,从容淡定,不紧不慢。
宛可笙眉头莫名其妙的跳了一下,她慢慢的侧过脸,仔细看着那人,浅浅行了一个礼,微笑着说道:“见过四殿下。”
楚慕真看着她,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这个女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最初根本没有进到任何人的眼睛里的女子,慢慢的,她一步一步显露出了她骨子里的锋芒,她,睿智超凡,机灵敏捷,小小的脑袋瓜装着使不完的伎俩,用不完的手段,她,是那样的高深莫测,那样的千变万化,每一个瞬间的转换带给他的惊奇与震撼是无与伦比的强烈。遗憾的是,她始终不愿意站在他身边来。
他就这样凝视着她,恍若过了几个世纪般漫长,终究还是看不透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他弹了弹下摆,嘴角,那一抹一直存在的淡淡笑意此刻更加深了几分,让人清晰地看到他那野心勃勃是多么的鲜明。他终于傲慢的开口说道:“县主对于我这个时候的出现一定不会意外的,是么?”
宛可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笑颜犹如一朵优雅清丽的花瓣,她那水灵灵的凤眸在她的脑袋转悠下,朝周围骨碌碌的转了一圈,好像并没有听见楚慕真说的话一般。
楚慕真一看她的神情,不由得哑然一笑,大大方方的说道:“不用找什么闲杂人了,更不用那么好奇,我已经站在你跟前了,这足够说明了我有足够的胆量与能力打造一个清净无扰的空间,与你见面。”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中有着几分深沉与冷意。
宛可笙的眼角微不可察的翘了起来,不言不语的看着他,关于他说的这一点,不过是再次认证她那敏锐的嗅觉,因此,她并不意外。
皇宫尽管绝非清净休闲之所,然而楚慕真也绝非平庸之辈,这些年来的隐忍也并非毫无作为。真要想在皇宫中制造一个适合自己的时机,避人耳目,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却也绝非难事。可是,就此刻的整个局面来说,的确不适合他与她宛可笙单独相见。宛可笙当然不会怀疑他没有想到这份危险指数的高低。只是,他不得不这么做罢了。也自然说明了他的确遇到了难以破解的难题了,要不然呢,就凭他楚慕真宁可蛰伏十年,隐忍十年的韧性与冷静,又这么可能做出如此透着方寸大乱的事情?
这男人内心里面那座坚韧强硬的千年冰山,已经有了一丝晃动。
宛可笙心中如是想着,脸上却是浅浅笑意,一幅休闲自得的神情,看上去犹如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即便是楚慕真此刻的贸然出现,也引不起她那内心里的情绪有着丝毫涟漪的波动。
楚慕真心头一凝,他那目光中的温和慢慢淡化,脸上的笑容渐渐失去温度,说话的声音也犹如一只只破晓而出的寒剑:“我觉得,我应该来向县主讨一个交代。”
宛可笙凤眸里闪烁一道精光,一闪而过,快速得恍惚没有发生:“殿下是指那日在假山上发生的事?”
宛可笙的直截了当,再一次让楚慕真感觉到了莫大的惊异。他以为要想撬开她的口,必然会花费一定的时间来与她周旋,可是,她却单刀直入,干净利索的一语中的。这个女子是那样的与众不同,那样的超脱。她丝毫不掩盖自身的才能,睿智,犀利,机灵,并且把每一样都发挥得淋漓尽致。这样的她,推翻了多少千古名人付之一生所总结的人生哲理。比如那些所谓的锋芒毕露非明智之举,说什么独秀立于林毕被摧之,一个人,在越是险象环生的环境里生存,越要懂得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等等这些在她身上丝毫不起任何作用。她,随时都给人一种强悍到骨子里的震撼,是如此的吸引眼球,这般的光芒四射。什么隐忍什么包容什么大度完全靠不了她的世界。然而,她却绝非人们口中说的那样冥顽不灵的愚昧之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做。无可否认,这是一个聪慧过人,灵性十足的女子,然而,这样的她,却始终不愿意站在他的身边来,就这样让他失之交臂!这样的现实令楚慕真实在的痛苦不堪,他多么想拥有着她,多么想得到她的协助,那么,他的千秋大业,必将如虎添翼!
楚慕真努力安抚着内心的波涛汹涌,注视着宛可笙,一字一字清晰的说道:“我只想知道一个结果,那日的假山之事,与你有没有关系?”他的眼睛里分明在尽力压抑着烦躁的情绪,语气是含蓄深远,耐人寻味。
宛可笙浅浅一笑,笑得那样自在那样坦然,毫不畏惧的用她那清澈透明的目光对视着他那探索寻觅的眼神。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干净,神情是如此的无惧!楚慕真看着眼前的她,心头情不自禁的猛然一跳,似乎在这一瞬间丢失了魂魄。
“与我毫无关系。”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让人发觉不了似乎破绽。
“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吗?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吧?”楚慕真的眼睛眯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嘲讽至极的笑意。事实上他很早便知道怎么一回事,然而,他却一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茅盾深深折磨着,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的难受,他潜意识里在抗拒着事实,他不愿意承认一个活生生的存在现实。因此,为了解救自己,他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来听一听她亲口告诉的答案。
宛可笙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幽幽的说道:“你从一开始便由着你的主观意识来看待整件事情,结果所分析的答案自然是南辕北辙了。认为一切都是被我陷害,是我在假山上动了手脚,实际上这不过是你长久形成的紧张戒备思维所必然产生的反应而已。你也不想想,整件事情谁才是最大的得利者,你与大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结果与我又有多少的利益?而大姐呢?她如果不是对你心有所属,怎么会出现在假山?她如果不是爱你爱得深沉,又怎么可能连一个女子的名节都可抛弃,与你共戏那鸳鸯梦?听我一句劝,好好思量一下大姐对你的这一份难能可贵的痴情,想想如何才能对得起你生命中遇到的这一片真情才是。”
她这一番行云流水肝胆相照的话,说得是那样的直爽,那样的理所当然。可是,话里字间无一不是蕴藏着浓浓的讥笑与讽刺。楚慕真并不傻,他仅仅被迷惑了片刻便清晰的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他心中更是恼怒成羞,还携带着浓浓的怨恨。
宛可卿,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迎娶她,因为她那美貌如花的绝世容颜,在他成就了千秋大业,坐拥天下之后,收纳她到自己身边,怀抱着美人,享受着盛世年华的喜乐,令天下臣民时刻羡慕他楚慕真成为历史上永记的江山与美人两者共拥的第一明君,这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利用价值。
不过,那也绝不是现在,更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楚慕真心里那本帐算得是十分的清晰明了!
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条件来供奉这样一个娇蛮任性,张扬跋扈,毫无生存能力的宛府大小姐!宛宰相的嫡女,这样一个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生活条件优越得压根不懂何为人间疾苦生存艰难?什么是世态炎凉,隐忍与负重的宛可卿,守孝期一到便会来到他身边,唯一带给他的是无休无止的麻烦,让他时刻准备着为其收拾后果不可估量的烂摊子!
宛可笙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脸上露出天真活波的笑容,咧开两排洁白闪亮的门牙,无害地说道:“大姐有着国色天香的容颜,自小被父亲母亲精心栽培,凡是名门世家里的千金小姐所拥有的各项才艺,大姐无一不是全能高手,样样都是出类拔萃。这样的美人,那可是可遇不可求也!与殿下配位良缘,那完全是如鼓琴瑟,珠联壁合!殿下又怎么能不加倍珍惜呢?”
楚慕真的鼻腔微微颤抖着,默默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不予理会她的伶牙俐齿,他的手悄然地紧握了起来,偷偷的将指甲深深地陷进手心里,那丝丝尖锐犀利如钢丝的痛感终于刺激到了他的神经,令他那澎湃的怒火微微减弱了下来,这才恍若有了镇静自若的勇气:“宛可笙,我从来不是一个有着无穷无尽的耐心的人,我的耐心十分宝贵,特别是对女人。”楚慕真压根不理会这话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好像他不需要任何回答,只想一口气说完自己压抑太久的话,“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运筹帷幄,每时每刻都在努力奋斗着,凡是挡在我脚下的障碍物,我都不可能有一丝怜悯,坚决果断的杀无赦。然而,你呢,你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面前使用那些卑鄙可耻的伎俩,你一次又一次的用最残忍的手段推我到水深火热中,我却都是毫无怨言的承受着,容忍着,眉头都不曾皱过,因此,你才能好好的活到今天,你可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的确得到了我的欣赏,得到了我情感,甚至于你还有与我同床共枕的机会。”楚慕真死死地看着宛可笙的眼睛,继续咬牙彻齿说道:“因此,你才能无数次的逃过我的魔手,你知不知道?”
宛可笙那双闪着纯真的热情的眼睛,就像一对能使金石为开的钻石,让人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里面浮动着的感动,可是,她的那张樱桃小嘴这个时候却张得很大,大得很可爱……她实在是内心里笑到肚痛,她不是没有见过下贱的人,可是楚慕真的这般贱得彻头彻尾,她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对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永远都是催延三尺,礼顶膜拜,奉若神明,然而,一旦拥有了的时候,却是毫不犹豫的抛弃到一边,如同一块腐朽斑斓的抹布,急切地甩在一边去,丝毫不会去欣赏,更谈不上珍惜。
上一世,她无怨无悔全心全意深爱着他,为了辅助他,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完全达到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的忠贞不渝,其结果呢?他却想方设法的去讨好宛可卿,将她如珍如宝的捧在手心里。
而现在,他却因为她的拒绝而无休无止的纠缠着想要自己诚服于他的脚下。如此看来,在他的内心里,没有任何人能走得进去,他的情感,永远不会属于其他人,他所爱的,只有他自己才是!
他那双眼睛越来越清晰,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郑重其事,口吻渐渐缓和了:“今日我所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我的内心,这你完全不用怀疑。因为,这的确是我一生中很难得有的真心话。”
“我相信殿下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诚的。”宛可笙的眉头浅浅的杨了起来,嘴角微微的牵了一下,嫣然一笑,轻柔的说道:“不过,还真是遗憾,殿下与大姐已经有了婚约,我却再也不能凑这份热闹了。毕竟我们姐妹之间一向都不是那么和睦,如果这个时候殿下与我独自相处的情况让大姐知道了,想必又会增加我们姐妹之间的误会。这可是我很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既然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殿下还是多关心大姐才是正道,而我,殿下就没有必要再过于挂心,我自然会一切好自为之。”
隐约可见那楚慕真的脸上青白相加,他却依然不死心,一句话在他沉思了片刻后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你可清楚你即将面对的局面是什么样的吗?韩太尉的大儿子明日便回来了。如果这个时候我与韩家达成了同盟,你有力量来与我们抗衡吗?我劝你,你千万别把希望寄予楚慕玉,因为即便是他,也难以足够的胆量来与我们叫板!他到时候都自身难保了,何人又来保护得了你?”
“殿下莫非就是想来恐吓我?”宛可笙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嘴角处却有种隐隐的鄙视,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无可救药了。楚慕真到现在还是不肯面对现实,不肯放弃他那一点可怜兮兮的自尊心。他如此苦苦追求自己,甘愿将自己落到一个理智丧失,方寸大乱的位置,在自己得不到的女人面前犹如一条哈巴狗一般不停的摇尾乞怜,怎么赶也赶不走,还真是下贱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
楚慕真这一次却是意外的没有掩盖他的本意,毫无羞耻感的直接说道:“是的,今日我之所以冒险前来见你,不过是在最后的时间里再次提醒你一下。希望你千万不要一条道走到黑。只要你肯放弃那份完全没必要的愚蠢坚持,点头来我身边,我有的是办法让三年后的四皇子府迎娶的新娘变成你宛可笙,而且你一进门便摇身一变成为堂堂正正的四皇子正妃!因此,我不过想要听到你最后的取舍决定!告诉我,你还要坚持到底吗?”
宛可笙彻底哑然,眼珠子停止了转动,眉头却不由得紧紧锁了起来,这还真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他楚慕真已被自己设计陷害到了如此程度了,他还要坚持得到自己?这份痴恋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上一世的他,不是心心念念着“温柔娴淑”的宛可卿?可他如今却对自己在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毫无人性毫无温度绝情决意的冷血有了如此浓厚的兴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他改变了心性?不再爱好那些温室里的娇艳之花,而是喜欢她这样历经风霜血雨,满身毒气的刺猬?
宛可笙凝视着他,耳边还响着他刚才那一番明明白白的丝毫不加掩饰的话,可是,她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恍若不再认识这男人了。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看不透摸不着。难道说,男人有的时候也会像女人一般,高深莫测,千变万化?
“殿下就从来没有厌恶过我?”宛可笙颇有玄机的问道。
楚慕真专注的看着她的眼睛,黑的眸白的仁是那样的一尘不染,可他依然看到了眼底深处的那一抹不解。他的心头涌现出了一种异样的情绪,恍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鬼使神差地变得十分的温柔:“我信任你,我知道一旦你我成为一家人,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而且,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儿子,你即便到老依然是世上最高贵之人,我会让你至始至终坐上最高的位置。今日我说这话,绝对是一份不容质疑的誓言。”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须要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女人之所以伟大,并非是那超凡的美貌与脱俗的气质,而是在于她的睿智与魄力是否达到了一定的程度。毫无疑问,宛可笙便是楚慕真心目中的那位聪慧过人,魄力十足的伟大女人。也就是他的最佳选择。
有了宛可笙,他在打拼的路上就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的孩子也同样可以得到足够快乐无忧的成长条件,日后必然会继承他的所有,甚至于会被他竭尽所能的推动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说到底,他楚慕真树敌太多,很多时候防不胜防,而他的儿子,也自然无可避免的会卷入皇权斗争中的中心漩涡。即便将来形势有所改善,可是,一个孩子要想在皇宫中平安的活下去,没有一个聪慧过人的母亲作为保护伞,那生存的机会终究会是十分的渺茫。
事实上,他的周围也并非就是宛可笙一个合适的人选,除了宛可笙,他原本可以有多种选择。可是,宛可笙本身具备的与众不同的特质和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实实在在吸引了他。她越是瞧不起他,他越是想要把她紧紧地拽在自己的手心里。事实上,就连他本人也不知道这种无可解释得了的怪异心思,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折磨着她,吞噬着他的理智,严重影响了他的日常生活。这感觉强烈得就好比对他那至高无上的皇位的渴望追求,令他片刻得不到宁静。因此,他在宛可笙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心甘情愿将自己堂堂一个皇子殿下,扮演成了趣味各异的小丑角色,为了能赢得她的心,让她接受他的痴狂热恋,他无数次令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也要将她捧到天上去。
前面那次许诺给她的侧妃之位,她没有点头,今日,他再一次抬高了她的身价,以他四皇子正妻身份位置来讨好她,更是为将来他们的儿子立下了一个拥坐皇位的誓言。那么,她如果真聪明的话,是不是可以就这最后的机会,好好想清楚自己的何去何从!他尽管目前是一个落魄的皇子,可她却是堂堂正正的皇子正妃之位,她嫁给楚慕玉,终究也只能侧妃,自然的,对于她的儿子来说,身份地位也会有着太大的悬殊,正妻的儿子便是嫡子,高贵血统身份,而侧妃之子,则是永远只是一个庶出罢了!
楚慕真那张俊美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云熙风微,可就是这样一幅无所谓的表象下,活跃着的却是一颗野心勃勃,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心!
宛可笙看着这样的人,心头那股厌恶到极致的感觉越发的汹涌,她面色如常,说出来的话轻如飘絮却立场鲜明:“我没兴趣。”
楚慕真目光一凝,脸上的表情有一秒钟的僵硬,神情中有着浓郁的惊讶与震撼,携带着几分不甘不愿和茫然失措,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恍然若世般启动嘴唇,嘶哑的带有无尽寒意的声音从他喉管里缓慢的滚进他的口腔,再次他的牙缝里挤了出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今日,你再后悔也没用了。”
宛可笙神色如常,语气保持以往的轻柔:“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有后悔。”
楚慕真终于冷笑了一声,那声音里有着过重的繁琐东西。接着,他再也没有说话,缓慢的微微低下头去,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终究还是做出了决定一般,缓慢的抬起头来,这一次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缕阴毒的杀戮,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下定决心要对宛可笙动手了。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既然如此坚定要与他为敌,那么,她也就失去了活命的机会了!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挖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那颗心脏究竟有没有温度!或者,将她的脑袋扭下来,丢进原始老林里喂慰那些饿得太久的野狼!或者……楚慕真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神色如故的宛可笙,好像已经被他用尽各种各样的方式折磨致死!
宛可笙的脸上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变动,她刚才再一次的拒绝楚慕真的时候,便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巨变有了心理准备。这是一个不轻易做出决定的人,可是,只要他决定了某一件事后,即便是天塌地陷也别想动摇他的态度。不过,对此,宛可笙却没有任何畏惧,既然注定要有一场恶战,那便全力以赴的迎战便是,至于谁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那可却是一个未知数!
就在两人陷入了一种悄然弥漫着火药味的沉默中,突然听到离得不远的御花园传来一阵吵闹声。
两人不仅同时转头望去,却见到一个宫女行色匆匆地跑了过来,她来不及行礼,直接奔到楚慕真的身边,小声禀告着什么。
“怎么回事?”楚慕真骤然间脸色巨变,紧接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瞪大了一双眼睛,猛地看向了宛可笙,眼神里有着浓浓的诧异与疑惑。
那个宫女不知道是跑急了,还是惧怕到了魂飞魄散,惨败着的那张小脸蛋,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嘴巴张开了多次也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好像口腔里的舌头莫名其妙突然短了一截。
楚慕真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匆匆离去,只是,与宛可笙擦肩而过的时候,宛可笙还是扑捉到了他最后投来那一眼无语言表的复杂目光,里面除了深度的难以置信还携带着丝丝狠戾。
宛可笙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处牵起了浅浅的笑意。她就站在那里,看着宫女们穿梭不停的身影,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幅惶恐不安的表情,她那脸上的笑颜更加灿烂了起来。
到底这脚步的方向在朝左还是朝右迈呢?今日她第二次出宫,却是独自一人,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直接回府。当然,她也可以信步走过去,看看事态进行的进展。宛可笙暗自思量着,其内心来讲,她倒是希望自己去亲眼看看那些一心想要她这条命的人如今是什么模样!可是,那人说到底也是楚慕玉最亲的人,有了这一成关系,自己跑上前去看热闹,岂不是真的成了一个落井下石的残酷冷血人物了?这必然会在楚慕玉心里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疤痕,就目前这阶段,她,还不想放弃这枚还未完成使命的棋子。
心念至此,宛可笙转身迈开脚步,朝宫外走去。可是,还没走上两步,却与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儿撞了个满怀。
相撞的人儿随即抬起头来,瞪大一双小眼睛,惊奇的叫唤道:“可笙姐姐!是你呀!”
原来是皇上最疼爱的八公主,一个霸道得要世人都叫她香灵公主,不准叫八公主的小女孩。问她什么原因,她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宛可笙不由得无声的笑了起来,问道:“香灵公主何为如此惊慌,有什么事么?”
“御花园……那边……发生大事了!”香灵公主说话结巴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上面是无与伦比的恐慌与惊悚。
宛可笙漫不经心的说道:“哦,发生大事了啊。”
香灵公主以为她不相信,使劲的点着头,再次强调说:“真的发生了大事件了!我正要过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可笙姐姐你也同我过去吧。”
宛可笙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得回府了。”
香灵公主听她如是说道,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她故作神秘的朝周围看了一眼,急切说道:“现在宫里出了大事,到此都是乱哄哄的,这个时候你独自一人在宫里乱走,很是不安全呢,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才好。这样好了,你现在跟我一起过去,有我在,没人敢找你麻烦的。”
宫里出了这么严重的状况,她母妃此刻却因病下不了床,可是,真要她独自前去凑那份热闹,她也是心有余悸,不敢贸然行动了。
宛可笙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眼睛里漂浮起了明显的笑意。香灵公主之所以非要拽着她一起去,压根是想要自己再当一次志愿军师吧。在她的脑子里,可能还保持着前面那次宛可笙非常及时地救人于水火中的情形吧。
对于那些不听忠告的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意孤行的人,绝对不可以一而再的姑息,是时候给出一点教训了!这终究还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孩子啊,压根就对血腥与残暴没有什么概念,更不知道这个人类原本就是一个强者生,弱者亡的社会。
突然,一阵惨叫厮打的恐怖声音从御花园方向传了过来,香灵公主被惊吓了一跳,一张俊俏的小脸蛋瞬间失了血色。二话不说拉着宛可笙的手直接奔向御花园。
当她们来到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眼前的情形时,宛可笙赶紧拉着她,悄然跪在了人群中,把自己隐藏了起来。香灵公主被惊悚得魂飞魄散,变得如纸张一般的灰白,看起来异常的害怕。
宛可笙的脸上则是没有什么变化,她淡淡的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别树一格的人儿,两个女官左右搀扶着一位个头高挑的女人,她高高站立着,俯视着脚底下在跪了一地的宫女奴才。她身穿一套黄色烟罗纱,上面有用五色金丝线绣着朝阳拜月飞腾的五彩凤凰,下束黄色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手挽黄色绣罗纱。
云髻雾鬟头上戴着一只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后别一朵露水的玫瑰,华丽不可方物。然而,令人大跌眼镜,不敢瞩目的是她那脸上的肤色惨败得一塌糊涂,不仅没有丁点正常人的肌肤应有的光泽,而且完全像一个稻草人的头颅放置在那具金碧辉煌的躯壳上,软软绵绵的不见一丝一毫的活力,就连脖子也是微微缩在累赘华丽的衣襟里。这个大楚皇后,年龄不大,却完全成了一种病入膏肓的状态,而此时此刻,她又是恼怒到了极致。
而刚才还在祥福宫里当众演绎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盗窃栽赃大戏的萱德妃,这个时候却再也不显那高贵优雅,而是一幅被吓得灵魂出窍的狼狈不堪的模样,她跪在了地上,头发显得异常蓬乱,那些珠花配饰发誓乱了方寸的东倒西歪着,她脸色惨败,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直往下掉,原本那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此刻却装满了恐慌与惊悚。
皇后狠狠地盯着萱德妃,那脸上的五官因为极度恼怒而颤抖着扭曲了原有的位置,她嘶哑着声音,说道:“贱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出来!我要你管理后宫事务,那是对你的器重,你却日思夜想地要我早日命赴黄泉,你好来取代我,坐上这母仪天下的位置!你说你该当何罪!”
“娘娘,请你息怒啊娘娘!”萱德妃看到皇后如此恼怒,简直就想要了她的性命一般,顿时吓得丢了三魂六魄,哪里还能顾及到自己在这些众多奴才们面前颜面尽失,急忙膝行着去到皇后脚边,双手拽着皇后的衣袍,扬着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苦苦哀求道:“皇后娘娘请息怒啊,这等谋逆之事,臣妾就算向天借胆也是万万不敢想的,更别说做出来,还请娘娘明察秋毫,臣妾的确是冤枉的……”
皇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甩开萱德妃,厌恶至极的看着烂如稀泥一般的萱德妃,目光里漂浮起了隐隐的杀戮。
皇后此刻的反常,令众人无一不是心惊胆战,背心发寒,要知道,皇后一向都是温和大度,鲜有这等恼怒成狂的时候。
跪在毫不起眼的人群中的宛可笙,看着这一幕,微微低下头去,掩盖着眼睛里面那一抹微笑。皇后自从染病以来,用了无数的稀世名贵药材,换了一批又一批的御医,皇上还多次颁布悬赏寻医,可是,却一直不曾断根,反反复复。因此,皇后的心情也自然时好时坏,精神状态一度没有稳定过。人呢,往往就是这样,越是自己的病情加重,心情郁闷之时,那无缘由的猜疑心也就莫名其妙的越发重了。这和民间那些老人有着一样的心理,人,越老越是怕死,更害怕被人谋害。
而皇后从生病后,便把后宫诸多事务,交由萱德妃和杨贵妃代为管理。在这样关键时刻,后宫之中出现了一丁点事故,便会自然引起轩然大波来!
萱德妃匍匐在地,口中一直念叨着:“娘娘息怒啊,臣妾冤枉啊娘娘!臣妾万万不敢做那样的谋逆之事啊娘娘!”
那个刚刚还志气高昂的充当萱德妃的鼓点手的杨贵妃,这个时候却也被吓得面目全非,默不作声的跪在一边,再也不见那姐妹情深的激情,各自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还在喊冤?谁冤枉了呢?你连九凤绕珠钗都敢佩戴,还有什么不敢做不敢想的!你这不是咒我早点死还是什么?”皇后在左右两个女官的搀扶下,腰身努力的挺着,脸上露出冷笑,一双眼睛阴森的盯着萱德妃。
萱德妃悲痛欲绝的惊呼道:“娘娘,臣妾冤枉啊娘娘!臣妾万万不敢做那样的事情啊!”
皇后漠然的看着她,又看了看跪在一边的杨贵妃,心中的怨气丝毫没被这一声声的哀求辩解而减少,相反,她此刻却仔细观察起了萱德妃。
后宫三千,唯独这个萱德妃这些年来一直深受皇上恩宠。细看之下,她果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她,乌发蝉鬓,娥眉青黛,明眸流盼,朱唇皓齿,玉指素臂,细腰雪肤,红妆粉饰,肢体透香!更重要的是她那晶莹剔透的绝世容颜丝毫不见风霜岁月摧残的痕迹!那豆蔻年华,青春靓丽的风采保留得原汁原味一般!天,这也太不公平了!不要说自己如今已是老树枯柴,病入膏肓,即便是自己最开始入宫那会,年轻貌美,风华正茂之时,也断然是比不过她!
皇后脸上的神情越发的悲哀,越发的秃废,越发的愤怒,她只感觉到胸口一阵阵绞痛。杨贵妃是没生得儿子的,可是这萱德妃自己得宠不说,又生了一个深得皇上宠爱又十分精明能干的儿子!自认为理所当然的可以坐上那皇后之位!当上了皇后,那太子之位也自然得由她儿子来坐了!这对母子,分明就在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那把龙椅,一心想要自己早点给他们让路才对!
突然,皇后感觉到身上不知从何冒出一股力量。她拍了怕搀扶她的两个宫女,左右宫女轻轻的放开了她,却看到她果真能独自端正的站在了那里,还抬起手来直直的指向跪在地上的萱德妃,厉声说道:”你老实交代,那九凤绕珠钗为什么会戴在你的头上,究竟是谁给你的胆量和权利!”
萱德妃入宫多年,这皇后的性情她倒还是认为自己摸得准,因此,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匍匐在地,肝肠寸断的解释着:“启禀娘娘,臣妾怎么也不敢擅自佩戴这九凤绕珠钗啊,这是陛下今日早上才赏赐给臣妾的八尾凤钗,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成了九尾……”
另一边,杨贵妃亦然也是惶恐不安的模样,悄然的把头低得更下去了,再也没有往日那股不可一世的气质,她心中十分紧张,很害怕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她头上,那后果的严重性她却是不敢想象的。要知道,皇后专用的九凤绕珠钗被发现戴在了萱德妃的头上,这便是僭越之罪。不过,如果依照以往的皇后那温和宽厚的脾性,对这样的情况,最多也只是取笑一番,却不会当真问罪。可是,如今却是皇后病重之时,人,一旦生了病,病了的不仅仅是身躯,更有心智与神经也会同样受到巨大的影响。因此,这个时候萱德妃的戴什么不好,偏偏佩戴皇后专用的九凤绕珠钗,那可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母仪天下的身份象征,这显然是给皇后精神上的一个致命打击!
萱德妃的这番解释不仅没能安抚作用,反而成了推波助澜。皇后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眯起了一条缝,脸色青得令人害怕,深陷的眼眶里透出一股寒气逼人的气息,她直勾勾的盯着萱德妃,僵化了嘴角生生翘了起来,恍惚在这一瞬间裂开了一条口子,她怒火冲天的喝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陛下所为?是陛下给你的九凤绕珠钗,要你坐这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位,是这样的吗?”
萱德妃此刻却是百口莫辩,苦不堪言,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实际上,她心里早已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想了一遍,仔细分析每一个环节,此刻,她已断定是怎么回事了。早上在御花园的时候,太监送过来,她亲手拿起来端详了半天,那绕珠钗上的确只有八只凤。唯一的可能性是宛可笙所为,因为,绕珠钗用的是最好的软金,在众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将这八尾割开一尾,成为九凤绕珠钗,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宛可笙!因为,就是她帮她戴在头上的!
可是,萱德妃即便心里早已明了,即便心中恨不能立马将宛可笙五马分尸,那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因为,她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更重要的是在众人的心目中,宛可笙根本就是一个与后宫毫无关系的小丫头,压根就没有任何理由来陷害自己!因此,如果自己真把这件连自己都感觉到看起来十分荒唐的事说了出来,除了能落一个诬告之名,其他,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对皇后的打击就够重了,怎么也不能继续在皇后心口上撒盐了……
萱德妃正在心里思量着,却不想她的心腹女官飞燕迫不及待的跪行到皇后脚边,大声说道:“启禀皇后娘娘,我家娘娘的确是无辜的啊!那绕珠在陛下赏赐给我家娘娘后,就被人盗了一次,娘娘好不容易才寻回来的。那一心想陷害我家娘娘的人,想必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里动的手!”
萱德妃彻底雷到了,背心一阵阵的发凉。这该死的丫头,太自作聪明了!
宛可笙的心里不由得大笑了起来,这世上就是有这么多人,一向最擅长自以为是,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一不小心,自己便会无缘无故地成为刀下亡魂了!也正因为这样,这个世界上,才会有那么多的精彩故事被推波助澜地轮番上演着!哎……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冷笑了一声,尖锐的说道:“受人陷害?在这个后宫中,莫非她还惧怕哪个人的威逼不成?这明显是她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才做出如此荒诞不经,大逆不道的事出来!你作为萱德妃身边的女官,平日里不想着怎么辅助你家主子走正道,如今出了事,不仅没有悔改之意,反而一心帮着你家主子洗脱罪责,居然异想天开的编出如此谬论来!简直是罪大恶极!”
皇后说到这里的时候,骤然间怒目圆瞪,皇威毕露,左右瞟了一眼,厉声喝道:“来啊!赶紧把这祸乱人心的狗奴才给我拖下去,杖毙!”
女官飞燕伺候萱德妃已多年了,一向忠心耿耿,如今,只是一心为主,说了一句实话,却丢了小命。作为主子的萱德妃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用十分失望恼怒的目光看了看女官飞燕。
飞燕这个时候早已吓得三魂六魄完全脱离了躯壳,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后宫三千,至始至终深受皇上恩宠的只有她家娘娘,因此,她家娘娘向来在宫里的地位最是显耀,即便是皇后也是敬重与她,从来不曾甩个脸子。为什么今日会如此恼怒成狂,动了杀戮……飞燕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她心里想着,这肯定是刚才自己产生的幻觉。
太监们在皇后的话音落地后立马上前动起了手,被强行按在板子上的女官飞燕,压根还没回过神来,太监们手中的棍子便如雨点般骤然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还来不及惨叫几声,整个身子便已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了。
在噼里啪啦的棍子声中,香灵公主极力表现出要救下那宫女的行为来,可是,她又实在是心有余悸,努力了多次,最终还是焦急万分的喊了起来:“母后……”
“住口!”皇后一声怒喝,犹如晴天霹雳般断了她的话。香灵公主被吓得几乎要哭出声来,嘴唇咬得死死的,泪汪汪的眼睛还在转悠着,还想着阻止这场人命关天的悲剧。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那边的飞燕便已经在乱混的挥打下一命呜呼了。
萱德妃抬眼看着那一具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尸体,一时间只感到脑子嗡嗡作响,全身冰凉,一股翻肠倒肚的恶心如旋风般猛烈,不由得干呕了几下。飞燕是她的陪嫁宫女,从小就近身伺候着她,一向老老实实忠心耿耿,尽心尽责的伺候着她。这些年来,她之所以能够在后宫里活得如此逍遥,就是有了飞燕和夏雪这两个丫头在身边,她眼睛里那些障碍物,只要她说话,她们都是义不容辞的去为她清理。而,今日她的这左膀右臂,两位得力虎将同时被杀。萱德妃的确是害怕得不得了,同时心里也生出隐隐的难过。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宛可笙看着萱德妃那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宫中皇权相争,向来都是手足相残,腥风血雨。皇权不仅仅是皇帝之位,更有着这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这也无可避免的成为了众多嫔妃们日思夜想,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得到的权利。而皇后,不要说眼前这生病阶段,即便是平日,也是十分的忌惮有人惦记着她的位置了。
而今日,宛可笙不过是为了成全皇后的心意,送了一个借口给她!眼看着那光芒万丈的七皇子很快便有了众望所归的迹象,皇后的心中岂能平静?奈何一直寻不到对方丝毫破绽,因此才不再时机而动!可想而知,今日,皇后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香灵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后,在她的印象中,皇后一直是一个平易近人,有着菩萨心肠的母后,为什么今日却动了杀戮,变得如此可怕?
楚慕真冷冷的目光透着人群,快速地在寻觅着什么,在视线落在萱德妃的身上时刻,他急速的低下头来,明哲保身,他可不打算这个时候站出来去为萱德妃说上什么话。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平日里再怎么和谐,再怎么温和,可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安全时刻,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不管皇后平日里与后妃们的关系相处得如何融洽,今日之事,不管是一个陷进还是本身而为,最终结果却实实在在的触碰到了这六宫之主的底线。因此,皇后压根就不需要任何解释,她是想再一次地在所有人面前立威,让所有人都明明白白的知道,谁才是当今皇后!谁才是当今母仪天下第一人!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这件事又与宛可笙脱不了干系!因为,宛可笙早上与萱德妃之间发生的事,他刚才已经听说了。可是,很快他便在心中否定了这想法,这太不可能了。
自己前面那次被她所设计,那也是自己一时大意,才给了她一个空子钻!说到底,那宛可笙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而且自小并没在京城生活,更是没有来过皇宫多少次,除非她真是什么妖魔化身,要不然,她又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将深陷皇宫大院的皇后的脾性摸得这么准?而且,这件原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如今被推倒了制高点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来。这真要说是宛可笙所为……连他自己都不可能接受!
皇后则是强烈的感觉到了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威胁,脑子里出现一个强悍的信息,一种有人已在对她进行残暴的冒犯信息!她愤怒到了极致,只感觉到一团熊熊烈火在胸膛里肆无忌惮地沸腾着,向整个身躯蔓延开来,瞬间吞噬了她的大脑神智。她脸上的肌肤异常的僵硬,那嘴角瘪得咋一看,恍若快要掉到下巴去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犹如得了癫痫一般,一双眼睛瞪得溜溜圆,那眼珠子眼看就要挤破血红的眼眶,滑落了下来,整个一张脸完全是五官变形,脸色极度难看,令人看一眼就会做很长时间的噩梦!
萱德妃的陪嫁宫女飞燕的尸体已经没有了丝毫温度,硬邦邦的躺在地上。太监们却还战战兢兢的垂头站在尸体旁边,有的人手里拿着的棍子上还有飞燕的鲜血,有的衣服上也被溅起了猩红点点。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大气都不敢出,默默的等待着皇后的指令。实际上,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皇后即将下令的是什么,心里都是深深的为萱德妃捏了一把汗!
香灵公主今日算是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极度的恐惧,什么是极大的欺骗了!是的,此时此刻的九公主,的确感觉到自己一直深深敬爱的母后,原来这些年来一直在欺骗她!一直戴着一个笑盈盈的假面具!或者是今日的母后被魔鬼附了身?要不然,为什么会骤然间变得如此残忍,如此恐怖,疯狂成癫的成了杀人魔!
明明知道下一个就会轮到萱德妃了,却也只能让她感觉到莫大的无能为力,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心里急切地祈祷着她的七哥能早点到来。
整个世界寂静得令人害怕,众人都被这种鲜血淋漓的死亡气息所惊悚得极力压低自己呼吸的声音。突然,皇上和七皇子楚慕玉走了进来,这才引起了小小的骚动。藏匿在人群中的宛可笙远远的看了看楚慕玉和皇子,嘴角悄然的扬起了一抹微笑,很显然,楚慕玉迟迟不到场,原因就在皇上身上。而自己在这一天之内,连续见到两次皇上,前面那次是自己犹如菜板上的肉,等待着被皇上宣判生死,而再次见面的现在,自己却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观众,这样的情况想来就感觉到十分的滑稽!
楚慕玉径直走到皇后面前,毫不犹豫的跪在了那满是皇后砸碎的瓷片上。而皇后这个时候却是气得七窍生烟,哪里还能有半分理智。她的身子明明如同筛糠一般的颤抖着,眼看就要向后倒去,也不肯让左右女官搀扶,那乌紫的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依然是瞪得老圆,气愤难当。她抬起一只手来,直直的颤抖着指向脚下的楚慕玉,厉声怒吼道:“你这是想求我饶恕你母妃吗?”
皇上看着皇后那张因愤怒之极令五官错位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恩爱夫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发妻如此生气。顿时,一股无名之火在他脑门上旋了起来,他想也没想的怒目圆瞪着扫向地上跪着的杨贵妃和萱德妃。第一反应便是这两个爱妃犯下了什么大错,才惹怒了他的正妻!在皇上的心目中,嫔妃们再怎么妩媚再怎么逗他喜爱,得他欢心,那也终究只是一个嫔妃,绝对没有资格与皇后站在同一个位置的,更别说皇后对他的人生意义非同一般。皇上从来不曾忘记,在他年轻时候的那段艰苦岁月,是皇后与他同甘共苦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一起熬过来的!如果没有皇后的鼎力相助,他也不可能成为大楚帝王,坐拥天下,相反,他早已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了!因此,皇上心目中的皇后,不仅仅是他的正妻,更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合作伙伴和知己!
楚慕玉的脸上一如以往的沉着冷静,他膝行着上前移动了几步,来到皇后跟前,接过一旁女官递过来的那杯早已准备好的热茶,双手捧着,恭敬的说道:“母后,气大伤身,请您先喝杯茶暖暖身子,消消气。只要母后您不再生气了,要如何处罚母妃,您说话便是,儿臣绝无任何怨言。儿臣知道,今日的确是母妃行为不当,冒犯了您。”
皇后鼻腔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将脸侧到了一边,她依旧没有解气的意思。
皇上的目光最终落到了萱德妃的身上,看着她凌乱不堪,狼狈得不像话的模样,微微沉思了片刻,接着,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悦的问道:“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皇后如此生气?”
萱德妃听着皇上这番鲜明的维护皇后的问责,心里早已感觉到了一股逼人的寒气,脑子里一片模糊,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回答皇上的话。只是,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全身颤抖着,不敢抱有任何幻想了。
而旁边的一个女官则及时的捧着那枚绕珠,恭敬的奉了上来。皇上一看,却还是一头雾水。这一枚绕珠,他是看着做工精细,质感又极其高端,图案优美华丽,很是适合他一向最宠爱的萱德妃,想着前面狩猎途中自己毕竟伤了他的爱妃的心,因此才拿了出来赏赐给她。可是,就这么一个饰品,今日却莫名其妙的充当了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这也是宫中的规矩十分的严苛,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之人,怎么也发现不了这里面的问题。
皇后一看皇上那疑惑不解的模样,不由得颜面哭泣了起来,委屈得不得了的说道:“陛下,你既然有心重新立后,又何苦还要劳累身子,为臣妾的病寻访名医良药呢?何不就让臣妾直接抱病而亡,你也用不着废后这么麻烦,直接立新后不就得了!”
皇上一听这话,惊悚得睁大了一双眼睛,他急忙伸手搀扶着皇后,轻言细语的说道:“瞧皇后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动那样的心思?德妃的这一枚绕珠的确是我今日早上才赏赐给她的,莫非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皇上说道这里,情不自禁的转过头来,拿起那枚绕珠仔细看了一看,顿时便楞在了当场。不过,他很快便醒悟了过来了,急忙说道:“这绕珠在早上的时候便被人偷走过,可能这问题就出在那个时候……”
莫名其妙的,皇上一思量这件事情,首先想到的可疑人物便是宛可笙,可是细细一想,又立马否定了这想法。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事情出来?再说了,她又不是后宫中人,没有任何动机来做这件足以掉脑袋的风险大事!
莫非是有人故意设计了一个陷阱,让皇后和德妃同时掉进陷阱了,相互猜忌,引发一次六宫天变?好来一个螳螂在前黄雀在后?皇上想到这里的时候,本能的看向了杨贵妃,问道:“贵妃与德妃向来亲近,德妃犯下如此大不敬的错,贵妃,你毕竟年长几岁,怎么可以不加劝导?”
杨贵妃一听皇上如此严厉的训斥起了自己,顿时吓得脸色巨变,额头上立马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背心却是一阵冰凉,她匍匐在地,颤抖着声音,急切的说道:“陛下息怒,臣妾的确没有发现有这方面的迹象,绝不是有意包庇啊。”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心中暗自思量着,后宫六院,粉黛三千,品级不同,身份地位不同,所拥有的穿戴配饰亦有不同。皇后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第一人,属于她的身份象征的物饰是其他任何妃子所不能触碰的,更别说占为己有。这严苛的宫规鲜明而永恒,入宫之人第一天便是接受这样的宫规调教!可是,这枚自己亲自赏赐给德妃的绕珠,明明是八凤如今居然鬼使神差地变成了九凤,不仅如此,还公然的出现在了德妃的头上!这难道是有意而为?想要借此来试探一下水的深浅?毕竟目前皇后久病已是事实,作为暂时代管后宫之人,是不是也想着尽快将自己转正?如果皇上都不深究,那么,一切都是很有希望的了。——向来多疑的皇上心念至此,顿时感觉这理由是十分的充实。
萱德妃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跪在了地上,深受皇后训斥,顿时心乱如麻,惊恐不已,慌不择路的急切说道:“皇后娘娘,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犯下的过错由我一力承担,一切与七皇子毫无干系,还请娘娘明鉴秋毫,别把他也牵涉了进来啊娘娘!”
这话的本意犹如在阐述一个事实,没有什么不对之处。可是,这个时候的皇后听到耳里却是如同针芒,十分的不舒服。
皇后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种令人害怕的颜色,直直的伸出手来,指着萱德妃,满眼血红,犹如火山爆发,下一秒就要将她整个人焚烧得片甲不留:“原来在你的心中,我早已是一个毫无是非观念之人了吗?你居然能说我有意‘牵涉’?”皇后显然已是气急攻心,狂暴怒吼的语言中暴露出一种慌乱气息。
大家一看皇后此刻这般令人担忧的状态,顿时心生不安,纷纷好言劝慰了起来。这时候的御花园,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凌乱不堪。
皇后的脸色原本就十分的惨败,如今更是深重了数倍,皇上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她,此刻见到皇后的眉心中居然有一股不很明显但真实存在的黑气,皇上的心顿时一落千丈,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浮现在他的脑子里。皇后一向平易近人,善良大度,慈悲为怀,从不为难任何人,正因为皇后如此贤淑皇上才至始至终十分的敬爱她,看重她。然而,知妻莫若夫,同床共眠了几十年,皇上却是知道皇后一向喜欢把所有恩恩怨怨都深深的积在心里,今日这萱德妃母子的所作所为,很有可能让她联想到了某些情形,内心从而深受打击!
皇上心念至此,立即疾呼了起来:“来人啊,赶紧请皇后坐下休息,赶紧奉上热茶来!”
楚慕真对于眼前事态的发展很是满意。想不到那多年来累积在心的深重怨恨,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疏解的裂缝,他在心里狂笑了起来。他只管静静的欣赏着眼前的皇后,德妃,楚慕玉,甚至连那个至始至终跪在地上没说一句话的杨贵妃,此刻全部都真实的陷进了一种莫大的恐慌不已,痛苦不堪的漩涡,不得不说他是心情愉悦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因为,他恨他们,他恨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从小将他养育成人的杨贵妃,杨贵妃一直在他面前指手画脚,狐假虎威,他早已对她产生了极大的憎恨。
因此,他望向众人的眼神是一种极致‘隐忍着’的忧心忡忡,不过他那眼底深处十分隐蔽的那一抹残酷的微笑,时而会情不自禁的跳跃出来,让有心之人快速的扑捉到。
果然,淹没在人群中的宛可笙的目光停留在了前面的楚慕真的脸上,片刻后她身不由己的冷笑了起来。很显然,目前这个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场面强劲地刺激到了这个男人的兴奋点,令他有了一种更深沉的欲望,更飘飘欲仙的兴奋。他,认为接下来会有一场血流成河的巨大风浪。他认为在场的每个人都会在下一秒成为阶下囚,而终究被留下的,只是他一人,那样的话,他便轻而易举的成为人世间至高无上的唯我独尊之人!
宛可笙不由得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个男人,一直生活在权势的斗争中,那日积月累的压抑和年复一年的怨怒已完全腐蚀了他的正常理智,他只能在血淋淋的红色世界才能找回自我!
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被眼睛所欺骗,人世间的事,原本就是瞬息万变。楚慕真,今日,你注定要失望了!宛可笙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最后厌恶的看了一眼,随即转移了视线。
宛可笙的目光在混乱不堪的场面中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前方那个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腰身却直挺着的男人身上。她对这个时候的楚慕玉,很是好奇,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七皇子,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楚慕玉今日从一走进御花园,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为他母妃申辩求情。而且就在刚才那对皇后说的话里面,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任由皇后随意处置他的母妃。然而,他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捍卫保护萱德妃的那股魄力,却是让每个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宛可笙看着他,感受着他骨子里的倔強,莫名其妙的,她的心头突然冒出一股酸楚,如果不是萱德妃非要摆出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嚣张气焰,她又怎么会做出有可能波及到他的事情来?
宛可笙瞟了一眼一旁的萱德妃,她早已汗如雨下,匍匐在地的整个身子时不时的好像肩头被人猛抽了一鞭,间断而猛烈地颤抖着。这一切都不是凭空而来,无一不是自食其果,这又如何怪得了任何人?
突然,御花园里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位太监,他火急火燎的直接奔到皇上跟前,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了下去,急切的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奴才是内务府的韦羽,奴才自知罪业深重,犯下不可饶恕之大罪,前来恳请陛下赐罪!”
宛可笙看了看那太监,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皇上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所为何事?”
韦羽整个身子匍匐在地,前胸就好像放在了地上一般,唯唯诺诺的说道:“今日德妃娘娘收到的那一枚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实际上的确是皇后所拥之物。是奴才被杂事缠身,一时大意,竟然派了一个刚入宫的新太监去办这件事。因为那凤珠有两枚,工艺形态完全相同,只是一枚是九凤,是属于皇后娘娘的,一枚是八凤,是皇上钦点赏赐给德妃娘娘的,那新来的太监没能仔细查看分辨,犯下了如此不可饶恕的大罪。奴才也是刚刚得知这情况,立即前来领罪受罚。”
太监韦羽话音落地,重重地磕起头来,那头撞向地面的声音,颇为响亮。
宛可笙在心底叹息一声,哎,所有的精彩大戏总得有个完结谢幕的点,既然出现了纰漏的剧情,总得有人出面买单方可圆满。那枚九凤绕珠,原本的确是八凤,是宛可笙亲手将那八凤变为九凤。也不想想,那可是皇上的御赐之物,再是新来的太监,也断然不会马虎到如此地步吧。而这位韦太监,身为内务府总管大人,却能在皇上和皇后面前睁眼说瞎话,而且还是一幅脸不红心不跳模样。只是,不知道皇上和皇后会不会成全了他这一番忠心护主的献身主义了。
楚慕真心里冷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楚慕玉的心思果真够敏睿!
皇上冷着一张脸,漠然的瞟了一眼脚下的太监韦羽,淡淡的说道:“来人,领下去赐他一百大板。”
太监韦羽欣然领罪,感恩戴德的叩首道:“感谢陛下隆恩。”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这一百大板打下来,他再也没有活命的可能性。
宛可笙再次看向楚慕玉,目光中有了丝丝的赞誉。楚慕玉的心思与行动的确足够细腻与敏锐。如此短暂的时间,情况又是万分的紧逼,他却能够准确无误地塑造一个恰到好处的橄榄枝,十分得体地抛给皇上与皇后!这份天衣无缝无懈可击的思量,的确需要一份非同凡响的魄力才能做到。
要知道,内务府里面多半都是来自太子的人脉,而太子又是皇后的嫡子,而这个时候将内务府推出了水面,很显然是将皇上的思路引向更深远的方向,来一个乾坤大逆转,如果说太子有意设计萱德妃,故意派人将九凤绕珠送了过去,紧接着皇后便可以抓住这个小辫子,狠狠的打压萱德妃母子……
宛可笙心中不仅惋惜道,哎,终究是棋差一着,看来,火候还是不足啊。
皇后眼睛猛地睁大了一些,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新的恼怒,然而,她的脑子里却飞快闪出一个画面,一种强烈的信息支配着她那仅有的理智,她不能再扭住不放手了,是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然,后果必定是得不偿失——皇上一定会根据自己这无休无止的恼怒而偏离正道,顺藤摸瓜,走进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思维环境!她再三思量,权衡着利弊,最终将那犹如多种毛线混杂打结的千丝万缕清理出来一个清晰明了的脉络,埋藏起内心那些汹涌的怨恨,以一如既往的皇后姿态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
于是,众人都惊奇的发现了皇后那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镇静温和,这才是大家最熟悉感觉最亲切的皇后,每个人的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后面带如沐春风的微笑,优雅地移动着步子,走到萱德妃身边,亲热的将她扶了起来,温柔的说道:“今日我过于冲动,让妹妹受委屈了,真是不该。”
萱德妃听着皇后如是说道,心里悬着的巨石终于轻轻的落了下来,她抬起头来看着皇后,完全无视皇后那眼神中的厌恶与憎恨是多么的浓重,优雅的行礼道:“娘娘快莫这么说,是臣妾开始没有多加注意,感谢娘娘宽宏大量。”
皇后笑得很是和谐,语气轻柔如杨柳拂面:“没事了没事了,快起来,这只是一场闹剧罢了。”她说道这里,侧过脸去,交代丫头们把杨贵妃也搀扶了起来,接着,亲自拉过她们的手同时握在自己的手心里,脸上的神情是那真诚的亏欠,轻柔的说道:“我是一个病中人,情绪时常会不稳定,还请两位妹妹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萱德妃和杨贵妃免不了演绎一场生动的自我检讨大戏,皇上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三个女人如今亲热有加,不禁将目光一一扫过她们那一张张笑得和善的脸蛋。最终眼神温和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楚慕玉,轻言细语地说道:“没事了,还不赶紧起来。”
楚慕玉恭敬的磕了一个头,这才准备站起身来,可是,由于他跪的时间太长了,双腿已是麻木僵硬,站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些摇摇欲坠。一旁的太监赶紧上前就要搀扶,楚慕玉侧过脸去,淡淡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就在他即将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意外的与隐藏在人群中的宛可笙的目光向撞,这一刻,一道精光不由分说的在了他的美目中一闪而过,他快速的移开了视线。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分明从宛可笙那双如同枯井一般的清透无垠的眼睛里,感觉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他本能的抗拒着她的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楚慕玉的嘴角微微上翘了起来,他如梦方醒,明白了所有的事。
皇后被皇上亲自搀扶着回宫去了,而深受惊吓的萱德妃和杨贵妃到现在还依然是心有余悸,虚弱得根本无法独自行走,只好由着各自的宫女搀扶慢慢离开。宛可笙与萱德妃擦肩而过的时刻,看到了萱德妃那望过来的眼神分明包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看上去好像是莫大的怨怒,可那浓浓的怨怒里却携带着几分惊悚,惊悚中又蕴含着几分憎恨,到底是什么,却是难以明辨。宛可笙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颜,清透的光泽格外耀眼,微微欠身低头行礼道:“恭送娘娘。”
萱德妃好像身上的力气完全被抽光了一般,虚弱得犹如一片落叶,掉在了宫女的手腕上方能不至于倒在地上。此时此刻的她,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只能由着宫女的搀扶快步向外走去。
这一次后宫事件,看起来终究是没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却也让萱德妃真实品尝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害人终害自己的苦果,她这一回到自己宫中,在床上一躺就是小半年的光景,自然,这却也是以后的情况。
而这个时候的宛可笙与香灵公主正要朝外走去,却听见匆匆而过的楚慕真在靠近她们的时候,并没有把目光放到宛可笙身上,只是那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好像在传递一个信息——这女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经彻底失去了吸引他目光关注的魅力。
宛可笙脸上是那无可复制的淡然,可是她的心里却乐翻了天。而紧跟而来的楚慕玉却站了她们面前,也是看也不看宛可笙一眼,直接对香灵公主说道:“八妹,你自个先回宫吧,县主由我送出宫就是了。”
楚慕玉说话的语气淡定得过了份,完全是一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宛可笙神色如常,一双如枯井的眼睛异常的清明,丝丝冷峻的寒意从眼底深处隐藏着的那一抹笑意投射出来。香灵公主看着这两人的神情,心头顿时忐忑不安,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着她,可是,她也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持沉默,乖乖的离去。
楚慕玉神情自若地看着一步三回头的香灵公主越来越远的身影,收回视线看着宛可笙,用一种好似老朋友叙旧的语气,十分随意地说着犹如六月飞雪的话:“今日之事,又是出自你的设计?”
宛可笙的脸上一派漠然,不带任何色彩,她抬头遥望着碧蓝的天空,看着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是七彩阳光的映照下,扑扇着,盘旋着飞了几圈,随即消失到了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里,随即,她不带丝毫温度的说道:“是的。”
楚慕玉在那一秒钟强烈感觉到了一种崩溃,一团黑幕骤然间笼罩在他的眼前,那黑幕无边无际,万丈深渊,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掉了下去。他极力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宛可笙的脸上神情如常,嘴角处有一抹浅浅的笑意,那也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看上去是那样的赏心悦目。然而,细看之下,她那一双犹如枯井一般的眼睛,里面却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冷漠,荒凉得无可救药一般。
鬼使神差的,一向清高傲慢的楚慕玉此刻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刚刚那种跌落黑暗的感觉烟消云散了。
“我道歉。”他真诚的说道,“我明白,你这样做一定是母妃先伤害了你。”
宛可笙并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说道:“难为七殿下想到了这点。”
楚慕玉看着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样子,不让任何人靠近,一幅冷如冰霜的模样,一时间心痛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曾经承诺过,他会找母妃好好谈谈,不会让母妃再找可笙的麻烦了。他母妃当时也答应了他,然而,背地里却一直的出尔反尔,始终是一意孤行。事实上,楚慕玉也知道,母妃如此固执,一再不放过可笙,也不过是为了他将来成就千秋大业而考虑,母妃一直认为可笙的出生过于低贱,和他不合适,更会成为他的阻碍。母妃说过,男儿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就不能太看重儿女私情。特别是帝王,更不能受到任何感情的影响。可是,母妃却根本没想过可笙对于他这个儿子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楚慕玉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控制着自己那苦涩的情绪,看着走在前面的宛可笙,轻声唤道:“可笙。”
宛可笙站了下来,慢慢的转过身来,注视着他,因为阳光的照耀,他的脸上被一层薄薄的金色光圈所包裹,原本精致雕刻的五官,此刻看上去给人一种格外逼人的英俊。宛可笙等不到他继续说话,又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去,一路上,只是听着两个人慢慢的移动着的脚步声。
终于来到了马车前,楚慕玉他亲自为她掀开了车帘,轻声说道:“我以为我能够做到言而有信,能够兑现我的承诺,让你不再受到母妃的侵犯。可是,如今看来是我过于自负了。不过,我再次向你说明,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了。”
宛可笙看着他,目光中有着隐隐的缓和,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不可做得太绝。德妃娘娘是你的母妃,我还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因此我才会权衡一二,把握轻重。希望德妃娘娘也能在某一天明白过来。什么事情都得适可而止,前面二次我可以不予计较,好事不过三,我绝不会再次手下留情。莫到时候后悔莫及!”
宛可笙说完放下车帘,马车立即前行而去。很快,刚才的喧哗嘈杂声消失了,耳边除了踢踏的马蹄声,什么都没有,显得格外的幽静,宛可笙不由得掀起车帘看向外看去,原来马车正行驶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上,前方一位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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