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来不及求救,直接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上面的那整张脸,犹如被放进了翻滚着的油锅里,眼睛嘴巴在油锅的煎炸下,那火燎的痛感是如此的强烈,快速地随着血液的流传,蔓延全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宛可笙!你在搞什么名堂!”七皇子楚慕玉猛然转过头来,一脸的震怒,眼睛如同一把寒剑刺向宛可笙。
宛可笙面若桃花,笑意嫣然,然而那双凤眸里却隐隐浮起了一股分明不属于她这小女孩应该有的冷峻成熟:“七殿下,你难道没有看清楚,那毒物根本就是从那串锁珠链里面飞出来的吗?”
楚慕玉大吃一惊,随即微微沉思了片刻,似乎明白了几分,他对那些听到异样声音而奔过来的侍卫们,快速的招了招手,命令道:“快把他抬下去,做事就那么不小心,竟然让毒虫给咬了!”
跑过来的侍卫们,都是离亭子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哪里知道亭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刻一听七皇子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见其脸色也极其难看,哪里还敢怠慢,大家慌忙的把人抬出了凉亭。
“想不到毒虫居然藏在了锁珠链里!”楚慕玉几近咬牙彻齿的说道。
宛可笙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在自己的茶杯里加了一些桂花蜜,轻轻的呡了起来,嗯,味道纯正极了!刚进口的时候,那原汁原味的感觉在舌尖上的体现得淋漓尽致。只见她随意的说道:“那玩意是来自苗疆的,一般情况是难以见到它的影子。可是它也和人一样,具有自己抗拒不了的弱点,那就是香甜的味道,因此要见到它的真身,也是挺简单的。”
“如此轻易的便能让它飞出来,那做这一切的人岂不是很愚钝了?”
宛可笙的嘴角微微翘起,说道:“其实你今日是根本见不到这锁珠链的,它的主人本来是计划着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拿出来,所谓时机其中就包括了等虫子成型。可是被我这么一搅和就不得不提前献给你了。所以呢,这毒虫现在还未成型,用甜味一逗,便出来了。然而,等到它完全成型了,变成了虫子,那便是与这锁心融为一体了。再也脱离不了锁芯,自己飞出来了。殿下,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五彩缤纷的夕阳从云雾里穿透出来,映照着楚慕玉那原本俊朗的容颜,更显出他那一张眉清目秀,轮廓如刀刻般精致的脸,给人一种幻觉,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然而,谁又能想象到他此刻的心底,却刮起了狂风暴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看样子,你对这毒虫的事,知道的可不少。”
宛可笙不声不响的扬起了眉头,脸上即刻露出一丝冷笑,说道:“这也说不上全部了解,不过是刚好懂得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罢了。如果殿下你长期把这锁珠链佩戴在身上,这毒性一旦进入你的身体,直接会缩短你的寿命,你也就来日无多了。”
其实,宛可笙也不愿意自己知道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这不过是前世的自己,一心一意为了铺助夫君。前世的自己身为楚慕真的妻子,站在大楚皇朝权势争夺的核心地段,所有进入权势斗争圈的人与事,最重要的秘闻自然是会有全面了解并准确掌握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全靠楚慕真,尽管他对自己还是有相当大的戒备心,然而,当身陷敌人包围的时刻,为了能得到自己的鼎力相助,他不得不把许多的机密要闻全盘托出,以便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就是所有人都逃离不了的人性。
假如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把这锁珠链放在自己的身上,那后果……楚慕玉心念之此,不由得脸色突变,一股冰寒由脚底迅速贯穿全身,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冷噤。他沉思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时候的笑声,让宛可笙直接感觉到与先前他那如同春日阳光般的温暖所完全不同,这是实实在在的寒冬十月里的千年冰窟,突然被崩裂开了一条缝,扑面而来的寒冰之剑。这种感觉让宛可笙非常不喜欢,她本能的排斥着皱起了眉头,说道:“看来的确是我过于冒昧了,不该拿殿下多年来的侍卫做实验了。”
话未落音,她抬脚便要转身而去。
楚慕玉却直接拦住了她,睁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看着她,说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当我是那种非不分之人吗?今日之事还多亏有你的提醒,否则,说不定我真的会睁着眼睛跳下陷阱了。”
“殿下不会心疼你那多年伺候你的侍卫吗?“宛可笙眉头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慕玉露出浅浅的笑意,说:“他的确是跟随我多年,但并不代表就是我的心腹。”
呵呵,看来还不算太愚昧。宛可笙微微点了点头,也不枉费自己这一番看似胡闹的苦心了。
“今日之事,幕后真正的操作者是不是刚才来过这亭子?“楚慕玉忽然盯着宛可笙的眼睛,问道。
“你认为呢?“宛可笙眼睫毛一扇一扇的,嘴角一牵,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楚慕玉微微一愣,猛然大笑了起来:“原来太子如此看得起我!”
宛可笙嘴巴一撇,微微眯起了双眼,目光中带着嘲讽:“瞧瞧,开口就是太子。难道在你的意识里,想要你性命之人,除了太子怕是没有第二人了?”
楚慕玉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脸上却还是浅浅的笑容,好像是掩饰什么:“那便是老四了。”
宛可笙莞尔一笑,直直的望着他,那双闪着纯真的热情的眼睛,就像一对能使金石为开的钻石,叫你不以不能不被她感动:“如此看来,七殿下还不是无药可救。”
楚慕玉脸色突然一变,冷冷的说道:“他还真会做那白日梦!“楚慕真因为是太子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是扛着太子的名义,让大家都一致误解这一切都是太子的决策。此人的心机何其之深!手段之高明,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宛可笙嘴角一牵,两个小小的酒窝立马出现在脸上:“殿下现在明白也不迟,就看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了。”
楚慕玉的侧脸的轮廓看起来分外清晰,完全是一副一丝不苟的完美图案。那嘴角上带着丝丝笑意,说:“说实在话,我的确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又为何要来告诉我真相?”
宛可笙面带微笑,不言不语的看着他,这让她无从说起,告诉她真实情况?是行不通的,编一套谎言给他?她可不愿意这样对他。
“宛可笙。”楚慕玉懂得她的意思,既然她不打算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了。所以,他含蓄的笑道:“你一直是这样与人相处的吗?对其他人也是这般的笑意嫣然?”
“呃?”宛可笙一时间竟有隐隐的吃瘪感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颇有捉弄人的气息,不由自主的把脸一拉,冷冷说道:“殿下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她年龄尽管不大,可也绝不是单纯得如同一张白纸,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胡乱涂鸦一番,自然,她也绝不会在人前表现出一副口无遮拦的模样来。
楚慕玉笑了起来,说:“今日之事,亏得你出手相助,要不,日后我要吃多少苦头这还真难说了。”他端起茶杯,呡了一口茶,突然话锋一转,温柔的问道:“你来京城后,一切都还适应吗?”
宛可笙微微一愣,眼睛悄然睁大了几许,黑白通透的双眸分外清凉,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膏药,她一时居然难以猜测。
“乡下的日子尽管过得艰辛苦涩,但与京城里的明争暗斗相比,我倒是认为在乡下与世无争的生活是难得的宁静。你刚回到京城,对一切都还适应吗?”楚慕玉见宛可笙没有回答,便补充说道。
宛可笙甚感诧异,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七皇子会对她说这些话,可是见他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他根本就没说过什么。宛可笙不自觉的抬头望向远处,花园里的花圃间,一群人在慢慢向这边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只要他们有心,便可远远的看到这里在一切。宛可笙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这公主府,处处都布置着暗哨,如果被人发现了她与七皇子谈话的内容,那么,她接下来的日子,必将是祸患无穷,难以安宁了。
楚慕玉好像明白了她的顾虑,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宛可笙。”她转过头去,一眼便看到楚慕玉那双如同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般瞳仁,蕴藏着光芒。只听他缓缓说道:“今日之事,那个的小蛮我会尽快让她消失,至于当时在场的所有侍卫,我也会让他们永远开不了口的。”
宛可笙站起身来,恭敬的福了一福,说道:“感谢殿下想得周全。”
楚慕玉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突然跨了一步,站在了宛可笙的跟前,看着宛可笙安然自若的表情,他附在她的耳旁细声说道:“京城里处处都是陷阱,不是你眼睛里看到的这么美丽动人。以后可一定要记住,谨言慎行,万事小心方可保全自己。可绝对不能再出现今日这样鲁莽的行为。”
宛可笙如同被电击了一般,身子微微一颤,她轻轻地低下头去,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袭击着她的大脑,以至于她的脸颊上更多了丝丝红晕,:“多谢殿下提醒,可笙记住了。”话一落音,她抬起头来,在心里默默做了一次长呼吸,安抚了心头那千丝万缕的情绪,紧接着快速的离开了凉亭。
宛可笙疾步走出亭子,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才停下来转过身去,放眼望去,再也不见楚慕玉的身影,这才拍拍胸口,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素雨望着她,一脸诧异的表情,说道:“小姐,你怎么这么害怕啊?我还以为你真跟没事人一样的呢!”
宛可笙险些噗嗤一声笑出声音来:“你没看到他那张脸,比煤炭还要黑,比冰棒还要凉,心里不虚那才怪呢!我这双腿可一直在打颤呢,只是强制性稳住罢了。跟他交流,呃!真得多费一番不必要的脑筋!”
碧青靠前走了两步,说道:“小姐,你刚才一进亭子,我就在外面守着,没一会便有一个丫头上前来说是公主有请小姐去喝茶,奴婢告诉她说小姐走累了,需要在这里休息一下……”
“那她有追问其他什么吗?“宛可笙看着她,问道。
“没有,想必那丫头也不会多想什么。“碧青咯咯的笑了起来。”小姐,您放心好了。她即便是有心想听你与七皇子谈论什么,也靠近不了亭子的呀。嘻嘻,我可是死皮耐脸地缠着和她说话呢!她刚开始还不怎么理我,最后我便用她感兴趣的话题来聊!”
宛可笙宽慰的一笑,说道:“没想到你还不是很笨哈。”
碧青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说道:“在小姐身边这么长时间了,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些呀。”
宛可笙却没有接着夸她,眼睛看着远处,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只见她眉头微皱:“那个人是四少爷么?”
素雨一听,立马睁大一双眼睛,跟随着小姐的视线望去,只见到不远处的花圃间,宛景玉的身影如一阵疾风飘过。
素雨不由得大吃一惊,说道:“那身影的确像四少爷呢!”
宛可笙的脑子里快速旋转起一个念头来,急忙问着素雨:“你看没看到一个身穿蓝衣服的侍卫跟着四少爷?”
素雨一时懵了,回答说:“没看到呀,奴婢就看着四少爷的身影一晃而过呢。”
这么说来,素雨压根就没发现有个身材魁梧的蓝衣男子了。就在这时,旁边的碧青却说道:“小姐,奴婢刚刚有看到四少爷身边出现一个身穿蓝衣服的侍卫,好像他们还在说什么话。”
宛可笙立马问碧青:“那你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了吗?你以前可曾见过?”
碧青脑袋晃得如波浪:“奴婢那时候一心在琢磨小姐交代的事情,压根就没多加留意。更别说就那人的穿戴外形,怎么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嘛,所以也就没往深处想了。”
素雨眉头一锁,看着宛可笙,问道:“小姐是不是……”
宛可笙淡淡一笑,说道:“我近来一直感觉到景玉怪怪的,可怎么查也都是毫无头绪,好在如今到底是有了一些眉目,再等等看吧。”
宛可笙说着就要抬步走去,一道声音却响了起来:“县住且慢。”
抬头一看,楚慕真正一脸笑意地从假山上走了过来,身边还跟随着一个左顾右盼的“九皇子”,准确的说,这少年却是九皇子的胞姐,香灵公主。
香灵公主嘴角一牵,露出天真的笑容:“刚才我看到县住在亭子里和我七哥交谈甚欢,而且时间可不短哦,都说些什么好玩的事儿,能说给我听听么?”
要想在这里就能清楚的听到凉亭里的谈话,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不说凉亭四周都有侍卫把守着,光是这一百多米的距离,也足以让宛可笙安心了。想到这里,宛可笙的脸上即刻浮起灿烂的笑容,说道:“七殿下在给我讲一个非常有趣的秘闻哦。”
香灵公主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盈盈的靠上前来,说道:“哦,是么?那太好了,秘闻可是我的最爱,快说出来听听。”
宛可笙故意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七殿下告诉我说,八公主穿着九皇子的衣服,悄悄溜出了宫,也不知道到底跑到哪里去玩了,这让他很是为难。想不出好的办法来回复皇上。老实交代吧,这香灵公主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这他可是会心疼的。圆一个谎话吧,可是这却不是一个当皇子应该在皇上面前做的事……”
“啊?七哥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呀?连这话也能跟你说呀!我,我这就找他算账去!“香灵公主一下急得蹦了起来,杏目圆瞪,可怜了那一张俊俏的小脸蛋,此刻如同红透了苹果。她哪里还能想起原本打算问宛可笙的问题,气急败坏的朝凉亭奔跑而去。
楚慕真却突然笑了起来:“县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八妹赶跑了,由此可见你已经洞悉了八妹的弱点所在。可真不简单!”
刚才永欣公主差丫头来请大家前去品茶,楚慕玉有意退却,说是有话要问那丫头,随后赶来便是,他们就先过去了。然而却一直见不到楚慕玉的身影,不免心中疑惑不安,刚巧八公主嫌坐在那里闷得慌,吵闹着要出来透透气,他也就顺水推舟的领着她走了出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抬头便看到宛可笙坐在凉亭里,和楚慕玉在一起有说有笑,见到这画面的第一时间,他的心口堵得难受,实在是太让人堵得难受了!
宛可笙不愿意接受他的意见,却跑到楚慕玉身边去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这不明摆着是故意小看他楚慕真吗?这种被小看的感觉可是他此生最难以容忍的了!
看着宛可笙脸上那无波无澜的神情,楚慕玉的脸色暗沉了许多,说道:“宛可笙,你好像选错了位置!”
宛可笙浅浅一笑,说道:“四殿下,可笙从来不怀疑自己的决定。”
楚慕真的眼睛里,无数把冰寒刺骨的冷剑瞬间迸发了出来,他如同一座冰雕,一动不动的站立着,目光如梭地盯着宛可笙。宛可笙看着他那张冷酷到极致的脸,仿若视如无睹一般,神情自若。然而,素雨站在宛可笙旁边,看着四皇子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心中一慌,直接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贯穿全身。她作为小姐的贴身丫头,一路陪同小姐走过来,大风大浪也见识了不少,然而,这种从内心深处生出来的恐怖感,却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正当素雨和碧青紧张不已的时刻,楚慕真却猛然间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春风吹过了湖面,然而那深邃的眼睛里却正如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湖水,带着无穷的神秘。宛可笙漠然的看着他,眼睛里同样投射出冷艳的光芒。这与那明目张胆的残暴面孔相比,这张脸却给人的直觉却是更为恐怖,刹那间感觉到自己正孤独的爬行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眼前是毫无生命延续的可能性,因为你别梦想着会有一天知道他的心中所想,如同你压根就不会知道在那黄沙飞舞的沙漠里,什么时候你的脚下会被白森森的骸骨卡住一般!
楚慕真不言不语的看了一眼宛可笙,突如其来的拉着她就要疾步拽着朝前走去。宛可笙恼怒得憋红了脸,吼道:“你想怎么样?”
楚慕真看也不看她,冷笑一声,说道:“我们的棋局还没能分出高低来呢,一同去看看。”
宛可笙却猛然甩开了他的手,冷冷的说道:“那也用不着你拉,我认识路!”说着根本不理会楚慕真的反应如何,疾步从他身边走过,只听到身后传来楚慕真一声冷笑,接着便是他快速的跟了上来。
宛可笙再次回到亭子里,正看着楚慕玉的一只胳膊被嘴巴嘟得老高的八公主用力拽着,仿佛一个三岁幼童,死皮耐脸的吵着要听故事一般。楚慕玉见到这刚刚离去又返回来的宛可笙,禁不住诧异地望着她。
宛可笙怒气难消的阴沉着脸,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不用那么夸张的眼神,我是被人请回来看你们到底哪个是赢家。”
楚慕玉望了望桌上那一盘没有结局的棋局,却没料到楚慕真竟然还在挂念这盘棋。禁不住笑了起来,说道:“真是这样的话,我陪四皇兄便是,你先请。”
楚慕真似乎是满怀信心的坐了下来,游刃有余般的继续捻起黑子落在了棋盘上。宛可笙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只见到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如同猛虎之间为争夺领地厮杀,凶残地撕扯彼此,对决至尊的场面势不可挡,仿佛能闻到明显的血腥味。然而,这阵势却是棋逢对手,不相上下,一时半刻倒还真难分出高低来。
宛可笙尽管在闺中之秀喜爱的琴技舞蹈书画等方面不是很擅长,可是,对于棋么——楚慕真特别爱好专研棋艺,为了取悦他,陪同他在棋盘上度过美好时光,宛可笙自然也会在棋盘上花费不少的精力了。不过前世的自己,为了让他高兴,却是每一次煞费苦心的甘拜下风,甚至是次次让他赢得理直气壮。而如今却又一次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这棋逢对手的阵势,却在不知不觉间心中涌出一股五味俱全之感。
楚慕玉的白子和楚慕真的黑子,此刻却在棋盘上马炮争雄互不相让,如同两条蛟龙相互缠绕着身躯,令人难以分辨出彼此。
宛可笙一看这棋局便知道目前的形势,分明是两人的棋技不相上下,自然会步步紧逼,最终让自己也陷入难以抽身的地步。如果想要突破重围,那必定需要拿出弃卒保帅的勇气来,先摆脱缠绕争取自由空间,再以大局出发。毕竟下棋讲究的是河界三分阔,智谋万丈深,更何况还有那兵贵神速,抢先入局之说。
楚慕真表情肃穆,陷入深思,双眼盯着棋局,发出冷峻的光芒。两指间的棋子久久不愿落下。
八公主坐在宛可笙身边,把自己的脑袋歪歪的放在桌上,眼皮一挑,问着宛可笙:“你看这盘棋局最终结果会是怎样?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宛可笙漫不经心的说道:“两人平日都是喜爱下棋之人,棋技不相上下。以目前的棋局来看,要想分出高低,这还得需要苦战一番。”
她口里如是说,心中却是另一番思量,所谓棋如人生。下棋就是一场斗智:“象棋似布阵,点子如点兵”,要想了解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便让他来下一盘棋,因为在棋局中充分表现了其人的真性情。楚慕玉,人尽管不笨,然而平日早已习惯了一副懒散模样,这很容易让自己陷进被动局面。比如现在与楚慕真相遇棋局,一步走错步步错,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而楚慕真则心思缜密,谨小慎微,从小便擅长于策略的谋划。他仅有的不足之处是做事太过慎重,每一步都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前后左右的思量对比一番。
宛可笙的确没有说错,这棋局还真是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局面,两人都是屛心剑气,全部精神投放到了棋局之中,乃至于时间过去了半刻钟,八公主终究耐不住性子,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彼此还是没有较量出一个高低来。
很快,老夫人差了丫头来到凉亭里,见到宛可笙便请示道:“县主,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请您移步回府了。”
楚慕真不以为然的说道:“转告老夫人一声,等下我会亲自将你家县主送回府上,现在她要当我与七皇子的裁判员。
这个时候还要把人留下!宛可笙眉头一皱,不悦的说道:“不是有八公主在的么!”
楚慕玉一听这话,竟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宛可笙,说道:“县主还是再忍耐一会吧。这八妹就是个孩子,你看她那酣睡的模样,口水都流了一桌,怎么忍心惊扰了她这一场好梦。”
宛可笙猛地站起身来,夺过楚慕玉手指间上的白子,闪电般的落在了棋盘之中。
楚慕真的脸色猛然间暗沉了下来,宛可笙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颜。她原本就有一张俊俏精致的小脸,如此别有风味的笑颜,竟然让楚慕真的心跳失去了平衡,思绪陷入瞬间的混乱。
而桌上的这一盘棋局,工整的黑白子已经把胜负分得十分的清楚。
不知是谁推醒了八公主,只见她被惊吓得差点大叫了起来,突然,她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桌上的棋盘,棋局已定,手脚乱舞,蹦起老高,欢快的叫嚷着:“哇!是七哥赢了呢!”
楚慕真冷眼看着宛可笙,眼睛里有太多的东西。宛可笙控制着心里的焦急,淡淡说道:“两位殿下既然分出了胜负,我也是时候回府了。”
楚慕玉转过头来看了看远处的花园,还真没看到刚才的那一番人影拥挤的景象,宾客都已走了一多半。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说道:“今日我能赢得四哥一次,还多亏了县主的指点。改日再见。”
宛可笙点了点头,领着碧青和素雨疾步走出亭子,向外走去。
此刻,等着她的却只是站在马车前面的宛景玉,一见四姐她们走了出来,说道:“刚才府里来人传口信,说是京兆尹夫人前来拜访老夫人,老夫人便来不及等四姐就提早坐了马车赶了回去,大夫人和大姐也同时与老夫人一道回府了,听人说六殿下看着天色已晚,担心路途遥远不安全,便亲自一路护送。”
宛可卿在宴会上闹出那么大的风波来,早已颜面尽失,再待下去也实在是难为了她,六皇子一直热衷于为美人做那些保驾护航之事,这倒是可以理解的。宛可笙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我们回府吧,上车。”
坐上马车,一路奔向宛宰相府。然而,刚走到东三胡同岔路口,便突然停了下来,只听得外面下人来报:“启禀县主,前面张廷尉府的马车不知怎么回事翻倒在路上了。咱们的马车过不去,看样子得走另外一条路了。”
素雨捻开车帘一角,果然看见不远处确是有一辆马车翻倒在地,前来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场面一片狼藉不堪。禁不住眉头皱了起来,回头说道:“小姐,看来咱们真得绕道而行了。”
公主府本就不在京城中心地段,自然是有一段路程。这个时候已是晚上,的确是不适合在外多耽误时辰,宛可笙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点头说道:“那便走另一条道吧。”
宛景玉此刻却是从未有过的安静,他原本就长了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而此刻在马车上的那仅有的一只摇晃不停的烛光映照下,令人一看,更是感觉到他是那么的恰如其分地完美无瑕,如同自带了一种无可抗拒的魅力,直入人的心扉,让人不由主在的陶醉在这种美不胜收的绮璇风景中,不愿醒来。
宛可笙看着眼前的人儿,竟有一瞬间的陌生感,直接感觉到这男孩似乎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少年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只是身处险境的一个小孩。然而看着如今的他,却让她有一种不可捉摸的生疏感,好像面前这位坐在身边的宛景玉,只是一副精心制作的图画,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仿佛自己从未真实的走进他的内心,了解真实的他。
宛景玉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突然抬起了头,见到宛可笙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不由得一愣。
宛可笙看着他那惊讶的表情,竟然露出了灿烂的笑颜。
宛可笙尽管没有宛可卿的绝世美貌,然而她肤如凝脂,眉清目秀,自带一种超然脱俗的秀外慧中,楚楚动人。特别是这一展开笑颜,脸颊上那两个深深的酒窝,令人一看便生出赏心悦目之感。她的笑容如同那雨后的天空,碧空万里。丝毫没有留下曾经历经的那些惊涛骇浪的痕迹。好像前面那些灾难的煎熬,她从未亲自参与其中一般。宛景玉看着眼中的四姐,竟一时忘记了该说点什么。
只听得宛可笙细声问道:“今日可有人来找过你?”
宛景玉心中一惊,微微迟疑了一下,及时回道:“有人找过我?”
宛可笙不再问及其他。她默默的看着他,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条崭新的男童束发簪子,接着细心轻柔地帮宛景玉换下了束发上的旧簪子。
“你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怎么连自己的生日都能忘记?”宛可笙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从他的额头上滑向那如同刚剥出来的鸡蛋般的脸蛋,捏了一下,温柔的说着。
宛景玉心中又是一惊,迟疑了片刻,喜爱至极地伸手去抚摸着头上的簪子,触感非常润滑,不用看便知道是上等品。他那双如黑琉璃般晶莹的眼睛,微微睁大,问道:“是么?”他的记忆力超强,只是一直未能记住自己的生辰。
宛可笙竟然不知不觉地陷入思绪纷乱,眼神迷离之中,过了好大一会,她才回过神来温柔的说道:“瞧,这时间还够快的,一晃眼你又长大了一岁。”她总认为自己一直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他,保护着他,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猛然发现,自己原来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很多时候甚至有种陌生的距离感。
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言外之音,宛景玉的心,猛地抽缩了一下,身子一瞬间变得僵硬了起来。他不是故意对她隐瞒那些事,的确是情非得已:“如果可以选择,我甘愿一辈子都保持从前的模样。”这说的的确是心里话,尽管他不想被她误解,但就眼下这状况,他却又不得不狠下心来隐瞒着她,实在是不想给她徒增烦恼,成天为自己担忧。
知道他此刻不会说出实情来,宛可笙轻轻呼出一口长气,淡淡说道:“看你样子也辛苦了,先睡一会吧。到时我会叫你的。”
宛景玉心底一沉,四姐一直对他很是亲切,一直以来都是温柔细语的对他。可是,此刻她却神情漠然,语气清冷。这太不正常了。他咬住了嘴唇,眼中浮出杂乱的迷雾,侧过脸去,小声说道:“我明白,你不喜欢现在的我。”话未落音,满满的失落神情在脸上表露无遗。
宛可笙瞧了瞧他,即刻压制住脑中的万般思绪,脸上瞬间显露出非同寻常的温柔,语气变得异常的和蔼:“我没有不喜欢现在的你。”
宛景玉微微甩了一下头,咬住嘴唇低了下了头。隐隐见,可以看到他的脸色如死灰一般苍白。宛可笙看到他头上的发束丝带有些松弛,习惯性的伸手帮他系了一下,这是她习以为常的动作。宛景玉却猛然抬起了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脸上是决裂般的神情,看着她,良久,才终于有了艰难的决定一般,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看着他如此痛苦的表情,宛可笙脑子里刹那间出现一个想法,自己会不会过于强迫他了!
正在此刻,素雨却突然听到马车外面的异样声响,她悄悄捻起车帘的一角,却看到不远处,有几道身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向他们的马车扑了过来。她惊叫一声:“小姐,小心!”
然而,她的话还没落音,整个马车便来了一个底朝天的大翻滚。车里的人都被自然性的弹了出去。宛可笙大吃一惊,来不及思考,牵起宛景玉的手迅速地想隐藏在随从侍卫的身后。可是,还没等他们靠近侍卫,几道黑衣身影便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宛宰相府的十五名护车侍卫已与对方激烈地拼杀了起来。场面十分混乱,看不清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最低也有三四十人,清一色的黑衣装束,动作干净利索。整条道路上,已不见刚才路上的行人身影,想必大家一见此景,早已四处逃离了现场。即便还有几个来不及逃离现场的行人,也只是战战兢兢的躲得越远越好的移动着脚步。
宛景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眼睛里投射出罕见的冷光。宛可笙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贴在了一起,彼此的手心里早就汗津津的了。
“小姐,这……如何是好呀!“素雨满带哭腔的问道。她和碧青早已惊吓得面色苍白,两人紧紧的抱成一团,身子在不停地颤抖。
“你们两个——“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对方显然是奔着她和宛景玉而来的,宛可笙转过身,压低声音说道:”不能惊慌,找个东西把自己隐藏起来,快点离开我们,有多远跑多远!”
两个丫头微微点了点头,素雨小声说道:“小姐一定要注意安全!“她明白自己此刻最明智的是赶紧回去搬救兵,留下也只会白白拖累着小姐!因此她拉起碧青一路狂奔而去。
黑衣人望了望越跑越远的两个身影,看清楚了那只是两个丫头,与他们的任务无关紧要,也就没有理会。只顾着把队伍列成半圈形状,将宛府的侍卫们包围起来。侍卫们奋勇血战,不顾性命的顽强抵抗。然而终究是敌不寡众,慢慢陷入困境。
突然飘来了一阵微风,扑鼻而来的是夹杂着浓浓的鲜血腥味。就在这时刻,宛可笙看到一道寒光直扑而来,心中一惊,迅速的伸手一拽,把宛景玉藏在了自己身后。万幸的是在那一瞬间,剑拔弩张,两个护卫动作矫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闪电似降临的天兵,突地站在了宛可笙和宛景玉的身边,毫不犹豫地挡住了扑杀而来的刀剑。
宛景玉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闭口不言,夜色中只见长刃挥动,迸射出夺目的凶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喷洒,随着血珠四溅带着血花,四下飞溅。一刹那间,前来保护的两个护卫就命丧黄泉。宛可笙拽着宛景玉后退了一大步,眼看那鲜血淋漓的刀剑,近在迟尺,就要扑砍在了身上。正在此刻,猛然间,一道锋利刺眼的光亮击飞了第一个黑衣人手里的刀剑,宛可笙深感诧异,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楚慕玉骑马狂奔而来,数十名侍卫紧跟其后。
他们参与到了战斗之中,局势迅速发生了转变。黑衣人冷冷一笑,忽然抬起手腕,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把嘴角两边拉到最宽,仰起脖子吹了一声刺耳的长哨。昏暗的夜色中,突然从地下冒出了一排排黑衣人,好像这原本就是一股秘密布置的力量。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只有宛可笙和宛景玉两人,个个都有精湛的刀法技艺和矫健绝伦的身手,每一个动作都是立竿见影,直取性命,很快,在响起了一声声如同干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响声后,楚慕玉的卫士队伍渐渐处于下风,黑衣人的刀锋上全是滴滴鲜血,在星月微光之下,鲜血泛着一种异样的红色,黑衣人的目光死咬着宛可笙和宛景玉不放,拼命想要取他们的性命。楚慕玉的卫士力缆狂澜,拼死抵抗,双方刀光剑影,兵刃相撞出来的鸣声,一浪高过一浪。转眼间有拼杀在了纠缠不休的混战之中,突然,一声咔嚓,传到了宛可笙的耳朵里,她猛然转过头来,便看到一名受了极重内伤的黑衣人,嘴里狂喷鲜血,直直向后倒去,他手中握着的那把刀剑,竟被楚慕玉的长剑拦腰斩断。
楚慕玉从小便喜爱四处游学,能文善武,这些宛可笙都是十分的清楚,但她也料想不到楚慕玉的武功居然也这般了得!
楚慕玉抬起手来,向上猛地一挥,嗖地一声,袖中飞出一只物件,直奔天空,在高空中迅速绽放出一朵精丽艳逸的烟花!
见到天空上的奇景,宛可笙心中甚感安慰,她明白,这是楚慕玉与自己的侍卫之间的紧急联络方式,暗号一出,救援即刻就到!宛可笙那颗提到嗓门间的心,终于落回肚里去了。
那些黑衣刺客们也见到楚慕玉的动作,见势不妙,立马进入慌乱阵势,一招一式间更显凶狠,残暴!
正在此刻,一阵疾步声响在了宛可笙的身后,她心中一喜,正诧异楚慕玉的卫士们怎么来得如此之快,转身望去,看见的却是与先前那些刺客们穿着统一服饰的黑衣人,正杀气腾腾的直接扑向自己的方向!
楚慕玉也十分懊恼,不明白刚刚那放出去的暗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人没来一个,倒是把敌人招来了不少。他脸色禁不住一下暗沉了下来,高举手中的长剑迎了上去。刀光剑影,寒光交错,楚慕玉手中的长剑,银光闪烁,和黑衣人的刀剑相撞,金属相碰的鸣声,源源不绝,震耳欲聋。
宛可笙与宛景玉十指相扣,背靠背的站立在混战的包围圈里。铺天盖地的杀气,浓郁刺鼻的血腥味直袭大脑,令人窒息。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着死神离自己近在迟尺。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卫士,刚刚还是鲜活旺盛的生命,刹那间便是手臂断裂,一道锋利至深的口中,从脸部中央直接裂开,哐当一声,鲜血喷射,直直的倒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土地。她的身躯不由得变得僵硬冰冷,脑子里却是同时迸发了出千丝万缕的思绪,一一旋转开来。
这些人刺客是受大夫人的指令吗?除了大夫人,还会有谁如此想要她死?
不,不是大夫人,她不可能明明知道这里离京城中心不是很远,故意犯下这样明显的低级错误!甚至于,自己今日所去之处可是公主府,公主府今日却是大摆筵席,这与自己行走在同一道上的全是名门之后,皇亲贵族。如果出现丝毫差错,她大夫人断然不能独善其身。大夫人为人极为奸诈,绝不可能如此愚钝!可是,除了大夫人,又能是谁要这样对她痛下毒手?
楚慕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力敌群雄。而一旁的卫士们却敌不寡众,伤亡已然过半,脚下的土地几乎形成了血流成河的悲壮,让人不堪入目。前后左右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宛可笙和宛景玉即便是想寻过藏身之处,也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保护圈里的一个侍卫突然手臂被生生砍下,飞出老远,侍卫惨痛一声,倒了下去。保护圈刹那间呈现出一个空挡,三个黑衣人立即冲进这千载难逢的突破口,毅然决然的挥刀朝宛可笙砍了过来!
就在这一刹那间,宛可笙清晰的闻到了死亡的味道,是那样的呛鼻。一股冰凉从脚底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好像自己已被冰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宛景玉猛然间抓住她的胳膊,狠狠地向旁边一拽,把宛可笙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宛可笙大吃一惊,伸手就要去拉他。然而,那被鲜血染红了刀,就已经抵达到了宛景玉的脖子,这一秒,眼看就要发生悲剧。宛可笙惊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额头上,背心上,手心上全是冷汗淋漓,滴滴冷汗滴落在长长的睫毛上,令她直接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
可是仅仅一秒钟,威逼着宛景玉性命的三个黑衣人猛然间全体倒了下去,猩红的血,在地上流淌开来。
“救援的人来了!“宛可笙望着突然冒出来的数十名灰衣人参与到了与黑衣人的拼杀之中,刹那间居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可是,楚慕玉却惊叫起来:“不是,这些人我不认识!“而说话的同时,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怠慢,手中的长剑挥洒自如,银光闪闪在刺客中不停的飞舞着。
楚慕玉看着这些救援的人,并不是自己召唤来的侍卫,脑子里瞬间急转了起来。只见他突然吹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一匹赤兔马朝他狂奔过来,他大叫一声:“快上马!“紧接着他冲破突围,手臂一伸,拽住宛可笙就甩到了马背上,然而,接下来他没有向宛景玉伸出援手。
宛可笙却咬破了嘴唇,死死看着楚慕玉,楚慕玉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将宛景玉也丢上了马背:“你们先走!“话未落音,他朝马臂上重重拍了一下,赤兔马四蹄一蹬,直接撞飞了那些欲来阻拦的黑衣人,飞奔而去。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山道上响起了铛铛的马蹄声,好像是身后有着千军万马的敌人,直扑而来,宛可笙来不及顾忌自己那颗还在砰砰乱跳的心,紧紧拽住宛景玉,突然,远处飞来三只短箭,从她的头顶上的发丝间呼啸而过。宛可笙赶紧压低声音说道:“景玉,弯下腰去!”紧接着攥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驾!”的一声,举起了马鞭用力一挥,马儿立即跑得更快了起来,不一会,终于远远的离开了黑衣人的视线。
如同坐上了旋转机,眼前的一切景物飞逝而过,只听到马不停蹄的铛铛声和呼呼的风声,马儿驮着他们,狂奔在夜色中。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睛所到之处,越来越接近了荒芜地段。
确保了四周的安全,宛可笙那紧绷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夜晚的风,依然让人感觉到不少的凉意。吹拂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她低头叫道:“景玉……”宛可笙一开口,就被灌了满满一嘴的寒风,直入心扉的凉意令她不由主在的打了个冷噤。
她连声唤着宛景玉,可是并不见身后的少年有丝毫回应。好像她的声音早在口里就已被这夜色吞没。宛可笙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声音过小,而景玉因疲惫过度而睡着了没有听见,于是又加大音量多唤了几声,然而,宛景玉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宛可笙诧异不已,不由得转过头去,在依稀的月光中,所看到的却是一脸苍白的宛景玉,双眼微闭,眉头紧紧皱成了一团,额头上居然有密密麻麻的汗珠,脸上的神情分明在强制性忍受着什么。
宛可笙刹那间直接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胸口隐隐灼痛了起来,不由得张口问道:“景玉,发生了什么事?”
“四……姐……”宛景玉说话的声音几乎都是抖索着的,他好像是拼尽全力才说出这简单的两个字来:“我……”
宛可笙只听到一声脆响,知道是自己的心突然脱离心房的声音,一颗心直往下掉。
而还在战斗中黑衣人和灰衣人,见到宛可笙两人已骑马逃走了,几乎都要朝前追去。然而就是这个时候,楚慕玉召唤的侍卫们赶到了现场,最前面的侍卫长狂奔了过来:“殿下,属下来迟了!”
楚慕玉咬牙彻齿的大声命令道:“全部活捉!”
灰衣人见势不对,其中一人立即吹了一声口哨,一群人闪电般的消失在夜色之中了,如同他们出现之时的那般迅捷。只是那黑衣人没等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已深陷在楚慕玉的卫士们的层层包围中了。
荒无人烟的山上,宛可笙把缰绳用力一攥,马儿猛然仰头嘶吼了一声,站着不动了。
宛可笙心急如焚,急切想要知道宛景玉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正当马儿站着不动了的第一时间,身后那至始至终都拦腰抱着自己,扑在自己背上的宛景玉,居然毫无知觉的径自朝地上栽倒了下去!宛可笙大吃一惊,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他,但由于自己的力气过小,反而被宛景玉带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马儿受到惊吓,立即飞奔而去。宛可笙哪里顾忌得了这些,急忙爬到了宛景玉的身边,她要知道景玉到底出了什么事!
“景玉”宛可笙看着少年那紧闭的双眼,轻轻唤着他的名字,可是少年丝毫不作回应。宛可笙的心揪得生痛,强烈的感觉到情况非常。伸手想要抱他入怀,手掌却在他的背上感觉到了湿漉漉的东西,抽出手掌来,对着月光,放眼望去,却是腥红一片,满手的鲜血。那一刻,宛可笙心里感觉到了慌乱,微微镇了镇心绪,认真的查看起来,方可看到,一柄短箭生生地插进了宛景玉的背部——是刚才那一下,对!绝对是刚才一瞬间!
她分明有提醒他弯下腰去的,他为什么就不照做?然而,下一秒,她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如果景玉弯下了腰,也就把自己的背部完全显露了出来,而这一只短箭,必定是插在了她的背上!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她直接感觉到胸口猛然间痛得很厉害,直接感觉到阵阵眩晕。
“景玉!景玉你醒醒!景玉!”宛可笙来不及细想,抬起头来四处看了看,可是因为一味的逃命,一路狂奔而来,根本没有时间观察路途中所经过了一些什么地方。此刻,所在之地,显然已经安全了。然而,却是荒无人烟的山丘。
这要如何是好?要怎么做才能让景玉减轻痛苦,保住他的性命?景玉,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一定要救!坚决要救!务必要保住他的性命!三夫人临终前的遗嘱,她答应过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得保全景玉的生命!
宛可笙把宛景玉的上半身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把撕开他背上的衣裳,仔细检查插进背部肉里的短箭情况——伤口不深,但是流出来的血液却是乌黑颜色!,这显然就是中毒的表现,换句话说,这柄短箭,是被喂了毒的!
难怪景玉伤得如此之重,陷入深度昏迷状态!宛可笙来不及思考,毫不犹豫地用力把短箭拔了出来,紧接着自己用嘴努力地吸着伤口里的毒液,她集中了全部精力,拼尽全力去吸那些乌黑血液,边吸边吐,机械似的动作有条不紊,完全进入到了全神贯注的状态,她知道,此刻,她不得不万般谨慎,因为这可是景玉的性命攸关的时刻,来不得丝毫马虎。不记得这样机械的动作维持了多长时间,只见到口里吐出的血缘恢复了本色,宛景玉背部上的伤口处,已不再冒出乌黑色的血液。宛可笙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撕下自己的长袖,微笑着为他包扎起了伤口,动作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缓慢。-突然耳边出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宛可笙敏感的绷紧了神经,不怪她太过警惕,实在是情非得已。
是些什么人?
她刚想转过头来,观察周围的情形,脖子刚刚扭到半途,一柄冰寒的刀剑就落了下来。
“县主,我们无意为难你,但是,你得保持沉默,更不能有所动作。”一句理性十足,但语气冷凉的话,响在了耳边。
宛可笙在这一秒,千头万绪已盘旋在了脑子里。刚刚经历的那场混战,参与者有三批人,那些黑衣刺客,招招狠毒,刀刀喂血,为取他们的性命而战。然而此刻,脖子上的这把刀,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要她的命。这足以说明来者不是黑衣人之列。可是,这刀却又分明抵住了她的喉管,这也充分表明绝非楚慕玉的人。那么,此刻,出现在身边的,便是不知是敌是友的灰衣人。
宛可笙突然镇静了许多。
她原本就是经历过了一世生死,如今可以拥有再世为人,这确已是老天对她的特别眷顾。从那日自彦城来到京城,她便踏进了危机四伏之地,每时每刻每一天,无一不是绷紧着神经,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即便这一路走过来,面对着再大的惊涛骇浪,她无一不是理智平静的应对着一切。而现在,即便刀已架在了脖子上,她也绝对要沉着淡定的面对未知的命运,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更何况,目前面对之人的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你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她抬起头来,注视着身边的蓝衣人。
蓝衣人脸上蒙着黑布,根本看不到长相,然而他的眼角处已有了几条深深的皱纹,而且那两道粗长的眉毛,分明有着丝丝银白色。这足以证明此人绝非青春年少之辈。可是,他却有一双神采熠熠的眼睛,目光中泛出丝丝冰凉。当宛可笙脸上出现异样的镇定自若神情时,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丝丝赞赏。深陷危机时刻方可表露一个人的真实,这小小年龄的丫头,在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居然能做到这般的谈定自若,的确是非常难得!
宛可笙看着他一身的蓝衣装扮,突然有着朦胧的印象在脑子里一闪而过,然而,这感觉太过飘渺太过模糊,又是这般的来无影去无踪,令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刻,青衣人的眼睛看向旁边,猛然间发现宛景玉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一时间,他竟然表现得心急如焚,惊慌失措。急切地抽回宛可笙脖子上的那把刀,蹲下身子,闭住呼吸的检查起宛景玉的伤势,生生地把宛可笙晾在了一边!
“你和景玉是朋友?“宛可笙问着蓝衣人。
可是,蓝衣人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或是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直接全神贯注的给宛景玉来了一个全身检查。最后看到宛景玉脉搏还在跳动,面色已有好转,伤口里已经不见毒血的影子,方可平缓了紧绷的神经。
宛可笙一动不动的站着,在这月光朦胧的夜色之中,她的身躯好像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一双寒星般的双眸,死死地紧跟着蓝衣人的举动。
蓝衣人站起身来,淡定自若的看着宛可笙,说道:“县主,我们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
我们?宛可笙一愣,目光敏锐地移动了起来,只看到朦胧的夜色中,已有许许多多的蓝衣人身影屹立在自己的周围,如同平地而起了一片深林。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这般快速的动作,是如何做到的?明明刚刚只有他一个人出现,甚至于这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何时出现,从何而来,居然如同鬼魅般令人自己浑然不知!宛可笙静静的望着他,望着面前的一群身影,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夜色中的山顶,在刹那间出现异常的沉寂。
“刚刚在那边的混战中,为我们解围的灰衣人就是你们。”宛可笙说出这话的时候,蓝衣人脸色的变化,已经正式了宛可笙的猜测是没有错的。
如今的她,就算收刮出全部的智商,也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自己无辜地遭受到一群丧尽天良的残暴之徒的追杀!自己到底在哪里又为什么得罪了那些黑衣人?导致他们居然莫名其妙的非要取她的性命不可!楚慕玉伸出援手这无可非议,毕竟可以理解为他楚慕玉回报她曾经对他的帮助。可是,那些半路突然冒出来的灰衣人,他们有是为什么要出手相救?是何居心?
宛可笙脑子里猛然见出现了刚才这蓝衣人看到宛景玉受伤昏迷后的连锁反应,好像有了丝丝头绪。
“真如阁下所言,对我们没有恶意,那么,就请以真面目示人,不知可好?”宛可笙冷冷的看着蓝衣人,说话的声音也带有寒意:“如果你感到为难,那什么也不必说了。”
蓝衣人楞了一下,接着好像想了想,便伸手摘下脸上的那块黑布。他上前走了几步,足以让宛可笙看清自己的面容。宛可笙近距离的看到,此人看上去绝非泛泛之辈,四十五岁的年纪,生得高大威武,仪表端庄,举止大方。
“假若我们真想谋杀你们,那么刚才,我们为何要救你们?谋杀你们,我们在那一瞬间便可做到。所以,请县主相信我们绝对没有要与你们为敌的意思。”
即便没有谋杀之心,那为何不能光明磊落的行事?如此鬼鬼祟祟的行为,还能真是什么正人君子之辈吗?宛可笙的目光里的寒意丝毫没有缓和的迹象,冷冷的说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而来,来自哪里?难道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然而,她的话一落音,脖子上便有了一把长剑,她好像感觉到脖子上已经有了伤口,正在往外涌着温热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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