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可笙从芙蓉院回来后,心情也呈现出隐隐的郁闷。明明就已经在动手了,宛成峰却去的那么及时。哪怕是晚去一分半秒,那瓶鹤顶红便会完全灌进那贱人的嘴里。世界上,也就不会再有宛可卿这么一个祸害了。宛可卿这种人,只能一次性完结她的性命,以绝后患!决不能给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要不然,她极有可能东山再起。
宛可笙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翻阅着,突然,一阵狂风从敞开的窗户外肆意妄为地扑了进来,那珠帘立即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紧接着,电闪雷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噼里啪啦,轰隆隆的巨响,让屋子里的丫头们连同宛可笙在内,同时被惊了一下。在她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刹那间从天而降。
“早上还是好好的,原本以为今个是个好天气,却莫名其妙的又下这么大的雨!”碧青嘴里嘀咕着,赶紧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站起身来去关窗户。
宛可笙抬头看向窗外,那满园的春色,此刻被白茫茫的一片水帘所淹没,隐约可见院子里的那几棵大树,在狂风暴雨中,树枝不停的摇摆着,发出呼啸的声音。宛可笙身不由己的站起身来,靠近窗口,一双眼睛望着外面,神智却早已飘远。
轰隆隆!
噼里啪啦!
一个响雷携带着一道白光又肆无惧惮地轰炸了下来,屋子里的丫头们,个个吓得脸色巨变,年龄最小的丫头,惊慌失措的跑到碧青跟前,紧紧拽着碧青的胳膊。
正在这时候,宛可笙看到院子门口有一道身影快速地朝这边奔了过来,很快,一个戴着斗篷的男孩,出现在她的眼睛里。宛可笙禁不止的扑哧一笑,原先那笼罩在心头上的阴霾,莫名其妙的,一扫而过。她回过头来,笑着说道:“赶紧准备几条干爽的毛巾。”
素雨伸长脖子看了看窗外,脸上立马出现笑容,说道:“好的。”
宛景玉全身水淋淋的疾步走了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素雨和碧青手里拿着干爽的毛巾,微笑着围了过来。这个时候的他,犹如一只落汤鸡,额头上的湿发,粘贴在脸上,那头上的水珠,却不停得流在了他的脸上,他不由得眨巴着一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以防雨水流进眼眶。宛可笙摇了摇头,笑道:“你出门不看天气么?这风雨雷电的,跑来做什么?”
宛景玉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昨儿午夜时分……”
宛可笙假装咳了一声嗽,打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冲动,又及时交代了其他丫头们都退下,这才说道:“你是从范星那里知道的吧。”宛景玉才是范星范苒两兄妹的真正主子,他们自然会把宛府里的相关情况禀告给他,这其实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这却让宛景玉感觉到好像这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这做法有些对不起宛可笙。因此,尴尬之情油然而生,一张白皙滑嫩如刚剥出来的鸡蛋似的脸蛋,立马漂浮起了朵朵红晕。
他急切的想要辩解,宛可笙却深明大义的莞尔一笑,说道:“我正打算今日便告诉你这件事,不想你提前来了。”
宛景玉那难为情的感觉因这句话而消失,神情缓和了起来,便开口说道:“如今那宛可卿,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被大伯交代人送进了庵堂,同时还跟着去了多位婆子和侍卫。这不是保护还能是什么?”
宛可笙侧过脸去看向窗外,院子里的每一棵老槐树,在不停的与风雨雷电抗争着,是那样的顽强,那样的不屈。她情不自禁的冷哼一声,说道:“她不过是命生得好,有韩家罩着,要不然,就她做出的这一番伤风败俗的龌龊事,小命早就丢了。”
宛景玉的小嘴嘟得老高,心情郁闷到了极点,狠狠的说道:“宛可卿可真有手段,六皇子刚刚来一场英雄救美,强行提亲,四皇子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他却更胜一筹,生米煮成熟饭了。这说到底,都是她的魅力呢。”
宛可笙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声,禁不止的笑了起来:“笨蛋,她现在可是肠子都悔绿了才对。”
后悔?
宛景玉不由得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片刻后立马醒悟了过来,咧嘴一笑,说道:“不错!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居然敢在皇子兄弟之间玩火!六皇子对她那可真是一往情深,当众表明了心意,立志娶她为正妃。可她却鬼迷心窍的跟四皇子做出那等恶心的事,这无疑是给六皇子戴了绿帽。试想,六皇子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窝囊气!前面有七皇子,现在又加上一个六皇子,哈哈哈,她即便和四皇子成了亲,那又能怎么样?楚慕真这一次受到的挤压又平白无故的多了一股力量出来,能有好心情对她么?”
宛可笙赞许的看着他,浅浅笑道:“这不过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她与楚慕真的婚姻,并非名门正娶,光明正大得来的。在楚慕真看来,这是她的一种残忍手段,逼他就范迎娶的她。就楚慕真的心性来说,怎么也不可能忍下这难言的耻辱,而宛可卿,尽管嫁过去,得了一个侧妃之位,可是,却也只能活在水深火热中了。他们的组合是冤家相聚,想必他们的相处,毕是奇妙无穷了。”
宛可笙说到最后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眸里出现一种精光四射,一张俊俏秀丽的脸上,笑意迸然,然而,那却是满满的讥笑嘲讽。宛景玉实际上看得很明白,不过,他也权当什么也没看懂,神色如故。不管她做什么,有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的支持宛可笙的话,那么,这个人非宛景玉莫属。只是——“这些事情却并非在眼前便能成为事实,毕竟这是三年以后的事了。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这三年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况且,据我所知,韩家老大即刻就回来了。”
“韩家老大?韩灿荣,那威武大将军——哦,原来如此。”宛可笙忍不住笑了起来,难怪宛可卿已经被拽着压倒在地了,那鹤顶红的瓶盖已经打开了,眼看就成了一具尸体了,可是,还是被宛成峰风卷残云地及时救了下来。
“这回来奔丧是不是迟了一点?”韩家一连死了两个女儿,终究是沉不住气了么?她心念与此,不由得加问了一句:“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哪些人?”
“人数这一块,目前还不是很明确,韩灿荣在三日之内回到京城,这是我的人带回来的仅有消息。”
“知道了。”宛可笙侧过脸去,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眼睛里的笑意更加绚丽了,只是,却是意外的冰寒决然。一场恶战,终究是在所难免,只是时间问题。
宛府在第二天天还未大亮,便接到宫里的宣召,宛可笙被太后点名即刻进宫。太监手里的这一道懿旨,无疑在宛府砸开了锅,人人都震惊不已。
看着太监宣旨后有意等待着,宛可笙便随意的梳洗了一番,穿着整洁素雅的常服,跟着太监一起走进了皇宫。
祥福宫,宛可笙刚走到大门口,那专门近身伺候太后的女官柯悦常早已迎了上来,她不着痕迹的塞给柯悦常一个精致的香囊。柯悦常赶紧在袖子里轻轻掂了一下重量,脸上随即出现绚烂的笑容,轻声说道:“县主请。”随即悄悄靠近一小步,近似于耳语般:“德妃娘娘昨儿晚上来过祥福宫,单独见过太后。”
萱德妃,她又想怎么样?楚慕玉的母妃,怎么就不肯放过她呢!
宛可笙微微一愣,眉头不由得锁了起来,一丝阴霾罩在心头。
柯悦常知道宛可笙是个一点即通的灵性女子,便放心的领着她走进了大殿。宛可笙走进大殿时,努力维持着脸上如故的神情,只是,心情却未见好转。太后高高站上的坐在顶端的正中央,整个大殿的氛围因她脸上的严肃表情而显得几分肃穆。
宛可笙上前恭敬规矩的行了一个端庄礼,说道:“可笙拜见太后。”
太后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双犀利的眼睛,静静的打量着跪在脚下的人儿,并没有像上一次见面那样和蔼可亲,立即要她起身的意思。
宛可笙至始至终保持着优美的姿态,得体的神情。不卑不亢,时间过去很久了,丝毫没有表现出内心的不满与不安。
这般的临危不惧,淡定自如,充分证实了她内心那强大的气度和胆识。这即便是宫中的众多郡主也是比不了的。昨晚上萱德妃的话响在耳边,太后情不自禁的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刚得知你母亲去世了。”
“回太后,是。”宛可笙恭敬简洁的回答着,太后并没有赐座,她只得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
“母亲过世后,前三年是女儿的守孝期,这期间你的行为举止可一定得慎重,不能出现丝毫差错。”太后带着几分严厉的说道。
“是,可笙谨遵太后之言,懂得该怎么做。”宛可笙恭敬的回答着。七皇子楚慕玉是太后众多孙子中最喜爱的一个,她心里明白,脸上却不显露出来。实际上宛可笙心里十分恼怒,萱德妃前面在自己手里吃了哑巴亏,还不知收检,居然得寸进尺地想要借助太后之手对付自己,把状告到太后面前来了!她想做什么?还在对她和楚慕玉的来往耿耿于怀吗?是想要太后插手警告她吗?
这个萱德妃,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她怎么也不想想,她心目中至尊至宝的儿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巴结的!况且她宛可笙压根就对皇宫生活毫无兴趣!即便是楚慕玉日后坐上了龙椅,让她做母仪天下的皇后,她也绝不会点头同意,更别说目前只是说给她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侧妃!
“记在便好,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做事一向懂得把握分寸,自然知道事有可为而有不可为。”太后的脸色超乎寻常的冷漠,还破天荒地第一次携带着隐隐的寒意。说完这一句,她便沉默不语了。聪明人,一点即通。她相信宛可笙不是一个笨人,自然能听懂她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意思。宛可笙的身份明摆着低贱卑微,她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话,就断然不会有对高高在上的楚慕玉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幻想了。即便她多么睿智超凡,多么深得太后皇上喜爱,这也决不能表示她就可以嫁给七皇子做正妃。
宛可笙当然明白太后这句话的含义了,对太后,她却也不陌生,也自然理解太后的心情,毕竟楚慕玉是她最心爱的皇孙。前世的她,不过是嫁给了毫不受宠的楚慕真,为了坐上皇后之位,在太后面前可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达到,最开始也如同今日这般,因为自己的低贱身份而受到太后的刻意冷漠。宛可笙想到面前这位可是大楚皇朝至高无上的太后,因此,她也只是沉默的接受,并没有想要出言申明什么,因为,她懂得那样做,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好处。聪明如她,绝不会做出与理性所不符的愚蠢举动……
良久,太后才不冷不热的说道“已进宫来了,就顺道替哀家把佛经抄写抄写吧。”
宛可笙眼脸低垂,回道:“是。”
太后立马站起身来,女官柯悦常立马上前搀扶着太后走了出去。宛可笙紧跟其后,祥福宫的后面便是太后的佛堂。进了佛堂,太后一言不发的拿起了佛珠,自顾着念了佛经。女官柯悦常向宛可笙递了一个眼神,宛可笙随着她的提示,抬眼看去,旁边的一台鲜红福寿案几上,工整的摆放着五本厚重的经书,和一套崭新的笔墨纸砚,可是,并没有一张椅子,也就是说,只能站着抄写了。宛可笙神态自若的走了过去。
“请县主抄完这五本佛经再回宛府。”女官柯悦常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把太后的旨意传达了出来。
宛可笙望了望坐在那厚重的帘幕后的太后,脸上出现了笑容,回答道:“是。”
宛可笙回过头来,开始专心致志的抄写起了经文,一字一字刚劲有力的抄写着。
佛经上的字体不大,需要很大的眼力劲才能看清,况且,一般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早就出现头昏脑涨,眼花缭乱,腰酸背痛的情况。五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保持着原有的站立姿态,不言不语的认真抄写着,她的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点滴的疲惫与烦躁。
太后透着厚厚的帘幕看向她,不知不觉,她那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出现了隐隐的欣慰。
事实上,太后一直以来都很欣赏宛可笙的胆识与睿智,对这个小女孩颇有好感,唯独遗憾的是——她一个宰相府的卑贱姨娘所生之女,身份毫无高贵,却被皇帝赐封为二品县主,这份天恩浩荡之耀眼,成为历代皇朝里勇开先河之列,如果不及时点拨她,难免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攀龙附凤的心思来,这对她来说,绝非好事。
楚慕玉对于宛可笙来说,两人的身份悬殊有着天地之别!宛可笙,务必要认清这一点,切莫做那徒劳无功的傻事!太后心念至此,手里捻着的佛珠转悠得更快了。
午膳和晚膳时辰早已过去,离提笔开始抄写佛经已有八个小时,太后却是有专门伺候的人端来了点心,然而,宛可笙却是至始至终滴米未进,中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那握笔的手依然刚劲有力,笔下的佛经,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女官柯悦常站在旁边,敬佩之感油然而生,这真是一位奇女子!
上一世的宛可笙,在冷宫里一呆就是十年,早已练就了一身对抗一切苦难的硬本领,哪里会在乎这一小小的饥饿与坚韧。令众人更叹为观止的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宛可笙抄写的速度不仅没有丝毫怠慢,反而越发快速了起来,那笔下的每一粒文字更显刚劲端正。
这一番与时间较劲的韧度,终究令太后对她刮目相看,连手中那一直保持着转悠的佛珠,却也不自不觉的停止了下来。太后看着专心致志的她,陷入了沉思。
而近身伺候的另一位女官朱馨便轻声提示道:“太后娘娘,您歇息的时辰到了。”
太后站起身来,由女官朱馨搀扶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停止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了看宛可笙。而这个时候的宛可笙却正在聚精会神的抄写着佛经,好像压根没有发现太后已经离开,或者说太后离开或存在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太后不仅心生感叹,好一个坚韧不拔,睿智超凡的小姑娘!真遗憾她只是一个庶出之女,如果她的生母是宛宰相的正妻而非一个低贱身份的姨娘,那么,太后一定会主张玉儿娶她为正妃。不过——如此聪明伶俐的她,将来的婚事倒是可以考虑那些勋贵之家或者出身不高的皇子,如此一来,也彰显了太后皇上对她的疼爱与器重了。太后心念至此,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最后和蔼的看了她一眼,信步走了出去。
终于到了第二天天快亮了的时候,宛可笙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问道:“五本佛经抄写好了,请问太后还有其他交代么?”
女官柯悦常立即去跟太后禀报,很快便回来传达了太后的旨意:“太后交代了,县主只管把抄写好的佛经供到佛祖面前,便可回府了。”
还要供到佛祖面前?宛可笙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神色如故,没有丝毫的不悦情绪,恭敬端正地双手把佛经供奉到佛祖面前,虔诚地叩了三个头,最后才稳稳妥妥的起身,神情自如地离开。
身后的一位小宫女看着她稳重的背影,不仅感叹道:“啧啧,今日总算明白了皇上为何格外开恩,赐封她为湘宁县主,人家的确有着真实本领啊。这么长时间,就这么站着抄写,至始至终她连手都没有抖动一下,想来前面那次香灵公主被太后娘娘罚抄写经书,那可是哭闹不休呢!”
女官朱馨感叹着:“这便是一个人的涵养修为和气质魄力了。实际上,太后处罚她是假,暗示她是真。枪打出头鸟,人,有时候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七殿下深得太后和皇上喜爱,而至始至终保持着地位崇高的德妃娘娘,却是七殿下的亲生母亲。她尽管有着皇上钦赐的二品县主头衔,然而,终究是出生过于低贱。如果她能领悟到太后的这一番苦心,那么,她的婚事太后必定会格外留心,为她寻得一桩如意婚姻。而如果她一意孤行,非要起那不该有的痴心妄想,那么,其结果也只能落个——”她说道这里的时候却不再说下去,而是抬头望了望远去的宛可笙,接着说道:“只是,她给我的感觉,却也决不是泛泛之辈,日后的她,说不定真有一番非同寻常的大作为呢!”
小宫女一听这位太后的贴身女官如此一说,她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宛可笙那渐渐远去的背影。
大作为?还能有什么大作为?她现在得罪的不是其他人,那是而德妃娘娘,皇上至始至终最宠爱的贵妃娘娘!
而德妃娘娘岂是一时的侥幸和简单的手腕来维持这么多年来的皇恩独宠?
而现在德妃娘娘现在就对她很不满了,这就足以说明她如今岌岌可危了啊!还想在日后来一个咸鱼翻身的机会么?这是不是太有点想入非非了?
一个小宫女领着宛可笙走出宫去,刚到宫门外,就被一位太监拦住了去路。太监尖细着嗓门,问道:“这是哪一位?”
宫女急忙行礼回道:“张公公,这位是湘宁县主,昨儿被太后召见进宫,此刻正要离宫回府。”
这位张公公看上去年龄不大,宛可笙神态自若的看向站在面前的这位太监,这张公公生得白净雅致,看上去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特别是那一双小眼睛,显得格外的炯炯有神。他的视线落在了宛可笙的脸上,明亮的眼珠子转悠了几下,猛然间哈哈笑了一下,说道:“原来是湘宁县主进宫来了——你可真有福气,贵妃娘娘正在御花园交代宫女们为她采集花露呢,你刚巧难得进宫一趟,理应抓住机会前去拜见一下了。”
理应?福气?机会难得?等等,贵妃娘娘?这大楚皇帝的嫔妃们,被冠于贵妃称谓的却只是杨贵妃一人,而楚慕真的养母,便是这位杨贵妃!宛可笙的眉头快速地皱了一下,眼睛里急速的闪过一缕异光,这分明是她有意要见自己,这又是为什么?难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她宛可笙好不容易刚从太后那里出来,她杨贵妃也好不容易在御花园?两人机缘巧合,难得遇到?不,这件事情,绝不是如此简单!
宛可笙跟着张公公走向御花园,万花竞艳,精丽艳逸,排山倒海而来。那满园的景色绚烂了人的神经,迷醉了人的心智,浓郁的芬芳携带着淡淡的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重重叠叠的花枝摇坠间,宛可笙一眼便瞧见了端坐在亭子里的尊贵美人,她的脸上牵起了丝丝笑意。
杨贵妃,一个没有自己亲生孩子的嫔妃,能够在皇宫的九宫六院里长期生存下来,一直捍卫着贵妃的头衔与地位,不仅靠她那高贵的出生以及那国色天香的容颜,而且还得到了一个养子,将养子培养成才,长大后居然还安排到了皇后身边,多年来一直协助皇后管理三宫六院的大小事务。这一份魄力,却是极为难得,没有几人能够拥有。因为,身为皇帝的女人,历来都是母凭子贵,这一点可是身份与美貌所不能替代。
犹记得前一世,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媳妇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的自己,心里不知有多害怕,至始至终不敢抬头望一眼,紧张得快要哭出声来,生怕这位名义上的婆婆会投来任何不喜的目光。而此时此刻的宛可笙,再次面对这一位故人,早已有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相信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什么胆怯与惊慌的举动了。
凉亭里,十多名穿戴统一整洁靓丽宫服的太监宫女们,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剑声闭气,连呼吸也十分谨慎。他们如此谨小慎微,只为那一位坐在凉亭中间的美妇,那美妇尽管看起来不再是青春年少,可也是十足的美人胚子。她身穿一套淡紫色衣裙,外套一件洁白的轻纱,把优美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蝴蝶,散出淡淡光芒,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云华髻,繁丽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莹亮如雪,星星点点在发间闪烁。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偶尔带着一些忧郁,给人可望不可即的感觉,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水来。她的目光正好落在宛可笙的身上,脸上泛着惬意的表情,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媚人笑容。
宛可笙并不奇怪今日的杨贵妃依然保持着国色天香的娇嫩容颜,她对这位昔日那名义上的婆婆还是有着几分了解。这位杨贵妃的确是一个极其注重容颜保养之人。
为了保持容颜不步那衰老之尘,她是费尽了心血,千方百计寻觅到一套千年古方的养颜秘籍,将养颜之术运用到了内外皆修,内服外用双管齐下。
因此,采集每日晨露与收集不同种类的花粉,是她宫中的宫女们的每天天亮后的第一道必修课。宫女们在每日早上将清露采集回来,集中在一起后进行精细的挑去杂质,用来烹出与众不同的天露之茶。以此来清理肠胃,达到肠胃舒畅,杜绝了内分泌失调,保持着气血皆佳之功效。
而当那百花争艳的时节,宫女们便会犹如蜜蜂一般,活跃在百花从中。她脸上所用的珍贵无比的香粉便是齐聚了百花的花粉所研制而出,不仅如此,她还令众宫女们将每一朵娇艳欲滴之花朵花蕊中的花蜜提取出来,再与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鲜艳娇嫩的花瓣混在一起捣碎成泥,遵从那千年古方上的配制提示,加入不同的名贵养颜的药材进行九蒸九淘的工序,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取出集中后的精华来研制成独一无二的奇特至尊珍贵的养颜胭脂。
前世的宛可笙,也正是从杨贵妃的养颜功效上悟出了一个人生道理,在这个人世间,任何一件事物的长期存在,不仅需要自己付出真实行动,更是需要坚持不懈的毅力和努力奋斗的精神。
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杨贵妃,不管是严苛还是和颜悦色,实际上确实教了她很多东西。她在刚进宫的时候的确在某些方面感觉到了过于陌生,时常令自己陷进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比如怎么去辅助丈夫和迎合众人的心意。而这个时候的杨贵妃,身为名义上的婆婆,则是做出了一幅真实的慈爱可亲,关怀备至的长辈形象,以至于在她的教导下,宛可笙才会那么快速的成为楚慕真事业上的一个完美的帮手,那个时候的宛可笙,最开始对杨贵妃那可是感恩戴德,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媳妇,拥有一个胜过亲人的婆婆。
犹记得她被打入冷宫的那日,也是这位杨贵妃,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是一张慈爱笑脸,后一秒便凶狠恶煞地跳起来指正宛可笙,说她行为乖张,品行败坏,整个人粗鄙不堪,根本不配坐上那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位。
直到那时刻,所有的一切来了一个天地旋转彻底改变了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杨贵妃之所以在前面一直不停地细心耐心精心教导她一些如何生存的必备技能,完全是因为楚慕真需要这么一个强悍无比的贤内助,需要这么一块完美无缺的垫脚石!与她所认为的媳妇与婆婆之间的亲情,夫妻之间的情谊,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当对方还能够从她身上砸取到价值的时候,满脸的和蔼可亲,然而,一旦自己鼎力支持对方达成了愿望,哪怕那支持过程是无数次用死里逃生,鲜血淋漓换来的,也终究得到唯一的结果——弃之若屣!
有其母必有其子,决裂冷酷,歹毒凶恶,人性丧失如她——杨贵妃。
今非昔比,前世的白痴傻瓜可笑可悲的宛可笙,今日还在吗?
宛可笙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神态自若的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行了一个标准礼。
而她在行礼过程中,杨贵妃也同样在悄悄观察着她。乍一看,宛可笙肌肤如雪,模样俊俏,看上去尽管没有宛府大小姐那般的绝世美貌,可是,清秀中却别有一番韵味。杨贵妃看着宛可笙,嘴角微微上扬起了一抹笑意,她姿态优雅,面带浅浅笑颜,丝毫不为她故意专注的目光而出现惊慌紧张,看上去是那样的赏心悦目。如果不是对她有所了解,一定会被眼前的她所蒙蔽,认为这不过是一个玲珑剔透,性格内向,逗人怜爱的小女孩。
可是,杨贵妃却不是一个容易被忽悠的人。宛成峰的正妻以及他那国色天香的嫡女,她们母女俩向来是宛宰相府内宅的叱咤风云人物。宛可笙,一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未及笄的小女孩,回到京城,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二连三的让那母女俩败下阵来,而且还稳稳当当的立足在了宛府。因此可见,宛可笙,确实是不可小瞧之辈。事实上,如果没有发生与楚慕真有关的事,就她们宛府自家人的宅斗,身为尊贵身份的杨贵妃才不屑理会,斗死斗活,与她毫无关系。
然而,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她的养子楚慕真也牵涉到了她们内宅的纷争中来,这实际上并非是心疼那个养子,而是如此一来,彻底的影响了她这些年来的整套计划,这是杨贵妃所不容的,因此,她才想要亲自会一会宛可笙,看看她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胆量究竟来自于哪里!
“快起身吧。你果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杨贵妃在宛可笙端正恭敬的行了礼后,脸上露出和善的笑颜,亲热的向她招了招手,语气极为温柔。
宛可笙面带笑容遵命是从的走了过去,杨贵妃脸上的笑容更加绚烂,轻柔的拉着她的手,目光在她的全身扫过一遍,侧过脸来对站在一旁的女官说道:“先前便太后和皇上那儿听到了关于这孩子的颇多赞美之词。当时便想着一定要找个机会认识一下。今日偏偏好运气,也是缘分成全,还真见着了,瞧,还真是一个水灵灵的俊俏孩子,看着性情也十分的温柔娴静。”
确实是好运气,而且这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宛可笙心道,脸上却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嘴一咧,甜美的说道:“多谢娘娘的赞誉。”
杨贵妃的脸上出现了颇为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称赞,大有一番相见恨晚之意,拉着她的小手不放,温柔的与她谈起了家长里短的话题,完全摆出一幅和蔼可亲的长辈模样。
宛可笙则是不动声色的配合着,心里却是明亮,杨贵妃,向来都是笑里藏刀之人,如果真有人以她脸上的笑容而认为她是一个心慈面善之人,那便是成功的走向毁灭之路。要知道,她脸上的笑容越浓,内心里的计谋便越是歹毒凶狠。
突然,杨贵妃好像猛然间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浅浅的皱了起来,问道:“怎么,你不喜欢鲜艳颜色的衣服么?小小年龄穿得如此素雅?”
宛可笙浅浅一笑,不冷不热的说道:“昨日太后宣召进宫,母亲又刚过世,因此,可笙只敢穿颜色素雅的了,因为宫中早已立下规矩,不允许身穿孝服进宫来的。”家中主母过世,身为女儿,守孝期间是不能穿颜色鲜艳的服装。而穿着素雅进宫,却也没有违背宫中的礼仪规范,这俩点,她都顾全了的,不知杨贵妃还能找出什么错处来呢?
杨贵妃那脸上的笑容更加和蔼了几分,好像完全忽视了这话里的玄机,语气极为轻柔慈爱:“我也是刚刚听说了你母亲的情况。”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转过头去,看向一旁的女官,说道:“馨岚,你去把前些日子礼部送来了几匹绸缎料子找出来。”她又转过头来,笑得绚烂的说道:“那绸缎,手感不错,只是颜色却并非鲜艳,刚巧你带回去做几套衣裳穿穿,这也好了却我的一点心意了。”
“是,娘娘。”一名女官从列队里站了出来,行礼后疾步走出了亭子。
宛可笙瞟了一眼那疾步远去的女官背影,嘴角意味深长的微微一牵,随即低下头去,温柔婉约的说道:“多谢娘娘,您的礼物如此贵重,可笙怎好接受呢。”
杨贵妃干脆利落的说道:“无需客气的,今日你我第一次见面,就当是见面礼好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静静的看了看她。
过了一小会,杨贵妃继续说道:“看你也快到了及笄之年了,谁料到你母亲却偏不偏的就这么走了,这下你就得守孝三年,三年后年龄可就不少了,到时候恐怕对你的婚事有很大的影响了。”
这话怎么听怎么感觉很有深意。不过,宛可笙的脸上却配合默契的露出惋惜不已的神情,完全是一幅全然无知的模样:“等三年,可笙倒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大姐,毕竟她年长几岁。”说着,她好像醒悟到了自己说错话了似的,脸上出现了尴尬表情,难为情的说道:“不过,大姐身份高贵,人又长得国色天香。而且又深得四殿下和六皇子的喜爱,大姐早已言明,三年孝期一过,便可决定婚事了,这倒是可笙不能比的。”说完这些话,宛可笙的脸上分明出现了伤感情绪。
而杨贵妃的脸色却是瞬间大变,宛可笙很清楚的看到,一道阴寒光芒从她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里急速飘过。
事实上,杨贵妃以前也曾经想要把那个绝世美貌的宛府大小姐迎娶过门。可是,自从宛可卿上次为瘟疫献策一事,不仅生生让自己背上了一个祸国殃民的骂名,更是让皇上对她厌恶得不得了,就连六皇子多次争取说想要迎娶她,也只是得到皇上的一顿痛骂。
如此不自量力,愚昧不堪的蠢货又怎么可能进得了杨贵妃的眼睛?如何能得到她的欢喜?
之所以将当年太后赏赐给自己的涵黎纱水链送去宛府,这不过是逼不得已的下下策罢了,谁叫自己的儿子,身为皇子的楚慕真在人家的丧礼期间,却和人家未出嫁的女儿做出那样不堪之事出来?
如果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当,万一被曝光了,宛府不过是出了一个道德沦丧的女儿,名声有损罢了。可是,对于楚慕真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乃至于她们母子俩的这些年来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因此,杨贵妃才不得不采用迂回之术,暂时承诺三年后的婚事,送去定亲之物,一来可以借助联姻争取到韩太尉府,二来安抚宛宰相府!
真到了三年的守孝期满了,一个令人唾弃的不堪之物,也配嫁进四皇子府上?
此刻,杨贵妃听到宛可笙说起这件事,心头不由得恼怒不已,只感到如鲠在喉般难受,可是,这样的想法绝对只能深埋在自己的心里,绝对不能表露在脸上,不能让人怀疑丝毫!
杨贵妃想到这里,即刻调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脸上立马还原了一贯的和蔼笑容,温柔的说道:“好孩子,你可不要太放在心上。我不过是与你一见如故,又想到你毕竟只是一个姨娘所生的孩子,不像你大姐,有个嫡女身份,处处有你父亲操心,因此才对你格外关心。”
宛可笙正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妙音:“贵妃姐姐兴致颇高啊,这么早便出来了。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杨贵妃不仅一愣,随即转过头去,立马笑了起来,亲热的打着招呼:“是德妃妹妹啊!你不也挺早的么?”
花容月貌出水芙蓉的萱德妃,在众位女官的簇拥下走进了亭子,她身穿浅蓝色银纹绣百蝶度花的上衣,袖子做得比一般的宽大些,迎风飒飒。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鹅黄绣白玉兰的长裙。梳简单的桃心髻,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翡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一张绝美的心形脸蛋,小巧挺拔的鼻子,柳叶般弯弯的眉,薄薄的嘴唇,那浓密的青丝柔顺的放下来,有一种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感。
看上去,这位七皇子的母妃,皇上至始至终最是宠爱的萱德妃,与那杨贵妃的炫耀张扬有着很大的不同,显得格外的恬静淡雅。
萱德妃看向站在杨贵妃身旁的宛可笙,不由得有些好奇,微笑着问道:“今日还真是巧了,县主居然也这么早便进宫了?”
“可笙拜见德妃娘娘。”宛可笙赶紧上前低头行礼,心头却暗自叹息,一个说巧二个也说巧,天底下真有这么多的巧合么?
皇宫虽大,可也是消息灵通之所,自己进宫一事,又怎能瞒得过有心之人的耳目?而此刻能与这两位位高权重的嫔妃口中所说的巧遇,也定是对方费了不少心思才有的了。
德妃前来究竟有何打算?不会是和杨贵妃刚才那番打探之意,如此简单吧?
自己早已三番五次的表明了态度,与她儿子七皇子绝对没有丝毫男女之情了,她依然顽强的纠缠不放,这到底又是为什么?
萱德妃为了爱护自己的儿子,而做出一些保护措施,宛可笙自然懂得这是母爱的使然。然而,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度,超越了她宛可笙所忍耐的范围,她也必定会做出相应的回击,那么,必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楚慕玉必定会被这一份过分的母爱而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事实上,宛可笙却是十分不愿意会出现那么一天,在她的计划里,还没有到非要放弃楚慕玉这一条线的时候。
“我看着县主生得乖巧灵气,便留住她多聊了两句,想不到却又遇到妹妹你来了。”杨贵妃笑语连珠的说道。
萱德妃听到这话,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宛可笙,表面上的宛可笙,的确给人一种乖巧懂事,心地善良的单纯小姑娘印象。然而,谁又能知道她的内心却是深不可测呢?就连她,一个历经百战之人,前面不也一不小心就败在这个小女孩的手里了吗?可想而知,这宛可笙到底是不是一个可以小瞧之人了。遗憾的是自己却没在第一时间看出她的底细来,要不然的话,她与这个小姑娘绝对不会站在对立面。拥有如此超凡睿智的人,如果能在一开始便把她收为己用,那必定是如虎添翼了!要知道,很多时候,走错一步,满盘皆输。
一丝阴毒的光芒在萱德妃的眼睛里一闪而过。莫名其妙的,今日再次见到宛可笙,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丝毫没有表现出忐忑与恐慌,好像她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交集一般,萱德妃的心头冒出一丝别样滋味。
犹记得,这个小姑娘当时一再说明自己要的婚姻是一夫一妻一辈子。她要嫁的男子,终身只能娶她一个女人!除了她,绝对不能碰其他任何女人,更别提迎妃纳妾的话。
而她的玉儿,日后必定是那拥有后宫三千之人!
再加上玉儿坚持迎娶她的心,又是那么的坚定!
因此,萱德妃才不得不想方设法地非要除掉她不可!没有了她的存在,她的玉儿就会慢慢把心收回来,放在千秋大业上面。
一旁的杨贵妃却把这两人脸上微不可察的变化一一尽收眼底。清晨的阳光洒在她手腕上的那条天蓝手链上,更衬得肌肤白嫩有光泽。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萱德妃的神情,好像对宛可笙有着一种隐隐的忌惮。看来是自己小看了这个有那么一点手腕的小姑娘了。
宛可笙明显感觉到了一道寒光降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若无其事的抬眼望去,却与萱德妃那双美丽动人的凤眸相撞,她微微一笑,恰到好处的回应着对方。
就在这时候,一个老太监从花园另一边巍颠颠的走了过来,他满面春风,双手捧着一个精光艳丽的镶金翡翠盒子。只见他,轻逸的走上亭子,首先给两位娘娘一人行了一个端正大礼,接着,起身后抬起一张笑盈盈的小脸,说道:“启禀娘娘,陛下今日龙心大悦。特地赏赐了一枚八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给德妃娘娘,贵妃娘娘的是一枚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
老太监说着,便把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时间,精光闪烁,烂然如霞,闪花了众人的眼睛。细看之下,果然看到紧致豪华的盒子里面那段极品红绸里,静静的躺着一枚八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和一枚银质鎏金点翠梅花簪。
萱德妃微微一笑,抬手向老太监招了招手,示意老太监走上前去。
老太监乐呵呵的上前一步,萱德妃抬起玉腕,翘起那长长的小指,伸出如葱的食指和拇指,轻轻地将那枚八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取了出来,高高地举在晨光中,认真打量了起来。
很快,萱德妃便笑了起来,随口说道:“也着实难为了陛下的一片心,我如今哪里还是刚进宫那会的青春年少。如同这般的赤金珠钗,的确是稀罕宝物,可上面镶的珍珠却是鲜嫩娇艳的奇光异彩,这要是我倒回去二十年,戴上它,那还勉强看得。”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中带有惊奇意味的看向了旁边的宛可笙,笑盈盈地将手腕移了过来,在宛可笙的头上不停的移动着,好像在找准确位置,准备就此戴上去一般,口中随意说道:“依我看,就倒是适合县主这样的青春洋溢的小姑娘戴呢。”
宛可笙心头一凝,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立马低头向后退了一步,恭卑的说道:“娘娘快莫惊吓可笙了,可笙不过一个卑贱丫头,万万不敢有此奢望。陛下既然赏赐给了娘娘,自然是肯定了娘娘的青春靓丽。”
萱德妃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毫不犹豫的不置可否地将赤金珠钗放进了盒子里,一幅根本不在意的口吻,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便继续挽留县主了,夏雪,送县主出宫吧。”
话音一落,她后面那一排低眉顺眼的随从里,立即走出来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官,面带浅浅笑意,恭敬的领着宛可笙走出了御花园。
女官夏雪,脸蛋长得不是很出众,可她这个人却表现出十分的和善温柔,那脸上的笑容令人如沐春光的灿烂,边走边春风送暖一般地说起一些宫里的趣闻和主子们的喜好,“这株名贵极品品种杜鹃花,又名花中西施,当年皇上在外来使者的贡品中刻意挑选出来赏赐给萱德妃娘娘的呢。”“那四盆花中四君子则是皇子极为喜爱之物……”
她的说起话来,犹如小溪流水般,听起来让人感觉到十分舒服,好像含有一种异样寻常的魄力,中间还不忘及时提示着:“县主,注意脚下的阶梯。”“县主,这边来,慢慢的,不急。”
宛可笙面带浅浅的笑意,脸上的神情完全是在静静地听着她的讲解,心底却在犯着嘀咕,她一再确定了自己的感觉,刚才那萱德妃的眼睛里的确闪烁过一道真实狠毒的戾气。她分明感觉到了一股杀气腾腾的气息,她依然没有放弃除掉自己的想法!然而,如今,人都快走出宫门了,为什么还不见任何行动?
夏雪突然发现了她出现神游状态一般,眨巴着眼睛,笑盈盈的问了起来:“县主是有什么心事么?”
宛可笙微微的看了看她,装出一幅不经意的神情,随口说道:“我不过在想,太后明明交代了一个女官送我出宫,可是,现在却不见她了。”
夏雪的脸上微微起了变化,赶紧神态自若的说道:“县主是说柯悦常姐姐么?她帮德妃娘娘送佛经去了太后那里了。那佛经是德妃娘娘昨儿为太后精心绣制了一晚上,今早想着及时给太后送去,不想在途中遇到了贵妃娘娘,两位娘娘平日很少见面,不由得聊起了家常,刚好我们娘娘昨日为太后绣了一本佛经,今日一早本想亲自为太后送去,可正好在花园里碰上了柯悦常姐姐路过,便叫她帮忙了。”
宛可笙暗暗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原来如此。”
夏雪满脸都是恭顺温柔的笑容,甜美的说道:“县主,请往这边走。”
宛可笙装作对皇宫十分陌生的样子,谨小慎微的听从她的引领向前走去。不过,心里却一再泛起了嘀咕,这女官夏雪所带的路线的确是出宫的途径,中途路线根本没有任何异样,这一点她的非常清楚,即便是闭上眼睛她也能准确的分辨出皇宫里的每一个旮旯所属之地是哪里。毕竟,她终究是在皇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可是,这似乎很不对劲啊!过于平静了!很明显的,这个带路的女官夏雪是萱德妃刚才特别点名送自己出宫的,不可能就真有那么好心,单单就是礼貌上的送客吧?难道是在出宫的路上不声不响的要了自己的小命?没那个可能性!
终于走到了宫门前了,夏雪停下了脚步,笑盈盈的对她说道:“县主,宛府已派马车来接您了,就是宫外左边的那条小巷门口等候着您,下官不便再相送了,县主走好。”
话毕,她好像很随意很理所当然的伸出手来搀扶了宛可笙了一下,宛可笙立马感到心头一凝,接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这位笑容泛滥的女官,不动声色的温柔说道:“好的,多谢姐姐了。”说完,她面向宫门抬脚就要向前走去。
可是,她的左右脚刚走出一步的时候,一阵犹如从天而降的齐刷刷的哄然声音从背后响起,骤然间一声厉吼划破了宫门前的宁静:“给我拿下她!”
宛可笙眉头一跳,终于来了么?还是不愿意收手啊!
她优雅缓慢地转过身来,所看到的是那重重叠叠御林军,凶神恶煞,寒气凌然的包围着自己。
“你们要做什么?”宛可笙嘴角上扬,脸上的表情看似在笑,又不像笑,眉头间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痕迹。
而那还没转身而去的女官夏雪,同样表露出了一脸的疑惑与震惊神情,大声训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看清楚了,这位是湘宁县主,宛宰相府的四小姐!是受太后懿旨进宫,如今是时候出宫回府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的话一落音,御林军的队列里便走出来一位一看便知道是头头人物的士兵,一脸肃穆的大声说道:“县主请留步,德妃娘娘要见你!”
宛可笙凤眸里闪过一丝冷凝,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早就知道她是不会白白错过这大好机会!
彼此刚刚明明在御花园见面,而如今分开不过几分钟,再次相见却换了地方。再次回到祥福宫,宛可笙心头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越发明朗了起来。走进去余光一扫,端坐在正厅正中央的依然是太后,与之前不同的是,此刻太后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坐在下方旁边的杨贵妃,脸上明显有着坐山观虎斗的闲情雅致,楚慕玉的母妃萱德妃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见,宛可笙被御林军带了进来,立马严厉呵斥道:“宛可笙,你好大胆!识相的话你乖乖把宝贝交出来,今日这事我也不过于追究了!”
宛可笙眉头微微一皱,不解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她,冷冷的问道:“德妃娘娘,可笙受太后懿旨,净身进宫为太后抄写佛经,今日还未曾出宫便被您召了回来,不知您是要可笙交出什么宝贝,还请明示!”
萱德妃阴森的看着她,不屑的笑了一下,冷言道:“宛可笙,刚才在御花园的时候,陛下赐给我了那只八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你该承认见过的吧?”
“是。当时德妃娘娘还打趣说了一些话。”宛可笙镇静自若的简单回答道。
“那你还不交出来?是要我命人搜你的身么?”萱德妃一幅气得不得了的模样,火冒三丈的吼道。
宛可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疑惑不解的再次问道:“德妃娘娘的话,可笙却是没能听懂!”
“来人!给我将她全身仔细搜查一遍!”萱德妃的忍耐性终于被磨光了,不由分说的厉声命令道。
话音一落,便有众多宫女领命围了过来,宛可笙则是不慌不忙,缓缓抬起一双兵寒彻骨的眼睛,一字一字的清晰问道:“德妃娘娘,请问您想做什么?”
“给你脸不要脸,就休怪我不客气了!”萱德妃说道这里的时候,眼睛里的戾气已是显而易见。
她接着冷笑一声,说道:“刚才你见到的那只八凤绕珠不见了!那是陛下刚刚才赏赐给我的!当时离我最近的人只有你一人!你还想狡辩逃罪不成?”
宛可笙心里不禁冷笑了起来,她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用余光一一扫光众人。
杨贵妃神态自若的表情,自顾自的品着茶,好像在掩饰那嘴角那一抹明显的笑意,迫不及待的想要观赏一出惊艳无比的大戏。
宛可笙的身份尽管没有这位深受皇上宠爱的德妃高,可也是一位宛宰相府的小姐,况且皇上亲自册封为县主,更重要的是如今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还未到及笄之年。如果这个时候真让萱德妃搜了身,传扬出去,她的清白名誉也就完全被抹黑了!人们才不会关心到底搜没搜出什么东西,这就好比黄泥巴抹到了裤裆上,不是屎也屎,这偷盗的嫌疑,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宛可笙的眼睛不由得为不可查的眨巴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到太后不冷不热的声音:“德妃,凡事不可鲁莽,搜身可绝非儿戏,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真要是搜了这孩子的身,你叫她日后如何立足于世?”
萱德妃却眯起了眼睛,翘起了嘴角,瞟了一眼宛可笙,不屑的说道:“那只八凤绕珠就是她偷的!说不定这宫里还丢了不少的精贵宝贝呢!她偷东西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脸要名声了?更可恶的是居然敢偷到我的头上来了,如此没脸没皮的恶贼,今日我必定不会轻易绕过她!除非……她能证明她没有做过!”
宛可笙看着她那双眼睛,如果眼光能够杀死人的话,那这萱德妃眼睛里的那浓郁的践踏轻视嘲讽气息足以将对方死死的踩进万丈深渊。宛可笙心里不免叹息一声,脸上依然保持原有的神情,漠然的说道:“德妃娘娘,我什么时候碰过您的那只八凤绕珠了?那只八凤绕珠从盒子里取出来到重新放进去,至始至终都是经您一人之手。而您现在一句不见了,还一口咬定是我偷的!您有什么理由来怀疑我?”
萱德妃满脸的强势逼人,一幅不耐烦的模样,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瘪着嘴,说道:“你说没偷就没偷么?那也得搜一搜才能验明正身!”
宛可笙就那样看着高高在上的萱德妃,很难相信,这位美貌与睿智并存,当今皇上最是宠爱的一个嫔妃,她的心肠却是毒如蛇蝎!对付自己这么一个在她看来比一只蚂蚱还要小的人物,居然用上了如此卑鄙下流的手腕,看起来这法子完全是小儿科一般,可是就在这么一个让人压根不屑用也不可能想得的简单法子,如今用在了她宛可笙身上,那却是最实在的一刀毙命!不想也知道,如果真的证明了皇上赏赐给嫔妃的那只八凤绕珠的确是她所偷,她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萱德妃,您又何必苦苦相逼?
宛可笙一脸肃穆的表情,语气中带着不少的寒意,一字一字的说道:“娘娘!可笙尽管出生贫寒,身份低贱。可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断然不会做出那些偷鸡摸狗的有辱门风之事!如果娘娘真有什么宝贝不见了,何不先调查一下伺候您的下人们?还有那些成日围绕在您身边的人,何不来一个全面调查,搜查一番?为什么就首先一口咬定是我所为?莫非娘娘生得有三只眼,看清楚了我当时的所作所为?那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动手呢?为什么当时不抓个现行呢?”
事实上,宛可笙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是相当的柔和,语速也是缓慢的,毕竟太后还坐在最高位置上,她的心里自然有着一杆秤。
然而,听在萱德妃的耳朵里却是如雷贯耳的轰炸,她的脸色瞬间起了隐隐的变化,赶紧冷笑一声来掩饰心底的慌乱,接着满是嘲讽的说道:“还真看不出来,你年龄不大,却有如此狠毒的心肠!你说这话不就是明显想要后宫混乱,让我与贵妃姐姐相互猜忌彼此间出现裂痕吗?可是,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本宫进宫多年,还从来没有发现身边有人会像你这般下贱,不守规矩不知廉耻!我的人,自然是由我亲手调教出的优良品德之人!这可是整个后宫人人尽知的!贵妃姐姐身边的人也全部都是手脚干净规规矩矩的人儿!”
说道这里的时候,她的眼底泛起一丝血色,趾高气扬的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把这个口出狂言的大胆刁民,先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行处置!”
旁边早有太监迫不及待的等候着了,只等萱德妃的这命令干脆落下,便快速地取过荆棍,疾步上前,高高地举起荆棍,立马展开行动,口里还不忘说一声:“县主,得罪了。”
眼看那有着许多倒刺的两指粗的荆条就要落在了身上,宛可笙冷笑一声,猛地张出手来硬生生地抓住了太监手中的荆棍,一双阴寒的眼睛逼视着太监,厉声喝道:“等一下!”
这要是落在了身上,莫说三十大板,即便是二十大板,也必定会直接要了她的这条小命!萱德妃,你够狠!那么,休怪姑奶奶不客气了!
宛可笙一脸冰霜的看向了萱德妃,不过,瞬间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和善神情。
萱德妃的脸上出现了十分温婉雅致的笑容,如沐春风,一双美丽动人的凤眸缓慢地眯成了一条细缝,晶莹剔透的朱唇轻轻启动,黄莺般的声音飘了出来:“你敢阻拦……”
宛可笙从善如流的莞尔一笑,轻言细语的打断了她的话:“娘娘,您这话得不太妥当呢!在娘娘的眼里,可笙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即便向天借来胆量也不敢违背娘娘旨意。这点可笙的确是不得不承认。然而娘娘,别说您如今坐在了祥福宫的正厅里,即便是在您的私人宫殿里也断然没有任何权利私设公堂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请问娘娘,您将太后娘娘以及皇后娘娘两位皇宫后宫真正的主子置于何地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黑白通透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完全是一幅纯良无害的表情。事实上,她是凭着以前对太后的了解,在心里一再的衡量着,这如同在进行一场赌局较量,最后才不得不把宝压在了太后的身上,她有种直觉,太后对自己绝对没有真正的厌恶!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无辜地丢了性命!
萱德妃听了这番和风日丽般语气的话,立即醒悟到自己的确犯了大忌,脸上骤然间巨变,急忙开口说道:“太后请恕罪,臣妾只是一时……”
太后面若冰霜地瞟了一眼萱德妃,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然而,就是这么一快速的一道眼神,足以让萱德妃心头猛地一沉,心惊胆战得立马低下头去,瞬间只感到一股强烈的寒气贯穿了她的全身血脉!她居然如此糊涂,忽略了太后可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自己那点小把戏又如何蒙得过太后的那双比老鹰还犀利百倍的眼睛!
太后再次寒气逼人地看了一眼已经低下头的萱德妃,接着目光转向宛可笙,不言不语的注视着她,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眼睛里面刚刚那股寒气却明显地消失不见,整个人看上去进入一种沉思状态。
“陛下驾到——”一声尖细尾音拖得很长的禀报声,骤然间响彻在了祥福宫。
萱德妃听到看这道声音,心里暗自放松了不少。她微微抬眼看着整个大厅的人,无一不是惊讶的表情,她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她就是要让皇上好好瞧仔细了,看看他平日里赞不绝口的宛可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丑角!皇上不是对这个丫头的能说会道很是欣赏吗?那等下这丫头被自己坐实了偷盗行为,再让皇上对这丫头彻底地刮目相看!
眼看皇上就要走了进来,萱德妃和杨贵妃急忙站起身,走上前来迎接到。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看了看平日自己最宠爱的两位嫔妃,微微的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母后昨日下的懿旨叫湘宁县主进宫来帮忙抄写佛经,如今怎么牵涉到盗窃之事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上早就从萱德妃派去通风报信的人口中了解了整件事情的过程,而这个时候却明知故问,让萱德妃不得不立即把无辜受害表演得淋漓尽致:“陛下,不到万不得已,臣妾也断然不敢惊动您和太后,只是,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因此才刻意请您亲自过来一趟,毕竟这是县主所为,臣妾等人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萱德妃的脸色一片惨白,不知道究竟在刚才太后的那一眼寒气所致,还是故意伪装出一幅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看在皇上的眼里却是不得不让皇上的声音轻柔了几分,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温和的说道:“前面带你参加狩猎,本是想着让你出门好好散散心,不想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回来后至今你的身子骨还没有完全康复,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连身子都不顾及的生这么大的气?”
萱德妃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梨花带雨的绝美容颜,看上去是那般的楚楚可怜,她垂下头去,抬起玉腕用手帕轻轻的拭擦了一下眼角,这才优雅的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着皇上,呢喃道:“后宫向来风平浪静,谁曾想到今日却偏偏出了这番偷鸡摸狗的丑事,真是丢人现眼的。如果县主顺手牵羊了一些其他东西,臣妾也不至于会如此伤心,终会念及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喜欢便送给她便是。可是陛下,她居然把陛下刚刚赏赐给臣妾的那只八凤绕珠给偷了。”
皇帝很是诧异,疑惑不解的看向旁边的杨贵妃,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八凤绕珠?”
杨贵妃立即表露出了一幅遗憾不已的表情,委婉的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那只八凤绕珠一看便知道是稀世珍宝,惊艳靓丽,奇光绚烂的,县主毕竟年龄还小,一时间起了歹念,想着占为己有,这也不难理解的。”
瞧这话说得真是漂亮!任何人听到也会觉得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宛可笙面色平静,漠然地观赏着眼前这一出精彩大戏,内心却鼓起了掌声。
瞧,今日的她,何等的幸运,居然震动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两位嫔妃,齐心协力的敲锣打鼓地来对付自己!
宛可笙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想不到这一世的自己,居然也躲不过皇室斗争漩涡,杨贵妃怨恨自己对她养子下狠手,让四皇子深受打击,这她宛可笙倒是可以理解。
可是,萱德妃呢?她又凭什么死死咬住她不放?最开始害怕她宛可笙跟她儿子有什么牵涉不清的关系,自己不是一再地表明了心意与立场了吗?莫非现在又觉得自己儿子被拒绝了,心理上反而感觉那是一种羞辱?居然连如此龌龊肮脏的手段也毫不犹豫的耍得出来!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吗?
而这一边的萱德妃,在她那双长而密的眼睫毛的掩盖下,她的眼角猛地颤抖了一下,宛可笙,今日的这一场正式较量,可与上次的试验交锋完全不一样哦!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上一次的好运气了!今日的宛可笙,却是绝对不可能有活着走出皇宫的机会!
天底下的女人,无论她平日里的智商指数有多高,一旦出现与她最心爱的儿子有关的情况,那些平日里的冷静的头脑,开阔的胸襟等等一切都丧失得一干二净。
而宛可笙目前对于萱德妃来说,实在是眼中钉肉中刺,不将其拔掉实在是寝食难安!
要知道,楚慕玉在萱德妃的心中的重要性是超越了一切的,到底有多金贵那就不言而喻了。而宛可笙,如此这般的一个卑微如泥的贱丫头,与她那宝贝儿子,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身份地位实在是悬殊得不得了,永远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可是,偏偏她那心尖上的宝贝儿子,却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了宛可笙,居然还兴奋不已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他一定要迎娶宛可笙进门作她萱德妃的儿媳,他七皇子的正妻!
事实上,萱德妃为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曾经的确考虑过是不是恩赐给她宛可笙一次机会,让宛可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进府做一名侧妃,成全了儿子的这番痴恋。
可是,宛可笙不仅丝毫没有感恩戴德的意思,还提出了一个荒诞之极的条件!说什么她要嫁的夫君,必须是一夫一妻一辈子!换句话说,只要宛可笙嫁进了七皇子府,那么,她这么多年来一心一意为她的宝贝儿子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了!之前预定的那些名门望族里的千金小姐们也就与七皇子府断绝了联姻的机会了!
这才促使了萱德妃加快了时间和加大的力度,务必要除掉这个妖孽无疑的祸害!
萱德妃想到这里,眼眶里随即又泛起了泪光点点,十分委屈的说道:“如果县主看上了其他什么宝物,只要开口告诉臣妾,臣妾一定会考虑赐给她。可是,陛下,那只八凤绕珠是陛下今儿早上亲自赐给臣妾,臣妾一瞧,便欢喜得不得了,因为那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又怎么能随随便便送给其他人。这可是绝对不可以转让的……”她的神情是那般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一股脑的滑落在她的脸上,“更让臣妾气愤难忍的是,县主怎么也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这可是大家都看到眼里的事实,她也能强词夺理,死不认账!这口气,我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她边说边装出无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宫女们,立刻便有一位宫女站了出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禀告陛下,当时在御花园的时候,离娘娘手中的那只八凤绕珠距离最近的只有县主一人,奴婢们都看得十分清楚。如今娘娘的那只八凤绕珠不见了,那必然就是县主偷了的!”
皇上的目光落在了宛可笙的身上,他身为一国之君,怎么也不可能关心起后宫里的这些芝麻琐事,不过是看在他最宠爱的萱德妃一幅深受伤害的模样,令他实在不忍,这才不得不过来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当然,这更是因为上一次在狩猎中让萱德妃受了很大的委屈,皇上觉得欠她的,因此才想着尽量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宛可笙坦然自若的与皇上的目光对视着,脸上的光泽让人看上去是彻底的干净舒适,没有丝毫忐忑与内疚以及那做贼心虚等等情绪,她轻言细语的说道:“陛下,臣女的脑子再不灵活,也绝对不会做出有违道德规范,有辱家风清誉的言行举止出来,娘娘的绕珠不见了,这其中必然会有其他原因,还请陛下能够彻查此事。”
杨贵妃这个时候却迫不及待的说出一番嘲讽之极的话来:“真想不到县主还是如此一个人小鬼大,顽固不化的人!人活一长脸,树活一张皮,敢做就得敢当!再说了,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及时认个错,相信陛下和太后以及德妃妹妹必然不会再深究下去的,不过,如果你继续装疯卖傻,明明偷了还咬死不承认,那么,这性质便是极其恶劣了,也必然会受到严重的处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寒意相当的厚重,眼睛里不再是简单的嘲讽冷笑,更多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戾气。
萱德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嘴角浅浅的牵起了丝丝冷笑,那薄薄的嘴唇启动着:“姐姐说得极是。县主刚刚已走出了宫门口了,那只八凤绕珠被她私下藏了起来,因此,她才会伪装成无所畏惧的假面具,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她的声音犀利而冰寒,说道这里的时候,她抬起眼睛,看向站在一旁的丫头女官们。
“夏雪。”轻柔的一声呼唤从她的嘴唇里飘了出来。
“奴婢在。”夏雪赶紧应道,抬脚站了出来,跪在了地上。
“刚刚你送县主出宫,路上可有见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故意制造出转移你的视线,以便自己偷偷摸摸藏东西的举动。”萱德妃看着她,不冷不热的问道。
夏雪将头低了下去,轻声回答道:“回禀娘娘,如果那只八凤绕珠真的被县主顺手牵羊了,现在必定还在她的身上。奴婢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县主走到了宫门口,至始至终没有发现县主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萱德妃淡淡的瞟了一眼宛可笙,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既然一再的顽固不灵,那么——”她看向了夏雪,微微点了点头:“给我搜!”
宛可笙脸色巨变,一股强烈的怒火冲刺着大脑,可她也只能强制性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依然有着丝丝怒意漂浮在了她的眼睛里,她的语气凌然冰寒:“娘娘一向宽厚大度,仁义善良,为什么现在却要一再坚持用如此极端方式对待可笙?难道可笙的清白声誉对于娘娘来说,根本是一文不值的吗?娘娘非得用搜身来羞辱我而解气吗?”
萱德妃根本充耳不闻,只是漠然的看了一眼夏雪,夏雪的脸上装出一幅内疚与为难的表情,却依然坚持把手伸向宛可笙的手腕上的袖口,口里说道:“抱歉县主,娘娘的宝物不见了,而你一再坚持不拿出来,那奴婢也只能得罪了。”她的动作和口吻显然是告诉大家,那袖口里面一定是别有洞天!
这个时刻,整个正厅里的人的目光,全部都齐刷刷的集中在了宛可笙的袖口上,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下一秒的宛可笙,到底要如何来面对大家。兴奋不已的表情最盛的莫过于杨贵妃和萱德妃,而皇上和太后的眼睛里有着隐隐的紧张与不确定。
然而,就在下一秒,众人却被震惊得如雷轰顶。
“可恶之极!你既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奴才,居然有胆量来碰我的身子?”宛可笙满脸寒霜的训斥道,她的眼睛里有着熊熊怒火。
直到她这犹如惊天霹雳的怒吼落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就在夏雪的手即将触碰到宛可笙的袖子的时刻,她的脸上却被宛可笙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夏雪一个踉跄,目瞪口呆,那原本伸出去要搜宛可笙的身的手,随即按在了自己那火辣辣的脸颊上,惊悚诧异得一塌糊涂。她尽管是一个宫女,那也是近身伺候萱德妃多年的一等宫女,也是深得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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