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尉府,坐在正厅正中央的韩老夫人,原本面色红润的老脸此刻毫无血色,双眼微闭,手里转悠着一串佛珠,整个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们正在宛府参加大女儿的丧事,韩家的总管却惊慌失措的跑来,撕心裂肺的痛不欲生的说着二小姐护国夫人的尸首被一张烂席子送回来了!
于是,魂飞魄散的韩府一家,跌跌撞撞地返回韩府,果不其然,韩太尉的二嫡女韩月儿那具破烂腐朽的尸首,被一张烂得不成样子的草席半裹着,停放在了韩家侧门的墙角处。
负责护送的官兵们详细解说了护国夫人的一家三口,在这一次参加的狩猎过程中所有的经过,这对于韩太尉府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的沉重打击!韩老夫人的心,终究是撕裂般的疼痛了。
连续折损了两个女儿还不算,连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席琳儿也惨遭毒害!
宛可笙,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她到底是人还是妖?韩家,到底欠了她什么?
席琳还那么小,从小在蜜罐中泡大,如今却只能跟随着落难的父亲过上颠簸流离的苦难日子!还记得小时候,是她自己非要同大姨一个名字,非得哭闹着要一个琳字,说是大姨生得如此美丽动人,她也要那一个琳字,长大后和大姨一样有着美貌与睿智共存的席家大小姐!
如今呢?韩琳这前脚刚走,她便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流浪之女了。
而韩太尉府,对此却无能为力!这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实在是韩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感觉到了莫大的疲惫,更是心底生出破天荒地从未有过的丝丝恐惧!
“老夫人,可卿出事了!”大夫人夏薇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那悲痛欲绝的脸上出现了更重的阴霾。
“什么?她又怎么了?”韩老夫人眼睛猛然睁开,面色惨败得一塌糊涂。
“你们都下去吧。”夏薇没有及时回答老夫人,而是对守护在一旁的丫头婆子们说道。
大夫人发话了,丫头婆子们纷纷疾步走了出去。整个大厅里就剩下韩家的几位主子,还有韩老夫人的贴身婆子魏妈妈,个个都是紧锁眉头,脸色严肃模样,只有二夫人赵心如却有些心不在焉,木然地地品着茉莉花茶。
“老夫人,宛府把可卿圈禁起来了!看情形十分不利,就等着丧礼过后处置呢!”夏薇端起茶杯又放下,神色实在是担忧不已。
“她又闯了哪门子祸事了?她母亲出殡之日就没见她出来,这事本就很反常了,我却想着是不是那丫头伤心过度,哭肿了脸不好意思见人,因此也没加细问!宛成峰到底还是出尔反尔了?不是已经没再提送庵堂的吗?”老夫人看着大儿媳妇那忧心忡忡的脸色,心里着实慌乱。可是,作为韩府的主心骨,在这个关键时刻,她不可能完全表露在脸上。
“老夫人,这一次可卿可真的倒霉透顶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姐出殡之日,她和四皇子居然在假山上……这件事情太蹊跷了!那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从小乖巧懂事,知书达理,我们韩家个个才会把她放在心窝处疼爱着。虽然有时候会在流露出一些大小姐的脾气,但是,无论怎么说,我们韩家生养的女儿,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断然不会做出有辱道德有乱伦理的事出来!”夏薇一张白皙滑嫩的脸蛋,由于激动而绯红一片。
“这莫非又是中了那贱丫头宛可笙的诡计?”韩老夫人眸子突地睁大了许多,手里的佛珠转得更快了。
“我看一定就是这样的!好歹毒的丫头!这一次居然连同四皇子和六皇子一起设计了!那丫头不就是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粗鄙孩子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对付上我们整个韩家不说,还敢把黑手伸到皇子们的身上去?”二夫人赵心如见夏薇迟疑着不说话,她倒是眉头紧锁疑惑的说道。
她有什么不敢的?堂堂的百年基业韩家,历代都是名镇四海,连几朝皇帝也不得不忌惮几分!可是,自从她被接回宛府后,韩府的灾难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今居然把毒手连续伸到孙辈们头上!那可怜的席琳乖孙,如今还不知道是生是死,现在连琳儿的爱女也惨遭毒手!宛可笙——你太狠毒了!你这分明是要把我们韩家连根拔起啊!
韩老夫人一双眼睛里爆发出极寒的光芒,那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韩家历来都是极其护短,眼看着他们精心呵护的娇花,一朵二朵连续毁在原以为是一只小得不能再小的蚂蚱脚下,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立即给老大发急涵,要他立即回京!我这就进宫面见皇后,说什么也要先保住可卿的性命!”韩老夫人沉思了许久,终于冷冷的说道。
“那,宛府……”
“宛成峰目前还不敢名正言顺的与我们韩家对抗,放心!他目前还不具备这样的力量!”韩老夫人狠狠的说道,接着,她抬起手来支撑起额头,片刻后,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亮光。
“魏妈妈,明早你亲自跑一趟韩庆家,叫韩庆媳妇过来一趟!”
“韩庆?”赵心如疑惑的看着韩老夫人,实在不懂这个时候为什么提到韩家的一个旁枝,与韩太尉府有着亲戚渊源关系,朝廷四品的武官,名号威寒将军。
“母亲,您的意思是——韩苏丽?”夏薇不愧为韩灿荣的正妻,韩府的当家主母,头脑灵活,睿智非常。一下就明白了韩老夫人的用意。
宛府的当家主母的位置如今空缺,这一块肥缺他们韩家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给其他人,不要说宛韩两家在朝堂上官场上的丝丝缕缕的关系,就是最近这两家的恩怨直线上升,这一点,韩家,也断然不会轻易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韩家至亲这一块却是男丁兴旺,女儿却稀少。而韩庆家的庶女韩苏丽,今年十九岁,模样出众,懂事乖巧,琴棋书画样样出类拔萃,原本在十五岁便许了一门好姻缘,可是,正好遇到祖母去世。不得已守孝三年,三年后却一再寻不到一门合适如意的姻缘了。
而这一次嫁入宛府做当家主母,一来可以让韩庆家对韩太尉府感恩戴德,亲戚关系再次提升。二来也更有力的挟持了宛成峰,将宛府依然掌控在韩家人的手里!
三来可以全力保护韩老夫人以及韩家老少的心肝宝贝外孙女宛可卿!
可是,夏薇却不相信韩老夫人就只是三种用意,隐隐间,她似乎感觉到这一步棋子有着更深层的含义,有着丝丝血腥味道!
“母亲,那韩苏丽也不过才十九岁,而且,她心思单纯,和可卿一样朦胧无知……真的合适吗?”夏薇忍不住说出心底的担忧。
那宛府内宅的水有多深,这些年来她们韩家了如指掌。更别说如今又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宛可笙!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再送人进去,也不过是羊入虎口……
“不必担心。宛府本是龙潭虎穴,那新冒浪尖的宛可笙,不管她是人是妖,韩家,却也丝毫不会畏惧!”韩老夫人此刻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后抬起头来,看着旁边那位跟随了她几十年的老妈妈。
“魏妈妈,这一次我想让您亲自挑选一批丫头婆子跟着韩苏丽进宛府,还有,你以后就留在宛府,近身照顾可卿这可怜的孩子吧。也当是为了琳儿,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韩老夫人温和的看着魏妈妈,语言中尽管没有问及愿不愿意,可是,目光中却有种咨询意味。她是尊重这个从小跟随着她,又一起陪嫁到韩家来的魏妈妈。几十年来魏妈妈一心一意伺候她,两人私底下的感情,完全没有主仆之分。
“是,老夫人请放心,一切交给老奴便是。”魏妈妈心里也是十分疼惜韩琳这个大小姐,毕竟,韩琳小时候多数是在她的怀抱里长大,亲她多于亲其他下人,甚至于超过了韩太尉这个父亲。而如今,大小姐莫名其妙的就这么走了,留下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在她出殡之日却遭受到残酷的圈禁。这势单力薄,娇柔可怜的可卿小姐,要想在那水深火热的宛府呆下去,肯定需要韩家为其设置一面鼎力屏障了。
为了她所心疼的韩琳大小姐,她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那宛大小姐一生周全!
魏妈妈抬眼望着韩老夫人,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坚定与刚毅,在这个已有大半生的时光都生活在豪门后宅的宅斗中的老妈妈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就这样吧。大家也累了这些天了,早点休息吧。”韩老夫人站起身来,看了看大房媳妇和二房媳妇一眼,在魏妈妈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第二天,韩老夫人一大早便行色匆匆地进宫去了。
四皇子府书房。
四皇子府里整个前院就楚慕真这一间书房而占据,庞大而肃穆,环境清幽而典雅,书香气息十分浓郁。他收集了各朝代罕见的珍贵名著书籍和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品的名画与瓷器,整齐地摆放在内间的檀木雕花书架上。会客厅与休闲室设置在外间。一般情况下,府里上下的人都自觉性的不会轻易靠近前院,因此,这难得的清幽之地,便是楚慕真平日里修身养性,养精蓄锐地为自己的仕途出谋划策之地。
可是此刻的整个书房却打破了常规,正处在严密戒备的状态中。不仅是正厅门前整齐威严的站了八个高大威猛的勇士,个个都是杀气腾腾的紧绷着一张浓眉大眼的脸,更是那一双手死死的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一双双眼睛犀利如老鹰般密切关注着院子里的每一缕空气,好像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即刻引发一场刀光剑影的血战一般。而书房门口,往日里隐身在暗处的侍卫们齐刷刷地站成了几排。
这个时候,不要说人,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得进来。
“殿下,贵妃娘娘说了,明儿个就把皇太后当年赏赐给娘娘的涵黎纱水链派人送到宛府,再承诺一个四皇子的侧妃位置。”楚慕真的军师首领萧瑾,走了进来,行礼回禀道。
“住口!”楚慕真手里的书猛地狠狠的砸了过来,正好抛向萧瑾,不过,只是重重的落到了他的脚边。
萧瑾多年来一直跟随着楚慕真,身为军师首领人物,向来深受四皇子的敬重,今日第一次看到四皇子如此反常,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那种和颜悦色,稳重得体的形象。他只觉得背心处冒出一股寒气,不由得深深低下了头。
楚慕真此刻却是恼怒到了极致,只觉得整个胸膛里汇集着无数个火球,好像下一秒就会冲破他的身躯,将整个世界燃烧得片甲不留!他心里很清楚,在宛府假山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拜宛可笙所设计。而宛可笙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目光中的挑衅与轻视,甚至于那眼底深处的丝丝可见的鄙视,却时刻旋绕在他的眼前!
那滔天的恨意排山倒海的冲击着楚慕真的神智,这个女人,她怎么敢有如此大的胆量,敢如此阴险毒辣的对待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
这些年来,楚慕真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长久保持着风度翩翩,中规中矩,太子眼中的好助手,皇后眼里的乖儿子,满朝文武不知有多少人认为他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派隔绝与皇室斗争之外的懦弱形象!而内心里却是每时每刻活在滔天的怨恨中。
他对皇上积怨已深,他不明白,怎么也想不通,皇上为什么一直那么宠爱楚慕玉!为什么他如此努力地想要做一个乖儿子,却一再被皇上忽视?
他更是对他的生母有一种彻齿的怨恨,为什么她的身份就不能高贵一点?为什么当年的她,就不能为了他这个儿子,努力提高一下自己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早早的死去?留下他这么卑贱的孤零零的活在痛苦深渊里!为什么?
然而,他最恨的却是他本人,含辱十年,潜伏十年,蓄谋十年,这十年来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是为了等那么一天!可是,这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却还是被人狠狠的算计了一回!
更可恨的是如今却不得不迎娶那个已是道德沦丧,残花败柳宛可卿为妃!这种羞辱岂能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能接受得了的!
凭什么?凭什么他楚慕玉有了至高无上的皇上喜爱,有了地位显赫的母妃疼惜,最后连宛可笙那么一个有着超凡睿智的女子也要争取过去,帮助他来出谋划策对付自己?
为什么楚慕玉就能得到宛可笙的鼎力支持?凭什么他就该被宛可笙横眉竖眼的厌恶?
为什么宛可笙就不能懂得他一再的忍辱负重是为了那登上巅峰的一天?
为什么宛可笙就不能懂得他对她的一片爱慕赤诚之心?
楚慕真那脸上的五官全然变了方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控诉,因不能说出口而被硬生生的转化为滔天的怨恨,在他的血液里汹涌着,彭拜着,令他整个人感觉到全身火辣辣的膨胀着,似乎是即将要发生全身血管爆裂,魂飞湮灭一般。
突然,楚慕真猛地转身,将一座摆满了古籍与名贵瓷器的檀木雕花书架猛地一推,哗啦啦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书架上的那些珍贵名著书籍,和奇珍异品的名画与瓷器,统统掉了下来!瞬息之间,整洁雅致的书房,一地狼藉。
楚慕真也正被这巨大的响声所惊醒了过来,他随即看到满地的狼狈,醒悟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闭上眼睛,努力做了几次长长的深呼吸,想要借助冷空气扑灭内心里那翻滚着的熊熊怒火,过了好一会,他自觉得心底里的怒意减弱了下去。他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恢复如初,还原了以往那个和颜悦色,睿智满腹的四皇子。他那俊美的脸上一派温和,漂亮的眼睛里沉静得犹如一滩无风无浪的湖面。
站在一旁的萧瑾,看到此刻的四皇子,又看了看一地的狼藉,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感觉,好像刚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这满地的狼狈不过是窗外的一阵狂风所致罢了。
而这时候楚慕真却走到他面前,亲自搀扶起他,温尔的说道:“先生快快请起,我失礼了。”
萧瑾由着他扶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轻声说道:“四殿下心中的苦闷,属下是能懂得的。不过,就如今这形势,也可以转危为安,一个大好契机就在眼前。”
楚慕真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疑惑的问道:“大好契机?先生的意思是?”
萧瑾脸上露出了微笑,轻声说道:“殿下迎娶了宛可卿,实则的确是很不错的一步棋,贵妃娘娘都为您全想好了,这便是一个大好契机。”
将有着一张绝世容颜的宛可卿收纳进府,的确对他有着很大的帮助,这楚慕真早就明白,然而,他却也不能接受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这件事情,这种耻辱对他来说,是绝对不愿意承受的!更别提……
“就因为这点破事,而动用了与老六之间的极为重要的一枚棋子,这可是我们精心布置了五年才有的成效!这件事情实在是太难让我接受了!”
那方荣受贿一事,完全有更大的利用价值!万万不该用在迎娶女人之上,特别还是那样一个恶心的女人!
萧瑾也自然深有同感,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此刻决不能做推波助澜的举动,一切以大局作想才是正道。因此,他表现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劝慰着:“如果赢得韩府的力量辅助,这也未必不是时来运转。”
宛可卿对于韩家人来说,那可真是心肝宝贝掌上明珠般非常疼爱器重,因为韩家大房二房的正妻都是生养的儿子,仅有的一个庶出女儿,也做上了太子侧妃。因此,通过宛可卿来赢得韩家的力量辅助,这也是极有可能达到的事实。而这样一来,无疑是如虎添翼。但是,楚慕真却始终觉得迎娶宛可卿,对于他来说目前还不是时候。因为韩家如今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皇上私底下很是忌惮。如果自己此刻与韩家联姻,势必会引起皇上和各个皇子们的猜忌和打压!
更别提楚慕真心底最深处还埋藏着一颗信念种子,早已在生根发芽了。宛可笙对宛可卿一向是都是恨之入骨,她们姐妹两个好像是天生的仇敌。这是他很早就十分肯定的事实,因此,如果想要得到宛可笙,自己就一定不能与宛可卿再有任何瓜葛……心念至此,他的脸色情不自禁的暗沉了下来!
“哪来的时来运转?我看是引火烧身还差不多!”他咬牙彻齿地说完这句话后,骤然间,他感觉到全身力气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整个人一下歪坐在了椅子上,神色间隐隐可见颓废气息。
宛可笙,你对本皇子还真够用心良苦了!
可是,这情况仅仅维持了一秒钟不到,他很快便突地站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爆发出猩红的戾气。
萧瑾看着楚慕真愤怒得简直不成人样了,看着他那俊美的脸上巧夺天工的五官此刻却完全扭曲变形,双肩还隐隐地有着颤动迹象,作为军师首领的萧瑾,不由得在心里运筹帷幄起来,可是,心底深处还是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叹息,四皇子这一次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殿下请稍安勿躁,毕竟还没到定论的那一天,我们好好思量一番,定能找到一个最佳方案,到时候必能枯木逢春!”萧瑾情不自禁的好言相劝,亲自为他彻了一壶新茶,又及时交代了人来清理书房。
宛宰相府。
宛可卿在大夫人出殡当日便被宛成峰圈禁了,关在一间小屋子里,谁也不许前去探望。等她被放出来的时候,丧礼早已结束。她自认为那件事会跟随着她母亲下葬而被带进棺材,不会有人提及了。因此,她也放心了不少,回到自己惠馨阁后,痛痛快快清理了自己,想着自己受了莫大的罪,是时候安心躺进了美人榻上,轻轻松松睡一觉了。然而,午夜时分,睡梦中的她,便被人强制性地拽了起来,押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屋子里的光线很弱,唯有的一盏烛火忽明忽暗的跳跃着,宛可卿惊恐的发现一件十分恐怕的事,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非常诡异,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坐在屋子正中央,除了她的心腹李妈妈一脸肃穆的站在那里,其余的三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妈妈,是她从来不认识的。她们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阴森气息,好像在传递一种来自地狱的信息。
老夫人寒气逼人的望了一眼宛可卿,那眼神里携带着的厌恶与憎恨让宛可卿更加心惊肉跳。
宛可卿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开口请安,便已经被那三个以前未曾谋面的剽悍妈妈死死地按倒在地,双腿硬生生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
“可卿,你居然敢不知廉耻,做下这等伤风败俗,道德沦丧的事出来?”老夫人此刻的声色俱历,却是宛可卿十几年来第一次见到。在她的印象里,老夫人虽然不拘言笑,可是还从未黑过脸,至始至终,老夫人总会给人一种安抚舒适之感。
宛可卿如雷轰顶,脸色巨变,大声控诉道:“老夫人,你可千万不能相信宛可笙的话啊!孙女是万万不敢做出给宛府抹黑的事出来!一切都是宛可笙冤枉我的!”
“不必再巧言栗色了,士能忍孰不能忍!”老夫人的脸渐渐变得僵硬,然而,眼神里却凝聚起了不少的戾气,她说的话令人不寒而栗:“我早就提醒过,人长得过分漂亮未必是好事。奈何你父亲却不以为然!仗着有你父亲撑腰,你居然连与人通奸之事都做得出来!我又岂能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宛府跟着你这祸害蒙羞!”
宛可卿震惊不已,她不明白老夫人到底什么意思,她被关在屋子里的时候已经前后左右都想通透了。她是不可能为这件事情受到任何处罚,因此,她毫无畏惧地抬起头来,理直气壮地说道:“老夫人,您大可不必担忧过度,如今已成定局,四殿下一定会迎娶我,对宛府不会有损失。”
老夫人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没有打算再说什么。
李妈妈开口了:“大小姐,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愿意面对现实?即便是你嫁给了四殿下,那又能怎么样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又如何能包得住火?到将来人人都知道了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那么,你又将如何面对?宛府又会呈现出何等难堪的局面?”话毕,李妈妈望了一眼其他的三个妈妈,脖子一偏,暗示了一下。
宛可卿猛然间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绝望感觉凶猛惨烈的从天而降!她现在面临的是……
宛可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三个满脸杀气的妈妈,行动极其利索地围了过来,凶狠地抓住她的头发胳膊脖子死死往地下按!她不要命地反抗挣扎。然而,在那犹如三座大山的妈妈面前,她实实在在的领悟到了什么是杯水车薪。
屋子里,那仅有的一盏烛火,摇摇摆摆,闪烁不定,令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浓郁的阴森恐怖,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妈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色瓷瓶,那瓷瓶上的红嘴仙鹤,颜色是格外的猩红。
宛可卿惊悚得无与伦比,强烈的死亡味道扑鼻而来。
老夫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李妈妈立马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老夫人接过来放在了嘴鼻间,决然的说道:“很难想象就你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子,怎么会生在我们宛府。更难想象,我居然会一再的姑息……现在该是你报答宛府的时候了,你必须用性命来捍卫宛府的清誉。”
老夫人这是要她死?
宛可卿尽管心里早已知道等待自己的不会是好事,尽管也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然而,真正听到老夫人亲口说出要她性命的话,还是情不自禁地被震惊得无与伦比!
她死死的盯着老夫人……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全力反抗着,挣扎着,叫嚷着:“老夫人,我是父亲的唯一嫡女,宛府的千金小姐,父亲没有说话,你是绝对不能私下处置我的……”
老夫人的脸上覆盖了一层冰霜,冷冷的说道:“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你父亲心里没底吗?他不过是一再念及骨肉之情,迟迟对你下不了狠手。而我是他母亲,现在不过是帮他一把,早日除掉你这个祸害!你就安心上路吧。”
宛可卿一再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如今还做出如此令宛府声誉严重受损的滔天罪孽,这样的孽障怎么还能姑息养奸?
宛成峰不过是一再的自欺欺人,抱有幻想,他也不想想,即便是四皇子答应迎娶了又能如何?何况那还是三年以后的事,这三年时间,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年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谁也掌控不了!
宛府一向是书香世家,清清白白的名望如论如何也绝不能败落在她这样一个妖孽手里!
宛府怎么可以继续养虎为患?
依老夫人看,这孽障,早就应该跟随她母亲下地狱去了!
“不!父亲是不会要我死的!父亲是不可能要我性命的!老夫人,你在动手处置我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就韩府,我外公和外祖母还有两个舅舅,他们疼爱我超过了韩家任何人!更何况我母亲刚刚没了,他们就已经很伤心了,如果我再莫名其妙的丢了性命,韩府还会保持沉默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老夫人这个时候却是身不由己的叹息一声,眼睛里的寒意却丝毫没有缓和:“看来你的确是无可救药了,到了如今这临死关头还不醒悟,这也怪不得任何人。”
这就叫自食其果。
宛可卿的眼珠子就要掉下来了,她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老夫人是真会要她死。
不会的,父亲大不了要求楚慕真迎娶她,绝不可能要她去死!她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她是宛府大小姐宛可卿,国色天香的女子!
母亲还说过,父亲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她顺利的进宫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今日,怎么可能如此轻率的要了她的性命?
老夫人好像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母亲暴病而亡,你悲痛欲绝,伤心过度,再加上这又是换季时节,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你父亲散金千两也难以将你救活。这大孝女的名号你应该很满意。”
说道这里,老夫人看了看她,继续说道:“你不要怪我心狠。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既保住了宛府向来是书香门第的清誉,又杜绝了日后你被世人唾骂的情形。”
话毕,老夫人看向李妈妈,微微点了点头,李妈妈立即心领神会,看着其他三位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
宛可卿立即被其中的一个妈妈卡住了脖子,捏住了鼻子,那瓶鹤顶红就在嘴边,瓶口已经打开,慢慢地斜倒了下来。宛可卿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疯了一般的强烈反抗,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往门外跑去。
李妈妈一声怒吼:“快抓住她,绝不能让她跑了!”
那三个妈妈如虎似狼的扑了过来,如同野兽一般凶猛的抓住她。可是,宛可卿的求生意识非常强烈,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就范,疯狂的抵抗,屋子里便出现鸡飞狗跳的难以控制的局面。
老夫人更加寒了心,冷冷的吼道:“不必担心弄伤了她,今日,她非死不可!”
宛可卿毕竟力单势薄,终究还是被三个强悍粗使妈妈按倒在了地上。
她又一次看到了那瓶鹤顶红到了嘴边,她撕心裂肺地狂叫了起来,可是,很快便被人捂住了嘴巴。
那浓烈的辛辣味让宛可卿好像看到了地狱里那些张牙舞爪的小鬼,咧嘴呲牙的向她扑了过来!
她恐慌到了极点,简直就要昏迷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却猛然间被踹开了。
风尘仆仆的宛成峰,大有横扫千军之势:“给我住手!”他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把拽起一个妈妈的手腕,狠狠一甩,那妈妈被甩了一个踉跄。
他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转过头来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你这准备做什么?”
老夫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儿子黑下了脸,第一次厉声说道:“我在帮你收拾残局,捍卫宛府的清誉!这你看不出来吗?”
宛可卿连滚带爬到宛成峰的跟前,紧紧抱着他的双腿,肝肠寸断的哭诉道:“救命啊父亲,老夫人要取我性命啊,我还不想死啊父亲!父亲快救救我!”
宛成峰却根本没有想要看她一眼的表示,也好像压根没听见她的哀嚎乞求。
宛成峰看着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母亲,是我不好,我有些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老夫人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向跪在他脚边,死死抱住他的双腿,哭得昏天暗地,狼狈不堪的宛可卿,冷哼一声,说道:“还能有什么来不及告诉我的?”
宛成峰寒气逼人的看向一旁的李妈妈,李妈妈即刻会意,交代了一声:“先把大小姐关进小屋去。”
于是,全身毫无力气的宛可卿便被三个妈妈架了起来,直接拖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子。而李妈妈不仅急忙紧紧的关上门窗,还亲自坚守在门口。
屋子里,老夫人这才淡淡的开了口:“有什么要告诉我的,现在可以说了。”
宛成峰脸上一派严峻神情,压低声音道:“老夫人,这件事情不能轻率而为。”
老夫人依然不为所动,坚持着一脸的冰霜,咬牙彻齿的说道:“轻率?我倒是后悔没早一天轻率而为!如果早一天处置了这贱蹄子,也就不会有今日宛府的清誉毁在她的手里了!怎么,你还认为这贱蹄子的所作所为还不够肮脏龌龊是吗?还是你如今就为了她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连宛府的声望和你的官声也不顾了?”
宛成峰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的面色很是难看,实际上他也十分痛恨宛可卿,如果可以,当时在假山上他就亲自动手丢她沉塘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也很理解老夫人的心情,因此,才想着告诉老夫人一些事实:“老夫人,三年后可卿会嫁给四皇子做侧妃。这是四皇子刚刚亲口对我承诺的话。”
“侧妃?”老夫人眉头紧紧锁了一起,毫无疑问这给她的感觉丝毫没有什么安抚之意,相反,老夫人觉得这分明是四皇子在打宛府的脸面。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他还真好意思开口!身为一个皇子,在臣子家操办丧礼期间,便火急火燎的跑来干出这等苟且之事,这性质是何等的恶劣?这不是明摆着羞辱你还践踏了整个宛府吗?他是皇子,我奈何不了他!然而,那贱蹄子终究是出自宛府,今日我却非要清理门户不可!”
宛成峰见到老夫人越发的激动,不得已赶紧上前靠近,压低声音说道:“母亲快莫如此生气,宛府历来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今闹出这等有辱门庭之事,我又如何不伤心难过?想着她可是我从小到大最疼爱的人,如今却……我却又能好过到哪里去?然而,我们却也不能就这么悄悄处置了她啊!毕竟这宛府大局容不得丝毫马虎。”
他便说边观察老夫人的神色:“当然,就一个小小的四皇子,我倒是压根没放在心上,然而,如今的情况是宫中有人插足了。”
老夫人不由得神色一凝:“杨贵妃为这事出面了?”
宛成峰点了点头,目光凝重道:“是,杨贵妃派人送来了涵黎纱水链,还刻意说是当年皇太后赏赐给她的,如今送来宛府当作定亲之物,三年后她便请陛下亲自下旨赐婚,将宛可卿迎娶进四皇子府做侧妃之位。”
老夫人先前就担心三年之中宛可卿又会闹出什么无可预知的祸事,毕竟这事一旦走漏风声,那流言蜚语将会铺天盖地而来,又担心着三年以后这婚事会发生什么变故,万一到时候楚慕真不认账,这已是残花败柳的宛可卿,又该如何是好?宛府又该怎么来安排她?
如今听到宛成峰如此说道,她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这算盘珠子可拨拉得叮当响!哼!一石二鸟呢!宛可卿一进他四皇子府,安抚了我们不说,更是有可能争取到了韩府的力量!”
宛成峰当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一直以来,他是压根瞧不起楚慕真的,更别提与他有联姻的可能性。如今宛可卿闯下如此大祸。为了保全宛府的名声,他先前便计划着将人先关押起来,等丧礼过后便直接处置,即便是最后留她一条性命,那也得让她落发为尼不可。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楚慕真居然第一时间请动了杨贵妃出面,好像早已知道宛府不会买他本人的账一般!这事情有了杨贵妃插手,那先前的计划也就自然失效了。
他可不愿意因为宛可卿的一条贱命,而不给杨贵妃一个面子。杨贵妃一旦翻脸,对他对整个宛府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宛成峰的脸色极为难看,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会落到如此窝囊的地步!可是,他却不能不安抚老夫人:“母亲,我明白您的感受。可是如今局面已是这样,即便要了她的性命也挽回不了什么,何不……”
老夫人却还是认为这件事情不应该有所变动,首先是楚慕真做了对不起宛府的事,即便是不给她杨贵妃这一次的面子,那又能如何?真要是闹翻了,宛府却也不怕他们!更何况刚才她可是一心想要宛可卿的性命,这梁子不结也结了下来。如果现在不当机立断,留她一条性命,还不知道日后这妖孽又会不会变本加厉?
宛成峰看着老夫人不为所动,继续轻声说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已下旨,命韩灿荣——近日赶紧回京述职了。”
老夫人心头一震,随即,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宛成峰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脸色看上去有着分外明显的诡异:“可卿的大舅,很快就要回来了。”
一个十多年来都不曾回京的威武大将军,韩太尉的嫡长子,长期奉命镇守边疆,这个时候皇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下旨命他回京述职?这件事太不寻常了!老夫人骤然间明白了怎么一回事,突地站了起来,厉声问道:“他为什么突然回京?”
宛成峰压低声音说道:“现在还没探出具体消息,不过应该是与韩家连续死了两个女儿有关。”
韩琳和护国夫人都是韩太尉亲生,韩府的千金小姐,尽管早已嫁为人妻,过上自己的日子。可是,这突然间两姐妹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作为娘家,韩家会有所震动这也是能够理解的事——韩灿荣,宛成峰的大舅子分明就是为这件事回来的!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夫人猛然间双腿一软,整个身躯失去平衡,宛成峰赶紧上前搀扶起,可是老夫人的双手却惯性地朝椅子上的扶手抓去,椅子被摇晃得发出一阵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好比一阵雷电噼里啪啦击在了宛成峰的脑门上,让他痛苦不堪……
“母亲,我们这个时候的确不方便再处置可卿了,毕竟韩家对韩琳的突然病故,我们不得不防备他们会不会深究到底。目前宛府还不是与韩家正面交锋的最佳时机,何况两家的局面已经出现了裂痕。”
老夫人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由得暗自思量。她渐渐的冷静了下来,坐在了椅子上。抬头望着屋子里那盏微弱的烛火,在孤独的跳跃着。她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一声。
宛可卿可是韩家人的心头肉,一直以来非常看重的。特别是她那大舅韩灿荣对她母亲韩琳,又是十分的疼爱。在得知他最喜爱的妹妹突然暴病而亡,韩灿荣不可能没有丝毫反应,恐怕他是不会善罢甘休,非要调查一个所以然来。
如果自己今日一再坚持要了宛可卿的性命,那岂不正好给了韩家上门来寻畔闹事的大好借口?
如果仅仅一个一个杨贵妃,宛府倒还还放在心上,可是,如果同一时间加上整个韩家,那么,这个时候他们就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尽管宛成峰已是一品宰相,当然也具备了一定的势力,皇上又是颇为器重。可是,那韩家毕竟是百年的基业,势力底子是根深蒂固的雄厚。尽管皇上也有所忌惮几分的表露,但就目前而言,宛府与韩家正面交锋,却还真不是明智之举了。
如此说来,宛可卿,目前还只能让她活下去……老夫人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感觉到自己活了大半辈子人了,从未有过如此的窝囊:“那个贱蹄子,都敢做出如此羞辱门庭之龌龊事,性质如此恶劣,莫非我们就还必须打掉牙齿和着血往肚里吞,还得像以往那样当菩萨一般供的吗?”
宛成峰不由得一愣,细细想了一下,这才一字一字的说道:“性命,她固然是暂时性的保住了。不过,她却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了。以防不测,我们得把她送出去,找个地方圈禁起来。如此一来,也就断了韩府的借题发挥了,这说到底,这也不过是我们宛府自家人的惩罚教育问题。”
凡是名门望族,即便内宅里有再严重的纠纷,哪怕是乌云密布,在外人的眼里,却也只能表现出一派和谐温馨昌盛的情景。而这件事情又是非同寻常的关系到宛府的清白名声,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出去。
老夫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吧。”
老夫人说完就想着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可是,宛成峰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好奇的问道:“这件事情在当时发生的时候我便封锁了消息,就怕您听到后气坏了身子。您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从宛可笙那里得知的,那就得好好想想她的用心了。
老夫人冷眼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你当真认为我老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了?这宛府里的风吹草动就真的瞒得了我的眼睛?就那小蹄子前些日子重获了你的欢心,成天笑眯眯的在我跟前来献不完的殷勤,可是,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人了!她都被你圈禁起来了,我还能不知道出事了?还真不是一个细心的人!”
宛成峰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赶紧给老夫人陪不是,接着便当着老夫人的面详细交代了他的专用侍卫,一定要将宛可卿看牢了。
很快,宛可卿便连夜被人悄悄的送到了山上的庵堂。
第二天天未大亮宛可笙便醒了过来,素雨伺候着她洗刷的时候,发现她的神色意外的好,知道小姐昨儿晚上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丫头们也都围了过来,嘻嘻哈哈的和宛可笙聊起了家常。不一会,宛可笙便笑呵呵的把丫头们都推出了屋子,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本书籍来看。看到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便起身走向芙蓉院,按时给老夫人请安,这是她一直以来保持的晨课。
范苒看着她心情很不错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焦急,赶紧悄悄的追了上去,靠近身子轻声说道:“小姐,大小姐昨儿半夜便被送到了山上的庵堂了。”
宛可笙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轻轻说道:“嗯,我明白了。”
宛可笙一走进屋子,便看到老夫人正在仔细听着李妈妈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她微笑着慢慢走上前去,老夫人抬头看到了她,便招手示意她快过去。
“你父亲终究是下不了狠手。”老夫人看上去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难堪,说话的时候那闪烁不定的目光似乎不敢看向宛可笙。“看样子,宛可卿倒还真会嫁给四皇子,不过,那也是守孝三年之后的事了,而且,嫁过去也仅仅是一个侧妃而并非正妃之位。这样的结果的确不是那么令人满意,但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是,我们都觉得很不是滋味,心里有种憋屈感。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老夫人能说出这一番难为情的话来,这也足够证明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还要一意孤行的坚持说服老夫人杀了宛可卿,那也就暴露了自己过于冷酷无情不通情理了。宛可笙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说到底,这也是韩家人的势力过于强悍,杨贵妃出面的太是时候了,要不然,宛可卿也早已成为一缕亡魂,哪能还被送到庵堂去圈禁起来?
宛可笙沉思了片刻才微笑着说道:“老夫人和父亲终究是宛府当家做主的人,对于这件事情该要如何处理,那也是老夫人和父亲的决定。可笙又怎么能妄加多言。”太遗憾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杨贵妃怎么就偏偏不迟一点点来呢?她嘴里说着贴心窝的话,面色平静,心里却惋惜不已。
母亲尸骨未寒,还没来得及下葬,作为亲生女儿便在丧礼期间与人通奸。如此伤风败俗的行为,完全是给整个家庭蒙上了一个难以洗清的污点。按理说,历代以来的礼仪邦国,与人通奸是大罪,犯事之女子,如果出自一般的小门小户,那都要被沉塘,侵猪笼或者是被绑着竖条游街示众,接受万人唾骂,最后以死谢罪。当然,很多名门望族为了保全自家门庭的清誉,便会悄悄的将该女子弄死了事。哪有宛可卿这般好命,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有韩家这颗根深叶茂的大树来鼎力保护,更别说如今连皇宫里的娘娘都惊动了,火急火燎的跑来干预宛府内宅大权。
老夫人的心里也是窝火得很,她当然也是如此认为的,因此,她不由自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样的情况我也是十分的厌恶,只要是家里出现羞辱门庭之事,那就是家境衰败的开端。最开始在六皇子跟前演出跳水的大戏,让六皇子理直气壮地当众提亲,还一心一意要以正妃之位强娶过门,这已令人感觉到十分的不喜了。如今又牵涉出与四皇子苟且之事,这番乱七八糟,有辱伦理风化的事情,她也做得出来!这不管从那方面看,都是宛府的耻辱!即便如此,我们还不能处置了她,还得由着她活在世上继续丢人现眼!只要一想到这些,心里便赌得慌!如果不是韩家非要罩着那贱蹄子,你父亲也用不着什么事情都得精打细磨一番,早就悄悄的处置了。”
老夫人一生最是讲究礼仪规范,宛府向来都是清白之家,因此,宛成峰在官场上才能稳打稳扎的有所建树。这原先美名远播的宛府大小姐,一个有着绝世美貌的千金,深受万人仰慕,又被宛成峰夫妻自小精心栽培,一心一意努力为她打造一个最风光的未来。可是,如今她自己却接二连三做出如此不堪入目,令人发指的不知廉耻的行为,硬生生的打断了所有的计划和梦想,还连同整个宛府受到名声上是致命打击。
这样的情况,不要说老夫人是万难接受的,恐怕连堂堂宰相宛成峰也是百般难受吧。
宛可笙面带微笑,看着老夫人的目光清幽,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老夫人继续说道:“那贱蹄子实在是可恶得很!自私自利,从来不曾考虑过为了宛府的清誉,自己在行为上有所检点!如今更是不得了,她闯下了如此大祸,却让整个宛府帮她善后,自己倒是落了一个清净过活。”
老夫人一向都是深藏不露之人,像今日这般在人前表露出内心的伤感,却是很罕见的情况。可是,宛可笙却也不会从善入流,没有打算展露心声,只是面带平和神情,轻声劝慰道:“老夫人切莫要这么想,大姐怎么说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宛府的大小姐。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事,于公于私我们都得与她一起承担后果。一家人,血脉相连,荣辱与共,这是我们无可选择的事实。”
宛可笙的声音平和而清新,犹如一阵春风,抚慰着老夫人内心的忧伤:“其实,因为这件事而深受其害的却是四皇子,他会从此以后对宛府心生愧疚更对父亲心有畏惧。因为这事一旦曝光,我们宛府不过是名声受损,大不了人们会在当时一段时间议论,说父亲有一个嫡女,不知检点,行为荒唐,而实则上却也影响不到父亲在官场上的大局。然而,四皇子却怎么也过不了皇上那一关,对他来说便是灭顶之灾。因此,父亲在日后便可以就这一点来加以利用,而对整个宛府的发展,有意而无害。而且,就我们宛府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即便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能烂到肚子里,谁也不会傻到挂在嘴边。”
宛可笙看着老夫人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不仅如此,四皇子还要在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地把六皇子的嘴堵住,这也帮了我们宛府的大忙了。只是——我们唯一要多加防备的是大姐,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再闹出什么祸端。”
老夫人听着宛可笙将这件事情的利弊分析得头头是道,她心里的郁结好像开明了很多,再也抱怨不出什么了。她赞许的看了看宛可笙,接着对李妈妈说道:“多派人到庵堂去,务必要密切监视着那贱蹄子,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李妈妈急忙低下头,应道:“是。”随即,她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宛可笙,这位四小姐的确不一般……表面上如沐春风,赏心悦目,然而,她那心思是何等的细腻,那视觉是何等的犀利,一件原本繁琐累赘的事情,在她的嘴里说出来却是字字珠玑,滴水不漏。眼看前些日子大小姐已得到了老爷的欢心了,马上就可以重新站起来了,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却莫名其妙地掀起悍然大波。这一次,大小姐算是彻底玩完了。就她那条小命,便已是岌岌可危,更别说再获老爷的欢心……
老夫人在宛可笙告退后又独自静下来来再三思量,终究还是认为这件事情处理得太不尽人意了。可是,就目前来看,这也却是唯一的最佳法子,因此,她也不得不暂时性认可:“先就这样安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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