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妈妈急忙说道:“回禀老爷,昨儿晚上方丈为我们安排到座这小院,因为房间少,主子们都只能委屈的挤一挤,而七姨娘便是和四小姐住在一个屋子的,可是,今天早上,七姨娘便不见踪影了!”
宛成峰的目光即刻放在了宛可笙的脸上,好像在问这老妈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宛可笙微笑着点了点头,说:“是的,我一早醒过来,确实发现七姨娘没在屋子里了。”
宛成峰的眉头紧锁,微微的摇了摇头,难以置信的说道:“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一听,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圈,说道:“你们中间有没有人看到过七姨娘?快说话!”
丫头们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所措。就在这个时候,其中的一个丫头突然站了出来,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用手指着宛可笙,大声说道:“禀报老爷和夫人,奴婢曾经亲眼看到四小姐和七姨娘在一起拉拉扯扯好长一段时间,七姨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四小姐,不停的说着话,奴婢因为位置比较远,没能清晰的听见她们的对话,但是,隐隐间确是听到一姨娘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说什么求四小姐帮她逃出宛府的话!”
大夫人立即气急败坏的大声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样说,不是分明在怀疑七姨娘的失踪与四小姐有关吗?这般没凭没据的话,你也敢拿出来说!”
宛可笙的嘴角一牵,扬起了一抹漂亮的花瓣,眼睛里却浮起一抹隐隐可见的嘲讽。她不言不语地在心里为大夫人鼓起了掌来,精彩,继续演下去!
那跪在地上的丫头,肩头颤抖着不停,把头低得很低,但声音却是清晰洪亮:“回禀夫人,奴婢没有撒谎,知道这件事情的不只是奴婢!那时间……看到的还有梅花兰菊红尘,她们三人也同时看到了!夫人如果怀疑奴婢说谎,可以叫她们告诉您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韩妈妈的立功心切的模样表现的淋淋尽致,她等不及的在那丫头的话还未落音的时候,便看着众丫头,厉声吼道:“谁是梅花兰菊红尘,还不赶紧站出来!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看到的统统说出来!”
人群中,战战兢兢地走出来三个被点了名的丫头,在那一张张惊恐无奈的表情中,完全可以看出她们根本不是出于自愿的,当走出来的时候,三个丫头都惊恐的看了看宛可笙,随即跪在了地上,头埋得很低,颤颤抖抖的说道:“禀告老爷,夫人,桂兰姐姐说的没错,奴婢确实是亲眼看到四小姐在很不耐烦的转身要走,可是七姨娘却跪在地上抓住四小姐的胳膊不让四小姐走,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奴婢们就不得而知了!”
宛可卿好像正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登场的机会,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一刻,她恨恨的看着宛可笙,语气十分的恼怒:“可笙,你这到底为什么?你究竟按的是什么心?怎么就擅自做主的放走了七姨娘?”
宛成峰却明显有些不相信这些人的说辞:“这怎么就一口咬定人已经走了呢?大家都到此找过了吗?”
大夫人满眼的嘲讽,立即交代了下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老爷的话,还不够清楚吗?全部都去到此找找!务必要仔细点!听到没有!”
话一说完,便首先交代了几个丫头到院子外面寻了一遍,待出去寻找的几个丫头回来禀告说他们把整个泰安寺都翻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七姨娘的踪迹。
宛可笙低下头去,欣赏着自己的一双精致漂亮的绣花鞋,嘴角上牵起了一朵冷艳十足的花瓣。先是让七姨娘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再安排几个目击证人,接着昨日晚上又是在众人睽睽下,在自己没有理由推脱的情况下,安排了自己与她住在了一起。这连环套可真是策划得十分的紧扣与巧妙呀!
宛可卿冰冷的声音传来:“四妹,你现在还有话想说吗?”
宛可笙表情漠然的看了看她,不冷不热的说道:“父亲对七姨娘千般宠爱万般敬重,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她凭什么不愿意待在宛府?”
宛成峰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凝在远处的一个点上,脸上的神情显得凝重,宛府最受宠的姨娘,穿的是金银珠宝,吃的是山珍海味,怎么就无缘无故的一门心思地逃了出去?
宛可卿突然露出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好像发现了什么稀奇得不得了的情况,说道:“会不会是——“她装出一个终于想通了的模样,继续说道:”大家还记不记得上次母亲为七姨娘亲自操办寿宴,还专门为她请来了戏班子,那天那个戏子受伤以后,我隐隐约约听见有个丫头在背后议论,说什么那唱戏的武生很有可能与七姨娘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难道是……”
七姨娘是和旧相好双宿双飞了!大家似乎都明白了过来!每张脸上都写着“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而宛成峰的神情中,有的只是那无尽的尴尬,作为一个堂堂的宛宰相,自己百般宠爱的一个小妾,居然千方百计的逃离了出去,目的只是和一个戏子双宿双飞!这件事情在大家的眼里,分明看出自己是多么失败!用了万般宠爱的真心,最后换回来的居然是她的绝情背弃,更可笑的是,对方不过是一个贱得不能再贱的一个戏子!这一刹那间,他的心头被那莫大的耻辱感冲击了整个神经。气急败坏的怒声问道:“可笙。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的确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更是气得头昏脑涨,心头那滔天的怒火腐蚀着他的理智,这宛可笙到底是为什么要私自放走七姨娘!
宛可笙漠然的看着一脸愤怒的宛成峰,这大夫人的确不愧是他的结发妻子,第一位夫人,居然把他的脾气性子了解得如此透彻,火候掌握得这般的精准!是人,终会有犯迷糊的时候!这就是每个人的身躯里都长了一块软肋的原因!宰相又怎么样?即便是在官场上叱咤风云,在朝堂中呼风唤雨,那又能怎么样?瞧瞧现在,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甚至可以说,那也不过是他心中的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幻,居然会如此失控!然而,宛可笙却并没有责怪他的想法,进一步说,她还能懂得他心里的那一份苦楚,是多么的沉重!
宛可卿淡淡的说道:“四妹妹,我很好奇,你现在已经回来了,也是名正言顺的宛府小姐了。你回来后,父亲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你!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知道,你一直在怨恨父亲,怨恨父亲当年把那么小的你,丢弃到了乡下的破庙里,让你自生自灭,让你在外头吃尽了苦头!即使是这样,你也的确不应该做出这般绝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事出来!”
宛可笙在听着她说的这些话后,并没有准备反驳她的这番话,而是在一张晶莹剔透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笑容来,而且还笑出了声音。
宛成峰见到她不仅不给予解释,还笑得这么开心,一时恼怒成羞,满眼血丝,脸上的太阳穴上的青筋暴露无遗,大夫人一见,急忙劝慰道:“老爷快消消气,孩子不懂事,别让自己气坏了身子才是!”,三姨娘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宛可笙受到大夫人母女的紧紧相逼,眼看老爷似乎的确相信了大夫人母女,然而宛可笙,却一改常态,丝毫不见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有的只是一味的傻笑,她对此抱着深深的怀疑态度,这事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忍不住的仔细端详起宛可笙脸上的表情来,良久,才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心里隐隐间已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于是,她不由的微笑着看着宛成峰,说道:“老爷,你可要想清楚,单凭二三个丫头们的片面之词,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四小姐与七姨娘的失踪有任何关系!”
宛可卿冷冷一笑,无不讽刺的说道:“三姨娘,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你还能说不相信?你不会真认为你说一句不相信,我们大伙就能当着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吧!”
三姨娘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根本不屑理睬她半分,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大夫人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也知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在瞬息之间变化万千,担心时间一长,事情就真的会演变成她根本就掌控不了的范围去,因此,她急忙问到:“老爷,你看这事怎么处理?”昨晚上那小贱人居然能从火海里逃了出来!然而,又能怎么样?擅自做主放走了府里的姨娘,这就是大逆不孝!大楚律法一向是以孝排列最前,她犯下如此大罪,就算保得了小命,也断然不可能再留在了宛府了!所以,如今绝对要把握好时机,乘胜追击,让她彻底失去翻身的机会!,宛成峰黑沉沉的一张脸,张口就要说话,然而,一抬头却几近石化,只见那院门外,正轻移莲步的走来一位美艳女子,只见她,芳菲妩媚,面赛芙蓉,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紧跟其后的,还有一个俏丽的小丫头。
众人皆石化,七姨娘正走进院子,抬头便看到宛成峰,神情中异常兴奋与惊讶:“老爷?你这一大早的,怎么上山来了?”
大夫人看着款款而来的七姨娘,好像是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彻彻底底的石化了,她怎么也不能相信,已经死了的人,居然还能出现在光天白日里。宛可卿震惊之余,不由的脱口而出:“你——你怎么回来了?”
宛成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大步流星的走下台阶,急切的奔上前去,双手抓住七姨娘的手臂,激动不已的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在?”
七姨娘一张白皙如玉的脸瞬间泛起丝丝红晕,说道:“我早上醒来一时间内急,不过是担心在屋子里惊扰到了四小姐,所以就去了院子外面如厕了。
宛成峰不由得一楞,随即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夫人。
一直沉默不语的宛可笙,直到这个时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七姨娘转而看着宛成峰,叹了一声气,说道:“父亲,你现在知道了什么叫人言可畏,有口难辨了吧?还有那无事生非,颠倒黑白的意思,父亲应该懂得了吧?”
刚刚被点了名口口声声说亲眼看到七姨娘与四小姐有什么阴谋的三个丫头,此刻的脸上显露出了万般恐惧的神情,七姨娘明明好端端的站在了这里,而她们刚才都在做什么?哪有什么逃跑之类的痕迹,分明就是诋毁……
大夫人,宛可卿,顾妈妈,包括刚刚被点名作证说七姨娘一心想要逃跑的丫头们,此刻却是大气不敢出,深深的埋下了脑袋,即便是这样,也显然感觉到很长时间不说话的宛成峰,正在用一双利剑般的眼睛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搜刮着,周身被刮得隐隐灼痛了起来。
就连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夫人,此刻的脸上也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神色,只不过那也是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到了如此的淡定的表情。
宛可笙将所有人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当然,也包括了大夫人那瞬息间的变化,只是,她看着宛成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道:“父亲,还请您移步,跟我一起到我住的那间屋子去,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和父亲见上一面。”
这一瞬息间,大夫人从这句话里,猛然间嗅到了什么不对,心念一转,快速地脚步一抬,一只脚刚踩在下面的一个台阶上,惊呼了起来:“老爷!”这老爷两字刚出口,她整个人仿佛出现了一副虚脱模样,好像双脚已经支撑不了身躯的重量,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台阶上。
韩妈妈急忙惊慌失措的奔上去扶住了大夫人,并焦急万分的抬起头来对大家吼道:“没看到夫人已经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吗?还不快把夫人扶进屋子里!”她知道夫人想做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要阻止宛可笙在大庭广众下,做出什么不利于她们的行为来,如不然,她们还真不能再有咸鱼翻身的机会了!,宛可卿也急忙奔上前去,扶住大夫人,转过头来,一双包含哀求的眼睛看着宛成峰,几近哭诉道:“父亲!你快来看看母亲怎么了!”
宛成峰在看着大夫人那虚弱得不得了的时候,一时间,脚步停了下来,居然有了一丝丝的想过去看看自己的妻子到底怎么了的冲动。正在这时候,七姨娘突然走上前来,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满眼泪花的轻声说道:“老爷,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举动,决定了宛成峰脚步迈出的方向,他看着这张久久难忘的美丽容颜,满眼是数不尽的委屈,心里被什么东西猛然的一揪,接着,他本能的点了点头,连看都没看大夫人她们一眼,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进宛可笙的屋子里。
刚一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坐下,他便惊愕的看着宛可笙交代了一个丫头几句,那丫头便快速地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肉粽子,那不是大夫人屋子里的顾妈妈吗!
宛成峰真的有些懵了,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把疑问的目光放到了七姨娘的身上,此刻的七姨娘,那一双沾着晶莹泪珠的眼睛,真像经过春雨洗刷的一对新叶,清新、翠绿。然而,此刻的这一对新叶猛然间瑟瑟发抖了起来,看在宛成峰的眼睛里,让他清醒的感觉到,似乎它的生命正在受到极致的摧残,瞬息间便会遇到烈火烘烤,最后成为一片枯萎的落叶。七姨娘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边,颤抖着声音说道:“老爷!请你放过我!”
宛成峰心头猛然一惊,一时回不过神来,茫然失措的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放过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七姨娘匍匐在地上,双肩颤抖着,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只是,态度十分明确:“祈求老爷放过我,好让我安安稳稳的度过下半辈子!”
宛成峰实在是感到了莫大的惊悚,也感觉到更大的不解,一时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也只能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竟说些胡话啊!到底是——“他突然间恍然大悟,立马怒火冲天的说道:”是不是因为大夫人?是不是她故意刁难你了?”
宛可笙微笑着说道:“父亲,七姨娘只要一天留在你的身边,就得一直承受母亲的迫害,哪里是仅仅刁难这么简单。”
宛成峰诧异不已的看着她,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宛可笙面带微笑,一字一字缓慢的说道:“父亲,您知道昨天晚上我们住的院子,为什么会在半夜里起火吗?那是有人为了烧死七姨娘,刻意放火烧毁了整个大院。“在这一点上,宛可笙没有说实话,那场大火其目的只是为了烧死她一个人,根本就没计划要烧死七姨娘。只是,现在她却不得不把七姨娘牵扯了进来。“可是,七姨娘被菩萨保佑,居然从火海里逃了出来,毫发未伤地活了下来,那操作这一切的人,见到七姨娘没死,便舍弃首求其次,想尽办法也要把七姨娘逼走,因此,他们便设计了一场陷阱,逼着七姨娘不得不离开,最后呢,还把一切脏水泼到了我的头上来。父亲,您看,这个顾妈妈,便是被派来监督我们的行动之人,结果没想到一动手,便被我的丫头逮了个正着,所以,才将人绑了起来,女儿想着带回去交给父亲您处理,谁知道父亲您居然连夜赶了上来。”
“设计陷阱逼走你?”宛成峰狂怒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人威胁你逼迫你离开?你快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说出来!”
“老爷,您我相识的时候,您就已经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身份何其的卑贱!但是老爷,我尽管在跟老爷之前,曾经是一名戏子,但是,那也不过是一种讨生活的方式,一直以来我也懂得什么是自爱!如果不是这样,老爷也断然不会对我如此宠爱,娶我进门!这一点老爷是非常清楚的是不是!可是,老爷,我再怎么自爱,毕竟也是在戏班里唱戏,哪个唱戏的戏子不会被人看着是最下贱的人!我也自然会遭到一些人的说三道四,百般践踏。大夫人也就抓住了这一点,居然诬陷说我和戏班里的一个唱戏的男子有染,抓住他严刑逼供,最后居然还以性命相逼,非得要我承认不可。老爷,你说,这样的罪名,我能承认吗?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苦苦哀求大夫人留我一条贱命。最后大夫人终于说可以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但坚决不允许我再留在宛府了,她说,只要在这次来寺庙礼佛的时间里,帮她做好一件事情,我便可以保住性命离开……她要我把一切罪过嫁祸给四小姐。其实,我来宛府也有些时日了,也知道大夫人一直和四小姐不对盘……”
此刻的宛成峰,有震怒有惊悚有彻底寒心的疼痛,更多的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的心情。
七姨娘惊慌失措的抱着他的双腿,哀怨十足的哭诉道:“老爷啊!您不该把万般宠爱放到我一个人的身上啊!我独霸了老爷的宠爱,大夫人怎么可能放过我!她容不下我,我无话可说!可是老爷,她居然要我亲手陷害的四小姐,把所有的恶毒之事都强行加在四小姐的头上,老爷,从我进门那天起,我就看出来四小姐为人正值,心底善良……这般残害无辜的滔天罪业,我怎么也做不来啊……”
宛成峰听着听着,心头就串起了滔天的怒火,整张脸几乎支离破碎:“好一个贱人!居然有如此歹毒的心肠!”
“老爷啊,我这次没有离开,大夫人是绝对不会让我继续留下来的!老爷,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实在不敢再待下去了啊!”七姨娘紧紧的抱着他的双腿,摇晃着,撕心裂肺般大声说道。
宛成峰的双腿被她摇晃着,带动了全身也不停的摆动,他听了这些话,一时脑子也出现了一片空白,任由她不停的哭诉,不停的摇晃着自己几近麻木的身躯。
宛可笙的面上刻意的露出怜悯的神情,说道:“父亲,以现在情况来看,如果父亲真舍不得七姨娘离开,又要确保七姨娘的安全,您倒不如直接让七姨娘搬出去住,在外头重新置办一个院子,这样一来,大夫人眼不见心不烦,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淡了下来。”
宛可笙的这番话,让宛成峰的神情中有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狠毒,他看着七姨娘,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的说道:“你现在什么也不用害怕……她是当家主母又如何?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继续装聋作哑,任由她胡闹下去了!我忍了这么多年,并不是怕她!现在,我自然会让她清楚的明白,这世界上还是有制得了她的人!我会好好给她补上一课,教教她什么混账话是不能乱嚼舌根!什么恶毒事是由不得她乱来的!”
“可是老爷……夫人毕竟是你的原配妻子,与你有了几十年的夫妻感情啊老爷!你如果教训了夫人,不是摆明了是老爷是为了我吗?老爷,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顾忌我,只要老爷能放我离开就好啊……如若不是,我人是留了下来,可是我的心里却会因此更加内疚啊老爷……“七姨娘的声音已经非常微弱,神情陷入一种极度绝望的境界,那模样给人的感觉,好像她只要还继续留在宛府,哪怕一分钟也难以苟活于世。事实上,是担心大夫人日后知道了真相,是不可能放过她,一不小心便会招来横祸,这样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宛成峰听得出她的这番话里有太多的万般无奈,他的那双眼睛慢慢泛起隐隐的血丝,那分明是从心里被撕裂出来的痛楚:“那好吧,你如果真不愿意住在府里,我便在外面单独给你置办一套院子。我们单独住出去,离她远远的。这样,可以吗?”
“妾身感谢老爷一片体恤爱护之心。”这便是远离是非之地了,自己可以拥有一份安静的生活了。七姨娘这才放下心来,停止了哭诉的声音。
至始至终,宛可笙都是面带着适度的笑容看着这一切的。接着,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她便看到宛成峰大步流星的奔了出去。之所以用奔这个字,其实一点也不为过的,因为这是宛成峰第一次在宛可笙面前出现身形如此敏捷的情况,那脚步之快,简直要用脚不沾地来形容了。
七姨娘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万般谨慎的问道:“四小姐,我这样做,你还满意吗?”
宛可笙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语气也很温和:“当然满意了,七姨娘现在越来越会演戏了。”
素雨瞟了一眼地上的顾妈妈,问道:“小姐,这老东西要怎么处理?”
宛可笙神情自若的说道:“范苒,好像山里的狼群最近饿得心慌,把这老骨头丢给它们解解馋。”
顾妈妈吓得面目全非,接着惊恐万分的鼓动着那被一条脏兮兮的抹布堵得满满的嘴巴,咿咿呀呀的刚想说点什么,可是脑袋早已被丝毫不带感情色彩的范苒一手拧了起来,从窗户提了出去。
素雨眉头不由的一皱,明明大门打开的,这丫头居然更喜欢穿窗户!哎,习武的人也该讲究一点斯文的不是!
宛可卿远远的看到宛成峰满肚子的怒火直冲而来,刚想阻拦,却被宛成峰一脚踹倒在地,惊恐万分的睁大了一双眼睛,宛成峰那双眼睛里的戾气将眼眶染成了猩红一片。
宛成峰几大步的奔向屋子里,直接走到桌子前面,二话不说,拿起桌子上的那只茶壶,看向榻上躺着的大夫人,直接泼了过去。这从他进屋到大夫人满头满脸的被淋了个落汤鸡,这过程快得几乎是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完成。大夫人全身打了一个冷噤,突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榻前站着的宛成峰,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全身已经是湿淋淋一片,从惊悚中慢慢转为满脑子的迷茫,傻傻的楞在当场,完全石化。宛成峰却是丝毫不介意她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与状态,伸手掀开腿上的裙摆,抬起左脚,狠狠的踩在榻上,用手抓起大夫人的头发,滔天的火气从口里喷射而出:“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
大夫人似乎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全身打了一个冷噤,她挣扎着抬起那似乎有千斤之重的下巴。直接感觉到自己如今被掉进了一条被冰窟里,全身有说不出的寒气入侵。她知道了此刻的自己,在宛成峰面前如同白纸一般透明了!他,什么都知道了!然而,她却依然奢望着一丝丝看不见摸不着的救命稻草:“老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宛成峰狠狠的看着她,像极了一只老鹰在看着一只小鸡仔。
又一个冷噤冲击着大夫人的全身。她如今的感觉早已不是自己掉进了冰窟里了,而是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被人关闭到了一个封闭式的冷冻库里——周围的空气在急速的结冰,几乎自己就快要成为一个冰冻人了。如此的冰寒刺骨,令她的口腔微微一动便会扑进去无数的冰块,堵住她的喉管一般,舌头也几近冻结,根本无法完成一句话的完整:“老爷,我的确不明白老爷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最后那个啊字,完全是由毫不掩盖的哭腔来完成的,她的眼眶里已经装满了泪水。
“贱人,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起,七姨娘如果再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你也别想让我放过你!即便是她的头发掉了一根,我必定会让你品尝到同样的滋味!”宛成峰一字一字的说出这番话,犹如一把又一把的冰剑刺进了大夫人的心脏。
大夫人惊悚不已,此刻的她,完全不是简单的寒心,简直失去了生存的欲望,从她嫁给他的那天起,他至始至终对她都是敬重有加,即便再怎么生气,也从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待过她。
宛成峰是说到做到的人,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宛可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声尖锐的声音,猛然间,将整个屋子里的寂静被活生生的撕裂开来:“父亲!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母亲!”
“哦?我这样对待她,错了吗?”宛成峰转过头来,一脸阴沉的看了看宛可卿,冰冷的说道:“我这样对她,就不对了吗?那她在对待别人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呢?可笙尽管是个姨娘所生的孩子,可那也是我的亲骨血,你和她身上都流着我的血液,怎么说你也应该叫她一声亲妹妹!然而,你们看看你们母女两个,都对她做了什么?你们构陷她,设计她,这些事情还做得少吗?我念及大家都是一家人,想着她毕竟刚被接回家里,你们需要一个时间来磨合,所以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没有与你们计较。然而,你们的心也太狭隘太狠毒了,居然连七姨娘也容忍不了!你们如此目中无人,如此胆大白天,居然容不下我身边的任何一人,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要孤立我,让我日后成为一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吗?你们既然对我如此无情,还能指望我对你们讲道义吗!”
宛可卿破天荒地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暴烈的脾气,她整个人陷进了无比惶恐的境界,扑通一声跪倒在宛成峰的脚边,双手拽住他的裙摆,颤抖着声音申辩道:“父亲,你是不是听到四妹妹跟你说什么了,父亲,你千万不要相信她的话啊!父亲,我和母亲一心一意为了你好啊!四妹妹从回家那天起,就一直妒忌我,父亲你是知道的啊!她的话,根本不值得相信一字半语啊父亲!”
宛成峰手一挥,打开了那双拽住他裙摆的一双手,厌恶的看了看宛可卿,无不嘲讽的说道:“可卿,你还真是我的好女儿啊!事到如今居然还是如此痴迷不悟!你口口声声说你妹妹嫉妒你?你有什么好让她嫉妒的?你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七姨娘在说谎欺骗我了,是吗?如此这般的你,让我太寒心了!算了。离这里不远便是静慈庵,你现在就过去,明日,也就不用跟着大家一块回去了,好好在静慈庵用心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一步也不许离开!”话音一落,他袖子一挥,对屋子里的两个女人,他看都懒得看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宛成峰刚走出院子,抬头便看到了一早便站在院子里的宛可笙,此刻正沉默不语的看着自己,他忍不住走上前去,重重的叹了一声,毫不犹豫地着她的眼睛,四目相对,说道:“可笙,我是你的父亲,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了,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一切有我为你做主。”
宛可笙微微一笑,说道:‘感谢父亲为女儿做的一切。”
宛成峰刚刚离开院子不久,宛可笙正准备进屋休息,突然,宛可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好像她身上有着万能胶水粘住了她的视线,一动也不动。
宛可笙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静静的看着宛可卿,等着欣赏她的狂怒或是失去理智的精彩表演。
尽管心里因为极度的怨恨引起的颤抖不停,哪怕喉管里被怒火烧得滚烫冒烟,宛可卿依然厚着脸皮启动了嘴唇,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内心里面的颤抖居然附身在了语气上:“可笙……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在怨恨我和母亲,可是妹妹,我们再怎么说也是亲血缘的一家人,你刚才也一定听到了,父亲要把我送进尼姑庵去。假如妹妹答应帮我去跟父亲替我说说好话,我也可以答应你,从今以后忘记以前的恩恩怨怨,我们姐妹俩好好相处。至于母亲那里,你放心好了,我可以向母亲求情,让她多给你一些见大世面的机会,在出戏重要宴会时,我会主动多让你和母亲一起去,你年龄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满十五岁了,到那时候你的婚事也得依靠母亲的是不是?妹妹,你现在就去找父亲,告诉父亲七姨娘压根就没有说实话,她是故意要让我们姐妹两反目成仇!这样我会向母亲提出意见,等你到了出嫁的年龄,请母亲为你寻一门好的良配!”
宛可笙神情自若的看着她,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任何话,只是专注的欣赏着她的表演,目光中有一瞬间的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宛可卿从骨子里瞧不起宛可笙,当然,也是心内心里特别讨厌宛可笙,这不完全是她两身份上的天地之别,一个是货真价实的嫡女大小姐,一个是卑贱的庶出之女。更主要的是无论是长相或者是学识,她任何一方都要强过宛可笙千百倍,然而,自己却永远没有她那样好的运气,每次出尽风头拥有风光的都是这个处处不如自己的小丫头!如此,她又任何做到冷静的看着一个低贱的庶出之女,事事强过自己,把自己压得死死的呢!说实在话,她一看到宛可笙心头就感到莫大的怒火!为什么昨晚上的那场大火,没有直接烧死这个小贱人!让她今天陷入这般的尴尬之地!然而,脑子里一出现刚才父亲暴露的神情,以及父亲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宛可卿直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被众多的手揪住,不停的向不同的方向拉扯开来,但是,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说着:“昨天夜里的那场大火,你也看到了的,的确不是哪个人故意的啊!要不然,最后母亲怎么会那么心急的派人进入火场去救你呢?况且,关于七姨娘的事情,根本就与我无关,我这分明是无辜受到牵连啊……”
宛可笙静静的听她说话,默默的欣赏着她的表演,表情平淡无波,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宛可卿感觉到自己的整个心房似乎已经被冻结了成了一团冰库,每一次的呼吸都需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可是,她还是不得不用尽全力做着每一次的呼吸,整个声带也被带着一种被撕裂般的疼痛:”妹妹……我都这样低声下气的说话了……你就收手吧,好吗妹妹……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姐姐,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父亲是不是?即便今日我被你赶了出去,我们姐妹两相互怄气,最后也只能给别人当着茶余饭后的笑料了。那庵里的日子根本就不是人可以过的,这些你都明白,即便今日我被赶到了庵里,我在那里面受苦受难,相信妹妹也不会无动于衷,心安理得的对不对?”
宛可笙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音:“大姐,你还的确创造了厚颜无耻的奇迹了,冲破了前人们的极限,还真让我大开眼界了!我终于知道了你的脸皮还可以厚到如此地步!”
宛可卿直接感觉自己整个身躯掉进了正在翻滚着的油锅里,全身禁不住的颤动了起来,如同癫痫病发作了一般,那绝美的容颜,发出嗤嗤的声音,被活生生的撕裂成碎片,又由着油锅里的沸腾着的油水四面八方散开,合拢,又散开,又合拢,如此周旋,知道完全看不见原来的模样。她的一双眼睛几乎要挤破了眼眶,愣愣的看着宛可笙,眼神里的戾气过于浓郁,气急败坏的吼道;“宛可笙,我要你去帮我向父亲说好话,这是我给你的机会,只要父亲答应不会把我送到庵里去,我便可以不去计较以前的恩怨了!这是你和我化解矛盾的一个时机。如果你不知好歹……”
“如果我不知好歹,敢问大姐又能如何?是不是再导演一次火灾?”宛可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如同古井一般幽静的双眸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带着丝丝慑人的气息。
“你这个疯子……”宛可卿因为陷进了难以想象的恐惧和心急如焚的地步,根本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确非常奇怪大姐怎么会想起来求我。一直以来,我只是认为你尽管心肠恶毒,然而,再怎么样也会保留一丝丝的羞愧之心吧。然而,你居然只是为了不被送走,连最后一丝丝的羞愧之心都能舍弃。大姐,老实告诉你,把你送进静慈庵,并不是我的主意,是父亲的决定。对此,我的确没有发言权。你如果不愿意,就直接去求父亲,你这样求到我门下,实在是荒唐可笑。只是,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点,父亲现在正是火头正旺的时候,你如果还有丝丝理智的话,就乖乖的去庵修心养性吧,如果不信,你到是现在就可以去试试,看看到最后你是被直接送去剃发出家还是仅仅只是去修心养性!”
”小贱人!你完全是个疯子!你别妄想我会放过你的!“宛可卿撕心裂肺地狂吼道,神情完全达到了崩溃边缘,话音未落,掉头便向院子外面狂奔而去,好像后面有夺命环在追赶着而来一般。
素雨第一次亲眼目睹被人们崇拜至极的绝世佳人大小姐,会这般疯狂到至极的失去理智,诧异不已的说道:“天呀!今天我才终于知道了,大小姐一直在伪装啊!”
宛可笙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兔子逼急了撞树,老虎逼急了飞天。人逼急了会吃人。不过,她这一次,只能自己吃自己了。”
宛成峰向来是言出必行之人,当日中午用过斋饭,他便放出风声说,宛可卿无意中感染了怪病,需要在山上调理身子,亲自将宛可卿送进了静慈庵。这个消息无疑是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瞬息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闹得是家喻户晓,沸沸扬扬,成为了每家饭桌上的笑料。大夫人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精彩游戏,导致她活生生的躺在了床上,每日里都在绞尽脑汁的想为什么自己精心设计的布局,到最后却是害人不成终害己!没有把该死的小贱人宛可笙的和那戏子七姨娘成功除掉,反而害苦了自己费尽心思才被留在了身边的女儿,成功的被赶出了宛府。如此一来,哀怨成疾,她也就足足的在床上哀怨着躺了三个月。
因为大夫人的病是心急攻心郁结沉积所致,因此大夫刻意开了舒心化结的药方,来让她达到一个静心调养身体的效果。这可难为了屋子里专门伺候的丫头们,因为这汤药需要每两个时辰喝一次,更是那大夫人的身边片刻也不能离人。因此,丫头们不但是白日里忙忙碌碌,每天晚上,都不能安心休息,上床睡觉,必须随时为大夫人的汤药忙碌,和时刻关注着大夫人的神色变化。深夜,即将快到三更时候,素梅丫头手里端着汤药,走在走廊上。
突然,素梅的脚步停止了移动,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上,一双眼睛和耳朵都充分利用了起来,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素梅似乎清晰的听见周围飘荡着一声声根本不是人的声音,不对,准确的说不是生物能发出的声音。在声音是无比的慑人,让人惧怕到极致的一种声音,可以令人在瞬息之间全身每一根汗毛都树立起来的威力,像极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厉鬼的狂怒尖叫,更甚至是那种不能被阎王爷接受的孤魂野鬼的哀怨挣扎声。
素梅被心里一惊,吓得全身绷得紧紧的,惊恐万分的睁大一双眼睛,四处查看。突然,在走廊的另一边的尽头,出现一身白衣,一头长发直接从头顶上直泻而下,盖住了膝盖,因此,丝毫看不到那人的面容。正待素梅往下看时,立即吓得魂飞魄散,那“人”压根就没有双脚,头发的尽头也是那“人”的身躯尽头!突然,那“人”慢悠悠的飘了过来,并且直直的伸开了双臂,那双臂比那头发还要长……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素梅仿佛早已失去了魂魄,丝毫不见动弹,等到那”人“快要移动到走廊中间来的时候,她才如同魂魄归位一般,“哐当!”手里的汤药连同瓷碗一下从手里滑落在地。紧接着,她那杀猪般的惊叫了起来:“鬼!鬼!有鬼啊!快来人啊!”她连滚带爬的一路向后院狂奔而去,也不知道中间跌倒了多少次,才跌跌撞撞的逃离了整条走廊。
从那天晚上开始,大夫人的院子,每天晚上都会有身穿不同颜色的衣裙和没有双腿的长发“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有时飘荡在走廊里,有时飘荡在花园里,有时又出现在房顶上。就算和当天晚上一样,与人正面相遇,也毫不畏怯人的阳刚之气,直面飘向人的眼前。”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叫着,好不妥协一般。
于是,大夫人院子里闹鬼一事,被宣扬得神乎其神,甚至于,整个宛府里隐隐间传来不少人的议论,大家都在私下猜测,是不是跟前段时间三夫人的离奇病逝有关,这样的传言如同病菌混进了空气里,风一吹,便在瞬息之间流动着蔓延开来,到后来,更有一种传言甚至说那东西身上穿的衣服,就是三夫人生前最喜欢的颜色和花样图案,这是三夫人阳寿未尽,本不该死,所以现在她进不了阎王殿,于是,只能前来找大夫人讨要一个公道。
说实话,出现这样的事情,对于大夫人的声誉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在很大程度上严重的影响到了她的清誉。而,这事终究还是没能瞒住大夫人,她一听说了这样荒诞至极的话后,当即暴跳如雷,认为这完全是有人刻意导演出来的一场乌虚子有的鬼戏,目的就是要靠谣言来摧毁她的名声。因此,她不顾及自身还在休养身体中,折腾着非要爬起来,自个亲手为自己打扮一番,待穿戴整齐后,交代了全院子的妈妈丫头们都不能离开花园半步,好好的站在花园里,赌咒发誓的说,要每一个丫头妈妈们,亲眼看看她是怎么让鬼不攻自亡,看看这每天闹得人心惶惶的东西,到底是鬼魂还是人为!
已经走了夜半二更了,院子里却出奇的宁静,丝毫不见任何异样的响动,大夫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说道:“呃,你们现在相信了我说的话了吧!这所谓的传言都是不可信的,无中生有的!”
丫头妈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显露出惧怕的神情。只是,不知道这是怕大夫人的淫威,还是怕院子里会猛然间出现在自己背后的没有双脚的长发“人”!因为,就在他们中间,亲眼看到过那东西的,可不是一个二个人!只是,在此刻来说,谁也不敢对大夫人的话产生质疑的态度。
突然,一声惊叫声响在了大夫人的话落之后:“啊!鬼……鬼呀!”人群中的韩妈妈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
大夫人背心一凉,随即惊慌的抬起头来,顺着韩妈妈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花园里的那颗最大的桂花树上,正飘荡着一身猩红的衣裙和长发盖膝的没有双脚的东西,双手正在慢慢的张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边哀叫边向旁边移动过去。大夫人吓得不轻,因为那东西正准备去的地方,刚好是她的屋子!“来人啊!快去看看,现在就去!一定要快!”大夫人在惊悚之中,还是没有忘记及时的命令众人前去捉鬼。
院子里立马像炸开了的油锅,丫头妈妈们第一反应就是乱跑乱闯,可是,大家的脚刚伸在半空中,准备转身逃窜时刻却听见了大夫人的命令。刚开始的时候谁也没胆量,大家都在你推我我推你,大夫人脸色青紫一片,刚要再次呵斥,那鬼叫声恰然而止,大家不由得抬头到此张望,却再也不见那东西了。于是,几个胆子大的妈妈们也都提着灯笼,到刚才那东西出现的地方进行了仔细查看。
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异样,一切如常。
这边,大夫人猛然又听见不远处传来隐隐的“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还我命来……“的鬼叫声。她不由得抬头寻了过去,只见到那走廊上正飘荡着一身洁白带花纹图案的衣裙和长发盖膝,没有双脚的”人“,双手正在慢慢的张开。大夫人立马跳了起来,双手抓着身边的一个妈妈,惊叫了起来:”在那里!走廊里!快去!快去捉住它!”
丫头妈妈们一看,的确那东西在走廊上空漂游着,那一深深摄魂的哀怨挣扎声也隐隐的响在了耳边,大家完全吓得几乎失了禁,可是,这大夫人却不肯放弃,无奈之下,众人只能硬着头皮相互拽着彼此的胳膊,慢慢靠近走廊,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圆圆的,不敢正面看,但却也用余光在时刻注视着那东西的动静。这不能不说诡异,不得不承认玄乎,当大家慢慢彼此搀扶着靠近走廊,正到了走廊口上,那东西居然在众目睽睽下,凭空消失了!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看不到却听得到,整个走廊里回荡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这声音时高时低,时远时近,那哀怨的音调,那挣扎中的煎熬,那沸腾着的怒火等等都掺杂在了这一声又一声的鬼叫中,久久回荡着。
大夫人本来认为这只是有人故意害她的一种人为手段罢了。可是,现在她一个带病之身和所有的丫头妈妈们都亲眼看到了鬼,这不得不让她受到莫大的惊吓,一脸煞白,额头上的汗珠一粒跟着一粒拥挤着赶着赛跑似的往地下淌来,她哪里顾得来这些,全身像筛米糠似的,惊叫着:“快回屋!快,回去,回去!”
丫头妈妈们本来心里都害怕到了极点,早就想溜之大吉了,一听这话,如同得到大赦般,匆匆忙忙的簇拥她回到了屋子里,她又立即交代众人把所有的烛火都拿了出来,全部点亮,整个屋子如同白昼!大夫人端坐在堂上,一脸惨白如纸,嘴巴不停的蠕动着,胡乱嘀咕道:”贱人!你死了也休要来找我,我不怕你,我不怕你!“那双眼睛,瞪得滴溜溜,警惕地看着四周。十余名丫头们心里害怕到了极点,也都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屋子外面的动静,可是,居然不见丝毫异样,就连正常的风吹树枝的沙沙声,也没有了,万物肃静。所以,丫头妈妈们在看着大夫人这般神叨叨的模样,也只是默默的做事,没有一个人想着开口说点什么,半个时辰过去了,众人的脸色在烛火的烘烤拂照下,烛花爆响的声音中,渐渐的恢复过来几分。
大夫人自小出生在名门望族之家,自小便是文韬武略,琴棋书画样样顶尖,更在擅于心机谋略,向来不信鬼神之言,可是,此刻的她的确是深信不疑了,因此,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害怕,她把耳朵竖到了极致,高度警惕地聆听着屋子里外的一切动静,哪怕是有一丝毫的异动响声,也足以让她惊悚万分——鬼使神差的,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三夫人躺在塌上奄奄一息的情景,以及三夫人的生病的前因后果,当这些一一再次回放在她的眼前时,大夫人禁不住的全身如同筛糠似的颤抖了起来。三夫人的确是她故意设计而死,然而,这些年来,在宛府里,如同三夫人一样被她设计陷害而死的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了,可是,也从未有过冤魂回来纠缠过她,令她堂堂宛府当家主母陷进如此恐惧的境地!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三夫人即便是死了也居然会变成厉鬼回来找她算账啊!还口口声声叫嚷着要她还命来!难道说是因为她的阳寿将近,三夫人才前来索命?还是三夫人注定是她的宿命克星,在生的时候两人没有斗过瘾,连死也要拉上她再继续斗下去?大夫人想到这些,越发的恐慌和惊悚,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突然一个闪电击来,大夫人好像看到了一个长发及膝的“人”飘在她的面前,所不同的是此刻那长发却在脸上分开来,一张美丽惨白的脸显露了出来——三夫人美丽精致的面孔,突然伸长了舌头,从眼睛鼻孔嘴里一一淌出腥红的血出来,越淌越多越淌越多,那长长的头发也飘荡了起来,伸得越来越长——话说,做贼心虚的人,心里越是害怕什么,越是容易出现有关的幻觉,大夫人原本就残害过无数的性命,这刚过世的三夫人的确因她故意设计而亡,此刻又似乎是真真切切看到了三夫人的面孔,哪能不让她吓得魂飞魄散——大夫人猛然一下站了起来,扑了过去,手舞足蹈的疯狂厮打着,口里急切的叫嚷道:“啊!贱人,你滚开!你滚开!我不怕你!贱人,你滚开!我不怕你!”
正在这个时候,原本关闭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此刻又在缝隙间吹进来一股诡异的风,带动大夫人的裙摆飘了起来,如同岸边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的舞动了起来。大夫人此刻完全呈现出一种疯癫症状,不得不令屋子里的丫头妈妈们惊悚得全体石化——所有人都怀疑大夫人已经被鬼魂附了身。
大夫人眼前所看到的是一片猩红的血海以及黑压压的头发,无尽的延伸着,眼看就要淹没她,缠绕着她的身躯了,她在极力疯狂厮打抵抗着。正在此刻,窗外又突然闪过一股幽蓝的亮光,她清晰的看见一张狰狞的脸,在血海里对她露出吃人的微笑。她感受着自己的身躯已经在血海的包裹下被无数的头发缠绕着,越缠越紧,越缠越紧,好像下一秒自己就要粉身粹骨。
“啊——”她惨叫一声,整个身躯向后倒去。
”夫人!“韩妈妈扑了过去,紧紧的搀扶着了大夫人,但是,冲劲过于猛烈,韩妈妈在扶着大夫人的时候,由于大夫人把她当着了眼睛里的鬼魂,在拼命抵抗的时候,韩妈妈双腿没能立即站稳,最后两人一起瘫倒在地。
大夫人昏迷了过去,而丫头妈妈们在齐力将大夫人搀扶到榻上躺下后,慢慢的,屋子里外的气氛恢复了过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悠然堂。
“景玉真了不起,你的字越发漂亮了,都超过我很多了。”宛可笙笑着说道。她嘴角上扬,牵起一朵最绚丽的鲜花,满脸的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阳。
宛景玉明显不以为然,笑着说道:“四姐对书法感兴趣吗?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为你推荐老师……”
最近一段时间,宛景玉的身边突然出现了很多不是大楚的人,尽管宛景玉在宛可笙面前只字未提,宛可笙也装作不知,一直不曾主动开口询问过什么,因为她心里很明白,宛景玉的身份绝对是非同寻常,要不然,怎么能调动得了如此多的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大楚的人呢?不过,今日却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所以,她不得不问清楚。她放下手中的墨笔,柔声问道:“最近大夫人那边……”
宛景玉心里隐隐一惊,转而随意的说道:“四姐是说最近大伯母生病的事情么?”
宛可笙抬起头来看着宛景玉,不知何时起,她总会在不经意间,发现宛景玉那张美丽清纯的容颜已经脱离了本应属于他这年龄段的天真无邪,朦胧无知,含苞欲放的玫瑰花朵。而今成为一朵冷艳十足的罂粟花,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总是出现阴冷至极的寒光,那是犹如千年封闭的冰窟里一经打开而喷射而出的寒气,那隐隐间上扬起的眼角上,渲染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漠然,好像他骨子里恨透了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
这个时候的他,正在半眯着眼睛微微扬起那如扇的眼睫毛,静静的看着她,他的正面映照在阳光下,五官的轮廓显得更为精湛耀眼,绝美的容颜让靠近他的人,不由自主的把自己的心魂迷失在他的光芒里。
“四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宛可笙的脸上荡起了灿烂的笑容,说道:“我感觉这件事情应该与你有关。”
宛景玉的双眸里出现一团逼人的杀气,不过那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那张如同刚剥出来的鸡蛋的脸上,出现天真烂漫的表情,说道:“四姐说笑了,我哪里有如此大的本事去对抗大夫人?我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人罢了。”
这一刻的宛可笙,心里竟然生出想用手扭他脸蛋的冲动,只是强制性压抑住了,她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轻声说道:“我可不是笨到没有脑子的人哦,你还要伪装到什么时候?”
宛景玉却是微笑着凝视着她,并没有打算回答她的话。
宛可笙看着他此刻的表情,知道了他不愿多说什么,但她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所以也就没有多大的在意了,微笑着看了看他,转身离开了。
宛景玉望着宛可笙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后,立即对身后呵斥道:“做事怎么如此不小心?居然让她看出来了?”
身后的人立马惶恐不安的跪了下来,颠颠巍巍的说道:“回禀小主人,小的们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万般谨慎,绝对隐蔽的进行,县主应该不会从中看出什么来。”
“四姐的聪明才智可不比常人,尤其是嗅觉是极为敏锐。“一谈起宛可笙,宛景玉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的温柔和别样的专注的表情,然而,待到他转过头来望着跪在地上的人的时候,眼睛里却是充满了异样凝重的戾气,语气是极度的寒冷和毒辣:”交代下去,最近几天先把那件事情给我停止了。”
“回禀小主子,现在停止,是不是……”
宛景玉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里的毒辣分明多了几分,说话的音量却低了几分:“怎么?有困难做不到?”
配上这句含着杀气的话,跪在地上的那人,头埋得更低了,越发的恐慌。
宛景玉在养母离世以后,在性情上完全变了样,恐怕在这世界上也只有宛可笙才能引起他的关注与兴趣了。跪在地上的那人,不由得在心底深深感叹着,也深深的明白自己是多么的有心无力,根本没办法为小主子分担丝毫的忧伤。他几次想着开口劝阻,但努力了多次后,才缓慢的鼓起足够的勇气,说道:“其实在那件事情上,小主子可以直接取了大夫人的性命,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麻烦……”
宛景玉脸色隐隐一沉,说道:“取她性命?这样简单的结束了她的性命,岂不是太便宜她了?再有便是如此一来,我们必定会给对方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到那时,那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岂不是很容易嗅出我真实身份来?”
“小主人,自从发生了上次那刺杀事件后,大楚皇室便已经高度重视了,我们在这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危险了,小主子要不要考虑尽快离开大楚回我们自己的国家……”
“以后不要再提及这话题。“宛景玉轻柔的抚摸着宛可笙拿过的那张宣纸,目光专注的放在上面,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先退下。”
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我,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能与她分开。
今生今世,我都会守候着她。
默默的守护在宛可笙的身边,就好……
大夫人的病情越发严重了的时候,宛可笙终于决定前去探望一下,毕竟自己还是叫了她一声母亲,再不去探望,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是这样想的,并不代表对方也是这样的想法,当她走进大夫人的院子时刻,那韩妈妈远远地便用防贼一般的眼光极力审视着她。宛可笙抬头四周观望了一下,见到到处都帖着黄色的符纸,满满的一碗符水还摆放在桌子上。躺在榻上的大夫人,一张脸上根本看不到丝毫的血色,额头上带着一条发箍,要死不活的模样,看得令人心惊胆战。
“四小姐,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韩妈妈急忙收藏起眼底里的警惕,硬生生的挤出丝丝笑容的迎了上来。
宛可笙露出浅浅的笑意,说道:“今日早上在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听老夫人说起母亲生病了的消息,大夫人是我的母亲,女儿的基本孝心应该有的,所以,便前来探望一下,不知母亲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了?”
躺在榻上的大夫人,这个时候猛然一下睁开了眼睛,这那张枯竭得不敢让人正视的脸上,那双深陷如窟窿的眼睛,此刻投射出来的眼神却是气势猛烈的犀利,与平日里的凌厉有过而无不及。
宛可笙看了看她,坐在榻沿上,微笑着问道:“母亲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了?”
能好才怪!大夫人最先因为大小姐被老爷赶出宛府,硬生生的送去了庵里,说什么闭门思过而气急攻心,这才一病不起,而现在,院子里居然还出了闹鬼一事,更气死人不偿命是的,老爷知道了这事以后,居然冷漠到连院门都不曾踏进一步,如此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雪上加霜,大夫人的病情能不加剧恶化吗?而如今站在大夫人面前的宛可笙,气色红润,脸蛋饱满,浑身充满着朝气勃勃,大夫人更是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被放进了翻滚着的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炸,气若游丝。
“我好多了。”大夫人极其掩饰着内心里震怒,强制性的挤出一丝笑意,继续说道:“多谢你操心了。”
她那还在极其伪装的模样,当然逃不过宛可笙的眼睛,只听见宛可笙随意的说道:“听说大姐现在在庵堂里懂事多了,看来她的确在静心思过了。”
大夫人一听此话,整张脸由原本的苍白刷地一下,变得更加乌青。宛可卿三番五次的写信回来哭诉,要死要活的哭闹着要大夫人派人接她回家。然而,不管大夫人在宛成峰面前如何苦苦哀求,宛成峰始终不愿意点头。非得要一个金枝玉叶的千金之躯,在深山老林里的尼姑庵里待满三个月,一天也不许空缺!
“你大姐如今确实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知道了自己曾经年轻气盛,做了很多不明智的举动,劳烦你能念及你好歹叫她一声大姐,能在老夫人面前多说说好话,想办法尽量早点把她接回来,尽量不让她在山里多呆一天。毕竟那里的环境的确恶劣的。”
宛可笙脸上露出一副难为情的表情,说道:“哎呀母亲,您现在要我去跟老夫人求情,倒不如好好劝劝大姐,安心在庵堂里静心思过才是最明智的。您想想,大姐是父亲亲自送去的,如果父亲对大姐不认可,不点头让大姐回家,即便老夫人有心要接大姐早日回家,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这话一落音,宛可笙便站了起来,说道:“母亲,大姐的事你还是少操点心,目前最要紧的是你安心静养,早日把身体恢复过来才是正事,日后我来看望您,会尽量在白天抽出时间过来。”
大夫人听她这么说,一时间居然没能反应过来。
宛可笙看着她那茫然的神情,故意叹了一声,说道:“母亲这院子,可笙日后还是在白天抽时间多来陪母亲吧,夜晚,可笙却是有些后怕的。”,大夫人更加不明就里了,眉头一皱,不由得问道:“怎么夜晚就不敢来了?”
宛可笙两只眼睛瞪得滴溜溜的圆,一眨不眨的四处审视着,整个脸上的神情中显露出不少的紧张,随后转过头来,却转化为了一张天真烂漫的笑脸,细声说道:“母亲,听说您这病就是因为院子里闹鬼闹出来的,我向来胆子够小的,当然是在白天里才有胆量前来看望母亲啊。”
“宛可笙!”大夫人气血攻心,不由得断然喝道。那双深陷在眼眶底下的犹如窟窿般的眼睛,投射出来的怒火,仿佛要将眼里看到的一切吞进肚里去一般。大夫人好不容易才顺了一口气过来,说着丝毫不带温度的话:“这样的话也可以随便乱说的吗?也不怕辱没了你的身份!我可是福星高照之人,那些什么妖魔鬼怪,哪能轻易近得了我的身?”
宛可笙嫣然一笑,脆生生的说道:“母亲教训得有道理,正所谓坦坦荡荡为人,光明磊落做事,即便是阴间里的牛鬼蛇神,来人世间游玩也会敬重于此人,远远的被开而行的呢!想来母亲一向是慈悲为怀,又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当然不会有任何鬼怪不分青红皂白的袭击母亲才是。”
说完这话,宛可笙迈着轻松愉快的步子离开了大夫人的屋子。
大夫人看着消失在她眼睛里的潇洒背影,一时来不及防备,气急攻心,眼睛猛然间翻出白仁,直愣愣的昏倒在了榻上。
韩妈妈惊慌失措的呼喊道:“夫人!夫人啊!您醒醒啊夫人!”
逸韵院立马陷入一阵前仆后仰的极其混乱的局面,韩妈妈狂奔着出去请来了大夫,紧接着又飞奔着去把大少爷宛景耀也及时的请来了。宛景耀一进屋子,第一眼便看到躺在榻上的大夫人,已经气若游丝,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的一副模样。
“母亲!“他疾步上前,走到榻前,弯腰看着大夫人,大夫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于是,宛景耀关切的问道:”母亲,你感觉怎么样了现在?”
“我没什么,不要担心。“大夫人艰难的说出这句话来,接着长长的大叹了一声。
宛景耀愤怒的问道:“刚才是不是那个小贱人过来了?”
韩妈妈轻声说道:“回禀大少爷,的确是四小姐过来了,她口里说着是来看望大夫人,谁知道一进屋子,就说了她说了很多怪里怪气的话,大夫人这才被活活的气得昏了过去。”
宛景耀满腔怒火,眼睛里却沸腾着寒窑里冒出来的寒气,怒吼道:“这个该死的小贱人!“接着,他端起桌上的一碗汤药,低下头,看着大夫人,温和的说道:”母亲,来,您先喝了这碗汤药。母亲,您现在可一定要冷静,切记不可中了那小贱人的圈套才是,她已经把妹妹逼得被父亲送进了庵堂,如今见到无事可做,她明知道母亲在静养期间,故意来说些让母亲堵心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兴风作浪吗?母亲,您如今安心调养身子便是,我绝不会任由那小贱人继续猖狂下去的!”
大夫人一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再抬眼看了看宛景耀脸上的冰火相加的怨恨震怒,心里一惊,脸色随即大变,嘶哑着声音呵斥道:“你就不能安分点吗?怎么永远不知上进啊!我多次告诉过你,这丫头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前面我亲自出手,计划着在寺庙里让她不声不响地葬身火海,做到我们全身而退,原本这计划是经过了许久的运筹帷幄,精心布置的一个局,结果呢?谁曾料到她身边那个根本不起眼的丫头片子,居然是个实实在在的武艺超强之人,竟然能在熊熊大火里把她完好无损的救了出来!接着七姨娘的事,她又巧舌如簧,把我死死的反咬一口,让你父亲不仅对我完全失望,还迁怒于你的妹妹,一气之下将你妹妹送进了庵堂!连我都不是她对手,你又能怎么样?你如果还有点聪明的话,还想着让我安心静养的话,就有多远躲她多远,决不能擅自轻易招惹她!听到了吗?如果连你都掉进她的陷阱里去了,我活着还能有什么指望?”
宛景耀被大夫人这番话,呛得几近石化,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大夫人,这他的内心,对宛可笙,实实在在的怨恨到了极点,随时随地都极力想着把她碎尸万段,方可解他心头之怒火。然而目前的他,的确是陷进了无计可施,万般无奈的境地,因为宛可笙不仅是有着县主的身份在外,更是有那武艺超强的卫士一天二十四小时跟随着她的左右,寸步不离地隐藏着,保护着她!
“你说的对,再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继续猖狂下去,我们就意味着真正的坐以待毙了!这绝对不可以!“大夫人艰难的呼吸着,大口大口的出着气,缓慢的抬起干枯的手腕,说道:”你去把宣纸和笔墨给我拿来!快去!”
宛景耀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问道:“母亲,您如今的身子如此虚弱,要笔墨和宣纸做什么?”
大夫人焦急的催促道:“现在来不及多说什么,叫你拿你拿来便是,快点!”
宛景耀满腹疑云的交代了下去,很快就有下人取来了宣纸和笔墨,大夫人叫宛景耀搀扶着自己艰难的坐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了起来。
宛景耀一看那几个大字,吃惊不已的问道:“母亲,您这是准备给外祖母写信求助吗?”
宛景耀的外祖母,既是大夫人的娘家生母,也是韩太尉府的老夫人。
大夫人边点头说话边继续写着:“是的,为今之计,我只有向母亲求助了,请母亲代我向父亲兄长们说清楚目前我们的具体形势,请他们尽早做好回京的打算,事不宜迟啊!”韩老夫人原是大楚皇朝尚书府杜昌的长女,自小聪慧过人,不仅对四书五经颇有信手沾来之势,更喜于专研古今中外的史记名册,性情也刚毅非凡,为人极其豪迈,只要是她认定了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那意志的坚定是无人能够轻易将其扭转分毫。她不仅仅是当时大楚里的女性中的佼佼者,更是一个令千万个男子汗颜不已的优秀女性!因此,韩太尉公府里如今能取到如此高的丰功伟绩,成为大楚皇室中不可小瞧的辉煌名望之殷实的家世,离不开她的汗马功劳。韩太尉多年来一直镇守在边陲偏远地区,太尉夫人由于年龄一年比一年大了,人也就越发的苍老得快了,也自然不方便一路上的颠簸劳累,因此便留在了京城太尉府里,颐享天年之乐。而最近几年,韩老夫人也渐渐步入到年老体衰的境界了,所以,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大夫人是万万不会轻易前去干扰自己的老母亲,可是,就目前来看,如果再不想办法请娘家人出面调解,宛可卿这一辈子极有可能再也回不到宛府来了!
宛景耀看着大夫人刚写下开头两三个字,居然是在毛笔多次从颤抖不已的手里滑落的过程中所完成的。看得他不由得心惊胆战心慌如麻,曾几何时,母亲居然病成如此模样了?几乎是病入膏肓!到底是什么病来得如此凶猛?他小声说道:“母亲,现在你先躺下休息好吗?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儿再办也不迟的是不是?”
大夫人见到实在拿不稳笔,当最后一次笔从手心滑落之后,她干脆再不去捡了。抬头对韩妈妈说道:“叫人进来给我更衣梳洗!”
“母亲?”宛景耀彻底懵了,几近石化,“等等……母亲,你……这个时候这是要干嘛?出门吗?”
大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至极的淡淡说道:“写信麻烦,此事不能再有所耽误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来得方便。”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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