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微微眯着眼睛,眼睛里的毒辣显而易见,她冷笑了一声,说道:“哎!如今我悔之晚矣!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真后悔当时我为什么要那么慈悲,如果当时我能够狠心一点点,请老爷把你丢到湖里直接溺死,那么也不至于留下你这个祸害如今这样来兴风作浪了!”
大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牙齿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很明显的能看到那惨白的嘴唇上已经有了腥红的血丝,过了好一会,她心里才有了注意,她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保护自己的一双儿女了!即便是让韩妈妈当替罪羔羊,她也坚决不能让她的儿女受到伤害!下定决心后,她抬起头来,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韩妈妈,厉声呵斥道:“韩妈妈,你还不认错?”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明显的在颤抖了那么一秒。
一旁的韩妈妈感觉到无比的震惊,她不明白大夫人突然间为什么会说这话。
大夫人没有给她丝毫考虑的时间,冷冷说道:“韩妈妈,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居然会因为我曾经想让你和彦总管成为亲家一事,而如此记恨与我,乃至于今日你居然做出了下毒谋害我之事!你让我太寒心了!当初我之所以同你商量着,要你的小女儿嫁给彦总管的大儿子,完全是为了整个宛府,彦总管对宛府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是,他大儿子的确是个身带残疾之人,是个跛脚!但是,那却是在年幼的时候,为了救大少爷才落下一个终身残疾!其人品模样样样都是不错的,我自然有责任为他安排一桩好姻缘。我也不过是看在你女儿的长相上与彦总管的儿子相匹配罢了!所以我才动了这份心思,也是看在你一直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才与你商量着,成不成那也要看你的意愿不是?我当初就对你说过,只要你考虑好了,哪怕不成,大不了我重新选择对象就是,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心里对我埋下了如此大的怨恨!做出这样的罪大恶极的事出来!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当事情暴露出来了,见到无法收场了,便想千方百计的拉来宛可笙来垫背了,这点也是说得过去的。
韩妈妈完全惊悚得无语言比,张着大大的一个嘴巴,眼睛珠子鼓得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大夫人。她哪里会料想得到,主子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推了出来做替罪羔羊,让自己承担所有的事情!此时此刻的韩妈妈,哪里还能说得出一个字来!
宛可笙却早就料到了大夫人一定会有如此的选择,在此时此刻,大夫人必然要找一个人出来承担所有的罪责。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可能的保全自己的一双儿女。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能如愿以偿吗?她不冷不热的说道:“母亲,你又何必这样来冤枉了韩妈妈?如果真如你所说,韩妈妈对你心生怨恨,一心想要下毒谋害你,那她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出来打翻了那自碗?为什么不亲眼看着你喝下有毒的甜汤?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吗?”
尽管大夫人此时此刻的确是千方百计的要保护自己的儿女,无论怎么样也要帮她女儿洗清罪责,可是,尽管她在极力掩盖自己的病情,然而,她的心脏却越来越痛,病情越加严重,根本不能承受丝毫的情绪激动。因此,她又身不由己地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紧接着,她只感觉到心肺之间有一种被千刀万剐的剧痛,她竭力控制住体内那汹涌着的剧烈颤抖,使出浑身的力气,说道:“那是她最后一刻,看到我即将要喝下去了,才猛然醒悟了过来,又可能是她良心发现了,又可能是……咳咳,是……是她想到了最后事情败露,她这个元凶会落下一个凄惨的下场!然而,事实已经出现了,不错已经错了,她自然不会笨到主动承认自己就是那下毒之人,所以才一门心思得把所有的罪过推给可笙你来承担!”
韩妈妈这个时候伤心得悲痛欲绝了,连声说道:“夫人啊!奴婢从小便跟着您,伺候您了二十多年了啊!即便奴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夫人!你不能这样对奴婢啊!”自从跟着从大夫人从韩家一路嫁进宛府,这些年来大夫人便是日夜没有离开过她的伺候,哪怕睡觉也是在一个屋子里,接下来更是替大夫人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无怨无悔地伺候着大夫人,以大夫人的命令行事,就连今日之事,也是她帮助大夫人设下陷阱来诬陷县主,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当事情败露了,自己却成了大夫人第一个被推上来做替罪羔羊的人!
“韩妈妈,既然母亲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是承认了吧。”宛可笙的语气非常缓慢,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脸上隐隐间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不由主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这脸上的惋惜神情和叹的这口气就像是割断了韩妈妈手里仅仅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韩妈妈全身像筛糠一般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恐惧万分大声喊叫了道:“老夫人,老夫人!奴婢有话说!奴婢把一切都交代出来!老夫人,请给奴婢一次说话的机会啊!”
大夫人一听,猛然间眼里投射出浓郁的戾气与杀戮,阴毒的呵斥道:“你不为你自己也得考虑到你的儿女!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清楚便是!”
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拿出人家的儿女来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啊!
宛可笙不冷不热的说道:“韩妈妈,你可得认认真真的考虑清楚了,如果真的是你要谋害主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仅是你的性命难保,你全家老少也得跟着你被砍脑袋!”
老夫人一张冰冷到极致的脸,漠然的看着这一切,这个时候竟然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那下毒之人,的确是你这个奴婢为了谋害宛府的当家主母,那么,我第一个也绝不可能放过你!”
韩妈妈又是一个冷噤袭来,全身猛然间一个剧烈的颤抖,这么多年来,在宛府,她对老夫人太了解了。老夫人平日里很难说话,但是,她却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出口的话,是从来没有做不到的情况。因此,她在心里衡量半天,最后决然地抬起头来,便从今日发生的这件事开头,接着把过去她所有的所作所为完完本本的交代了出来。中间没有一字半言的虚假,把所有事情的经过,一丝不苟的交代了一个明明白白。
说到最后,韩妈妈的声音微微的大了几分:“奴婢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受大夫人的命令。是大夫人交代奴婢做的这一切。”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嘴里的牙齿咬得呲呲作响,大夫人既然能够如此绝情寡义,能够在今日这般情况下,眉头不皱一下的便把自己推了出来,丝毫不念及自己对她这几十年来全心全意的付出,哪怕冒着性命危险也要为她尽心尽职的效忠!那么,大家就来一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独善其身!“不仅仅是这些事情,就连上次去寺庙里的那场大火,七姨娘的事,这些都是夫人设计好的一切,命令奴婢去做的,她的为了……”
自己尽心尽力豁出性命为大夫人做事,结果却要被她卖了,那谁也讨不到好去!“不光是这件事,还有上次七姨娘的事,寺庙里的那场火,全都是夫人吩咐的,目的就是为了……”
“你给我住嘴!”大夫人火冒三丈的怒吼道,她不能再让这老奴才继续说下去了!
“你才该给我住嘴!”老夫人及时呵斥道,一双眼睛厌恶极致的飘了一眼大夫人,整个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霜。
“你继续说便是,无须理会她。”宛成峰严厉地盯着她,“最好不要出现一字半语的不实之话,否则,即刻令人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算事!”
宛可笙却安慰道:“韩妈妈,你如果在乎你全家人的性命,便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只要你一五一十交代得明明白白,不要有一个字的假话,那么我可以向老夫人求情,放过你家老小。”
韩妈妈听到这里心里甚感震撼,不由得全身一个抖动,随即低下头去,一字不漏地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接着说道:“不仅仅是七姨娘,大姨娘二姨娘,还有四姨娘的死,每个都是夫人安排设计的,就连四小姐的提前出生,也是大夫人给五姨娘的菜汤里下了药,这才让四小姐出生的时候恰好遇上天灾,小姐正常出生日期应该是半月以后的平安日子的……这么多年来府里所有的不幸悲剧都是夫人一手策划一手安排的,每一件事情的证据奴婢都保存了下来,今日,想必奴婢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么,干脆把一切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即便死也落得一个心安理得!”她知道太多的内幕了,如今夫人已经把她推上来做了替罪羔羊,那么她也就难逃一死了。那么,何不把所有的真相都公布于众,最起码这样能够让家人不要受到自己的牵连就好,这是县主刚刚答应过的话,她的直觉相信县主能够说到做到。
“韩琳!”宛成峰听到这些话,被震撼得无以伦比,他简直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两个字!他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娶回家的妾室们为什么都是没过几年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
可是,事情还根本没有完,韩妈妈要交代的还在继续,她的一张脸,近似于僵尸般惨白:“还有原来……当年那第一位大姨娘,原本怀的是个男孩,可是,这消息被夫人知道后,立马安排人导演了那大姨娘原先的未婚夫来宛府闹事的一出戏,那大姨娘受不了巨大的惊扰,这才引起胎死腹中,母子都没能保住性命……”
大夫人此时此刻却是面如死灰,心里有种强烈的万念俱灰的感觉,韩妈妈所说的所有事情,的确是她亲手设计的,但她却丝毫没有狡辩的准备,此时此刻的她,早就想好了一切,哪怕一切事情的真相完全公布于众,她也必须要保全自己的一对儿女,即便是最后这下毒之事,让宛成峰明白宛可笙是受自己构陷的,那这最起码可以说明自己女儿的清白!
宛成峰的一张脸近似于扭曲得变了模样,这些年来,他的确有过很多女人,也陆陆续续娶了一些女人进门,可是,除了第一位大姨娘,是与他真心相爱情投意合,他永远忘不了那第一位大姨娘,那是因为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在朝为官拥有宰相的非凡身份,而且,那时候的宛府也不过是平民之家,他那时候,一没有权势,二没有家世,只是一个简简单单,单单纯纯的为了爱情而一见钟情的一个普通男人,而那原先的大姨娘并没有嫌弃他没官位没家世,一心一意地跟随他背井离乡的与他私奔。更重要的是,当时他还对对方许诺一个平妻之位。然而,遗憾的是当时的他,还得处处依仗大夫人的娘家势力,不能当家作主,因此最后才不得不委屈了她,做了一个姨娘。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就在他因为公职,不得不离开京城的日子里,她居然死于难产之中……,那时候的他,万念俱灰,甚至有过想跟随而去的举动,因为,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刻骨铭心的真爱!然而,身为宛府的长子,他终究不得不隐藏起心底的这份巨大无比的伤痛,甚至于为了不再听到有人言说起这令他痛得只想死去的往事,于是,他立下了一个规矩,所有的人从此以后忘记府里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大姨娘,所有的人都不许再次提及甚至于记得他曾经有过这么一位女人。因为,他要完完全全独自在内心深处保留这对于他唯一不可侵犯的纯真爱情,除了他,没有任何人配怀念她。于是,接下来他所娶的每一位姨娘,都是重新从大姨娘排名的,哪怕这些姨娘来自老夫人或者大夫人身边,而且娶她们不过是为了宛府添丁入口,延续香火,也多多少少与第一位大姨娘有些神似。可是,此刻这伺候了大夫人几十年的韩妈妈却亲口说出那些话,说什么连第一位大姨娘的死也是大夫人一手设计,而且,而且他原来还应该有一个儿子,也被大夫人残害之死了!事实上,当时他也对那件事情感觉到了蹊跷,不过暗地里调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多年后的今天,这段难以释怀的遗憾,却被一个奴婢完完本本地说了出来。
宛可笙暗中观察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的动静,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表情,这时候的她,嘴角轻轻牵起了一丝冷艳的笑容,终于达到了理想的目的了。今天的她之所以步步为营,无论是最后把宛景耀一起拖下水,还是最先为宛可卿套上圈套,其最终目的就是要把大夫人逼入绝境,最后大夫人为了保全她的一双儿女,不得不将韩妈妈给推出来顶罪,最后再引诱着韩妈妈,让韩妈妈那紧闭了几年的嘴巴,心甘情愿的张开,将那些她最想让宛成峰了解清楚的真相秘密完完本本的交代出来!
突然,宛可笙悠悠的说道:“真是遗憾,没能见到第一任大姨娘和二哥。要是他们都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她口里这样叫着二哥,很显然的是为第一任大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排了辈分,她非常清楚,当这宛成峰听到这话,心里对大夫人的怨恨是如何的深刻。
果然不出所料,宛成峰一听这话便是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五官扭曲得面目全非,相比之下,宛可笙被诬陷,第一位大姨娘的死更令他揪心,他今日才看清楚,原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端庄贤淑的结发妻子,其实骨子里却是一位令人发指的心如毒蝎的恶妇!就这样的女人,自己居然与她同床共眠几十年!
老夫人则是被气得嘴巴张开拳头这么大,也难以发出一句声音了。府里的那些个姨娘,每个女人都是为了延续宛府的香火而娶进门的,那有些个别的甚至是大夫人为了掩盖她那小肚鸡肠特意为宛成峰安排的罢了!而最后呢?为了将丈夫控制得死死的,却把所有对她有丝毫威胁的姨娘们一个一个都毒害而死!所以呢,这庞大的宛府如今只有她大夫人生养的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呢,无论他们娘三再怎么样胡闹,宛府的这根独苗,大夫人的那个儿子却得安全保障!好毒辣的心思!好恶毒的妇人!
宛可笙看了看韩妈妈,却想着再加一把火上来:“唉,但是,说一千道一万,这第一任大姨娘的死因归根结底,却不过是因为难产而亡,跟母亲并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宛可笙说到这里的时候,清楚的看到韩妈妈的脸上的肌肉有一刹那间的不易察觉的跳动,眼睛里也随即飞快的飘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接着,看着她思索了片刻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咬牙彻齿地说道:“不是这样的!第一任大姨娘并不是死于难产。如果当时大夫人不在产婆用来吊命的汤药里下药,二少爷完全是可以顺利出生的!并且,那时候的第一任大姨娘毫不顾忌自己的性命,一心只想生下二少爷。可是,大夫人下的那药,却是与产婆的吊命汤药有相互排斥的功效,那是故意夺取人的性命的药效……”
一旁的宛可卿听着这些点点滴滴都关于自己的母亲的话,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自己的内衣里面已是湿漉漉凉飕飕的慑人。而她旁边的宛景耀也同样感觉到后背发凉,头冒虚汗:他哪里会料想到如今是这样的结果,当时自己也不过的无意识的闹了一下,可是,这一闹居然会让母亲不得不把韩妈妈推上来做替罪羔羊,更是那韩妈妈决然毅然的如同倒豆子一般,把所有的关于母亲的一切坏事一骨碌地全部倒了出来!倒得是如此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你所说的这些有证据吗?证据在哪里?”
“证据,所有事情的证据奴婢都保存下来的。从一开始奴婢便藏在了自己的家里,还有当年那第一位大姨娘的药方子——”韩妈妈说到这里已经低下头去了,如果心里没有对夫人有过深刻的了解,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大夫人会有出卖她的一天,她又何必从一开始便收藏了所有事情的证据?
“先下去领三十杖责,不能少,不能轻!”宛成峰一张铁青的脸,他已经被激怒到了极致。
这一次性的三十板子打下去,她还能活命吗?韩妈妈整个人完全被吓坏了,她大声哭了起来,赶紧匍匐在地连声哀求道:“老爷饶命啊!奴婢知道的全部都交代了老爷!老爷饶命啊一一!老爷绕过奴婢的性命吧老爷!求求老爷了啊!”
可是,没有任何人为她的哀求买单,因为众人在老爷的命令下达的第一时间便围了过来,一个丫头将一张帕子塞到了她嘴巴里,这才让她安静下来,随即被无情地拖出了门。
宛可笙漠然的看着韩妈妈被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她并不打算开口说话,韩妈妈已经被大夫人出卖了,那么,大夫人必定心里也会有底,这韩妈妈把一切的过往旧事翻了一个底朝天,其实大夫人心里也非常明白,不过呢,她为了保全一对儿女,也就只能做出牺牲自己的准备,因此她才不得不这么做。
宛可笙心里早就肯定了大夫人在考虑到最后的一切后果以后,所做出的选择决定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足够的思想准备,即便明白这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令她粉身碎骨的陷进,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而亲耳听到这一切事情的真相以后,宛景耀却是被彻彻底底地震撼到了。他到现在还只是一副呆如木鸡的模样,还压根没有回过神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为什么最后的凶手变成了母亲?而原本那些罪魁祸首的姨娘们,庶出们却反过来成为无辜的受害者?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每一件人如同打了一个滚,完全颠倒了过来?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母亲不是杀人凶手!而那些已经死了人原本就应该早点死得干干净净才是对的!他凶神恶煞地盯着宛可笙,一手直直的指着她,大喊大叫了起来:“父亲,那老奴才说的全部都是假话!你千万不能相信!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宛可笙一手策划好了的圈套!一定是这样的父亲!那老东西一早便收了宛可笙的银子,所以才不得不编出这样一套谎话来!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的!父亲,老夫人,你们可一定不要中了宛可笙的圈套啊!她的目的就是要逼着父亲惩罚母亲啊!你们一定不要冤枉了母亲啊老夫人,父亲!”
宛成峰此刻却没有力气再理会自己那仅剩的儿子了,他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事情已经闹到了如此地步,宛府里再也不能留下的不仅仅是宛景耀兄妹两个,更是有他们的母亲!然而,这三个人,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他的亲骨肉。究竟要怎么来安排他们?到底要怎么安排他们才是最佳的结果啊!此刻的宛成峰,的确是被气得头脑发胀,脑子里一片朦胧,毫无头绪。
老夫人似乎知道自己的儿子所思所想,轻轻的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如果说儿子的原配妻子的娘家一个普通人家,那么老夫人一定义不容辞的要求宛成峰立刻休妻!绝不留情!因为这大夫人做出了如此令人发指,丧尽天良的恶事,特别是还亲手连续毒杀了她丈夫的几个儿子!其实,对于他们这些大户人家,豪门宅院来说,当家主母处置了几个姨娘,这并不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自己宛府里过世的这些姨娘,个个都是遭到卑鄙无耻的残害而丧命的!更是宛府的后代遭遇到如此残暴的毒害,这到哪里也是说不过去的!然而,问题的关键是这般道德败坏,天理不容的女子,却是出自于韩太尉府里的嫡大小姐!那么,对于休妻一说,那便不是一句话那么轻松了,如果韩家知道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也绝对会出面干预的!
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样的一个烫手山芋,该要这么来处理呢?
宛可笙看着老夫人和宛成峰都是一副愁眉苦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嘴角浅浅一翘,一个不易被发现的笑容,出现了那么一秒,接着,她装出一副不由的叹了口气,道:“母亲怎么样也是宛府的当家主母,父亲的原配夫人,这个位置是不可能被动摇的,无论她做过什么事情,犯过怎么样的过失。“宛成峰有休妻的准备,韩家是不可能不出面干预,听之任之不过问的。“不过,母亲现在既然是有病在身,那么就在家里好好调理身子,把病养好了才是最重要的,这样也是对她最好的安排,老夫人您认为如何?”
老夫人垂下眼皮沉思了良久,心里有了主意后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看大夫人。当看到大夫人满眼的不甘与愤恨后,老夫人便毫不犹豫地开了口:“对的,她病情确实是越发严重了,是得静下心来仔细调理身子才更重要,今日便让二夫人接过一切事务,以后便由她来主持府里的所有事务,再多安排些丫头妈妈们仔细伺候着她便是。”
静下心来调理身子,换句话说边是囚禁在屋子里。不过是让外面的人知道她的病情加重,需要静心调理,接着只是拿一个院子让她待着,这样的安排事实上根那位疯癫了的五小姐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分。如此一来呢,不仅仅韩家无话可说,更是保全了宛府的声誉,然而,就大夫人本人而言,那便是完完整整让她交出了宛府的当家主母的一切权利,以后的她,只是一个空名号罢了。
“再有就是大姐”宛可笙慢慢道,“大姐呢,今日之事她的确是无辜的。不过呢,她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如果想要她平静下来,那就得需要时间来疗伤了……”
老夫人很是赞同这观点,频繁的点着头:“那便把她再送进庵堂让她继续修心养性好了!”
宛可卿瞪大了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难以相信自己此刻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宛可笙在决定着所有人的命运,她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了!她难以控制的大喊了起来:“不,我不会再回去了!我不可能再回到那个鬼地方!我不要!”
宛可笙看着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眼睛一眨一眨的,问道:“大姐,你不去庵堂里静心思过,莫非是想去跟五妹妹作伴不成?”
宛可卿一听,想都不想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瞪着一双怨恨到了极致的血红眼睛盯着宛可笙,接着她猛地转过头去,大声喊道:“母亲,母亲!你倒是说句话啊!母亲!”
大夫人瞪大了一双血红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进去一个拳头,她极力想要开口说话,然而,如今却没有丝毫力气,哪怕说出一个字来,更别提教训宛可笙了。因为就刚才那一番话也是硬生生地强撑着的,如今早已是有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一般。
已经处理了两个人了,那剩下的一个呢?
宛成峰静静地注视着宛景耀,眼神里浮起一股杀戮气息。一个敢向自己的亲生父亲举起刀子的逆子,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刺伤老子的不肖子,本就不应该再让他苟活于世一分一秒!然而,他的生命终究还是宛成峰给予的,他又怎么可能忍下心来要了他的性命?他如果不是自己所生,如果他的名字不叫宛景耀,也就不用如此绞尽脑汁为他思考最好的处理方案了。
“一个有胆量刺杀亲生父亲的人,早已没有任何资格留在宛府了。”老夫人一字一字的缓慢的说着。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直下不了决定,不忍心继续折磨他,只能由她这个老母亲来做出决定了。“你给老二写封书信,让他带着去投靠吧。老二看到你的亲笔书信后,应该懂得要如何安置他。”
老夫人说出对宛景耀的处置决定的时候,压根就没看他一眼,宛景耀今日刺伤了她的儿子的那一刻,便已经让她对这个孙子仅剩的一点点疼爱之情完全瓦解了。丝毫不剩,干干净净。
让自己去投靠二叔?父亲和老夫人莫非真是老糊涂了?难道不知道二叔那个地方的环境条件是何等的险恶?把他安置到那个真正的穷山恶水之地?宛景耀在旁边早已听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老夫人和父亲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对待自己?难道那里的具体情况,他们都不知道吗?况且那个二叔,脑子压根不开窍,完全是一只驴一般的古板严厉,对人十分的苛刻!即便是他自己亲生的骨肉也是万分的严厉,何况是他?甚至于如果让他了解到自己为什么去投靠他的真相,那么自己又将会被他怎么样的折磨?那必定是生不如死,他一定会像对待犯人一般对待自己!不!他不要去那个地方!他就算死也不要去那个地方!
“父亲!你怎么了?你脑子混乱了吗?我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决意的对待你亲生的儿子!你居然仅仅为了一个庶出之女,能够对我做出这般残忍的处置!父亲,你快清醒过来吧,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啊父亲!”
宛可笙的嘴角浅浅的牵了起来,宛景耀这个猪脑袋,到现在了还一门心思的认为一切都是因为她宛可笙!哎!如今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也算是对他公平的了。他也不想想,真正让宛成峰决定把他送到那穷山恶水之地的人,却是因为那被大夫人残害致死的第一任大姨娘以及他们的儿子,因为,那是他宛成峰此生最心爱的女人,还有那个他最心爱的女人为他怀上的儿子。而他宛景耀,必定也要为他亲生的母亲的罪过买单了。因此,他被安置到任何地方,与她宛可笙毫无关系。
宛景耀却在那里不依不饶的大喊大叫着:“宛可笙,你这恶毒的贱人!你不得好死,咱们拿着样本骑着驴,走着瞧,我绝不可能比你先死!”
老夫人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厉声呵斥道:“让他闭上嘴巴!”边说,便扬起手来,一挥手命令旁边的侍卫把他的嘴巴了堵起来。
很快,只能瞪着一双血红眼睛的宛景耀便被人拖了下去。
大夫人用尽全身力气把双手伸了出去,非常渴望能去抓住自己的儿子,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的想要伸长手臂,结果她却根本碰不到宛景耀的身躯,她转过头来苦苦哀求道:“老爷啊!老爷啊!你绕过我们的儿女吧!他们全都是无辜的啊老爷!无论是什么事情,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一个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罪过!完全与我的儿女没有丝毫关系啊老爷!你绕过他们吧!老爷啊!”
然而,宛成峰却转过了身,压根就不想看到那张脸,但凡是那张脸在他眼前出现一秒,也会令他更加的恶心。尽管他从小出生在大户人家,对于大户人家的后院之事,多多少少也是有些了解。因此,他的每一位妾室,都是第一时间争取了母亲和正妻的意见,一切都是以她们的心意出发,尽可能的做到令她们满意。尽管宛府的当家主母向来强势霸道,然而,他却一直认为她的心底再怎么说也断然不会灭绝人心如此歹毒,哪怕这些年来他对她的行为也有所察觉,也看出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然而,今日那韩妈妈的如数家珍般的彻底交代,的的确确粉碎了他对她那仅剩的好感。
老夫人却是依然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来,慢腾腾的送到嘴唇,呡了一小口。尽管大夫人的出生高贵,娘家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家,是有着名望的大户人家,更是宛府八抬大轿名媒正娶来的媳妇,因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能如同下人奴才一般,想打便打,想骂便骂。然而,这却并不能说明她就会毫发未伤的继续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媳妇就是媳妇,纵然身份背景再怎么高贵,在头上这位婆婆面前,还不是得乖乖的接受惩罚!把她关闭圈养在府里,这便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大夫人心口的剧痛越发加重了,但她却根本无暇顾及,她万般焦急地冲上前去,猛地扑到宛成峰的面前,拽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哀求着:“老爷!老爷啊!你快说句话啊!敏峰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啊老爷!你曾经说过,日后宛府的一切都由他来掌管啊老爷!你不能把他送到昌邑去啊!那里的环境如此险恶,他去了是活不长的!你这不活脱脱的要我伤心死吗老爷!”
“松开你的手!”宛成峰胳膊一甩,大夫人便摔出去了老远。他向后面退了一步,寒气逼人的盯着她,脸上不带丝毫情感,嘴唇慢慢开启,吐出每一个字都充满着冷酷与毅然决然的话:“韩氏,你记住,从现在起,你便安安静静呆在你的屋子里,我没有开口说话,你别想再见到任何人!你在宛府从来没有安安分分的做到一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就知道一门心思的挑起祸事,把一个好好的家每天搅得是乌烟瘴气,甚至于,还居然敢怂恿底下的奴才,对我心爱的女人暗地里痛下毒手……你自认为你娘家是韩太尉府,我们宛府的人,就该一辈子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地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因为,这里,是宛府,你既然已经嫁给我了,那么,我便是你的丈夫!因此,今日我便要以宛府家法来惩罚你!不管你服与不服!”
老夫人看着众人已经把宛景耀强行拖了出去,便对旁边的妈妈们暗示了一下,很快,几位妈妈便向宛可卿走了过去。
宛可卿睁大一双眼睛,惊恐无比的看着冲自己来的妈妈们,心里害怕到了极点,如果再次被送进庵堂,那么,自己要想再次走出庵堂那是不太可能的了!不,不能去,说什么也不能再次离开宛府!她心急如焚的扑了过去,跪倒在地,双手抱着宛成峰的双腿,大声哀叫道:“父亲!我不要去庵堂,我不去山上,父亲,我不去……”她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惊恐神情,焦灼不安的哭喊道:“父亲,那些事情压根不关我的事啊!我从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啊!父亲,今日的事情,您也清楚我的确是被冤枉的啊!你不能让我来承担母亲的过错啊父亲……”
宛成峰手臂一挥,厉声说道:“拖下去!”话音一落,旁边的几个妈妈便立马上前七手八脚地把宛可卿拖了出去,宛可卿不要命的大哭大叫,头发完全散乱开来,头上的钗环一路上零零碎碎的直往地下掉。今日,她实实在在的是非常无辜,并且这无辜还好无厘头,压根就不知道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事实上,如果今日大夫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是被韩妈妈如数家珍的全部倒了出来,她也怎么可能受到如此的处置?然而,就因为大夫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如今让老夫人和宛成峰这般的憎恨大夫人,那么,作为大夫人的亲生女儿,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不被牵连呢?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啊!”大夫人眼看自己的女儿也要被人带走了,她完全失去了理智,不顾死活地奔了过去,阻止了那几个妈妈,狂怒吼道:“谁敢碰我的女儿,先处置了我再说!”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胸口剧烈的疼痛汹涌着袭击而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手捂住胸堂,身子摇摆着不停,眼看整个人就要向地上倒去。
“这一切的混乱都是因为你,你还不满意吗?你真的非得我写下休书才甘心吗?”
”宛成峰就这样直视着她,铿锵有声,“还是认为你今日在所有人面前丢脸还没丢够?需要再次当着众人的面逼我对你动手?你到底还要不要留下最后一丝脸面?”
“不!不要!不要啊!”大夫人的声音万分悲戚,急忙扑向宛可卿,死死的抓住自己的女儿,接着转过头来望着宛成峰,凄惶无比的神情覆盖在整个脸上,包括一双血色的眼睛,撕心裂肺的哀嚎道:,“我认错!我认罪!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接受……只要把我的女儿留给我……你不能带走我的女儿啊……”
然而,这个时候的丫头妈妈们,还会有谁会如同从前一般以她的话惟命是从?众人掀开她的手直接拖着宛可卿径自往外走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越来越远,大夫人只感觉到自己已是魂飞魄散。一想到宛可卿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大夫人情急之下便扑通一声跪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老夫人侧过身子,脸上的神色很是难看,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对宛可卿的处置重新考虑。在她的意识里,很早便对这个过分美貌的孙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总感觉到人过于美貌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便今日对她手下留情,留在府里,谁也保证她日后不会因为她母亲与大哥的事情,对他们心生怨恨,从而给府里再次旋起惊涛骇浪来?与其留下她极有可能便是埋下祸患,还不如让她借此机会再次到庵堂里去,至少这样来说,府里会从此得到最起码的安宁。
大夫人看着苦苦哀求老夫人老夫人不理睬,苦苦哀求老爷,老爷看都不看自己,在万念俱灰的边缘时刻,她居然想起了宛可笙!于是,她猛然间跪在了宛可笙的脚跟前,伸出手来拽住宛可笙的裙摆,百般凄凉的哀求着:“可笙!可笙!母亲求求你救救你大哥大姐吧!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自己一个人捣鼓出来的,与你大哥大姐完全没有关系,我不应该设计陷害你!一切都是我的错,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来承担!求求你救救他们,都是我的错!求求你快救救你大哥大姐!只要你在老夫人面前求情,求老夫人绕过他们,从此以后,我发誓再也不会与你为敌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了!”
宛可笙漠然的看着她,面若冰霜,丝毫不见任何情绪,然而心头却的兴奋异常,此刻,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那般的无能无力的难过,她伸出手来搀扶大夫人,说道:“母亲,有什么话你快站起来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折煞可笙了!”
大夫人哪里肯站起来,她紧紧的拽着她的裙摆,死活不肯动一下,非要纠缠出一个结果来不可。宛可笙抬头对着范苒使了使眼神,范苒立马走上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大夫人的手腕一抬,咔嚓一声脆响,一阵巨大的阵痛袭击着大夫人的全身每一跟神经,紧接着,范苒就像是提一个稻草人一般把她提了起来。
这番闹法,也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抬起手腕一挥,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下去!”
一干人等立马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宛可卿在不要命的挣扎过程中,最终也不得不背人强行拖了下去。
亲眼看到自己的一对儿女,就这样硬生生地被人拖走了,大夫人此刻已是万念俱灰,脑子一片空白,一张惨白的脸,如僵尸般慑人,一双深陷的红色眼睛,眼神是那般的散乱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一般,她那一张紫乌的嘴巴,不停得蠕动着嘴唇,咿咿呀呀、的,控制不了的重复着念叨:“可卿,我的宝贝女儿,敏峰我的好儿子,可卿我的宝贝女儿,敏峰我的好儿子,都是母亲没有能力救得了你们……”可是,她最后的话,屋子里却没有人能够听到了,因为她此刻正被众多丫头妈妈们拖着离开了饭厅。
等到屋子里的人们,再也听不到外面的鬼哭狼嚎的声音后,屋子里终于宁静了下来。
宛可笙抬头看着老夫人,神色间有着丝丝担忧,说道:“老夫人,大夫人的娘家,韩太尉府……”
老夫人冷冷一笑,眼珠子转了一下,瞟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看到宛成峰此刻却正在包扎手臂上伤口,不由得狠狠的说道:“完全没有必要通知她娘家人,不管韩太尉府的势力有多雄厚,既然他们将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了宛府,那么,她韩氏便是宛府的人,那么,她的一切必将由宛府的老爷做主了。”
老夫人的意思,非常明显就是对韩太尉府完全隐瞒府里的真实情况。宛可笙不由得眨了几下眼睛,好奇的问道:“可是,这以后母亲都不会出门见人了,还有大哥大姐也不没有在府里了,这些情况能隐瞒住吗?如果那边的人一旦发现这情况,要咱们问个明白,咱们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这也不算什么好难回答的事,问起你母亲,便说她正在静心养病期间,不易见客,对于问起你大姐,那便直接说她去了庙里为她母亲祈福便是,至于你大哥嘛,要是有人问起,就直接告诉他们,是我派他去昌邑那边襄助他二叔去了!如今我倒是想好好看看,他韩太尉府如今能有多大能耐?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对我宛府指手画脚!任意欺凌了!”老夫人没有说话,直接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宛成峰倒是痛痛快快说了一番,只是,那表情却是咬牙彻齿的,有着极大的怨恨。
宛可笙微微的低下了头,心道:这番台词能在韩家人面前有用么?恐怕——没这么容易的吧?
就在当天晚上,宛成峰便对宛府上下全部都下了禁口令,可是,毕竟宛府人口众多,不是外面那些小家小户。而在众多的丫头们中间,已经有了一些窃窃私语,说是大夫人的病情越加严重,而且这此似乎不是老毛病,而是另外又生出的一种怪异的病来,一天神叨叨的,分明就是被鬼附体一般。事实上,对于人类来说,尽管很多人是不相信鬼神之言,然而,这却又是最具有牵强附会的功能,有着无可想象的力量,令人们硬是把不相干的两件事情,硬生生地绑在了一起,这样一来,那些快嘴之人,便以此来不厌其烦的传播,津津乐道的宣扬了起来。况且,在众多的丫头妈妈们中间,的确是有个别的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可是,却没有那胆量说出来,不知道真相的呢?便如同墙头草一般,跟着其他人的演说,再在自己的想象下,理解下,再一次地添盐加醋,如此循环,结果呢,这些各抒己见便演变成了无法收场的激烈。
当正在给小鸟喂的食宛可笙,从宛景玉口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转过头来问道:“你确定没有听错?她们说大夫人是被鬼怪附体了么?”
“我没有听错,她们每个人都在议论呢!说如今的大伯母,神智根本就不正常了的,每天神叨叨了,最喜欢捕风捉影,吓得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从来不敢走出一步。”宛景玉哭笑不得地瞧着宛可笙看,满脸的无奈,“她整天嘴里念叨过不停,叽咕叽咕的说些没人能听得懂的话,完全是满口的胡言乱语,不过呢,有时候有些咬字清晰的,只是一再要求要道士来捉鬼,说是她随时身边都有无数的鬼魂包围着她。即便是给她请来了大夫,她也不肯让大夫近身诊断病情,依这样的情况看,我看她也维持不了几天正常人的模样了,已经进入疯癫状态了,不过,如果她真的得了疯癫之症,五姐也刚好能有人陪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停顿了一下,很快他又继续说道:“只是,就那天闹得那么大,她竟然还能活下来,这也有可能说明她的命格够硬的了。”
宛可笙不由得笑了,说道:“她是不可能这么快就丢了性命的,老夫人和父亲也是不愿意让她这么快便死了。你想想,如果韩家来人,讨要一个合理的交代,父亲要怎么来对付?目前的宛府,还不具备能够一举打到韩家的实力。因此,即便她病入膏肓,父亲和老夫人也会尽力给她请大夫,为她诊治,喂她吃药,吊住她的命。任由她活着自己的世界里,等到有那么一天,她可以死了,那么她才有可能跳出痛苦的深渊。
宛景玉听到这些话,刹那间醒悟了过来,懂得了老夫人和大伯父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与目的。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说道:“四姐,看来要懂得大伯父心里的想法,恐怕在这个世界上,你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了。”
如果这个人是你用了半辈子时间去研究去琢磨的,那么,你也可以做到随时都能掌握到他的所思所想了,这句话,宛可笙却只是在心里面说的,并没有直接告诉宛景玉。不单单是宛成峰的所思所想逃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就连大夫人,她也是有足够的把握了解到她的心思,大夫人刚强好胜,心性坚韧,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缺点,那便是操控欲,她随时都想操控每一个人的命运,操控所有人的思想性行为性,以她为独尊,以她为中心点,永远对她惟命是从,一旦发现有人不愿意接受她的操控,那么,那个人,便会被她想尽一切办法,甚至是哪怕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她也不会继续让那个人活下去,活在她的眼皮底下。就是因为她有着这执着的,顽固不灵的操控欲望,府里那些人才会落到来不及多看一眼世界,便被她一一除掉。事实上,大夫人出自名门之秀,而嫁到宛府,又是宛府当家主母,宛宰相的原配夫人,皇上赐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身份地位都不是泛泛之辈能攀比的,更是有韩家那么强势的支撑力,如果她能放弃那些所谓的操控欲望,老老实实的做到当家主母应该做到的一切,那么,压根就不可能有今日这般悲催的后果。因为,即便是其他姨娘们生下了儿子,她的当家主母的位置,却是牢靠的,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把她拉下来的,然而,她偏偏喜欢对身边的每个人产生操控的欲望!她偏偏骨子里沸腾着一股执着,她就要这么强势,她就喜欢让每个人都围绕她所安排的一切去走,去活!她这一次,算是彻彻底底失去了宛成峰的全部信任,把宛成峰伤得是体无完肤!如果她不是来自于韩家,如果没有现在的韩家为她撑腰,那么,她又怎么可能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这些话自然也只是宛可笙在心里说说罢了,她只是笑了一笑,没有打算说出来给景玉听,因为她不确定这个小男孩是否能听懂。
突然,素雨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宛景玉刚张开嘴巴即将说出口的话被硬生生的吞回肚里,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隐隐的带有怨尤地看着素雨,而素雨压根来不及理会他,直接走到宛可笙跟前,行礼道:“禀告小姐,护国夫人来访。”
宛可笙的嘴角一翘,护国夫人?想必来宛府必定是有什么想法吧?莫非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她的耳朵里了?她沉思了片刻,说道:“她来了,自然会老夫人出面招呼的,咱们无须理会。”
护国夫人一进宛府大门,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奔大夫人的院子,然而大夫人的院子早就安排了不少的侍卫重重保护着,侍卫们忠心效主,因此,护国夫人并没有如愿的进去,无奈之下,她火冒三丈地冲到了芙蓉院,老夫人神情自若避重就轻地说儿媳妇在养病期间,不宜见客。护国夫人却不肯善罢甘休,死活要纠缠着去探望一下。
老夫人见到这位护国夫人如同泼妇一般,毫无体统可言,心生厌恶,也就不再理睬了。护国夫人百般无奈,无计可施,只得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然而,自从这一天起,她的心里便有了小九九,时不时地来到宛府,纠缠不休,非要见到大夫人方可罢休,因为,她不是那么轻轻松松地三言二语便可以打发了的人。
这一天,护国夫人再次来到宛府,而宛可笙那时候正在芙蓉院,正在给老夫人按摩。
老夫人原本正在闭目养神,享受着自己孙女的手艺,一听下人的禀告,突然睁开了眼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说道:“哦?又来了?看来她还真来劲了!没完没了了?”
“老夫人不用生气,护国夫人三番五次的上门来,不就是吵闹着要见母亲吗?咱们就满足她的好奇心好了,她想探望,便让她去探望罢,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宛可笙一脸灿烂的笑容,很轻松的说着。
“还真让她去看望?不行!不仅不能让她去看,而且更不能让她知道真实情况!那女人目前的疯癫模样,真让她看到了,那还不得闹翻天?认为她姐姐在咱们宛府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呢!”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人家非得看一眼,咱们又何必如此为难人家呢?毕竟那可是母亲的娘家人。与其这样长期僵持着,闹得两家打起了肚皮官司,倒不如就满足人家一回,她要亲眼看看,便让她看过够好!至于她看到的是什么,那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老夫人,你说是不是这道理?“宛可笙微笑着继续说道。
老夫人眼睛一亮,随即抬起头,眼睛微微一眯,就这样打量着宛可笙,眼珠子转悠了几下,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笑呵呵地说道:“嗯,这法子倒还真不错。还是你这个小精怪点子多,好,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宛可笙让护国夫人在外面等了满当当的一个时辰,这才悠悠然地走出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姨母,你来了。”
护国夫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因此,见到她那张灿烂的笑容的脸,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变得很难看,气呼呼的说道:“哪个是你的姨母!”
宛可笙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绚丽,丝毫不见怒色,声音更是好听:“姨母,今日你来是准备探望母亲的么?哦,这可怎么办才好,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母亲正在养病期间,是不见客的呢!”
“别想用这一套说辞来打发我,我不吃这一套!今日,我偏要见见我的大姐,如果你们再阻拦着不让见,那么我——”护国夫人本来还想说完后面的我就不客气了的什么话,但是中间却突然被宛可笙笑盈盈地打断了:“姨母,看来你是非得亲眼看到母亲了。那我们也不能一再的为难姨母不是,我这就领你去。”
护国夫人的话被无缘无故的打断,心里正有无名火气冒上来,可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居然同意让她见了?呵呵,看来还真是要拿出韩家脾气来才行!现在知道害怕了?她鼻子里冷哼一声,根本看都不看宛可笙,只是交代自己身边的人:“走吧。”
席琳一脸怒容,更是有着不少的鄙视,气呼呼的对护国夫人说道:“母亲,一个小丫头的话,你也相信?”
护国夫人压低声音劝慰着:“当务之急是要看到你大姨母本人,等咱们手里有了证据,就去太尉府,其他的事情还怕没机会吗?”
席琳一听,感觉是这么个道理,点了点头,说:“母亲说的有道理。”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有露出来,因为她越看前面施施然带着路的宛可笙,心里的那股厌恶感便越加浓了起来,眉头越发皱得紧了,仿佛这宛府的一切都因为有宛可笙的那股厌恶的味道,于是,她一路走来,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如意。
一走到逸韵院的大门口,宛可笙站了下来,转过身来,笑盈盈的说道:“姨母,你先请。”
护国夫人一脸不屑的神情,下巴骄傲的抬高了几分,气焰嚣张地走在了最前面,丫头将门推开,她便迫不及待地第一个抬脚走了进去。
刚跨进院子,还没来得及抬起脚来走上两步,众人只听到,嗖的一声,院子里,半空中,左边有条绳索飞来,紧接着,嗖的一声,右边又有条绳索飞来,护国夫人还来不及回过神来,身上便被套了两圈绳索。
众人不由得一片惊呼,在惊慌失措间,纷纷抬头,个个惨白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只见面前有两个小道士交错游走,嘴中念念有辞,她被缠绕得动弹不得。
被莫名其妙的绑成了人肉粽子的护国夫人,此刻怒火冲天,噼里啪啦一顿呵斥:“宛可笙,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还有你们这些狗东西,这都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吗?”
席琳这才从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惊吓中醒了过来,慌乱中不管不顾的抬脚就冲了进来,一进到院子,最先看到院子里居然摆放着一个祭坛,一个白须红颜老道士居高临下地站在坛后,左手高举着摇铃,右手在胸前作出怪异的动作,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两瓣嘴唇不停地蠕动着,口里念念有词!
“你们都是些什么人!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席琳大叫:“快把我母亲放开!”
白须红颜老道士仿佛压根没有听见有人说话,也好像根本知道院子里已经冲进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只是把手中的摇铃往祭桌上重重一扣。
“铛!”院子的上空,便回荡起来这非常脆响的声音,久久旋绕在众人的耳朵里。只是那白须红颜老道士,双眼蓦地睁开。于是,那两个小道士便各自抓住绳索的一端,使劲的拉紧起来。站在那儿的护国夫人被牢牢捆住,心里早就惊悚不已,但也无处可躲,于是,她只能心急火燎地尖声叫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救我!救我!”
院子大门外的丫头妈妈们,清晰地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惊悚慑人的声音,个个吓得面如死灰,不知道护国夫人母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不由得在惊慌中窃窃私语了起来。尤其那些护国夫人带来的丫头妈妈们,心里更是心急如焚,只想冲进去救出主子。然而,范苒挡在了众人的面前,院子里除了护国夫人母女,谁都进不去。丫头妈妈们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不一会,好像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宛可笙这才走了进去,轻轻的抬了抬玉碗,做了个手势,瞬间,那位白须红颜老道士立马冲过去,手里举着一把木剑在护国夫人面前挥舞着,嘴巴里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晓我心意,一切妖魔鬼怪,快点伏诛!”
白须红颜老道士口里念叨着,手却托起了桌上的香炉,把黄符焚化,接着将香炉举到护国夫人的跟前晃悠了起来,随即,他骤然间一声大喝:“一切妖魔鬼怪,即刻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刻,一炉香灰泼向了护国夫人,只见护国夫人全身上下的香灰淋淋尽致,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个狗东西干什么!滚开!来人啊!人都死完了吗?”护国夫人心里是又急又气又是万分恐惧,她大声叫喊着,不要命地挣扎着,然而,不管她如何挣扎也都无济于事,更要命的是,原本干净的地方,被她这么一折腾,如今却是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香灰,成了活脱脱的香灰人儿。
席琳一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管不顾地扑过去,不要命地捶打着那两个小道士,不知道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气力还是身份,又或者是在她的意识里,小道士就如同木头一般,不会还手,由着她捶打,然而,结果却是道士不过轻微地抬了一下脚,她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彻彻底底一副狼狈模样。
“一切鬼怪,立现原形!”
白须红颜老道士又是一声大喝,拿起桌上的一碗鸡血,猛地向扑到在地上的人儿泼了过去。
席琳刚刚被摔倒在地,全身还正是一阵剧痛中,心里怒火冲天的正准备爬起来,哪里会想到下一秒的自己会遭遇到这样离谱的变故,因此,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全身上下被泼了个满堂彩,她哪里受到过这般耻辱,更是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情,整个人简直是狂怒到了发疯的地步,一个骨碌,跳起来,看也不看,想也不想地扬起巴掌就给了刚好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小道士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们这些不要命的狂妄之徒!也不看看姑奶奶是哪个,就敢如此胡作非为!还真是不要狗命了吗?”
一旁的护国夫人见到自己的心肝宝贝也遭遇到了不测,心里是万分焦急,千般狂怒,当然,还有不少的惊恐,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这样。不过,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大喊大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外面的人都死了吗?快来人啊!快来救我……”
护国夫人的尖叫声,飘荡在院子里,也穿透了屋顶,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宛可笙抬起玉碗挥了一下,站在门外的范苒便闪到了一边去,那些如同被隔离了的丫头妈妈们这才不由分说全部冲进了院子。然而,当众人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不由得个个瞪大了一双眼睛,每个人的嘴巴张大得可以塞进自己的拳头。相隔时间也不过片刻,可是,刚刚还气质昂扬的护国夫人母女,如今那全身上下被洒满了鸡血和香灰,看上去,完全是比外面那些疯婆子还不如,那原本属于她们的夫人小姐的尊贵,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可为难了这群丫头妈妈们,她们是肚子都笑得生痛生痛的,却也只能在肚子里笑,脸上丝毫不敢泄露出来,只得憋着一张哭笑不得的脸,冲上去,不由分说推开那两个道士,急急忙忙,小心翼翼地把护国夫人解救了下来。而一旁的席琳,此刻却是嚎啕大哭了起来,跳起双脚,指着宛可笙的鼻子,大声哭骂了起来:“丢死人了!呜……宛可笙,你这个千刀万剐的小贱人,你看看我们成什么样子了!……我……我……我不活了!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小贱人!”
这个时候,宛可笙笑盈盈的悠悠然的走了进来,当走上前来的时候,她的脸上故意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只是,那眼睛里却是满当当的嘲讽与讥笑:“哎呀,这是怎么回事?苏妈妈,苏妈妈!”
为了防止大夫人偷跑出去,也为了防止大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们私下乱嚼舌根,把大夫人的真实情况泄露了出去,因此,老夫人特意指派了苏妈妈前来看守大夫人,因为这位苏妈妈是出了名的对人严苛。她一早便收到消息说护国夫人要来探望大夫人,便立即遵照四小姐交代的一切,将这院子布置得妥妥当当,只等着护国夫人母女的大驾光临,刚才她一直躲在屋子里欣赏着院子里的喜剧,从来不拘言笑的她,脸上好不容易露出丝丝笑意。可是,这时候却听见宛可笙在院子里叫她,急忙装出一副慌里慌张的模样从屋子里奔了出来:“县主,奴婢在。”
宛可笙脸上是一本正经的神情,抬起玉碗,指着站在院子里的狼狈不堪的护国夫人母女,说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姨母要来看望母亲,既然院子里请了道士来作法,你们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你看看,这下可把姨母吓着了吧!”
苏妈妈急忙行礼陪罪,模样是有板有样:“还请护国夫人赎罪,老奴不知护国夫人到访,怠慢了夫人,确是老奴失礼了,不过——这道士是大夫人今日临时交代人请来的,因此才没来得及禀告上去。”
护国夫人的脸色非常难看,怒不可恕的呵斥道:“完全是一派胡言!我大姐怎么可能相信这些鬼东西!更加不可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进眼睛的!”
宛可笙看了看她那满头满脸的狼狈,克制住心底的情绪,故意幽幽的叹了一声,万般无奈的说道:“姨母,现在不是以前了。母亲的病情的确很不乐观,我知道说什么也没有亲眼看到的真实,姨母还是亲自进去看看母亲吧,也请你好好劝慰一下母亲,她的身子的确需要静心调养才行。”
护国夫人此刻却是愤怒到了极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一身狼藉,想也不想地直接冲进了屋子。
屋子里,半幅帘子挂在窗户上,屋内的光线毫无光亮。空气的中充斥着浓浓的异味,在昏暗中,护国夫人只看到幔子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她疾步上前走了两步,晃眼一看,立即转过头来,怒火中烧的呵斥道:“我是来看我姐姐的!你们要我来看的到底是什么人?”
苏妈妈急忙唯唯诺诺的回答着:“这便是咱们的大夫人啊!护国夫人,您再仔细瞧瞧。”
护国夫人一听到这话,不由得再次转过头去,眯着眼睛仔细查看了看不远处幔子里的情景,只见躺在床上的女人,仿佛毫无知觉,两颊凹陷,青黑的黑眼圈极为严重,原本就有些高的颧骨更显得突兀,这哪里还有她记忆里的那个高傲富贵的贵妇人的丝毫影子!这一下,护国夫人彻彻底底地目瞪口呆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眼前如同死人的女人是自己的亲姐姐!
护国夫人身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心里的确被震撼到了,这一次,超过了刚刚在院子里遭遇的惊悚——为什么就病成了这副模样了?到底是什么病如此严重?宛府,到底做了什么?
大夫人这个时候正在昏睡中,哪里知道她的妹妹几次三番的吵着闹着要来看她,如果是以前的大夫人,是绝对不可能让娘家的人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自己,可是,今非昔比了!一切都打了一个滚,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苏妈妈赶在护国夫人前头走了过去,掀开了幔子,站在大夫人床前,小声唤道:“夫人,夫人,您醒一醒,护国夫人来看您了。”
护国夫人看到大夫人这大白天的还一再昏睡,脸色也是非常难看,好像已经病入膏肓了!她的眉头不由的越皱越紧,眼睛里的戾气越来越重。
难怪三番五次地不要我与姐姐见面!
哼!早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原来你们宛府压根就是把人给囚禁起来了!
好大的胆量!
“大姐!”护国夫人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
这一声呼唤,突然把大夫人惊醒了过来,眼睛猛然地睁开了,可是,直到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皮包骨的手来揉了揉眼睛,猛然间动作飞快地坐了起来,抬眼看了看面前站着的护国夫人,只是,护国夫人分明感觉到,她的那双眼睛,毫无灵气,如同死鱼一般,好像压根就认识她似的。
护国夫人心里却是焦急不已,靠近一步,抓着大夫人的手,急切地再次喊道:“大姐!我来看你了!”
大夫人傻愣愣地盯着护国夫人,脸上毫无表情,突然,她用力地甩开了护国夫人的手,一脸惊慌,双手在面前不停地乱舞动着,口里高声念叨了起来。
“不要来找我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我,我已经知道错了,大姨娘,你,你就放过我吧……”
“这事呢,说起来,其实也不能怪我,要怪,只怪你命不好,我,我,我也是被逼的啊!”
“是真的,是真的,我给你做道场,给你做法事,我给你赔罪……你,你绕了我,好不好……好不好……”
大夫人最开始是撕心裂肺的狂喊,慢慢的却变成了不断的哀求。
护国夫人十分惊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这位姐姐,压根就不认识她了!
不过,这护国夫人,忽视了一个最关键最简单的一点,不仅仅是她看着她的大姐不同以前的模样,就此刻的自己,也完全没有了她原本的面貌。这满头满脸的狗血和香灰,不要说大夫人已是病入膏肓之人,就算她此刻回到家里,也会引起一片胡乱众人也只能当她是街头上流浪的疯婆子了。
苏妈妈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了一句:“护国夫人,您要不要先去梳洗一番再过来,小心吓着夫人了。”
护国夫人一听这话,云里雾里似的,十分的不解,因此,她横眉怒目地冲口而出:“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吓着姐姐了?我长得很吓人吗?”
宛可笙至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屋子里的动静,这个时候听到护国夫人的话,嘴角不由得上翘了起来,只是,没有笑出声音。
护国夫人却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现状模样,她也根本没有理会苏妈妈的好心提醒,只是急切地抓住大夫人的手臂,焦急的说道:“大姐,我刚才一走进院子,便看院子里有人在做法事。这些是你交代的吗?大姐!”
大夫人仿佛听到了她说的话了一般,嘴巴里随即嘀咕嘀咕了起来:“啊……法事?哦……是啊,是,是我做的……我……”她双手猛然间拽住护国夫人的胳膊,神色十分紧张,不停的问着:“鬼,鬼被抓住了吗?鬼被抓住了吗?”
护国夫人震惊异常地看着大夫人,问道:“大姐,你在说什么?什么鬼?鬼在哪里啊?”
“嘘!小声点,别那么大声说话!小心她来找你!”
大夫人赶紧捂住护国夫人的嘴巴,两只眼睛咕噜噜地转悠着,脸上的紧张神情多了几分,她压低了声音,把嘴巴凑到了护国夫人的耳根上,神秘兮兮地:“鬼就在这院子里啊!我告诉你,我亲眼看到的哦,那鬼就是第一任大姨娘啊!她穿着红彤彤的衣裳,又黑又长的头发,还有,她的舌头伸得好长好长的!你不知道,她每天半夜就爬了出来,她是来找我报仇的!一定是她!不,也有可能是三夫人找我索命的!是,就是这样的……是,就是她们!我知道的!就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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