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可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慌,面色如常。更是死死盯着蓝衣人,露出轻蔑的冷笑:“原来你所说的绝不与我们为敌,就是这个样子的!”
蓝衣人怒吼一声:“简直是胡闹!给我退到一边去!”
站在宛可笙身后的灰衣人立马收回长剑,向后退去,然而那双眼睛依然如同老鹰般的紧紧盯着宛可笙。
宛可笙渐渐察觉到,这些人好像对自己好不在意,仿佛自己压根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任何威胁,只是一味地宛景玉表现出极大的关切……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又丝毫没有直接杀了自己的意思。她看向了早已昏迷不醒的宛景玉。
“你们想对景玉做什么?”宛可笙缓缓说道,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
大家又一次感到震惊,就连那蓝衣人也甚是吃惊,这丫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自己都已身陷危机时刻,那脖子上刚刚才挨了一刀,可是,她此刻居然能如此清晰镇静的分析出自己的处境,甚至是,她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目标不会是她!如此这般的犀利又敏锐的非凡睿智,怎么可能来自于简简单单的小女孩?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正在此刻,旁边的灰衣人猛然间惊呼道:“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蓝衣人脸色一下暗沉了下来,急忙蹲下去把宛景玉抱了起来,迈步就要离开。宛可笙毫不犹豫的挡在了他的前面,眼睛无比坚定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咬准了发音的说道:“你给我把他放下!”
蓝衣人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犹豫,紧接着,只见他坚决果断说道:“你和他一起跟着我们!”
宛可笙微微一怔,紧接着很快做出了选择。
宛可笙的眼睛很快在蓝衣人的交代下蒙上了一块黑布。接着好像被人带上了一辆马车,她突然说道:“我还有两个丫头得带着!”
蓝衣人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知道了。我会带她们来见你。”
马车一路狂奔,走了很长时间。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宛可笙眼睛上的黑布才被取了下来,放眼一看,她们来到了一家豪宅的门口。
“大人,奴婢已经请来了大夫……”丫头们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福下身子禀告着,宛可笙感觉到似乎所有人当她是空气一般,没有人对她产生兴趣。
“那就好,即刻进行救治!”蓝衣人命令道。
宛可笙一直暗中留意着这些人的所有动静,心里对他们真实的身份更多了不少的猜疑。
“还有劳县主暂时先在这里等候一下。”蓝衣人表情漠然的看着她,说道。
“不,我一定要守在他身边,亲眼看到他醒过来。”宛可笙眼睛紧紧盯着他怀里的宛景玉,眉头紧锁,态度坚定的说道,蓝衣人不得不顺从了她的意愿,抱着宛景玉径自走向了一个屋子。他先走了进去,这才突然转过身来看了看宛可笙,说道:“可以进来了。”
宛可笙刚一走进屋子,紧接着便关上了房门。
他还能没强制性把自己与景玉分开,表示目前处境还没到最不堪的地步。最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她与景玉的性命目前还是安全的。宛可笙想到这里感觉没那么紧张了,她抬起了头,观察起这间屋子来。放眼望去,满屋子的装饰富丽堂皇,十分华丽。崭新的梅兰竹菊之类的山水画应有尽有,镂空熏箱中的炭火跳跃着,映照在泥金描山水围屏上,令其看上去更加的流光溢彩……这过渡奢华的布局格调,如此整洁统一,令人不由自主的感觉到肃穆,然而,如果想要通过这些对主人的喜好以及身份加以了解,那却是白费功夫。
蓝衣人抱着宛景玉,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一个身上挎着药箱的白发苍苍的男子,诚惶诚恐的站在一旁。只听到蓝衣人说:“快给他医治。”
大夫赶紧点了点头,立即放下药箱上前为宛景玉检查伤口。
此刻的宛景玉依然还在昏迷中,那如同刚剥出来的鸡蛋的脸蛋,如今看上去是那样的苍白,头上那只宛可笙刚送给他的新束发簪子早已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千丝黑发散落下来,乌黑发亮如墨玉。
“景玉——景玉。”宛可笙看着榻上的少年,突然心生不安起来,不由得细声唤了几声。
“他会好起来的……”蓝衣人在旁边说着,他的拳头越握越紧了,喉管里似乎有被火烧的感觉:“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这些年来,为了寻找他,他们千辛万苦,爬山涉水,承受了无数的风险才寻找到他……
大夫抬起头来,一脸严肃的表情。
“情况怎么样?”蓝衣人急忙靠上前来,紧紧的盯着大夫,语气十分迫切。
“情况不容乐观——”大夫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不少汗珠,诚惶诚恐的说道:“尽管伤口的毒液已得到了清理,但并没有彻底的清除。如今那些余毒已经参透到了血液里……”
“你没有办法了吗?”蓝衣人猛地抓住了大夫的衣领,眼睛里冒出隐隐的怒火。
大夫全身吓得颤抖不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宛可笙听大夫这么说,心里也不免焦急了起来。但她对蓝衣人的行为非常不满:“你这是在做什么?杀了大夫,景玉就能活下来吗?还不赶紧放手让大夫好好看看,想法子保证他的性命!“,蓝衣人听到她这怒气冲天的话,一时竟然反应不过来,楞在了当场。
屋子里的丫头们大吃一惊,吓得脸色苍白,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宛可笙,她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小女孩竟然敢对蓝衣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我还死不了。“突然,大家听到一个声音响在了耳边。
屋子里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在一瞬间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榻上。
“你终于醒过来了……“蓝衣人飞快放开大夫,快步走了过去,满脸激动不已的俯下身子,看着宛景玉。
醒过来的宛景玉一脸苍白,看到蓝衣人的时候,眼睛里是满满的厌恶,好像对自己能够被救回来,似乎是一件并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更别说感激之情了。
宛可笙能够肯定自己所看到的,景玉从骨子里不喜欢这蓝衣人,甚至是一种本能的排斥。
“她什么也不知道……“蓝衣人急忙说着,可是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盯着默默站在一旁的宛可笙,目光中有隐隐的凶残,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宛可笙禁不住在心里唉了一声,看样子是不可能从这些人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她望了望宛景玉,想到景玉最近很明显的刻意对她隐瞒了一些事,心里不免隐隐的感到伤心,尽管她也非常奇怪自己居然还会有伤心的感觉,但她对景玉的隐瞒的确心里是非常不痛快。
宛可笙脸色漠然,语气中明显有不高兴的味道:“景玉,看样子你和他们并不陌生,那么你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接着,她转过身来看着蓝衣人,说道:“还请阁下将我送回去,因为这一切原本就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个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人。”
宛景玉的心一沉,整个嘴唇瞬间苍白得令人害怕,他急切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嘶哑说喊道:“不!你不能丢下我!”
他的话说得是那么的绝对,那么的无可置疑。这对他来说是无可取代的事实。
“不!不能这样……“蓝衣人转过头来看着宛可笙,眼睛里是完全的空洞无声,语气也是那样地令人心悸:”你们要离开,可以,必须等到大夫开口说他的伤完全好了以后。否则,谁也走不了。”
宛可笙的眉头不仅一皱,随即眼睛微微一眯,冷冷的说道:“呃?这样说来阁下是准备将我囚禁在这里了?”
蓝衣人没有立即回答她,屋子里瞬间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宛景玉艰难的要爬起来,急切的说道:“我不要和她分开!”
蓝衣人的态度立马来了一个大转弯,他看着宛可笙尽最大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生硬冰冷:“县主,我求你看在他如今的伤势还这么严重的份上,就让他安静下来接受治疗吧……”
宛可笙的眉头隐隐的皱了起来,看着宛景玉那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她知道他是非常害怕被她丢下不管。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三夫人把他托付给自己的时候,自己应承了的,无论如何,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不会弃他于不顾。然而,如今他的很多事情自己却一无所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再对自己隐瞒,如此难以开口?看这蓝衣人对他如此紧张和关切,又好像以他惟命是从,应该不会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威胁才对!
宛可笙的脑子在飞快的转着,却没能逃过蓝衣人的那双如老鹰一般犀利的眼睛。
宛可笙终究还是妥协了,她点头说道:“我现在可以留下来。但是,明天一早我是一定要走的。“她如今唯一能做的是对三夫人的托付有所交代,其他的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宛景玉一听,情绪一下平缓了下来,他因为刚才想挣扎着爬起来,所以用一只手抓住了榻沿边上,此刻,那只手隐隐的僵硬了下,整个人猛然间向榻下倒了下来。蓝衣人慌忙上前扶住了他,那张冰寒的脸上刹那间变得十分的狰狞,急切地命令丫头端来茶水。
丫头战战兢兢的把茶杯温烫了一下,再重新倒了新鲜的茶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捧着茶杯走到了榻边,跪了下来,双手高高举起。
宛可笙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更加疑惑了起来。她似乎已经感觉到,景玉与这些人应该很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非同寻常!甚至于,这所有的她不知情的事情一定与他的身世有某种关联。
可是,他以前告诉她的是,他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庙门口了啊。
如此一来,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蓝衣人小心翼翼的喂着宛景玉喝了一口茶水,突然间,宛景玉眼前一黑,整个人完全昏迷了过去。旁边的大夫急忙上前为他把脉诊断。
蓝衣人突然快速的转过头来盯着宛可笙,那眼里所投射出来的寒冰,几乎要把宛可笙整个身子冻结起来。自从前面与她有过一场较量,他的潜意识里就没有轻视过这小女孩了。相信她自己也懂得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蓝衣人猛然间站起身来,缓慢有力地走上前去,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猛地抽出刀来,架在了宛可笙的脖子上。
宛可笙脸色大变。
“呃,我还以为真的出了一个完全不怕死的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哎,想来也是,这世界上哪有人能真正做到视死如归?“蓝衣人开口便是浓浓的讽刺话。
宛可笙长长的呼了一气,嘴角一牵,随即一笑,说道:“不是谁都会怕死的,只是这得看有没有价值了!如果你认为能用我的性命换取他能开心的活下去,那么——“她如沐春风的笑颜,然而嘴里的话,听起来总让人感觉到有不少的讽刺:”也就不会辜负你今日如此辛苦的救他。所以,要杀我,就快动手好了。”
蓝衣人脸上的肌肉抽缩了几下,突然就动不了了。好像一座慢慢成型的石雕,尽管纠结不已的心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但还是从干哑的喉管里挤出了三个字:“你够狠!”
宛可笙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也只是担心我把你们的事说出来罢了。可是,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一无所知。又哪里来的秘密可以泄露?”
蓝衣人静静的看着她,慢慢的,收回了宛可笙脖子上的那把刀。这却与宛可笙现在说的那番话毫无关系,他不过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他真的把这小女孩杀了,那么他将永远无法取得小主人的原谅。至于宛可笙所说的对他们的事毫无所知,他是完全不会相信,在他看来,就这小女孩那超凡的睿智,敏锐,不可能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大夫把完脉,神情更严肃,心情更是焦急不已:“情况更比刚才要严重得多了……”
宛可笙大吃一惊,不由得快步上前:“怎么会?他不是才说了话的吗?”
“他刚才情绪太激动了,导致血管突然膨胀了起来,血液流得更加快了——”大夫望着她,缓慢的说着:“他这中的这种毒,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配解药……”
宛可笙一听,脑子一下轰轰作响了……
“他这是中了羊寕姝……”蓝衣人一边缓慢的说着一边看向躺在榻上的宛景玉,他好像已经压抑不了自己那颗紧张的心了:“这种毒非常罕见,是一种没有味道的透明液,抹在刀剑上任何人也看不出丝毫异样来,然而,其毒性丝毫不亚于鹤顶红,只要中了此毒的人,毒液一旦进入内脏,必死无疑。“如果不是宛可笙在他们找到小主人之前就将小主人伤口里的毒液大量的吸了出来,如今的小主人早已是个死人了。
“既是罕见之毒,那么你又是从何而知的呢?“宛可笙紧紧的盯着他,这毒药,连她也是第一次听说,这蓝衣人却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得不让人怀疑!
蓝衣人抬起一张比锅底还要黑的脸,不言不语的看着她。
“这不能拖时间了,再想不出办法来,便只有用最后一个法子试试了。“大夫的额头上有了明显的汗珠。
“什么法子?“蓝衣人和宛可笙异口同声的问道。
“以毒制毒“大夫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声音很小,但却具有一股力量。
以毒制毒?
宛可笙一愣,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丝大不妙的感觉,忍不住说道:“你准备怎么做?
大夫陷入了沉思,过来好一会,才一字一字的说道:“用蟾蜍、蝎子、蜈蚣、蛇、壁虎五种药引子来对抗他身体所种的那种毒。”
宛可笙和蓝衣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对方,两人都感觉到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可全是剧毒之首。
一时间,大家都话说了,顿时,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漂浮在了屋子里,令人感觉到呼吸是那么的困难。
蓝衣人更加紧张了,甚至有些慌乱,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他坚决不能有事。不然,你就拿命来抵……”
大夫一听,额头上的汗珠一道一道地流到了脸颊上,身子好像在不停的打颤。
宛可笙目光冰冷的盯着蓝衣人,手腕一抬,阻止了他再说下来的举动:“你这样动不动就要人的性命,大夫还怎么给景玉诊治?”
蓝衣人火冒三丈的怒吼道:“这也需要你来教我?”
宛可笙一脸平静的望着他。
蓝衣人额头两边的太阳穴,青筋暴涨,眼眶里满满是血丝,良久,他才慢慢把心里的那团火强制性的降了下去。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眼前这少女,浑身散发出来气势,居然有着令人无可抗拒的力量——唯独统治者才能具备的威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要知道,他压根就没准备去关注她!因为,她只是一个刚刚才被册封为县主的小丫头,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宰相府的庶出小姐而已!然而,好像在她的眼里,他什么也不是!
“你如果真希望他能活下来,便安安静静去一旁呆着。”宛可笙漠然的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接着她看着大夫,问道:“只能用这法子了吗?”
大夫谨小慎微地再次思考了起来,良久,他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宛可笙低下头去考虑了一下,抬头盯着大夫,说道:“你既然已经看到了伤情,那么他——”她抬起手腕,指着一旁的蓝衣人:“他必定不愿意再看到活着的你。不过,假如这人真能在你的诊治下,顺利的好起来,你的性命由我担保,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离开这里。”
大夫看着宛可笙,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会感觉这丫头的头脑灵活得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蓝衣人不由得问道。
宛可笙盯着他的眼睛,懒懒的再次强调:“只要景玉能好起来,大夫的性命由我担保。”
“你完全是在找死!”蓝衣人冷笑一声。
宛可笙神情自若的回答道:“不然呢?那你就心甘情愿的眼睁睁看着他丢掉性命?”
蓝衣人无言以对,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小女孩,完全感觉到莫名其妙!宛可笙前面在山顶上过于冷静,早已让这男人有了刻骨铭心的记忆,尽管他无数次告诫自己要保持清醒,可是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小女孩给他的震慑实在是太深刻了,他总是会不自觉的对她产生一种信任。
蓝衣人低着头,冥思苦想了一会。终于抬起头来,前所未有的正视着宛可笙,满脸严肃的表情,说道:“我相信你一定会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的,哪怕你对他的出生一无所知……”
宛可笙静静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宛可笙终究还是妥协了,点着头说道:“那好,目前先依你所说的做,不过,如果他有过三长两短,你别想再活下去。”
四皇子楚慕真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于是便令人跟踪宛可笙,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然而,当派出去的人回报的时候,他终于发觉了宛可笙离奇失踪。而此刻,发觉宛可笙出现意外的却只是他一人,公主府里的宾客们都认为宛可笙早已坐上宛府的马车回去了。而宛府里的人,却认为是公主刻意将宛可笙挽留了下来,请她继续陪同晚上的宴席。只有楚慕真此刻在认认真真的听着回来的人向他禀报。
“再也没找到马车了?‘”楚慕真听完整个经过,脸色不仅一变。
“仿佛是半路出现什么突发状况,不得不临时改道而行,可是马车一进小道,便凭空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即便是小道,但也属于官员要道,一般闲杂人等都不会被轻易放行。因此,楚慕真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宛可笙可能会遭到追杀的情况,他越想越感觉奇怪,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不停的敲弹着。
不会是这小丫头准备与宛府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而选择了逃跑了吧?这却也不难理解,因为凭他的一直观察,宛可笙似乎对宛府有着根深蒂固的仇恨,除了这原因,还能有其他的解释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问题出在了哪里?
“小的们一路追寻过去,发现小道上什么人也没有,但经过一番仔细勘查,发现似乎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打斗。”探子继续说道。
打斗?这又是怎么回事?是那丫头刻意布置的迷魂阵,亦或者还真是遭遇到了麻烦?楚慕真摇了摇头,抬起头不经意的一挥,探子悄然退了下去。他转头望向窗外,宛可笙的容颜却出现在眼前。他脑子里不禁更加疑惑,现场有打斗的痕迹?假如真的遇到了埋伏——宛可笙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哪个又有那么大的胆量埋伏在官道之中?宛府大小姐母女?这怎么可能?她们也断然没有这瞒天过海的能耐。如果真想要宛可笙的性命,选择什么方式动手不好?让御赐的县主在参加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宴会的回府路上遇难,这必然会轰动整个朝野。大夫人必然不会如此糊涂,做出这等引火烧身的蠢事来的!可是,除了她母女,还会有人一心想要那丫头的性命?
“殿下……”突然有家奴进屋禀报,中断了楚慕真的思考,他不由得眉头紧锁,目光冰冷。
家奴恭敬的双手捧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奉上前来:“这是最新传回来的密函。”
楚慕真伸手接过随即打开一看,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了变化,拿着密函的手不知不觉间紧紧攥紧了。
七殿下身负重伤回到府里,却只是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匆匆忙忙走出府门,可是一路没有多远,七殿下似乎有所发现,很快就脱离了跟踪人的视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已是深夜,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霹雳拍啦的雨点拍打着窗户,似乎在敲击着人的神经。
楚慕真放下茶杯,起身走向窗前,打开窗户,一阵凉飕飕的风迎面而来,丝丝寒意直入鼻腔。
沉寂的夜色中,雨雾朦胧的院落,早已不见原有的花香迷醉,只有那些树木在和风雨抗衡,如同鬼魅,令人一看便心神不安。
楚慕真忽然一声冷笑,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前最紧要的问题,是该判断出宛可笙的失踪是不是与楚慕玉有关,楚慕玉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又为何带了伤深夜还要出门?出门又是因何原因?
他的眉头猛地紧锁了起来,好像在责怪自己不应该浪费太多精力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可是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宛可笙的身影总是让他挥之不去,一直盘旋在眼前。
而此刻的宛可笙,神经却是绷得最紧,心里的忐忑进入最强烈的阶段。
窗户的缝隙里飘进来星星点点的雨丝,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
大夫外衣下的身子早已汗流浃背,今日,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面临如此危险的境地。榻上这位美丽的男孩,体内已经流淌着那碗经过自己费劲心力精心调配的汤药,如果再不苏醒过来,那么,自己的这条老命也就只能成为陪葬品了。
宛可笙给宛景玉的腰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他还是闭着双眼,眉头还是没能舒展开来,额头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是不是非常的痛,非常难受?宛可笙的心揪得生痛,亲自接过丫头手里的毛巾为他轻柔的拭擦着身子。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可是这少年的身子还是在她每一次的触碰下微微的颤动。
蓝衣人小声问道:“情况好些了吗?”
“现在关键是看天亮以后的情况,如果天亮他能苏醒,就没事了。”大夫抹着脸上的汗珠,颤抖着声音说道:“是输是赢,就在这一步之中……”
“究竟有几份把握?”蓝衣人不由得打断大夫的话,急切问道。
这句话,成了蓝衣人的口头禅,一整晚下来,他一遍一遍的问着,每一次的间隔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大夫被他如此重复的问着,心里禁不住惊慌了起来。其实,他哪里有什么胜算,这无非只是不得不用到的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招罢了。可是,他又怎么敢说出实情,唯一能做的不过是诚惶诚恐的等待着。
而此刻,宛可笙在温柔至极的拭擦动作中,发现宛景玉的眼睛忽然间睁开了,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漂亮精致,只是,宛可笙分明看见,一丝痛楚在黑白分明的双眸里一闪而过。只听见少年对蓝衣人说道:“你去外面,我不要看到你。”
这样的语气,由不得任何人说个不字。
蓝衣人一阵愕然,本能的叫道:“殿下……”
宛景玉的脸色巨变,一双眼睛立即狠狠的盯着他,蓝衣人立马醒悟了过来,不甘不愿的退了下去,半途,还不望凶巴巴的瞪了一眼宛可笙。
宛可笙一脸如初的笑容,好像根本没有看到那人抛给自己的凶恶眼神,也假装压根就没听到什么。她毫无察觉地瞟了一眼景玉那只攥紧了的拳头,坐在了他的身边,细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宛景玉那双美丽至极的双眸,此刻荧光闪闪,好像梨花带雨般的令人动容。满头乌发洒落开来,几丝秀发粘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上去居然有着隐隐可见的手足无措,突然,他的双手伸向了宛可笙的腰际,环抱了过来。
宛可笙的身子有一秒钟的僵硬,而环抱着的手臂也明显在微微发抖,这让她那抵触的神经慢慢的缓和了下来。她压低声音,缓慢而温柔的问道:“是不是有话想说?”
一道闪电噼里啪啦的降落了在屋子外面,窗户的缝隙间投射进来了不少的金光点点,洒在宛景玉的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更勾画出别样的精致。那长而密的眼睫毛如扇般的扇动着,在闪电的余光映照下,星星泪滴,如同碎玉。这样的情景,即便是宛可笙如此亲厚之人,见到了也不由得刹那间生出惊愕不已的感觉:“到底想说什么话?”
“不要离开我……”
“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这些人找到了我,告诉我说我的亲生父亲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寻找我,因此费了不少的心力,现在他们一心想要把我带回去,我不愿意……”
宛景玉的头紧紧贴在她的手臂上,宛可笙的身子也几乎被这少年肩头的抖动所带动而微微颤抖。她一早就想到这一切一定跟景玉的身世相关,原来真是这样。
宛可笙心里暗叹一声,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依偎着她的宛景玉在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只听他继续说道:“我骗你是有原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惹你生气。”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内心竟是害怕到了极点。还有一个秘密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让四姐知道,不然她必定会因他的身份而讨厌他,认为他是一个最无耻的人!他不能,万万不能,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世!即便是要他性命,他也必定不能透露一字半语!他不知道可笙一旦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他是绝对,绝对不能让自己承受那样的冒险后果!他心脏几乎紧贴后背,心惊胆寒,全身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更是感觉到血管里好像流淌着的是冰窟之水。万念俱灰与眼前的黑夜交叠成一团大得看不到边的铁球,向他的头顶直直地压了下来。
宛可笙看着他如此害怕,忍不住微笑着说道:“我没有介意。”
没有人会如同一张白纸一样透明,大家都会有不能与人分享的故事。比如她,她也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经历了一世的过来人。宛景玉自然也会有他不能与人分享的故事。如今看到他如此痛苦,足以表明他是多么的在意自己,多么的不愿意伤害到两人之间的情谊。心念至此,宛可笙细声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生你的气,更不会弃你不顾的。”
她如此说到。
宛景玉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神情是那样的专注,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自己这骨瘦如柴的身子似乎漂游在了里面,刚才那些所有的担忧悄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慢慢的把头放在了她的手臂上,说道:“嗯,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和你分开。”
这少年,对自己的依恋会不会过分了?宛可笙刹那间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可是,她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他撑不到天亮,那么,所谓的今生今世,也就不存在了。而此刻,便听见宛景玉说道:“我好困,我要休息一下。”
宛可笙知道,他如果现在就这样睡去,一闭眼一定会很快睡着,接着很有可能越睡越沉,会不会醒过来那便是一个未知数。因此,她双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说道:“现在你先别睡,再坚持一会。对了,我送你的新束发簪子,不知丢在了什么地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我明天重新给你?”
宛景玉的肩头动了一下,接着,宛可笙就看到他的眼睛在慢慢地睁开。
他慢慢的说道,声音很微弱:“那一年,我吃了一碗母亲亲自做的寿面,是母亲亲自下厨做的……”宛可笙把榻上的绸缎软枕重新摆正了位置,轻轻地把他扶着坐正,让他靠在了枕头上。
“你一直想吃寿面,是吗?”宛可笙温柔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是。”宛景玉微微的点着头,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她,里面有不少的渴望。
“比起宛府的厨娘们,我那厨艺会笑死人的。但如果讲到做寿面,我倒是不担心会丢人了。回到府里,我便做给你尝尝。”
宛景玉笑了一笑,可是那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愈加的苍白。宛可笙心里暗叫不妙,神色间却保持原有的温和笑意。
“我现在根本没有睡意,你也不要睡觉,我们说说话可以么?”宛可笙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眼睛里是浓浓的恳切。
宛景玉努力的睁开眼睛,微微的点了点头,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对了,我们来猜谜语好不好。”宛可笙眼珠子转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
宛景玉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说道:“我已经长大了。”
“你听谁说猜谜语是要分小孩大人的?这谜语你一定会感兴趣了哦。”宛可笙笑得越加温柔,看着他的眼睛眨了一眨,那是一种挑战的提示:“我先说谜语,考考你的脑筋,我想,你一定猜不出来……”
“我猜不出来?”宛景玉喃喃的说着同样的话。
宛可笙收回了丝丝笑容,装出一副认真的表情,还故意清了清喉咙,最后才说道:“你可听仔细了……”她那长长的眼睫毛对着他扇了又扇:“一根绳扯马棚驴叫马哼哼——猜一种物件。”
宛景玉开始了思考,嘴里还不停的重复着说道:“一根绳扯马棚驴叫马哼哼——“突然,他看向了她,嘴角上扬,说话的声音尽管很小,但得意的表情露了出来:”不就是一匹马儿么?答案早就藏在句子里了。这么简单的题目……”
“呵呵,你怎么会想到马儿呢?照你这么说,那也可以是驴是马棚了呢?”为了引起他的兴趣,不至于一心想睡,宛可笙的脸上故意做着夸张表情。
“不是谜底?”宛景玉的眼睛微微睁大,随即眉头微微一皱,眼珠子不停的转动着。这对于一个从来没有在乡下生活过的富贵少爷来说,这不得不说是故意为难他。宛可笙的心里在咯咯的笑个不停,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他说话,她担心他会失去耐心,便开口提示着说道:“你听说过牛郎织女的故事么?”
“牛郎织女?这……”宛景玉的眼睛突然睁得圆圆的,一脸吃惊的表情,接着好像冥思苦想了一番,不得不摇了摇头,渴望的看着她。
“一根绳扯马棚驴叫马哼哼——纺棉花的纺车。”宛可笙终究是不忍心难为他,不由得脱口说道,但她的手,不自觉的去捏了捏他的脸蛋,这是她最喜欢的动作,可是,现在那脸蛋的反应,大不如从前了。
这跟牛娘织女又有什么关系?宛景玉正想继续问道,可一看到宛可笙笑得极为绚烂的容颜,一时竟然忘记说话。
“千条线万条线落在水中不见面——”这个三岁孩子都能想到了答案,对他来说应该不难吧?宛可笙看着他那双失神的眼睛,赶紧说道。“这个,可比刚才那题要难得多哦,好好想想?“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像极了夜空中的繁星闪烁。
“织女织布。“宛景玉其实心里早在她说出来第一时间便有了正确答案,只是,他看着宛可笙故意逗他,也想来一个以牙还牙。什么嘛,前面刚提到织女纺车,现在又来一个千丝的岔道引诱,这个四姐,怎么可以如此聪明呢?
宛可笙刚要开口反驳一通,随即又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紧接着就看到了这少年眼中闪烁着的丝丝狡黠,眼睛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秒,心里便有底,知道自己居然忘记了宛景玉从小便在宛府长大,又是少爷,当然会读不少的书:“有缸不乘水,有裤不装腿,有板不擀面,鼻子连着嘴。”
“有缸不乘水,那缸里面装什么?”宛景玉眼睛又一次睁得圆圆的,这次是真的懵了,懵的不是谜语,而是这可笙居然能懂这么多,自己读了不少的书,可是教书先生都是教的之乎者也,哪里会教这些好玩的玩意:“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嗤!有缸不乘水,有裤不装腿,有板不擀面,鼻子连着嘴。——你猜猜是什么?猜出来我便告诉你。“宛可笙终究还是笑出了声,这些谜语儿,可是乡间孩子们最热忱的游戏,无论什么时候,走进乡村,多多少少总会听到孩子们三五个一群,叽叽喳喳的围着。
宛景玉若有其事的思索了起来,最后还不停的用手绕了绕头发,好一会,还是撇着个嘴,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到底是什么,你直接说出来。”
“天亮后再告诉你……”宛可笙看着他,满脸的笑容。
宛景玉正想继续问下去,蓝衣人却不声不响的说话了:“这些就是哄小孩玩的玩意罢了,小主人您若是喜欢。小的以后多讲讲便是。”
他明白,即便这小丫头没在现场,宛景玉也不高兴被人称殿下。因此,他当机立断换了小主人这样的称谓,既有至高无上的尊重,也不易令人起疑,当然,就目前而言,说的就是眼前这个诡计多端,高深莫测的小丫头。
可是,宛景玉刚刚那兴高采烈的神情此刻却一扫而光:“不是要你出外面了吗?”这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分明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几时进了屋子,自己却毫无发现!
蓝衣人叹了一声气,似乎有万般的委屈,说道:“小主人,您要小的去外面,小的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啊!”他总是感觉到小主人会在这个叫宛可笙的丫头面前吃亏,因为这看似年龄不大的小女孩,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
宛景玉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的说道:“离开屋子。”
他尽管还是未成年,然而这话说出来的威力,可容不得丝毫抵制,是那么的冰冷,严肃,甚至隐隐间有不少的残酷。
宛可笙心里暗暗大叹了一声。宛景玉的养母三夫人,在世时一向不喜欢热闹,性情冷漠,对景玉尽管是心里疼爱万分,但表面上也几乎是不理不睬,因此,景玉自小在宛府里便是独自一个人默默的过着安静的日子,只不过,三夫人在突然间过世,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不仅是失去了唯一疼爱他的亲人,更是在宛府里如履薄冰,过得万般艰难。可是,这小小的少年,却极为聪慧,脑子非常灵活,性情又极为顽强坚定,平日里人们眼睛里所看到的那些孩童般的天真可爱和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完全是他为了生存,不得不用这一套来迷惑对方。可是,今晚,宛可笙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景玉。
突然,一只全身白得通透的蝎子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微微的停了一下,接着快速的朝屋子里爬了过来。
宛可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蝎子,脸色一下突变。她知道的蝎子都是紫色黑色红色黄色,可就没听说有白色的蝎子,因此,她对这外形上与蝎子一模一样的小东西,非常好奇,当然,此刻更多的是害怕。
更惊奇的却在后面,只见那蓝衣人一脸平和的表情,径自蹲了下去,那白色蝎子一见,爬得似乎更快了,一瞬间便到了蓝衣人的面前,他手心朝下,伸出一只手臂,白色蝎子居然毫不犹豫的爬上了他的手背。宛可笙不解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养鸽子和不同的鸟儿来作为传递信息的秘密武器,这些她倒不陌生。即便是养蝎子,养蛇来作为通风报信的卫士,她也听说过,但一直都没有亲眼看到过,更别说这种纯白色的蝎子了。这太惊奇了,要知道,她偶尔间在医书上所看到的是,这白如玉般的蝎子,可是死亡之蝎!饲养它的人,不仅是难以训练它,而且,稍微一注意,便会把性命交了出去。
蝎子前面左脚须上,系了一跟红色绸缎布条,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怪异符号。那是一种特殊密语,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的文字符号,蓝衣人取了下来认真看了看,接着走到烛台前,将这绸带布条烧毁。随即又从身上摸索出一条崭新的绸缎布条,铺在桌上飞快的写了起来,当然,具体写的什么,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写好之后,便系回到蝎子的右脚须上。只见那琵琶形的蝎子在原地有瞬间的打圈,转眼向窗外爬去,那速度之快,就在那眼睛一眨之间。
宛可笙看着窗户上早已干干净净,有一瞬间的感觉,好像刚刚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这屋子里根本没来过什么蝎子。但眼前的蝎子形状与动作,以及蓝衣人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喜爱,却是那么清清楚楚。她实在是太好奇了,经历了两世的她,第一次对某一件事情产生如此大的兴趣。
那蝎子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宛景玉的注意,但是,宛可笙对那蝎子的兴趣似乎不是一般的好奇,所以,他便开口小声问道:“那小玩意——怎么训练出来的?”
蓝衣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但很快脸上出现欣喜若狂的表情,这么长的时间,能这样轻言细语跟自己说话,这小主人还是第一次。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太难得了。急忙说道:“这巴西金,是我多年前寻来的,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精心训练,小主人,你看这这个——”说着,他将腰上的香囊解了下来,唯唯诺诺的捧到宛景玉的面前,说道:“小主人,你看,我在这里面放了一种特制蜜粉,这便是巴西金的食物,除了这蜜粉,它不吃任何东西。而且,这蜜粉的气味,除了巴西金,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动物能闻到的。”
是这样的么?宛可笙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靠上前来,努力的用鼻子吸了又吸,用了最大力气来吸,可是居然真的没有闻到丝毫异样的味道。那脸上的眼睛,睁得越大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她这一连串的动作与表情没能逃过宛景玉的眼睛:“那,那小玩意会听其他人使唤吗?”他生来对那些个毒虫都是很厌恶的,所以,他刻意不说出蝎子两个字。
蓝衣人楞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小主人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很快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了头,说道:“这蝎子非常认人,而且是剧毒之王,除了最开始第一个饲养它,训练它的人,其他任何人,别说使唤它,就算是无意间靠近它,也会被它身上的毒性喷射致死。”这即便是他这个唯一的主人,也不能随时使用它,毕竟这是靠特殊药物饲养,这花销是非常巨大的一笔。所以,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唤出来派上用场。
原来如此。
宛可笙脑子里一下轰轰作响,刹那间如同一个泄气的皮球,这蝎子已经引起了她极大兴趣。可是,却是一个认死主的小怪毒物!
宛景玉自然知道她此刻的感受,于是再次小声说道:“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蓝衣人见小主人如此不停的追问,自认为是他自己感兴趣,心里欣喜若狂,笑着说道:“小主人如果感兴趣,也想玩玩,小的这就去为您寻两只来饲养,训练它以小主人您的指令是从,更不会对您有所危害。”
宛景玉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宛可笙,见到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特别的光亮,便对蓝衣人点了点头。
接着,蓝衣人张了张嘴巴,好像有话想说,但一眼瞟向宛可笙,便吞了吞口水,并没有说什么。宛可笙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是碍于自己,因此,她直接站了起来,看着宛景玉说道:“我出去透透空气,一会便进来。”
蓝衣人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上即刻出现一丝冷笑。外面方圆百里,都是他安插的暗哨,他不开口,一只蚂蚁也难以离开,所以,他丝毫不在意这小丫头会使什么诡计或者悄悄的逃跑。看着宛可笙走出屋子,宛景玉随即身子一软,完全虚脱地倒在了榻上。其实,他的身躯内一直如同被放进了翻滚着的油锅里,不停地煎炸,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似乎被烧焦烤化了。他刚刚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很明显是为了可笙,才不得不强制性硬撑着,其实,他如今所承受的痛楚,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感触,就好像自己已经闻到了体内那五脏六腑被烤焦的气味,下一秒,自己便会化为一阵青烟。
蓝衣人却没有发现到宛景玉的变化,他在想着其他事情,只是走到榻前,俯下身子,低声说道:“小主人,刚走出来的这小女孩,小的想了很久,总觉留着她是很危险,小主人,您想,如今我们的事,她多多少少她已经知道了一些,这万一让她揣摩出或者是发现了您的身世——”,“你想动她一根汗毛,必须先杀了我!”宛景玉本来已快进入昏迷状态,蓝衣人的话听得隐隐约约的,但一听到他想对四姐动手,心里一急,突然睁大了眼睛,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他一动,全身如同被钉在了烧得红红的铁板上,肌肤似乎在被烧得嗤嗤的响!一开口说话,如同一团火焰扑进了嘴巴,舌头鼻腔随即被堵得一丝缝隙也没有了,他眼前一黑,扑通,倒在了榻上!
蓝衣人被眼前这一瞬间发生的事,他目瞪口呆的楞在当场,不知所措的一脸煞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小主人在如此虚弱,生命攸关的时刻,居然还以性命来保护那个丫头,如此这般的心性与主子完完全全的如同一撤!如此这样,怎么了得啊!他原来一直认为,这小主人从小不在主子身边,肯定不会有与主子相似的地方,然而,此刻的这个小小少年,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坚忍和王者必备的超强霸气是这般逼人!整个人所投射出来的魄力实在不得不令人震撼!
道理他心里明白,但他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因此急忙跪了下来:“小主人,求您快消消气。小的错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说这些了!”
宛景玉明明听到了他的话,自己也极力想再说点什么,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喉管里好像早已被粘贴到了一起,没有一丝缝隙让声音飘出来。整个身躯如同被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引来无数的蚂蚁在追着抢着舔舐蜜糖,甚至都在不管不顾的用牙啃着身躯里的每根骨头。全身的血管好像已膨胀得快要爆裂,血液如同中了魔的翻滚着沸腾着,眼睛里全是交叠着绚烂的光亮,令他眼花缭乱。呼吸越来越困难,空气越来越稀薄!让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掉进了万丈深渊,离地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眼前越来越黑,身子越发往下沉去,猛然间他感到了万分的恐惧,用尽了所有力气手脚乱舞,这时刻,他好像清楚的看见宛可笙在向他微笑,招手,他拼命的呼唤着宛可笙的名字!蓝衣人发现了异样,心知不妙,赶紧狂奔出去,他知道此刻,唯一能救小主人的只有那个小丫头!
宛可笙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才出去一小会工夫,回来居然看到的是如此情况,她完全不知所措,心里万分焦急。
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个男孩,究竟是什么时候起,让她如此在乎了。她一直认为,她对他,只是为了不得不完成的三夫人临终前的托付。然而,此刻,她才恍然大悟,景玉,对她来说,早已如同亲人一般重要!
“景玉,你要挺住!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我说过我们回家,我就做寿面给你吃!景玉!你听见了吗?你母亲把你交给了我,我发过誓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景玉!你不能就这么害我无法给你母亲一个交代!景玉!你听见了吗?你说句话好不好!”宛可笙用自己的双手把宛景玉的双手紧紧握住,不断的跟他说话,一直到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宛景玉知道自己已经临近死亡边缘了,因为他眼睛里的宛可笙的身影在渐渐远去,越来越模糊,就在完全看不见丝毫影子的时刻,突然,他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手心里,从未有过的温暖,瞬间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幸福。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这一睁开,令他万般的激动,宛可笙,他的四姐姐,就坐在他的身边,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可是,那双一直幽静又明亮的眼睛,如今却是满眼的恐慌与散乱!
又一阵强烈的痛感袭击着宛景玉,他的眼睛不由得再次闭上,眉毛在剧烈的颤抖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又睁开眼,笑了笑,说道:“我很好……”
他的嘴唇早已看不到一丝的润泽,苍白着裂开了几道口子,凝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宛可笙看着他,伸手端过旁边丫头手里的茶杯,用汤勺沾了茶水,温柔的喂着他,并有意润湿了他的嘴唇,细声的说道:“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还要你陪我猜谜语呢……”,宛景玉的脸上出现了笑意,他的眼睛睁的不大,但足够看清楚面前的宛可笙。看来自己受伤是值得的,她没有和母亲一样抛下他,而且还清楚的表现出了对他的疼惜。这已经足够安慰他的痛了。
母亲以前说过,无论如何,也不会其他不顾,然而最终还是离开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如今,宛可笙成了他在人世间的唯一了,他有的,只剩下她了。除了她,这世界上,他不会相信任何人。
大夫又端来了一碗汤药,宛景玉的神智极其模糊,精神已经达到疲惫不堪的非常时期,软软的躺在榻上,头靠着软枕,眼睛微微闭着,眼睛里一片虚无缥缈的景象,只剩下宛可笙的那张在微弱的烛火下的面容。被灌进口里的汤药,很苦很苦,他在半昏迷的状态下,神智一直被压抑着,因此,他本能的对这苦得出奇的汤药有着明显的抵触。
“景玉,这是解毒汤药,你身体里有剧毒。”
“先前你已经服下一碗,再把这碗喝了,你就没事了。”
“……苦,我知道,汤药都苦,但能救命……”
“景玉,听话,再喝点。很快你就会好起来。”
这些话,让宛景玉只感觉到自己的脸庞被春风微微吹起柳叶儿,一次又一次的抚慰着。温暖的春风被送进了口里,突然贯通了喉管,带动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吞着那苦得不能再苦的汤药。
“我们刚刚才说好的,我们都不会离开彼此,你不记得了吗?”
“你亲口说过,你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我,你亲口说的!”
宛景玉简直陷入深度昏迷状态了,无论宛可笙说多少话,都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蓝衣人猛然回过头去,一双狠毒的眼睛死死盯着大夫:“你不是说过,只要能把他体内的剧毒去除掉,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可以让他好起来吗?”
年迈的大夫双腿颤抖着,这是他想尽了所有的方法,付出了全部心血。为了防止那些毒物的毒性过重,他刻意把那些毒虫放在滚水里连续煮了好几个时辰,最后才碾成粉末。接着他又加了一些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奇珍药物,已达到调和药性的目的。然而,这毕竟是毒中之王,不可能完全被抵制掉的,再说了,如果这汤药里,真的完全没有毒性,那又能怎么来以毒攻毒,消灭掉这小男孩身体里面的毒素呢?
“住口!”宛可笙眉头一皱,脸一扬,冷冷的看了看蓝衣人。这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怪责他人?
蓝衣人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活了一辈子人了,什么时候见到过任何人用如此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当然,除了主人。
屋子里刹那间一片沉寂,令人心惊胆战,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
宛景玉再一次经历着掉进万丈深渊的感受,围绕着自己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世界,只是唯一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迅速的往下掉,而下面,则是一个无底深渊!他不甘心,他不要任由自己就这样掉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掉下去,就再也看不到他唯一的宛可笙了。所以,他拼命的挣扎,直到看见一丝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看上去很是弱小,可是,这也给足了他求生的毅力。
他唯一的意识里只有宛可笙,他明白,宛可笙一直都在等待着他回去,一直在呼唤着他,从来没有丢下他。渐渐地,身子在往上飘了,骨髓里的痛楚也不再那么强烈了,眼前的黑暗在一点一滴的消退,光亮的范围越来越大。他分明看到宛可笙一脸灿烂的笑容,他急切的伸出手臂想抓住她,想开口喊她的名字。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手臂怎么抓也抓不到。他拼命的喊拼命的抓,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动,接着,便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默默坐在榻边上,握住自己双手的宛可笙,那满脸焦急又痛苦的表情。宛可笙看着他醒了过来,眼眶居然莫名其妙的浮起一层水雾,她长长的,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四姐?”宛景玉惊讶的看着她,她就这样坐着,握着自己的手,一晚上眼睛都不闭一下,就这样守护着他?
宛可笙捏了捏他的脸蛋,说道:“我没事——“她话还没说完,便一个哈欠打来,手猛地抽了回来,害怕震动到他,又加深他的伤口的痛。
”你醒了我便放新了。”
宛景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她,在他第一次见到四姐的时候,就看出了四姐的这双眼睛,是与众不同的漂亮。两排眼睫毛,从来不加任何修饰,然而每一根都是一样的尺度,好像是被花匠刻意的修剪过,但丝毫没有留下剪刀碰触过的痕迹。一双眼睛清澈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海,那黑亮的瞳仁,就像夜空中的繁星,随时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让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是那么的饱满,阳光。然而,现在他所看到的却是满眼的疲惫不堪,眼眶里全是腥红的血丝。宛景玉抽回用力宛可笙手心里的双手,支撑着身体艰难地坐了起来,说道:“我们必须尽快回府!”
宛可笙微微一怔,即刻知道了他的想法,作为宰相府的小姐,皇上御赐的县主,居然出现在外留宿的情况,这样的消息,想必在今天必定会轰动全京城,也会如风刮一般,随即刮进皇宫内外!这也难怪,大夫人和宛可卿兄妹等人,怎么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是自己交了一张白纸给他们,想怎么涂鸦就怎么涂鸦!哪怕事实上她的确遭遇到了杀手的追杀,没断然没有一个人会表示出丝毫的理解。在大夫人等人的笔下,昨天晚上这张白纸,上面的女主人公宛可笙必定会是一生一世受人唾弃的失贞贱货!
其实,这一点,在昨天晚上走进这院门之前,她就想到了的。然而,那又能怎么样?她总不会为了自己的闺誉,而丢下这命在旦夕的宛景玉吧?她,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
蓝衣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心急如焚的想着阻拦,急切的说道:“小主人,您才刚醒过来,现在的身子,还不能动!”
宛景玉看都懒得看他,冷冷的说道:“快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看到您与宛府的人在一起,也就知道您就住在了宛府!一旦发现您还活着,他们岂能善罢甘休,想必一定会再一次对您下手!即便不是那么容易得逞,但是,以后必定会无止境的纠缠着您!”蓝衣人心里急得一时间脱口而出,说出这番话来。
宛可笙望了望窗外那弥漫着朦胧的白色迷雾的天,她知道即将就要天亮了,她必须马上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宛景玉抬起眼睛,冷冷的盯着他,重复着刚才的话:“快给我们准备马车,立刻,马上!”
蓝衣人恨恨的看了看宛可笙,可是宛可笙却故意将头转了过去。他万般无奈的说道:“小的这就去准备。”
因为有很长一段路是山中小道,一路上都是坑坑洼洼,坐在马车上免不了会整个身躯跟着马车的颠簸而剧烈的颤动。这样的情况,对宛景玉是非常不利的。宛景玉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可是却一心强调要跟宛可笙一起回去。蓝衣人又急又气,可是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令人把整个马车里的装饰重新布置一番,尽最大力量让小主人坐得舒服,柔软。他亲自抱着宛景玉,放到了马车上。宛可笙看到宛景玉的状况,心里明白,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以便回去后过上平静的日子。她不由得看了看马车外面。
蓝衣人依然站在马车前面,一脸焦急的看着马车。
“你的两个丫头就在前面路口,不过——你最好把来这里的事情统统忘记,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什么……”蓝衣人一接触到宛可笙的目光,便狠毒的说道,语气非常冰冷。
“还真是蠢得可以……”宛可笙嘴角一牵,眉头一扬,把这句话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她怎么会老老实实说出实际情况来?她疯了吗?
蓝衣人的脸色,刹那间黑如锅底、一直以来,他位极人臣,如今已是年过半百,他这一生,任何时候都是接受着人人敬重,恭维,以他命令是从。在他眼里,除了主人和小主人,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敢小瞧他的!然而,这个一再挑衅他底线的小丫头,居然敢说他愚不可耐!他火冒三丈的吼道:“你太猖狂了!”
“呵呵,感谢夸赞,告辞。”宛可笙漠然的瞟了他一眼,随即交代车夫立即上路。
马车哐铛哐铛的晃悠了几下,一声闷响,最后动了起来。
蓝衣人看着远去的马车,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手一挥,立刻有下人走到他跟前,他小声交代着,:“把小主人受伤的事禀告给主人。”
“是,小的马上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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