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可笙看了看他,闪过一丝笑意,眼睛微微一斜,说道:“不过是要求你陪着香灵公主玩一会儿,你却如临大敌一般,躲之不及,我倒是奇怪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香灵公主不过一个孩子,心眼并不坏。”
宛景玉的笑容暗淡了下来,说道:“我确是不喜欢皇家的人,个个骄纵蛮横。”
“你从哪里来听来的这套固执舆论,难道你没发现她喜欢你,是许许多多的人梦寐以求也难以得到的好事情吗?虽然公主的确有那么一点自傲,然而那也是身份高贵的自然现象嘛,再说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心眼,完全是一个纯真活泼的性情呢!”
“我就不稀罕她那至尊至贵的身份,免得落下一个攀附权贵的口实!“宛景玉的一张脸,完全没有了笑意,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这孩子还真傻得可爱。”宛可笙一看到他那认真严肃的冷如冰霜的表情,禁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把自己当大人了?居然有如此陈腐不堪的想法。”
宛景玉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我当然知道,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必然不能过于计较一些小打小闹。但是,像这样的小事儿,也就没有必要放在心上了。”
宛可笙却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番话,不由得深感好奇,问道:“我不过是为了你考虑,对了,好像那八公主对你不仅仅是喜欢,更是……一心想要把你弄进宫去当她的驸马哦!”她说这话压根就是逗景玉开心罢了,然而,宛景玉却整个人傻眼了:“你如何得知的?”
宛可笙嘴角一翘,长长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只见那黑白分明的双眸闪烁着一丝故意捉弄的玩味:“公主每次看到你,那模样就像是老鹰看到了小鸡一般,两眼直放光呢,口水都流出来了,呵呵,有此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来,年龄再小的人,见到美丽东西,也就会不自觉的想占为己有。相同的道理,只要是具有美色之人,不管是在大人眼里,还是孩子的眼里,都会引发对方的色欲。”
“啊?”宛景玉惊讶的啊了一声,目瞪口呆的站在了那里,他实在不明白四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如果不是这样,你觉得我会开口叫你陪她玩那些无聊的游戏么?其实,景玉你还真的应该好好想想,是不是不要辜负了公主的一片痴情,顺从天意,娶了公主吧!“如果真是这样,公主日后的悲惨命运便自然被改变了,而景玉在大楚也就有了一个坚硬的身份,不会再有所担心受人欺负了。不过,这样一来,景玉也就意味着只能委屈地拥有一个空名号驸马爷,而大好前途便不得不被中断,也就自然地失去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宛景玉忍不住脱口而出,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色也在瞬间变得异常难看:“她妄想!我绝不同意!”
“连公主嫁给你你都不愿意,那你愿意娶哪个?”
“我哪个都不娶!”宛景玉看着她,极力抗议着,可是等他亲口说出最后那个娶字的时候,脸上莫名其妙的飞出一朵绯红的色彩,盯着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骤然间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
“既然你没有心仪的人要娶,那还是选公主得了。”
“别别别……你这不会跟我来真的吧……你……我……我告诉你……”
宛景玉憋红了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绝美脸蛋,支支吾吾的想说又说不明白,可是,突然,他闭上了嘴巴,漂游不定的视线定住在前方的某一处。宛可笙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离她们不远的小道上,宛欣如一路朝她们这边狂奔了过来,狂奔中,双手在不停的用袖子抹着眼泪,刚到她们跟前时,她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膝盖登时磕破了皮,腥红的血丝流了出来,追过来的丫头急忙弯腰搀扶着她站了起来。
宛可笙和宛景玉不仅看了看对方,接着宛可笙问道:“四妹,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宛欣如抬起头,满脸的泪水,当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人是宛可笙的时候,立马飞快的用双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我自己不小心,让沙子掉进了眼睛里。”
沙子掉进了眼睛里?当人是傻瓜吗?至于说出这般谎话来敷衍她呢?宛可笙原本就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然而,看着宛欣如在她面前如此表演,宛可笙心头猛然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
宛欣如的丫头蝶儿此刻却不管不顾地火冒三丈的说了起来:“四小姐,我们小姐向来就是一个本分之人,这您是明白的。小姐好心好意在夫人榻前端茶喂药的伺候着,可是,大夫人一喝药便借口说汤药温度太高,就骂扎扎实实地痛骂了小姐一顿,说小姐是有意加害她,让她烫伤了舌头。原以为小姐被夫人骂了,嫌弃了便不会再要求小姐进屋子伺候了,那才不是,小姐前脚一踏出夫人屋子,还没能回到自己屋子,大夫人便又找人前来要小姐回去继续伺候着,说是她屋子里的个个丫头都不成事。并且还交代说要小姐晚上也不得离开她的榻前。小姐当时便感觉到了异样,便要好言拒绝,可是大夫人却又说她眼里没有她这个当家主母,一定是嫌晚上伺候辛苦,一心只是想着自己享受安逸的生活,更难听的是,居然大骂小姐是有意要激怒她,好让她旧病复发,病情加重,一直不能好起来等等!大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家小姐,完全是卯足了劲地在鸡蛋里挑骨头,挑不出骨头来也要痛骂一顿,反正是我们小姐无论怎么做,在她眼里都是一个错字!”
宛欣如一听丫头噼里啪啦的说着这些话,心里一急,脸色巨变,担心这又得生出什么事端来,不由得呵斥了一声:“住嘴!休要胡言乱语了!“接着惊慌失措的快步离开了,蝶儿看着小姐那副担忧的模样,也只好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嘴巴,疾步追了上去。
“如今这大夫人怎么了?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残暴?以往的她,再怎么样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啊!”宛可笙不由得自顾自的脱口说道。
“这丫头所说的,又怎么能代表得了全部?“突然,宛景玉一声冷笑,接着他抬起手腕,二指与大拇指交叉了一下,一个响指脆生生的响了起来,随着这音符还飘荡在耳边,眼前便恭恭敬敬地站了一个全身黑衣的卫士,行动之优美,动作之轻微,仿佛是一片落叶飘然而至一般:“小主人。”
宛可笙早就知道,宛景玉身边随时随地都隐藏着许多武功极其高强的暗士,此刻也就见怪不怪了,因此,她的面上倒也是一片平静。
“把你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好的,昨日里属下见到三姨娘劝慰五小姐的时候,说如今大夫人手心里拽着六小姐的性命,因此请五小姐务必看到妹妹的份上,也要在大夫人跟前去伺候,于是,五小姐连夜便抱着被褥去了大夫人屋子里。大夫人的确是交代了下人,在屋子里放置了一张软榻,说是供五小姐睡觉,然而,直到五小姐忙碌到了深夜,人还没来得及躺下,眼睛还没闭上,大夫人便又叫嚷着她的腿脚麻木,需要捶腿,一会又说口渴了要喝茶,就这样反反复复,只要五小姐身子一躺下,便又立即被喊了起来,如此这般一整夜,折腾了不下十次。五小姐在大夫人面前比一个卑贱的奴才还不如,压根就没有一丝喘气的机会。”
暗士的话一完,宛景玉手一挥,叹了一声,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暗士便如同魔术师现场表演一般,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宛可笙的眉头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这件事情明显是有古怪。你想想看,大夫人如果真的需要人伺候,院子里那么多的丫头妈妈们,她这样明目张胆的折磨着五妹妹,难道就不怕被人说成是她故意凌虐庶出女儿吗?”
宛景玉思索了一番,最后说道:“可能是她身子上的病,引起她的性格也就跟着暴烈了。”
这理由算不上充足,宛可笙倒是怀疑,大夫人是不是把耳朵被咬一事,迁怒到了宛欣如的身上,毕竟,她与宛欣兰是一母同生的亲姐妹。
原本认为这件事已经翻过一页了,可是,就在当天晚上,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大夫人最心爱的一个玉佩居然被宛欣如莫名其妙地摔碎了。这下气得大夫人火冒三丈,当即在屋子里把宛欣如痛痛快快的狠骂了一通后,直接把人轰了出来。
第二天还不到用午餐的时间,韩妈妈便满面笑容地来到了宛可笙的屋子里,笑呵呵的说道:“县主,如今这五小姐也不知怎么的,一下就病倒了——您看,大夫人原先也一直不忍心劳累了您,可是,如今这……”
宛可笙在听说了五小姐病倒的事情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来,不过是漠然的一笑,问道:“哦,原来如此,但不知道母亲有什么交代吗?”
韩妈妈一听,立马低下了头,整个人的动作以及声音非常恭敬得体,十足的奴才模样:“夫人交代,请县主进屋子里去照顾她。”
宛可笙表情平静,神态自若的说道:“哦,这是做女儿的本分,你转告母亲,我等下便过去。”
韩妈妈心满意足的走了。
宛景玉却立马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说道:“四姐,大夫人这不是明摆着太欺负人了嘛,我们不能再装聋作哑下去了!”
大夫人自从成功的把三夫人构陷致死后,便一门心思地咬住了宛可笙。宛景玉心里的那滔天的恨意,真恨不得立即将她千刀万剐!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吓她的时候就不应该留她一条贱命了!
宛可笙看了看他,莞尔一笑,她明白了他心里的积怨有多深,也懂得他有多么不甘心,只是,她慢慢的伸出右手来,端起桌上的茶杯,稳稳的握在手中,用左手手指揭开茶盖,不慌不忙的放到嘴唇边,轻轻地呡了一口,说道:“不用理会这些的。”
看到她那根本不在意的笑容,宛景玉心里是万分焦急,他眉头扭成了麻花,急躁的说道:“四姐,你一旦进了那个老巫婆的屋子,她一定会想尽法子的来折磨你……”
“四弟!”宛可笙断然一声冷喝,断了他想要接下去说话的冲动,因为看着他那副心急得不得了的模样,几乎已经是达到了失去理智的地步:“你怎么可以这样口无遮拦?难道你不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吗?”
宛景玉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一时间千言万语被堵在了喉咙里,他只能转过脸去。
宛可笙看着他,不由得缓和了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完全不用那么担心的,你如此担忧,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可告诉你哦,在这个世界上,还找不出一个可以欺负到我的人。她不是要我进她屋子里伺候她吗?那我自然也就没有不去的道理了,不过呢,我可不能保证,我去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
果然,刚刚过去一个时辰,大夫人的屋子里,便多了一位笑容满面,款款而来的宛可笙。屋子里,大夫人正在闭目养神,身着一件高领锦绣衣袍,刚好把右边那边被咬掉的耳朵掩盖住了,在大夫人的脚跟前一个丫头正在给她捶着大腿。韩妈妈小声说道:“四小姐来了。”
大夫人却装着睡着了的模样,好像压根没听到韩妈妈的话,过了很长时间才慢腾腾的睁开了双眼,注视着宛可笙看了一会,脸上这才慢慢的有了一丝微笑,说道:“可笙,你来了。”
宛可笙的脸上全是阳光明媚的笑容,甜滋滋的说道:“是的,母亲交代了可笙要来您的跟前伺候,我又怎么能不来呢。”
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瞧,这不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吗?”
大夫人说完这话,便把目光放在了宛可笙的身上,宛可笙一张白皙滑嫩,光彩照人的脸上,满满是灿烂如花的笑容,她亲切的走了过去,温柔的搀扶着了大夫人。其实,在大夫人睁开眼睛的时候,韩妈妈就交代了下去,招呼人准备摆好晚膳。
屋子里所有的丫头妈妈,都亲眼看到大夫人与宛可笙,犹如一对感情极其深厚的母女。
转眼,他们来到了饭厅。
事实上,大夫人现在只是生了病,懒得多走那两步路,所以才交代把饭桌摆到了饭厅来,以前的大夫人,可是有专门独自享用的豪华小饭厅,那里没有安排任何事物进去,只是独供她一个人一日三餐吃饭的堂屋西次间。
大夫人在宛可笙搀扶着走进了饭厅,宛可笙脸上一直保持着甜美的笑容,可是大夫人却明显感觉到自己那被她扶着的胳膊,一阵阵骨头粉碎般的火燎火燎的痛,等终于走进了饭厅,她禁不住的胳膊一抽,拼了命地摆脱了她的那双力大如牛的手。
宛可笙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几下,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看着她问道:“母亲,你没事吧?是不是感觉哪儿不舒服了?”
大夫人脸色在那一瞬间微微一沉,随即又恢复了过来,说道:“没事的。”
宛可笙打量了一下整个饭厅,眼睛所到之处,全部都是名贵的古董玉器,她情不自禁的扬起了嘴角上的一抹笑意。到了这个时候,丫头妈妈们早在韩妈妈的指挥下,摆好了一张檀木雕刻八仙桌,桌边毫无章法地摆放着三四只檀木雕刻圆凳。
韩妈妈看着她那嘴角边上的笑意,不由得说道:“这屋子里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县主这么大的兴趣?”
宛可笙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慢腾腾的说道:“我不过是有点敬佩母亲的大手笔,这满屋子的摆设物品,一看便是连老夫人的屋子里,也没有这般的名贵珍藏品。”
大夫人娘家可是赫赫有名的韩太尉府,这些年来又是宛府的当家主母,富足,那是必然的了。而且,这富足可不是平常人眼里所看到的富足。韩妈妈满面笑容的说道:“县主这是说笑了。谁都知道老夫人屋子里的所摆设的物品,那才叫名贵珍藏品呢。县主你才没有真正的看到过的,不过是老夫人嫌它们摆在外面闪花了眼睛,便交代人收了起来。夫人这里的这些东西,不过是些平常到处都见得到的摆设物品罢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宛可笙盯着不远处的那道博古格,里面有着横竖不等、高低不齐、错落参差的一个个空间,空间里面放置着形态各异的名贵盆景,名贵玉石,而其中最引人眼球,摄人心魂的是一只玉镂雕花耳人物纹杯。玉料青色。器圆口,圈足,口外以阴线饰弦纹一周,两侧各镂雕一折枝梅花和鹊为耳,腹外壁以浅浮雕手法饰山水人物纹,并于一角以剔地阳文草书五言诗两句:“长鸣白云静,高步碧山深”。
一旁的大夫人,漠然的看着宛可笙那副专注的模样,自认为宛可笙被她的财富震撼到了,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冷笑。皇上的确曾经赏赐过不少的东西给了宛可笙,这她心里也早就清楚。可是,宫中物品又能怎么样?说不一定压根就没有她自己这多年来的珍藏好到哪里去!她之所以要把这些心爱的宝贝全部摆放出来,目的便是要给宛可笙首先立一个下马威,要让她明明白白的清楚,就她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出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来与她这高贵的身份地位相提并论的,更别说在她面前逞什么能了!大夫人眼睛看向了韩妈妈,说道:“交代下去,是时候上菜了。”
韩妈妈一招手,便有一个丫头提着一个精致的黄铜水壶,往一个小盆里倒了小半盆的温热水,接着又有一个丫头赶紧走上前来,提大夫人把又宽又长的衣袖挽了起来。
“你没有看到,就你那五姐,有多么不懂事。”大夫人在洗着手的时候,冰冷的话从她嘴里飘了出来,“整个人,完全就是一个癞蛤蟆一般,指一下,动一下,完全一个木头呆子,想着好歹也是宛府的小姐,日后还盼望着寻得一门好亲事,我也就有心好言好语调教一番,可是,这话还没说出口,她倒好,满眼睛的掉起了金豆子,那模样让人看到,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这等不识大体的鬼样子,怎么配做我们这堂堂宛宰相府的千金小姐,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这当家主母对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宛可笙一脸如初的平静,只是在嘴角上隐隐的牵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给人的感觉好像她压根就没有听懂大夫人所说的话。
大夫人却没有想要住口的意思,她的话还在继续:“就她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走出去,也不过是丢人现眼罢了!”
宛可笙的脸上只是露出一个浅浅的若隐若现的笑容,嘴唇却并没打算开启说话的意思,好像根本不知道大夫人是话中带话,含沙射影。
大夫人的眉头莫名其妙的皱了起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旁注意到了的韩妈妈急忙说道:“五小姐自小也不过是在三姨娘身边长大的,夫人没能亲自调教她,这不懂规矩倒也是可以理解,夫人可不能与她一般见识才是。”
只听到大夫人说着寒气逼人的话:“可笙,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宫里请个司仪嬷嬷来,专门教一教规矩礼仪什么的,这样也不至于日后她出了门,丢了宛府的脸面。”
宛可笙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咸不淡,说道:“母亲说得对。”
宛府向来是书香门第,府里面的行事做派,完全与那些暴发户和新科状元般的新兴之府邸所不同。晚餐所用的菜肴,尽管看上去也只是十菜两汤,可是,没一个盘里的菜肴却是做得很精致,色香味俱全,一看便知道厨子是用了不少的心力。
这时候,韩妈妈便暗示着宛可笙,对她不停的眨眼睛,噜嘴巴,显然是提醒宛可笙,你不是来伺候大夫人的吗?这个时候便要亲自动手为大夫人夹菜了。
宛可笙却一直站在那里不为所动,好像压根就没看到韩妈妈的暗示,也根本不懂什么。
大夫人一见她久久没有动静,脸色即刻暗沉了下来,不高兴的说道:“可笙,你要向你大姐学习,她在家的时候,只要是我吃饭的时候,她可都是站在我身旁为我夹菜的,这才是一个好女儿的孝心之道。”
宛可笙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如扇的眼睫毛扇了几下,那双明亮的凤眸眨巴出了一道道闪亮的光芒,只见她笑眯眯的说道:“可是母亲,我一向反应迟钝,手脚又不麻利,所以才不敢轻易动手动脚,害怕一个不注意,便会摔坏一些东西。”
大夫人笑了,只是那却是笑里藏刀的冰冷:“这你不用过于担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责怪你便是。”
她原本还没有真的打算要刻意为难她,然而,这眼前站着的宛可笙却是怎么看也看不顺眼。多看一眼,那心里的怒火便莫名其妙的多了起来,她就偏偏要借此机会好好在她见识一下她这个当家主母的威性是决不容许任何人的挑衅,她就是要压一压她宛可笙的傲气,免得她认为自己可以一直目中无人的狂妄下去!她就是要狠狠的教训一下,以此出一出心底里的那积压许久的强烈怨恨而已!
宛可笙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母亲,既然您都说明了不会怪我,那我便来为母亲尽一尽心意吧。”
她步履轻盈的走上前来,亲自为大夫人夹了一块照烧鸡腿,放进了大夫人面前的碗里,大夫人斜着眼角瞟了一眼,看到她一副小心翼翼,心生忐忑的模样,脸上的神情才有了一些缓和。
她以前想了那么多如何对付这贱丫头的法子,怎么就没有想过把她弄到自己跟前来,以调教之名亲手把她折磨致死呢?要知道,大楚是以孝道治理天下,以孝为大,她宛可笙要想在大楚生存下去,就得事事以遵从她这个当家主母为主,乖乖的尽到一个女儿的孝道,哪怕她有皇上封赐的县主身份,哪怕她的心气有多么清高,在嫡母面前,她这个庶女就得乖乖就范!大夫人正在心里盘算着,就听见宛可笙笑眯眯的说道:“母亲,这龙虾丸子味道鲜美极了,您快尝尝看。”
宛可笙边说边亲自抬起玉腕,拿着汤勺往那专门煲汤的瓷罐里舀了满满一汤勺滚烫的丸子汤,根本不理会那翻腾着的缭缭轻烟,直接全部倒在了大夫人的身上,满屋子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而大夫人此刻却被震惊得如同傻了一般,她在毫无预兆地情况下遭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哪里能想到更是来不及躲闪,身上传来火燎般的滚烫,全身都是那龙虾丸子汤,淋淋尽致。
春暖花开的季节,身上的衣裳自然减少了许多,那肉皮上传来如火焚烧的痛感,大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惨叫了起来,她脸上的五官已经变形,扭曲,那原本是深陷的两颗眼珠子,此刻却是愤怒疯狂的要往外冒。满口的牙齿发出嗤嗤的响声,犹如宛可笙此刻正卷缩在她的口腔内,她正在使劲全身力气,把这该死的小贱人嚼成肉末,最后骨头渣子都不剩的吞进肚里!
宛可笙的眼睛里挤出隐隐可见的内疚,赶紧靠前准备要给大夫人擦拭身子,大夫人在极致的愤怒冲击下,只感觉到满脑子沸腾着无语言表的冲浪,宛可笙一看她的表情似乎很是痛苦,便想着要为大夫人擦洗身子,转头一看,刚好一旁的丫头手里端的刚才大夫人洗手还来不及倒掉的那盆水,她便接了过来。
“砰咚!”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砰咚!哎呦喂!”随着椅子倒地,宛可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整个身子也如大山垮塌一般向大夫人身上扑去。
众人睽睽之下,宛可笙端着水盆,就在那么一瞬间,大家压根就没看清楚,也不知道她是因为手忙脚乱还是故意而为,她就那样端着水盆就往前跌了过去。
“砰咚!哎呦喂!”大夫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背上宛可笙如大山般的压着她。
“砰咚!哎呦喂!”而大夫人的身子底下,却是一心想要极力保护着大夫人的韩妈妈当了肉垫,她只感觉到自己的一把老骨头都给压成了粉碎。
“哎呦喂!哎呦喂!”大夫人凄厉的尖叫声冲破了房顶。她被宛可笙这一撞摔倒在地上时,偏偏正好伤到了胸堂,一浪高过一浪的巨痛袭击着她的整个身躯的神经,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疼痛难忍的尖叫。
“哎呦喂!县主!您快起来!哎呦喂!您快起来啊!夫人被压倒了啊!”韩妈妈哎哟哎哟地狂叫到。
宛可笙似乎非常艰难地从大夫人身上爬了起来,在没有人能察觉到的时候,她的手肘却有意的在大夫人的肋骨上用尽全力压了一下。大夫人又是一声惨叫,几乎痛晕过去。
“哎呦喂!”一声惨叫又从大夫人的嘴里冲了出来,只见大夫人那脸上满满是痛苦不堪的表情,身上的剧痛如猛兽一般冲刺着,令她近似于昏迷。
宛可笙好像全身没有丝毫力气,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一看赶紧上前搀扶着她,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好像因为没有力气需要抓住可以支撑的东西,不经意间抓住了铺在桌上的席布,可是,她的手却无意识的滑了下去。
“噼里啪啦!乒乒乓乓……”一时间,随着宛可笙的手的滑落,桌上所有的碗筷,菜肴、茶壶……所有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全部石化。
而地上躺着的大夫人,痛苦得变了形的一张脸上,脖子上,胸膛上,全部都是五颜六色的饭菜,五香俱全,淋漓尽致,整个人看上去是那么的狼狈异常。
“夫人!”一个妈妈惊呼着扑了过去,想着把大夫人搀扶起来。可是,刚刚把手放在大夫人的胳膊上,还没来得及拉起大夫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被莫名其妙的被踢飞了出去,落在了屋子里的一架多宝格上。这还不打紧,最要命的是她不是一个人,而是和大夫人一起承受了这突如其来,仿佛从天而降的一脚。
原来就在她弯腰下去想要搀扶起大夫人的时候,宛可笙抬头向一旁的范苒暗示了一下,范苒便迅速地用力一脚向那个妈妈踢去。那妈妈刚把人扶起来,莫名其妙受了范苒这一下,顿时连带着大夫人一起撞到了不远处的多宝格上。
“噼里啪啦!乒乒乓乓……“一瞬间,多宝格上的那些自雕琢成的玉松石人物纹嵌饰、羊脂玉的玉兰花,玉镂雕花耳人物纹杯,珐琅嵌青玉的花瓶等等全部的珍藏品稀罕物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在那一片狼藉的地上,大夫人正好在那些破碎的瓷片里面,她亲眼看到是因为自己的头撞在了多宝格上,才引起多宝格的倒塌,看着地上的这一滩零零碎碎的瓷片,整个人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犹如根本没有灵魂的稻草人一般。
而屋子里的所有丫头妈妈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瞬间所发生的巨变,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前一秒钟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可就是眨眼功夫里,便发生了这一天翻地覆的变故。
宛可笙肩头一耸,两手一摊,满脸遗憾无助的表情,说道:“唉!快起来吧母亲,地上多潮湿啊!我早就声明了我一向反应迟钝,手脚又不麻利,但是母亲偏偏说了横竖都不会怪我,要我尽心伺候便是……您看,现在……唉!”她嘴上说着话,身子就要弯下去,意思是把大夫人搀扶起来才是最紧要的。
“哎呦喂!你别碰我!你走开啊!哎呦喂!走开啊你!哎呦喂!”大夫人整个人好像进入了一种失控状态,手舞足蹈的挣扎着,死也不要宛可笙碰触到她的身子,好像宛可笙浑身上下都是无数根毒蛇,只要一碰触到她,就会被狠狠的咬上一口。她张开大大的嘴巴,撕心裂肺地痛叫着,以往她那时时刻刻谨慎维护的威严形象消失殆尽,那尖锐的痛苦的嚎叫声穿透了屋脊,冲破了房顶,让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真切的感受着震耳欲聋,毛骨悚然。
韩妈妈一看好像完全不顾及大夫人的疼痛狂叫,依然想要去搀扶,便急忙上前阻拦着宛可笙的靠近。
可是,当大夫人转过头来一看,她那珍藏了多年的最心爱的珍贵宝贝,玲琅满目,零零碎碎,没有一快完整性……全部报废了!全部报废了!
“啊!”大夫人几近疯狂,双手狠狠的撕拉着自己的头发,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叫一声,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立即翻了白眼,整个身子朝地上倒了下去。
“还傻站着干啥啊!还不赶紧来把夫人扶着床上去躺着啊!”
“来人,快去请大夫!快去,快去,快去把大夫请过来!”韩妈妈可急慌了神,完完全全展示了她那河东狮吼的嗓门。
宛可笙面带灿烂的笑容,走过去,说道:“韩妈妈,还是让我来扶母亲吧。”
韩妈妈的目光看向了她,心里面的惊恐万分在脸上呈现了出来,韩妈妈好像在考虑什么,很快便委婉谢绝道:“县主,您还是回去休息好了!这里让奴婢们来吧,就不麻烦您了。”
宛可笙脸上全是愧疚的表情,但她还是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意:“这可不好吧?”
韩妈妈此刻却是一心想要摆脱她,神情慌乱中急忙的说道:“好的,没什么不好的,你快回去吧!”你不走那才叫不好!简直就是一个瘟神嘛!
宛可笙扫视了整个饭厅,原本富丽堂皇,井井有条,干干净净的屋子,时间不过二三分钟,此刻却是满屋子的狼藉,一架庞大华丽的多宝格倒塌在地上,地上上全部都是零零碎碎的瓷片玻璃渣子,一副狼狈得不能再狼狈,凄惨得不忍目睹的大夫人,躺在地上依然在哎呦喂的呻吟着,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如同热锅里的蚂蚁,慌乱成了一团。她面带微笑,步伐飘逸地走出了饭厅,走出了大夫人的屋子。抬头一看,只感觉到艳阳高照,阳光明媚,神清气爽,心情真的不错。
“小姐——”素雨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只感觉到小姐胆子也颇大了点,下手也颇狠了点,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把一个好好的场面搅得是鸡飞狗跳,还把大夫人的那么多奇珍异品全部报废!这不又得让大夫人狠狠记下一笔血海深仇吗?这该如何是好!不过,想起那屋子里的此刻的场景,想起那大夫人刚刚那别样的仪态万千,心里也默默地为小姐鼓起了掌来。
宛可笙转过身,看着她,眉头微微一挑,说道:“怎么了?心虚了吗?”
心虚?上次在浴池不是已经亲手杀过人了吗?如今这又怎么会心虚,再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心虚再害怕又能有什么用?素雨不过是担忧着这件事情不好收场,那大夫人可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主。
宛可笙当然知道自己的丫头的顾虑,她看着素雨,黑白分明的凤眸里闪烁着几点光亮,脸上的笑颜悄然间暗淡了几分,只听她说道:“你以为她找我去,目的只是要我老老实实伺候她吗?即便我认真负责的伺候着她,你以为她就会领情?就会心生感激?她还不是想借着机会想方设法地算计我?我这不过是先下手为强罢了!”
素雨仔细一分析,小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干脆也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
本以为给了大夫人一个教训,对方能老实点,没想到韩妈妈第二天就来了:“夫人说了,精细的活儿县主做不来,还是交给四小姐吧,只是您既然来侍疾,也不好什么都不让做,这样吧,奴婢管着小厨房呢,今后夫人的饮食和药,就交给县主了。”
原本认为大夫人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再怎么也该消停些时日了。可是,这才刚刚过了一个晚上,韩妈妈便等不及地走了进来,笑呵呵的说道:“县主,夫人交代了,说既然小姐来到这院子是为了照顾病重在床的夫人,那么,最起码也应该多少安排一点事给县主做,不好老是让县主闲着,不擅于做精细的活儿,便还是由五小姐代劳。所以夫人令奴婢前来与县主商量一下,说县主以后就负责夫人的饮食和汤药了,县主,奴婢看这倒不失一个份好差事,因为小厨房的管事便是奴婢,奴婢必定事事为县主分担。”
宛可笙眉毛一扬,汤药?饮食?这差事可不是一般的简单——她面带微笑的说道:“烦请韩妈妈去帮我回了母亲,这么重要的差事我可没那能力!如果母亲在饮食上出现了什么问题,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那我也就落得过寝食难安了,韩妈妈,你说是不是?”
韩妈妈的那张老脸,赶紧露出拍马屁的笑容,笑眯眯的说道:“这点还请县主放心好了,奴婢不是小厨房的管事吗?怎么也不会给那些怀有龌蹉心思的小人动手脚的机会。一切自然有奴婢帮着您看着呢!”
宛可笙不禁看了看她,脸上闪过一丝奇异的笑容,说道:“哦,这个……这怎么好意思处处麻烦韩妈妈你呢?”
韩妈妈急忙说道:“县主就不要再推辞了,这奴婢能为县主效力也是奴婢的福分。再说了,如果县主坚持不同意负责汤药和饮食方面,那夫人定然也不会让县主闲着的,万一到时候她又想出其他什么事安排下来,到时候县主还不是得去做吗?好歹这事儿怎么样也还有奴婢可以帮着管理着,何不先答应了下来?”
宛可笙看着她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
站在一旁的素雨,却是通过上次这韩妈妈在浴池里救下了自己和小姐,倒是对她没有过多的怀疑。于是,她小声说道:“小姐,韩妈妈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如——”不管怎么样,大夫人终究还是宛府的当家主母,这韩妈妈有句话算是说对了,大夫人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宛可笙每天过着逍遥日子的,那么万一她头脑发热,一心想着报仇雪恨,出一个烂主意,让她们防不胜防这可不好办了。如今这差事,可是韩妈妈亲口承诺说自己可以帮衬着的,韩妈妈又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只要打点好银子,即便是大夫人想要怎么样,说什么也会有消息透露过来,她们也就不会有过多的顾虑了,何乐不为呢?
韩妈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宛可笙的表情,小声说道:“县主请放宽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为县主办事。”
宛可笙看了看她,脸上只是淡淡一笑,并不打算开口说话。
不说话就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了。韩妈妈心底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这县主如果偏不接受,那她也没有办法对大夫人有个交代。她笑呵呵的说道:“县主,那奴婢这就回禀夫人说您同意了她的建议。”
宛可笙还是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笑而不语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难以捉摸,韩妈妈怎么看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等韩妈妈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宛可笙对素雨说道:“今日这事,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好玩的地方来?”
素雨却听不懂宛可笙的这句问话,她也没有看出这韩妈妈来传话的内容有什么不妥,她唯一的不过是担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小姐,奴婢在想,韩妈妈这边咱们多花点银子打点着,奴婢也要时刻关注着小厨房的动静。”
时刻关注着能起到作用吗?宛可笙微笑着看了看她,也没有打算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突然,她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上,站了起来,说道:“父亲昨天晚上应该是在三姨娘屋子里休息的吧?”
盯着有什么用?宛可笙笑而不语,没有说话,却突然站起了身,道:“昨夜父亲是在三姨娘那儿过夜的吧?”
素雨和墨竹两个丫头面面相觑,范苒的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没有一个丫头能听得懂自家的小姐说这话的意思。
宛可笙看了她们三人一眼,不由得笑了一下,说道:“走,咱们去给父亲请安吧,可有几天没见到父亲了。是时候去瞧一瞧了。”
素雨低着头跟着走着,心里却打起了鼓来,哎,也不知道如今这小姐到底怎么了?亏得自己还是一个至始至终近身伺候的丫头,居然是越来越摸不透小姐的所思所想了。这个时候,不是最应该考虑如何对付眼前最大的难关,怎么来应对大夫人的吗?可是她却偏偏要去给老爷请安?难道小姐忘记了老爷向来不过问后院之事的吗?特别是对大夫人,老爷不是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的吗?这个关键时刻,小姐去找他,能起到什么作用呢?难道仅仅只是如小姐所说,几天没见到了,小姐只是想去看一看她父亲?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面嘀咕一番罢了,她当然选择了相信自家小姐。
宛可笙却没有去三姨娘的院子,直接到了宛成峰的书房里,让宛成峰交代了所有下人回避,父女两在书房里呆了半个时辰她才走了出来。
回到逸韵院来的时候,宛可笙看见院子里居然有大夫匆忙的脚步,禁不住好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韩妈妈看到宛可笙亲自开口问话了,知道再也不能不说实话了,因此只好老实交代:“这些大夫是来为大夫人诊治的,刚刚在饭厅里那一摔,大夫人的肋骨被压断了。”
宛可笙笑了一下,肋骨真的断了么?那就好!她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来:“哎呀怎么会这样呢?这可都是我的错,空长了一个脑袋,什么事儿都做不好,母亲却一个劲的要我放开胆子去做,现在可好了,母亲却遭了这么大的罪!哎!想起我这心里呀,就不由得万分难过,非常自责呢!哦,对了,我刚刚就是去父亲那里令责罚了,父亲可生气了,狠狠的把我教训了一顿!”
韩妈妈听着这话,心里却涌起了万般滋味,这狡猾的县主,实在是太狡猾了!她居然先行一步,先发制人了!自己先不先的跑到老爷那里去了,现在说是请罪,那还不知道到底说了一些什么呢!但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老爷已经知道了发生的这一件事情了,如果现在夫人再到老爷跟前哭诉,说自己有什么委屈的话,那老爷还不得认定了夫人没有大度的胸襟,不能包容庶女的过失。哎!如果大夫人能够抢在县主的前面去给老爷告状,这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想必县主再怎么样也逃不过被老爷重重的惩罚一番,只是——韩妈妈明白所有的厉害关系,不得不陪着一张笑脸,恭敬的说道:“县主可不能这么说,其实这件事情怎么也怪不到您头上来的,是夫人有话在先,你也不过是一片孝心罢了。夫人自然是不可能有怪罪你的意思。”
宛可笙甜甜的笑了,那笑颜是那么的纯真那么的可爱又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我原本还计划着是不是该赔偿一些今日被摔坏的东西,可母亲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真是感谢母亲宽宏大量慈悲为怀!我也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了,不能再固执已见了,我知道,目前我只能安安分分,不能再给母亲添堵了。”
韩妈妈前面一听到赔偿心里还来不及高兴后面就紧跟着算了的意思,顿时一张老脸再也挂不住了,但是这变化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堆起了满脸的笑容,说道:“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心里却是肠子都悔绿了,都怪自己话多,如果不是自己说那一句多余的话,说不定今日摔坏的那些名贵玉器还真有可能得到一部分的赔偿,可是,如今什么也别想了,毛都别想见到一根了!哎!哪里会想到这县主如此大度,会有想着赔偿这一块呀!她思索了半天,接着又笑呵呵地说道:“县主,五小姐如今为了给大夫人补身子,每天都会亲手做一碗黑糯米补血粥呢!您得空的时间,还是请移步到小厨房里去转悠一圈也好,即便是露一露面,让大伙能亲眼看到你对大夫人出自的一片孝心也好,您如果一点表示也没有……”
宛可笙那双如枯井一般深不见底的眼睛眨了几下,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说道:“哦,黑糯米补血粥啊,这倒还真难不倒我。不过呢,就怕味道做得不那么地道……”
韩妈妈立即笑着说道:“这县主放心好了,只要您交代一声,奴婢自然会为县主打理好一切的,怎么也不能让县主您亲自来做便是,到时候只是麻烦县主把做好了的补血粥端进屋子里,让夫人知道这是您亲手煲的便是了。大夫人看到您做到了这份上,如此有孝心,心里也就自然会开心起来,今日发生的事也就不会再怪罪你了。”
宛可笙嘴角一牵,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出现在脸上,接着她不冷不热说道:“韩妈妈对我的忠心可真是难得了。”
韩妈妈满脸的笑容,然而,那笑容里全部都是讨好卖乖:“县主,这您大可放心,大夫人那儿有什么动静,奴婢定会第一时间递来消息。只是——这得看县主会不会像往日那样关照了,如果奴婢能长期得到您的关照,哪怕要奴婢为县主送掉性命,奴婢也绝对是对县主一片忠心。”
宛可笙微笑着看了看她,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切就拜托你了,韩妈妈。”说到这里,她侧过脸去给素雨递了一个眼色,素雨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红包塞到了韩妈妈的手心里。
韩妈妈悄悄的掂量了一下手心里的那个红包,心满意足的告退了。
韩妈妈的背影消失后,素雨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小姐,这个老奴才,心也太贪了点!还没做什么事呢,现就张口闭口都是钱!如果长期这样下去,那该如何是好啊!”
宛可笙的目光看着远处,若有所思地说道:“一切以银子为目的而做事的人,那都不是信得过的人。可是,如果即便你出大把的银子也没人肯为你做事,那这样的结果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素雨和墨竹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是茫然一片,对小姐的话都没能理解过来。
“范苒,上前来,我有话交代你。”宛可笙转过头去,向站在身后的范苒说道。
范苒一听,立马上前一步,侧着脑袋靠了上去,宛可笙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些话,站长一旁的素雨和墨竹便看到范苒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光亮,紧接着见她站直了身子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办!”
墨竹和素雨看着范苒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感到好奇,不知道这小姐究竟交代了一些什么事要范苒去办,然而,这时间过去了好些天了,不论她们怎么打听,也撬不开宛可笙那张嘴巴,小姐压根一个字也不曾透露给她们,两个丫头不由得更加惊奇,也更加感到疑惑不解中多了一些期许,朦胧中,总是感觉到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事。
自从上次韩妈妈前来转告了大夫人把她个人的饮食和汤药安排给了宛可笙管理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小厨房里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宛可笙的身影,不仅如此,就连墨竹和素雨这些她身边的丫头们,也一个都没有去露过脸。不过,这五小姐可是全心全意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大夫人。即便是煎药熬汤也是五小姐亲力亲为,完全是对大夫人一副无微不至的关怀,把一个女儿的孝道做到了淋淋尽致。因此,这时间一长,一些流言蜚语便自然在逸韵院传开了。众人纷纷议论,说五小姐和四小姐同样身为大夫人的庶女。可是也就五小姐还像那么一回事,在大夫人跟前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可是,看看那位四小姐,认为自己有了一个县主的身份,别说为大夫人端茶递水悉心照料了,就连安排她照看一下饮食和汤药,这么简单的活儿,她也不肯走进厨房一步,端一下汤碗。这般的行为,那可是犯了大楚的最大忌讳,要知道,大楚皇朝,历来是以孝道治理天下,大楚皇帝那可是最是看中孝道一条了。即便是皇上亲自御赐的县主身份又如何,即便宛可笙再怎么高傲又能怎么样,在大夫人面前,终究还是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应该遵守的孝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有丝毫的怠慢。如今这宛可笙完全是一副漠不关心,置孝心之道于不顾。这样的做派对她日后的名声却是有很大的杀伤力了!
素雨和墨竹的耳朵里少不了会听到这些话,这可急坏了两个忠心为主的丫头,她们又急又气,不管不顾的跑着回来,争先恐后地劝说开来。
“小姐啊,您去大夫人屋子里瞧一瞧吧,哪怕待上一小会也好啊!”
“就是啊,小姐,即便是你走进屋子,看不顺眼,咱们马上出来也好过一次都不去,这样日后大家也就无话可说了啊!”
“小姐,小厨房那边,您是不是也想一想,为大夫人煲个什么养生汤药,您只是交代一声,奴婢们去替您做,不用您亲自动手。好不好,小姐。您看那五小姐,每日都在大夫人屋子里忙着伺候,您这样,总归是落人口实啊小姐。”
“是啊小姐,您知道吗?如今大家都已经在议论了,说您压根就没有五小姐那么有孝心……”躺在病床上的总归是自己的嫡母,一直这样不理不问,逍遥自在,这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带来怎么样的名声后果呢!
宛可笙这个时候却是手里正好拿着一本书在看。听着丫头们的话,抬头看着两个丫头满脸的焦急与顾虑,心里明白这的确难为了她们的一片忠心为主,处处为她这个主子着想,只是,她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动作反应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就在素雨和墨竹两人,额头上还是汗水淋漓,满脸通红,焦急不已的站在她的跟前,等着她说话的时刻,她却一副神情自若,不慌不忙的模样,先是抬头看着范苒,问道:“交代你办的事,都安排妥当了吗?”
“是的,小姐,奴婢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宛可笙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舒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那本书,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说道:“行动吧。”
墨竹和素雨两人不仅大吃一惊,杏目圆瞪,两人不由得异口同声地问道:“小姐您这是准备做什么?”
宛可笙看了一眼她们的惊讶表情,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不是你们两个一直嚷着要我做点事情么?不是说母亲要喝营养粥吗?不去小厨房怎么做?”
素雨一听,立马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急切的说道:“这样太好了,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小姐终于肯听她们的劝告了,这样她们也不会担心小姐以后会落下不好的名声了。
宛可笙一走进小厨房,便看到有好些个丫头在忙碌着打理一些杂事,丫头们一看四小姐走了进来,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侧过身来恭敬的行礼问安。
宛可笙脸上的神情很是平静,她快速地扫视了这厨房里做事的七八个丫头,淡淡的说道:“刚才那前来交代的人,是我派来的,该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吗?”
这时候,便有一个脑子灵活的丫头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回禀县主,奴婢们都按照县主所交代的一一准备妥当了。厨房里的空气不流通,县主不适合待在这里,您还是先回去休息,营养粥煲好了,奴婢送过去便是。”
宛可笙微微一笑,说道:“不用麻烦你们了,剩下的事交给我的丫头们就好,你们先出去吧。”
丫头们一听,全都有些傻眼了,彼此之间面面相觑,随时每个人咬了嘴唇,把头低了下去,很是为难的模样。
宛可笙眉毛一挑,声音不由得加大了些许:“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话没有说明白?还是你们认为完全不用理睬我说的话?难道我连支配你们都支配不动了吗?”
一干丫头的头埋得更低了,个个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接着唯唯诺诺的全部退了出去。等小厨房里再也没有外人的时候,宛可笙轻笑了一声,说道:“素雨,你去煲粥吧。”
“是。”素雨挽起袖口,动起手来,她先把红枣、陈皮洗净备用。再置锅加水中小火水开后,把鹌鹑蛋轻轻倒入锅中,煮半熟定形后捞出。接着另起锅加矿泉水,先将红枣煮10分钟,再放冰糖融化。收拾停当后又拿了一把扇子来上下不停地扇着,口里却发出一声声的感叹:“小姐您这么安排是对的,如果就把一切交给那些丫头,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祸端,看来一切还得由咱们亲自动手,这样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宛可笙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可是,没有打算开口说话。
墨竹见到素雨烧火的时候被浓烟呛得眼泪婆娑,便也走过来给素雨打起了下手,两个丫头齐心协力,又放陈皮约煮5分钟,再放鲜百合、鹌鹑蛋。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冰糖鹌鹑百合甜汤终于煲好了,素雨先把一个托盘洗干净放在一边,再用一只白莲瓷口高足碗乘了满满一碗,接着放在托盘里,做好一切后,这抬起头来,笑着说道:“小姐,甜汤做好了。”
宛可笙转头看了看范苒,见到范苒对着自己点了一下头,宛可笙脸上露出了绚烂如霞的笑容。
大夫人那边,丫头早在几个时辰前就禀告说亲眼看到四小姐带人进了小厨房,韩妈妈便早早的等在了门口。但是这都过去了几个时辰了,还根本看不到县主等人的身影,韩妈妈心里却是焦急不已,便交代了丫头去小厨房打探一下情况。可是,派过去的丫头很快便垂头丧气地回来禀告说,县主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丫头守在了小厨房的门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小厨房。韩妈妈越想越担心,正在百般焦急的时候,抬眼一望,却看到宛可笙领着丫头们不慌不忙地一路走了过来,韩妈妈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并且一个极其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韩妈妈一早便在这里等着了吗?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韩妈妈立即回过神来堆起了一脸的笑容,说道:“县主,今日还真是巧了,老爷也来看望夫人了,现在就在屋子里面和夫人说话呢,还说了要留下一起用膳呢!”
父亲也来了?宛可笙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眨了几下,脸上可以表现出吃惊的表情,惊讶的说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大夫人逸韵院,宛成峰可是几个月没有露面了,更别说进屋子去看大夫人,陪大夫人说话了。
韩妈妈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满脸笑容的说道:“县主还是赶紧进屋子吧。”
宛可笙转过脸去对身后的素雨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素雨便恭恭敬敬地捧着食盒,千随百顺的跟着小姐走进了饭厅。
宛可笙一走进饭厅,第一眼便看到了宛成峰果不其然地坐在餐桌上,站在宛成峰的身后的三姨娘,身着一袭兰色的纱质长裙,看起来淡雅脱俗,但脸上却是万般恭顺的表情。与宛成峰并排坐的是大夫人,她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红润亮泽,厚重的黑眼圈很是明显,然而,嘴唇上却是红得显眼,一看便知道明显涂了口红,以便来掩盖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了。看来今日宛成峰能来看她,她是格外用心打扮了一番。宛欣如正恭敬的站在父亲和嫡母中间,孝顺至极的为两位布菜。宛可笙毫无察觉地用余光打量了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再次把目光投到了宛欣如的身上,心底不由得叹了一声,庞大的宰相府,布菜这类活儿,怎么也轮不到一位千金小姐来亲自做的,但是如今宛欣如却只能脚踏实地的做着,即便是为了她的妹妹宛欣兰,她也不得不谨小慎微,无怨无悔的当好一个孝女,把孝心表现得淋淋尽致,滴水不露才行。
宛可笙面带微笑走上前去,给宛成峰行了一个礼:“父亲,母亲。”
大夫人抬头一看,宛可笙正面带笑容的站在她身边,心里猛然间一个颤抖,带动着她那肩头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然而,她飞快地用尽全力压制着内心的波涛海浪,脸上努力地挤出温厚的笑容来,然而,她这种笑容在其他人眼里,却丝毫感觉不到她自我认为的温厚气息,更贴切地说,她此刻脸上的笑容更多了那么一点来自她内心的狂暴,只听她假心假意地说道:“可笙,你怎么突然跑过来?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你的屋子里用膳么?”
人,原来还可以这样地厚颜无耻。明明是你要求我为你煲冰糖鹌鹑百合甜汤的吗?如今见到父亲在这里,居然明知故问。宛可笙心里冷笑着,脸上却滴水不露的保持着平和的笑意,说道:“母亲,可笙是给你和父亲送冰糖鹌鹑百合甜汤来了,这甜汤火候掌握得很好,有补血养身功效,用的矿泉水加冰糖还有鹌鹑蛋,鲜百合,陈皮,红枣温火煲出来的,母亲一定要多吃点。”
大夫人面带微笑的说道:“嗯,我就说嘛,你本来就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宛可笙没有继续接话了,只是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站在一旁的丫头急忙从素雨手里接过食盒,接着将里面的甜汤端了出来,一时间,餐桌上飘起了热气腾腾的烟雾,烟雾里飘荡着一种令人胃口大开的香味。
大夫人笑道:“嗯,看上去蛮不错的,看来可笙的手艺还不错嘛,我来尝尝先,看看味道怎么样。”
一旁的宛欣如便赶紧递过来二只专门喝汤而准备的精致骨质瓷碗,用汤勺盛了二碗,恭敬地端到大夫人和宛成峰的面前。宛成峰转过头看着三姨娘,说道:“最近一段时间,确实辛苦你们了。”
三姨娘恭顺的回道:“老爷可不能这么说,照顾夫人,是我们分内之事,只要夫人的身体健健康康的,这便是我们的福气了,谈不上辛苦。”
宛欣如一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感概万千,眼睛里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不少的雾水,回忆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大夫人跟前过着连一个卑贱丫头都不如的苦涩日子,每日里大夫人将她当成牛马一般的使唤,她却只能心甘情愿的承受着,千万不能有丝毫不满的情绪表露了出来,要不然,大夫人便会借口说是嫡母不孝,狠狠的教训她,宛欣如一想起这些,心里不免伤心不已,她抬起头来看向宛可笙,渴望从同是天涯沦人的四姐身上得到丝丝理解和安慰,可是,宛可笙却压根没有看她,只是,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盯着那碗汤。
大夫人抬起手腕,手里拿着小小的汤勺,在碗里轻轻搅动了一下,扒开了还有鹌鹑蛋,鲜百合,陈皮,红枣,轻轻地舀了一勺净汤,慢慢的送到唇边,正要倒进嘴里,可是,下一秒她的手连同面前那只盛满甜汤的碗,被一只手冲过来,抢夺了过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大夫人的脸上立马装出受到惊吓的表情,猛地抬头一看,一旁的韩妈妈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用说,刚才那动作便是她所为了。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被韩妈妈的动作惊呆了。全部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韩妈妈。
大夫人怒火冲天,铺天盖地的一通痛骂:“老奴才,你这是干什么?得了失心疯了不成!”
只见到原本战战兢兢的韩妈妈,此刻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扬起一张痛哭流涕老脸,百般痛苦地喊道:“夫人啊,老奴有罪啊!老奴对不起夫人啊!”
宛可笙的嘴角牵起一抹冷笑,大夫人在刚刚发怒的时候,她那双眼睛的最深处漂浮着丝丝浓浓的得意,嘴角的肉也因激动而抖动了几下,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宛可笙那敏锐的眼睛。
接着,只看到宛成峰也是怒火冲天的喝斥道:“韩妈妈,你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做出如此荒唐行为来?难道你也被猪油蒙了心,得了疯癫之症了不是?”
韩妈妈匍匐在地,悲痛欲绝地大声嚎哭到:“老爷,夫人,奴婢有罪啊!可是奴婢心里苦啊!有些话一直埋在奴婢的心里……奴婢原本也不打算说出来!但是,现在奴婢再也不能装聋作哑下去了啊!奴婢一定要说出来!要不然奴婢死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瞠目结舌的表情,他们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不相信一直以来自认为是大夫人的心腹,在府里对所有的下人一副狐假虎威,扬武扬威,颇有风光之气色的韩妈妈如今却突然变得如此狼狈,可怜兮兮的模样令人看了不由得心酸不已,看她那张横肉纵横的老脸上,眼泪鼻涕流过不停,仿佛她是世界上最无辜的受害者。
此刻的屋子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让人感觉到空气都不流通了,宛可笙却淡淡的瞟了一眼匍匐在地的人,不冷不热地说道:“韩妈妈,这些年来你一直在母亲身边伺候着,居然把所有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你即便有天大的事要禀告,也断然不应该选择父亲母亲正在用膳的时间,你这不是成心要让父亲责怪母亲疏于管教之责吗?”
站在一旁的素雨亲眼看到跪在地上的韩妈妈,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猛地抬起头来,以往的那躬卑谨慎的模样消失殆尽,一脸怨恨至极地盯着宛可笙,仿佛看着的是杀父仇人一般。素雨不由得感到震惊,一种不好的预感即刻涌现在了心头,好像即将会有什么祸事降临到小姐头上一般。
素雨这一次算是猜对了,眨眼之间便看到韩妈妈好像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咬住宛可笙,大声说道:“县主,你这分明是害怕了吧?说什么奴婢不懂规矩,你不就是怕奴婢把你那副恶毒心肠,下流作为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全部暴露出来吗?奴婢明确告诉你,今日奴婢看到老爷来了,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现在才知道,我就是老爷说的猪油蒙了心才相信了你的话,帮着你一起残害大夫人!如今奴婢后悔了,知道错了!因此,即便奴婢也绝不可能再错下去了,就算丢了这条老命,也要阻止你毒害大夫人!
素雨一听,心慌神乱的急忙上前一步,严厉呵斥道:“韩妈妈,你莫非真得了失心疯了!一张口就信口开河胡言乱语些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到了宛可笙的身上,只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脸上的表情如初的平静,手腕一抬阻止了素雨,随后,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她冷冷的笑了一声,淡淡的说道:“不打紧,就让她继续说。”
“老爷,夫人,你们不能喝那冰糖鹌鹑百合甜汤,那汤里不干净!如果夫人刚才就这么喝了,现在,现在恐怕早就没命了!”
饭厅里,众人石化,每个人都无可置信的望着韩妈妈,连宛成峰也深感震惊,他的确不能理解这听到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夫人暗暗观察到了宛成峰那难以置信的表情,立马开口问了下去:“韩妈妈,你能确定你现在头脑清楚?你能确定你说的话你能负责?”
韩妈妈没有继续说什么了,只是双手完全展开在地,上半身几乎全部匍匐在,脑袋一个劲地给大夫人叩起了头,嘴里不停地说道:“夫人,求夫人饶恕奴婢吧!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求夫人,宽恕奴婢吧!”
大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暗沉了许多,呵斥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那你还不老实交代清楚,错在哪儿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给我一五一十完完整整地说明白!到底是哪个指示你干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快说!”
韩妈妈一听到这些话,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子颤抖不已。在她的脑袋地面上,已有湿漉漉的泪水和鼻涕液体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大夫人,接着,又抬高了那张满脸鼻涕泪水的脸,一双眼睛挨个朝饭厅里的每个人扫了一圈。
接着,众人便看到韩妈妈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边哭诉,一便用手指着宛可笙,大声说道:“是!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幸好今日有老爷在场,奴婢便是被赐死,也得原原本本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因为得了县主的五百两黄金,便答应为她做事,帮她毒害大夫人!那碗冰糖鹌鹑百合甜汤,是下了毒药的。下毒药的人,便是县主的丫头,是县主命令丫头这么做的!奴婢现在知道错了!奴婢后悔啊夫人!”
众人都闭住呼吸般根本不敢说话,也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脑子里全处在朦胧意识里,只是宛成峰实在是忍不住了,他的一张脸猛然间变得铁青,他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狂怒地喝斥道:“胡说八道!”
韩妈妈一听,并没有被吓破胆,反而极为勇敢地仰起了那张老脸来,只不过鼻涕眼泪模糊了他的眼镜,只是她依然言辞凿凿的说道:“老爷啊,奴婢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情胡言乱语啊!奴婢说的句句属实!老爷如果真的不相信奴婢的话,完全可以把这甜汤拿去验!真相就是这甜汤里面!”
宛成峰面如冰霜,眼睛微微一眯,冷冷说道:“来人,查验这碗甜汤!”
宛可笙漠然地看着韩妈妈,心底不由得冷笑一声,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先是在她面前揭发出以前的那一段往事,让她相信这老妖婆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为了装出一副为了钱完全可以出卖主子的狗奴才,接着又在五小姐放蟾蜍的事情上大演救命之恩,让她不得不相信了她。原来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在这一刻等着她,好狠狠地反咬一口,致她于死无葬身之地!
不愧是大夫人的心腹!够毒辣!够凶狠!够胆量!够有趣!
宛成峰一声交代验毒,即刻便有一个妈妈走上前来,取下头上的一根银簪,放在宛成峰面前那碗还未来得及动过的冰糖鹌鹑百合甜汤里,刹那间,所有人都亲眼看到银簪子的末端浮起一片黑色。
站在宛成峰身后的三姨娘不由得惊呼了起来:“天啊,真的有毒!”
宛成峰的脸色猛然间黑得比锅底还要厉害,眼角两边的青筋,骤然间冒得很高,整张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让人一看,便知道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动。
宛可笙此刻却也悄然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汤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根本就不可能被人动了手脚,莫非……她的嘴角荡起了一抹冷笑,因为她的目光落在了盛汤的碗上面,还真是高啊!大夫人这只老狐狸可真是用心良苦了!她早就算准了,在有她宛可笙亲手经过的事情上,她大夫人是绝对插不进去的!不过,大夫人也非常清楚,即便宛可笙再怎么谨慎,毕竟这端过来的甜汤,也得要有碗来装不是?这碗可不是宛可笙能做得了住的事了!碗出自于大夫人之手,而且平日里一般验毒,也不过是验带过来的东西,谁也不可能注意到那装东西的碗,因此,大夫人便充分理由了这一个盲区!
不过,这难道真是自己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个盲区,她大夫人便真正能成功地一举达到目的么!
众人还没反过神来的时候,韩妈妈又大声喊了起来:“老爷夫人,还有金子,奴婢从县主手里得到的五百两金子,奴婢原封未动的藏在了奴婢屋子那东墙上的一副画后面的暗阁里面!夫人您是知道的,奴婢一家老少全靠奴婢每月府里给养的月银支付生活,奴婢哪里会有什么金子!老爷夫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派人去取过来!”
韩妈妈的这番言辞措措的话,大义凛然的模样,的确给了众人不少的信任。这汤药被验出了毒,金子又有了下落,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不相信她说的话了!
于是,众人那齐刷刷投射到宛可笙身上的目光,便自然多了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于是,大夫人便气急败坏地吼道:“宛可笙!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招来你用如此歹毒的心来对我,居然还敢串通起这老东西一起来谋害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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