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就是一个男孩。那是怎样的一个男孩呀!他,刚刚一直埋在宾客之中,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假如说那早已备受瞩目的英俊逼人的七殿下,犹如一道炫丽无比,锋芒逼人的绮璇风景。那么,静若处子,一脸无波的他,亦如世界上的一副浑然自成的顶峰之作了,而如今,看他那脸上,轻飘飘地展露出的笑颜,给人的直觉,这份美丽至纯,动人至深的意境,绝非是来自人间的雕刻家所能做到的了。
这就是宛宰相府刚刚去世的三太太的养子,宛府四少爷。
宛景玉嘴角一牵,露出炫目的笑颜来。眉头见显而易见的是不属于他这年龄段能拥有的睿智,然而却也明显保留着可爱烂漫的聪慧:“敢问公主殿下,这场射箭比赛,最终结果是不是以箭的长远来算,哪个人的箭,飞出去最远,哪个就是胜利者?”
旁边的张家小姐和李府千金交头接耳道:“这少年便是宛府四少爷么?啧啧,他怎么可以长得这般漂亮啊!”
“你还不知道吗?早就听说宛府从外面抱养了一名养子,想必就是他了!也不知道他的亲身父母到底是何方神圣,能生出这般不同凡响的尤物来!”
“接下来可有得精彩看了!但看他怎么个表现法。”
永欣公主看到这少年,不过是个和九皇子一般大的孩子,禁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是这样的。”
“哦,原来如此。”宛景玉明亮的眼睛眨了几下,笑着说道:“景玉倒是想来试一试。”
他这话一落音,引来宾客席上,瞬间一片骚动。
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嘛!宛景玉,弱小的一个孩子,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拿得动弓箭?很明显,永欣公主也有此担忧,便微笑着温和的说道:“那么重的弓箭,你确定没问题?”
宛景玉灿烂一笑,满园的春色尽收眼中,长如扇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说道:“公主,您不是说过,最终取胜的是以箭的距离么?只要能把箭带出最远的距离,谁就是最后的优胜者,这景玉自然没有问题。”
“他这不是犯糊涂么?”张家小姐目瞪口呆,“他有那么大的能耐?”
“就是就是,六殿下射出的距离就够远了的,他还能超过不成?”
“这完全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罢了……”
这边,宛可笙凝视着宛景玉,也为他的话感到丝丝惊奇。
“小公子,你确定要玩一玩吗?可要想清楚了,这可不是过家家。”楚慕真边说边瞟了一眼宛可笙,这话很明显是可不能在箭上玩什么花样。
七皇子楚慕玉则早就暗暗摆了手来了:“你别闹了,快回来,这不是你该参与的游戏。”这要想再把箭射得更远,如果是他亲自来,可能还会有希望。但是,这十来岁的小少年,他的手腕,臂力能有那么强劲么?
“不信,你们等着瞧。只是……”宛景玉挤眉弄眼了一番,笑道说:“等下我可就是那彩头的得主了。”
六皇子楚慕瑞眉头一扬,说道:“四公子如此肯定自己能赢?”他的眼睛在宛景玉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神情,接着用手刮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说道:“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宛景玉好像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一样,直接走上前去。他走到怀抱弓箭的侍卫旁边,站在花园的正中心,旁边的侍卫立马递上了弓箭,每个人都憋着呼吸般,眼睛睁得似乎眼珠子都快掉下地了,人人都不愿意错过这神奇得不可言喻的一幕。然而,他并没有直接接过弓箭,而是抬起头来再次问道:“只以距离论输赢么?”
永欣公主好像在强制性忍住想要笑的模样,又像是寄予了无数的希望一般的肃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是,哪个的距离最远,哪个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没有其他的条件了吗?”
宛可卿的眼睛里突然漂浮起一团奇特的亮光来,只是那眼底更深更远了。只见永欣公主微微沉思了一下,终于点头说道:“是的,没有其他要求。”
“知道了。”这三个字还未说完,宛景玉就疾步走向旁边那棵挂着鸟笼的树前,伸手将笼子打开,把里面正瞪着一双犀利眼睛警惕地看着他的雄库鲁捉了出来,随即把一只完整无缺的箭绑在了雄库鲁的腿上。众人看到宛景玉在对着它噜了噜嘴,眨了眨眼,手掌轻轻一拍,这只名叫雄库鲁的神鹰瞬间展翅高飞,冲天而去,眨眼工夫,已不见鸟的踪迹。
宛景玉转过身来,站在那里,原本漂亮至极的双眸,此刻包罗了宇宙间的所有灵气以及万物精华,神采凛凛,流光溢彩。只见他露出浅浅的笑容,说道:“我完成了。”
他根本就没碰过那对他来说重如泰山的弓箭,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他不过是简简单单的打开了一个鸟笼,放飞了一只鸟,人们就难以估量到那只被带出去的箭的距离,到底有多远了……
如此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只是,在这一刻,众人皆是一愣,这哪儿跟哪儿呀?没有人能在第一时间想明白。
只有永欣公主实在憋不住了,猛然大笑了起来。六殿下却恼怒成羞的说道:“这简直是荒唐嘛!你懂不懂什么叫射箭?弓箭,你碰过了吗!”
宛景玉笑而不语的看着六皇子。
楚慕真猛然间醒悟了过来,公主的要求只是看箭的距离,并没有特别交代一定要使用弓箭。大家一致把注意力放在了射箭必定离不开弓箭,从而忽视了一个简单问题,弓箭本身就是两个独立的东西,一弓一箭,即便没有弓的帮助,箭同样也能飞出去!这小家伙的脑袋瓜,的确是诡计多端,不可小觑啊!
宛可笙也猛然间笑了起来,这小子,脑子里面的想法却是和她有着不谋而合之意。
永欣公主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温和,语气也十分的柔和:“妙。这办法即便不是那么令人十分的服气,但这也是破天荒地头一次见识,你居然能有这般稀奇的构思,这也不能完全说是胜之不武。这面铜镜,是你的了。”
宛景玉接过铜镜时,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到这孩子身上,刚才还只是一个被埋在人群中的毫不起眼的少年,如今一瞬间却轰动全场,尽管大家一致认为这法子完全是钻了一个空子罢了,任何人轻而易举都能做到。然而,这孩子脑袋瓜的灵活,却也不能不令人折服。箭能射出多远,这不是主要考虑方向,主要的是能洞察出公主举办宴会的想法,能让她笑,让她乐,这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地方。
九皇子在慢慢平缓了惊讶万分的心情绪后,莫名其妙的,一张脸居然感觉到火辣辣的烫。
宛景玉,原来他具有这样的头脑啊……
她偷偷绕到宛景玉的身边,望着他,腼腆地说道:“这铜镜,我喜欢。”
宛景玉露出浅浅的笑容,笑而不语地望了她一眼,好像不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这让穿着九皇子的衣裳,装扮成九皇子的八公主感觉到了丝丝难堪,脸色微微有变,然而却鬼使神差地转移不了视线,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宛景玉。
席琳冷哏一声,不屑的笑了笑,说:“呃,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一直跟在那贱丫头的身边,稀奇古怪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多了。”
宛可卿则是低着头,陷入深思状态。
此刻,公主要回屋子更换衣裳,就让大家各自玩耍,自由活动。公子少爷们被刚刚那一场奇光异彩的射箭引得手心痒痒的,大家似乎一直处在兴致盎然状态,便三五二个或继续弯弓搭箭或下棋或投壶,来继续一较高下。小姐太太们则是拥簇着彼此在花园周围赏起了花来。
几位皇子们身份特殊,自然不再参与那些热热闹闹游戏,选择了更文雅更适宜的下棋娱乐节目。亭子里,楚慕真交代了下去,很快便有下人为他们准备好了座位,奉上了香烟缭绕的清茶,紧接着一位标准的丫头端上了一个棋盘上来。楚慕真微笑着对楚慕玉发出了邀请,但在旁人眼里更贴切的说是战书:“七皇弟,我们兄弟来一盘,如何?”
楚慕玉微微一笑,潇洒自如的坐了下来。六皇子楚慕瑞和香灵公主也依从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欣赏两位皇兄的棋艺。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面前的棋盘,这是一块极为珍贵的白玉棋盘,棋盘由一整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温润坚密、莹透纯净、洁白无暇,玉中极品。棋盘上面的棋格由金丝镶成,看上去金灿灿的非常耀眼夺目,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金丝依然是黄金中的极品纯金。而每一颗棋子也居然是由赤金打成,这一颗颗棋子摆放在棋盘上,在棋盘上的宝玉的映照下,犹如一个个红彤彤的小太阳,绚烂缤纷,鲜艳耀眼。这样的稀世之宝,居然被永欣公主拥有,足够证明公主得到了皇上的极大恩宠。然而,能拥有此等殊荣,之前所为皇家付出的亦是滔天的牺牲了,所以皇上才用此等方式抚慰内心的不安与愧疚……楚慕玉禁不住微微一笑。
香灵公主黑白通透的眼睛眨了几下,目光不由自主的又飘向了亭子外面的宛景玉,却正好看见他正把铜镜送给了宛可笙,一时间竟感觉到心里堵得难受,脸上随即显露出了不高兴的神情,却被旁边的楚慕瑞唐突的一问:“发生了什么事?谁惹你不高兴了?”
香灵公主这才急忙收回视线,调理好了心绪,答非所问的说道:“这副棋盘,可是我多次向父皇讨要,父皇一直搪塞,原来是为了送给皇姐!”
楚慕瑞:“在父皇的心中,皇姐的位置当然与众不同。”
而此刻,香灵公主却侧目说了一句:“素梅,拿个苹果给我。”
一个亭亭玉立的丫头,娇娇弱弱的端了一盘水果上来。楚慕瑞正在全神贯注的观赏着棋盘上的动静,不想在眼角处毅然发现了一双竹笋般的手腕,正把一个水果托盘慢慢放了下来。心神怦然一动,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手腕向上移动,一时间犹如被人灌下了迷魂汤药,眼前的一切似幻似真,只感觉全身麻醉,不知身在何处。
这丫头,怎么可以长得这般美艳啊!
那丫头见到六皇子痴痴的看着自己,莞尔一笑,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楚慕瑞这才醒悟过来,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慌乱中想着法子来掩饰,竟一时头脑短路般的一片空白,急忙调转视线,假意手握松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他的确是能武能文,然而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抵御不了美色的诱惑。一直以来,他在宛可卿那倾国美艳的绝色面前已经迷失了心智,然而,如今看到这丫头,居然有种清纯脱俗,楚楚动人之感。
那丫头望着六皇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笑得更为娇媚动人,婀娜小蛮一扭款款退下。
楚慕瑞禁不住好奇心的趋势,脱口问道:“八妹,你在哪儿寻来这样一个机灵的小丫头,为何没在宫里见过?”
八公主望了望根本看不懂的棋盘,感觉到非常无趣,随口答道:“呃,你说她呀?原先她不过是一个成日里在大街上吆喝着做杏仁饼买卖,不久前我偷偷跑出宫去玩,见到她被一个恶霸少爷欺负,看不过去便为民除害了,也随便将她带了回来!”
楚慕瑞眼珠子快要掉到了地上,说道:“就你?为民除害?”
楚慕真将食指与中指相夹的黑子一落,侧了下目,说道:“恐怕是你没事找事罢了。”
八公主嘴角一咧,嬉皮笑脸的说道:“呵呵,这倒是说对了几分。我生来便是看不惯那些欺善怕恶的行径,丝毫不讲礼义廉耻的小人!那知府大人的少爷可被我狠狠揍了一顿……”
话说这里,八公主突然停了下来,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漏了嘴。
三位皇兄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望着她,她一时尬尴不已,嘟起嘴巴说道:“你们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呀,我不过是替天行道主持正义罢了!即便父皇知道了,也是支持我的呀!瞧,最后那知府大人还不是给本姑娘赔罪了吗!”
皇家的金枝玉叶,皇上的公主,居然跑到大街上去与人争斗,还大言不惭的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三位皇子同时摇了摇头。
“玩得实在是过分了!”楚慕瑞戳了戳八公主的脑袋。
八公主噜了噜嘴,红彤彤的脸蛋此刻更似红得娇艳绚丽:“我那样做到底也不是目无王法呀!听人说,这丫头的祖父还是前朝前朝太傅公的爱将,只是她祖父为国捐躯以后,他父亲伤心过重,一度秃废,把所得的抚恤金全部用在了吃喝嫖赌上,最后竟然身染恶疾一病不起,家境一再跌落谷底,到了后来,连房屋都典当了出去。”
前朝太傅公?七皇子楚慕玉猛然抬起了头,一双老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八公主,只不过是一瞬间工夫便化为隐隐闪着精光的平静。前朝太傅公——正是他的外公,母妃韩德妃的父亲。只是早在八年前因病去世,如今的太傅公,便是他的大舅。
如此算来,那丫头托她祖父的福竟和自己也颇有缘分。
七皇子一时竟然忽视了面前的棋盘,食指间的黑子久久没能落下。
“咦?莫非六哥看上了那丫头?就她那模样与那宛府大小姐相比,那可是不堪入目呢。“八公主压根没注意到七皇子的异样,只是一味的对楚慕瑞穷追猛问。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也是顺口一说罢了。“楚慕瑞一时竟然有种难为情,直接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七妹看穿了,突然脸红脖子粗地急忙否认。宛可卿的确是他心目中的正妃人选,不过那可爱的丫头嘛……
楚慕真虽然眼睛一直盯在棋盘上,可耳朵却一直密切收取着他们的谈话,如今见到时机已然成熟,自己便开始登场了。他抬起头来,爽朗的大笑一声:“八妹,看样子六弟对你那丫头颇有兴趣,不如你就成全了他?”
香灵公主哪里会在意一个小小的丫头,不过是一向喜欢救人为乐罢了。此刻听到皇兄们的谈话,想也不想的直接说道:“六哥当真有兴趣,领走便是。只是——以后有出宫好玩的机会可别忘了带上我哦!”
楚慕瑞心里欣喜若狂,然而却还得故作姿态一番:“这无功不受禄,不太好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香灵公主撇了撇嘴,有意把头转向一边:”那我也不勉强你了。”
“说笑罢了。“楚慕瑞急忙换上一副妥协模样:”既然如此……”
其实,楚慕瑞什么都好,皇上对楚慕瑞的喜爱,向来是比其他皇子要多几分。不过,楚慕瑞从小便是见着美女便丢失了心魂,失去了应有的理智。皇上对他有这一点恶习很是恼火。楚慕真的嘴角微微上扬,隐隐透着丝丝嘲讽,瞬间恢复如初。
突然,七皇子没等楚慕瑞把话说完,及时抢先一步说道:“六哥既然如此客气,那我便将那丫头领回府中去。”
大家一时目瞪口呆,难以反应过来,自然,大家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楚慕真,那冷清的目光中隐隐浮起一闪而过的一丝兴奋。
花园的一角,默默注视着亭子里一切的宛可笙,此刻却把视线转移到了那刚退下的丫头身上,微微一打量此人,禁不住冷冷一笑,楚慕真呀楚慕真,你的手腕依然还是如此那般阴毒。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前生的新婚之夜。
那时的宛可笙尽管得到了楚慕真的温柔体贴,可一直未曾真正走进楚慕真的心里。好像一直都被他防备着。原因是那时的宛可卿早已与七皇子有了婚约,再就是宛欣兰也嫁给了六皇子楚慕瑞。他向来怀疑心就够重,自然担心宛可笙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也非常担忧宛可笙总有一天会彻彻底底背叛他,所以,尽管面子上他对她很是宠爱,但却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对她从来没有丝毫真心。
而宛可笙的前世,内心里一直认为女人嫁鸡随鸡,以夫君为唯一,所以对于他对自己的一再隐瞒心生忧郁,不由得焦急不安。那一天深夜,楚慕真回府的时候,竟然偷偷背着她去了书房。等她悄悄跟踪到了书房一看,才发现他居然身受刀伤,还自个艰难的包扎伤口。还记得当初的自己,心痛万分的从口而出:“殿下,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啊!我是你的妻,我也只想一心一意做好你的妻,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不怕……让我为你分担一点,可以吗?”
“你这说到哪里去了?我可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啊!”楚慕真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不是这样的,你有很多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记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投射出来是满心的固执。
“哎……”楚慕真挤出了一丝笑容,但那显然是一抹苦不堪言的笑容。自己被他轻轻一拉,整个人就靠在他的肩头,他在温柔的抚摸了她的几下头发后,面色一下肃穆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你是懂我的人……命运真的会捉弄人,父皇的儿子那么多,可偏偏太子就与我们不一样,父皇总有一天会退位,那时候,就是太子登基了,而我,却永远也只是一名臣子,到那时,我就必须得跪倒在太子脚下,高呼皇上万岁!这倒是不打紧的,毕竟那是日后才能发生的事,而现在,太子为了提防我对他生出二心,你瞧瞧我身上的伤,他居然用这般残酷的方式提醒我,警告我务必要对他忠诚到底。可笙,日后我在他的屋檐下生活,比如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稍微不注意就能招来杀头之祸,我这一生唯有谨小慎微的恭维着他,没日没夜的受着胆战心惊的煎熬,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啊!我还能继续为太子卖命吗?”
当时的宛可笙,心里只是一味的为夫君难过,哪里会注意到楚慕真眼睛深处的奸伪和毒辣:“太子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你对他的忠诚那是绝对性的,万万没有想到,到头来,他居然是如此绝情寡义之徒!”
楚慕真的眼底浮起丝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楼着她的臂弯加大了力度,说:“因为他是父皇的长子,又是父皇最敬重爱慕的皇后所生,所以,他才当上了太子。不过,母后的身体一向不是特别的健康,寿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哪能一辈子庇佑着她的亲生儿子,维护这太子之位。可笙,你现在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我需要帮手。”
宛可笙不假思索地直接点着头。
楚慕真万般怜爱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说:“能影响父皇的不只是皇后,更是太后。我之所以拼命在太后跟前表现出我的贤能和孝道,一是想太后日后支持我,再就是借太后的口对父皇产生必要的影响。只不过,这要想真正让太后开心,那就得到她老人家身边伺候着。而难就难在这里,我一个男子,长期在太后身边终究不是那么一回事。所以,这就得靠你全力以赴了。”
楚慕真不知不觉中就给宛可笙交代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宛可笙更是无怨无悔地替他去做事,替他去当孝子,替他在太后面前讨好卖乖,在众人的眼里,他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忠贞不二的模样,这不能不说他太过精明。
宛可笙压根不曾发现楚慕真的真实目的,更是在她的理解里,自己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夫君,不让他无辜遭到太子和其他人的伤害。她的理解是既然夫君身处险境,作为妻子的她,即便不能时时刻刻代替他,但最起码也要做点什么。
从那以后,她与楚慕真心有灵犀的各就各位各自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楚慕真暗地里借助太子的权势,为自己拉帮结派,韬光养晦。在他人在费尽心机的相互攀咬时,他留给皇上的印象,却是一副至始至终效忠与太子,遵守孝道的好皇子。而宛可笙亦是天天来往与太后宫殿,悄然无息的为他在皇太后面前做一个最讨人喜欢的乖孙子。而这所有的所作所为,这后来起到了最重要的效果……
宛可笙的转移了停留在对面亭子里的视线,眼睛里浮起丝丝冰凉,楚慕真一向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全心全意演绎着太子的左膀右臂,皇上的乖巧儿子,直到皇上驾崩之时,对其他的皇子统统拒之门外,而偏偏对他所扮演出来的诚实与孝道加以最大的信任。然而,又有谁能看见,他实际上暗地里做的那些肮脏血腥之事到底又有多少?先帝二十七年,楚慕真遭人暗杀是宛可笙用胸口挡了下来,先帝三十九年,太子赐他一杯毒酒,也是她宛可笙抢了过来一口吞下,先帝四十二年,七皇子安排九王爷半路设下陷阱取他性命,又是她宛可笙连夜千里迢迢赶去送信!那时候的宛可笙,一直认为在夫君身边的人,甚至是夫君的亲兄弟各位皇子们,也都是个个没安好心,魑魅魍魉,蛇鼠一窝的抢着想杀死楚慕真。如今回忆起来,这些人或许是早已看穿了楚慕真的假面具,洞察到了他的狼子野心,不过是想早日铲除他而已。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当时,根本就发生过那些所谓的暗杀谋杀之类的事情,那不过是楚慕真使用了一招更阴险毒辣的手段罢了,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呵呵,假如的确如此,那当初的自己,简直的愚昧到无可救药了!一厢情愿的认为爱一个人就得为对方付出一切,实际上只是可怜至极的虚度了一生的白痴生活罢了!
“四姐,你没事吧?”宛景玉睁大他那双漂亮得不像样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
“哦,没事。”宛可笙被拉回了现实,莫名其妙的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
宛景玉疑惑不解的望着她,正想开口说话,眼角处竟看到一道人影一闪而过,脸上立马暗沉了下来,接着说了一句:“四姐,我需要耽误一会。”
宛可笙来不及询问,就看到他疾步离去的背影。素雨说道:“小姐,你最近有感觉到四少爷有些不对劲吗?”
宛可笙看着远去的背影,沉思了一下,随即说道:“是的,的确有些不对劲。”只是,这对于唯一疼爱他的母亲突然离世,应该可以理解的。宛可笙的心底发出了一声叹息。
时辰过了差不多半刻钟了,对面亭子里的棋局还没分出高低,而公主已派人来请走了楚慕真和楚慕瑞,就留下七皇子楚慕玉在和那丫头说话。
宛可笙露出淡淡的笑容,不声不响地走了过去。
“你祖父是程少傅?我年幼时,还跟他学过骑马射箭呢。“楚慕玉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此刻说话的语气却是难得一闻的温柔。
如果现在有其他人看到楚慕玉,必定会为他的行为感到惊讶。只是宛可笙却明白,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最脆弱的地方,当然,虽然楚慕玉身为皇子,但也不能幸免于此。而他最脆弱的地方就是他的外公前朝太傅公。他自小在太傅公膝盖上长大,文武兼备全是来自他外公的细心教导,所以,他与他外公的情感是与众不同的深厚,一直以来,无人能代替他外公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尽管楚慕玉一向给人的印象是冷静沉着,坚忍不拔的冷面人物。然而,一旦有关乎到他外公的风吹草动,他必然会方寸大乱,迷失理智。
那丫头听到七皇子如此一说,白嫩秀丽的脸蛋上立马浮起红彤彤的一片光泽:“,回禀七殿下,奴婢小时候也曾经听祖父讲起殿下,还讲到有一次殿下……”
“你祖父有没有告诉你,七殿下年幼时期非常调皮,也非常机灵——“宛可笙无声无息来到他们的身后,突然间打断了少女自编的谎言。两人被这清脆的声音吓了一下,同时抬起头来,望着这位不速之客正笑盈盈的站在那里。
楚慕玉嘴角一翘,不知什么风居然把这丫头吹到了自己面前,这的确有点意思。
为了参加宴会,宛可笙特意穿了一套月白色与淡粉红交杂的委地锦缎长裙,裙摆与袖口金丝滚边,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鸯花,煞是好看;腰间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带,突触匀称的身段,奇异的花纹在带上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微抬俏颜,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而又妩媚的光泽,樱桃小嘴上抹上了蜜一样的淡粉红,好似在诱使人犯罪让人想一吻芳泽;双耳佩戴着流苏耳环;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的飘散在腰间,仅戴几星乳白珍珠璎珞,映衬出云丝乌碧亮泽,斜斜一枝紫鸯花簪子垂着细细一缕银流苏,额前的刘海处微别了一个银纹蝴蝶发卡,淡白色的素绢上绣着点点零星梅花,衬得此绢素雅。
此刻,宛可笙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楚慕玉。
宛可笙一向以冷颜示人,楚慕玉几乎是第一次看到宛可笙脸上出现如此灿烂的笑容,不由得一怔,眼底飞快的飘过一抹玩味。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可对宛可笙很是了解的,她绝不是无聊到要在这个时候来找他聊天的人。
旁边这位名叫小蛮的女孩长得珠圆玉润,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一身淡蓝色宫装,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乌黑的长发,随风摆动,带动了淡蓝色发带,身上散发出一股薰衣草的馨香。那双闪着纯真的热情的眼睛,就像一对能使金石为开的钻石,叫你不以不能不被她感动。看到宛可笙,小蛮施施然一拜,裙摆的飘动犹如一副奇光异彩的彩画:“奴婢见过县主。”
宛可笙微笑着点头示意,楚慕玉说道:“不如坐下休息一下。”
小蛮听见七皇子的话,心里甚是不喜,压根不希望宛可笙在这里待留片刻。然而脸上却是一片笑意连连。她强制性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厌恶,规规矩矩的上前为宛可笙送上一杯茶,却看见宛可笙若无其事的坐了下来,竟也很随意的端起了那杯茶水。
“七殿下与这姑娘很熟吗?“宛可笙的眼睛看向了小蛮。
楚慕玉端起茶杯呡了一口,随即放下,笑着说道:“是的,这说起来也颇有些渊源,她的祖父与我外公曾经有过一段并肩作战的经历。前面外公一再要我联系程少傅,瞧,今日不就遇上了他家孙女了吗?你说这不是不缘分?”
宛可笙淡淡一笑,双眸里闪过一缕嘲讽气味:“呵呵,还真有缘分了。”
楚慕玉微微一愣,看着她的笑容,突然感觉有种不寒而怵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忍不住不言不语地凝目注视着她。
这话在小蛮的耳朵里甚是刺耳,不由得心急起来。她有种预感,这位宛府四小姐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偶然,分明是故意而为,可这话却只能放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于是她及时说道:“奴婢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先是公主从刁难我的人手中把我救了出来,接着今日又与七殿下相见……”
宛可笙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已经睁大了眼睛,露出一脸为她喝彩的神情:“这除了运气好,还得靠你机灵没有找错人,不过话说回来,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京城的大街上,满街都是人,你为何不找其他人求助,却偏偏求助于一个小女孩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蛮心里一惊,微微晃了下神,随即说道:“那是奴婢见到公主的穿着不同凡响,因此才想着求助于公主……”
宛可笙又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侧过身冲着楚慕玉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说:“是哦,不同凡响……”
在紧急危难关头,不向大人求助,而是去找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求救,这里面能没有文章吗?宛可笙那如扇的眼睫毛一扇一扇的,这楚慕玉能听出这话的含义来吧?是不是也能有所醒悟?
楚慕玉听到宛可笙这么一说,又望着她那双眼睛不停的眨巴眨巴,神情中渐渐有些隐隐的僵化,他探究般地凝视着宛可笙,眼睛里漂浮起丝丝异样的雾水。
宛可笙从他的神情里知道他还不够清晰,虽然还有几分疑虑。感觉自己应该再狠狠的敲击一下他。于是,她的眼睛放到了小蛮衣襟口掉出来的一个锁珠项链上:“这物件,看来还挺稀奇的,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小蛮一听此话,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心中懊恼不已。自己一味的只想着在七皇子面前多表现,却忽视了这个锁珠项链是怎么掉出来的,而且是掉出来的非常不是时候!她本能地用手捂住,脸上浮现出丝丝的慌张和忐忑。
“莫非还真是稀奇物件呢,看你如此紧张。呵呵,我也只是好奇,想看一看罢了,不会给你弄坏的呢。“宛可笙笑着说道,眼角处瞟了瞟一旁的楚慕玉。
小蛮欲哭无泪地看向楚慕玉,想着要他及时解救自己。然而,她看见的却是那一双冷清清的目光也盯着自己紧紧捂住的锁珠项链,心里暗暗叫苦不已,却随即一脸笑容的说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就是一把铜锁罢了。不过,县主既然想看,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这把铜锁却对小蛮有特殊的含义。它自小就戴在我的脖子上,从来没被取下来过……”
宛可笙清秀的脸上,原本那灿烂的笑意似乎凝固了一下,说道:“这还是一条锁珠项链呀?怎么看起来是黄金包裹的呢?你说从小就戴在身上,这有什么典故吗?”
小蛮鼻子似乎抽缩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越发显露出了丝丝异样,这锁珠项链可是计划着再等几日,时机成熟之时才取下来,然而,此刻这宛府四小姐居然逼着她非取下来不可了,还真是可恶至极!她微微一笑,从脖子上取下了锁珠项链,轻轻柔柔的放在楚慕玉面前,却看也不看宛可笙一眼,说道:“这把锁珠项链,是我祖父多年前研究出来的一套阵法。这属于家传之物,所以祖父从小就教导我不得擅自轻易取下来,并对外人一字不许提及。祖父曾经口头授教于我父亲,遗憾的是我父亲天生就不够聪明,领悟力极差,祖父失望之际,就把全套阵法用微刻方式记在了这锁链之中。”
楚慕玉微微一迟疑,紧接着问道:“是八门金锁阵?”
小蛮笑着回答:“正是八门金锁阵。”
宛可笙不以为然的说道:“看七殿下这样子,莫非这八门金锁阵真是罕见东西了。”
楚慕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八门金锁阵,小时候听祖父说起过,程少傅有一次就是用这套阵法将敌人打败的落花流水,取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胜利,因此得到了皇上的重赏,并及时赐封为少傅。”所谓的八门是由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而八卦分为乾、坤、巽、兑、艮、震、离、坎。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坎代表水,离代表火,震代表雷,艮代表山,巽代表风,兑代表泽。从卦到阵,是智慧的结晶!五行间你可以看清它的互生,实战中是和谐一统!也看的到相克。具体的阵势,外祖父也没有详细说来,遗憾的是程少傅过世后,这八门金锁阵就再也见不到了。”
楚慕玉的目光中,闪烁着丝丝的精光,明显是非常高兴今日能见到这八门金锁阵了。
楚慕玉记得,前朝太傅公有一次无意中谈到边疆战场上的事,就说起过这八门金锁阵,它是五十年前有其他国家的商人引进到大楚来的,只是以后经历了太多人的手,终究是无人知道到底这八门金锁阵录文如今花落谁家。这八门金锁阵,是行军布阵者求知若渴的神秘武器。前朝太傅公为了寻找这套八门金锁阵录文,每年都花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然而很多年过去了,了无音讯。后来发现,这套阵法竟被人刻意做了手脚,分为八个册子记载,全套阵法也就全部由八个人掌握。而程少傅就是其中一人,于是,本来十分擅长于研究战场上的阵法的程少傅,经过多年来的苦心研究,终于完整的补齐了一整套的八门金锁阵,从此有他参与的战争,大楚是无往不胜。当时,前朝太傅公尽管也十分想把这套八门金锁阵录文占为己有,但敬重于程少傅是有功之臣,恰好自己与他的情谊又十分的深厚,所以也就一直不曾提及。这才最终导致此套阵法消声觅迹,前朝太傅公对此也悔恨不已,终究是一件终身憾事。楚慕玉在外公临终前答应过,一定要把在八门金锁阵录文寻觅回来,为外公了却心愿。
如今让楚慕玉亲眼看到八门金锁阵录文此刻就在自己的手里,不难想象他是多么的兴奋。
楚慕玉压抑着内心深处的兴奋,轻轻地接过那条锁珠项链,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起来,这链子上有八颗檀香珠子,分为两边由一条红绳串着,中间是一把方方正正的小号镀金铜锁,这铜锁的外形与日常普通老百姓家用的门锁并无差距,表面的那层镀金隐隐可见斑痕点点,底部的锁芯却还保留着丝丝光滑之感。他翻来覆去的查看也不见丝毫文字,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双眼睛冰冷的看了看小蛮,只听小蛮说道:“祖父终究是怕这那条锁珠项链落入歹人之手,所以密文没有放在锁身上,而是——七殿下,您再仔细看看那八颗檀木珠子?”
“呃,这檀木加铜锁,锁上又涂着一层镀金,这物件一看便知透着古怪,又怎能防备他人?“宛可笙的眼睛也没闲着,木与金属物搭配,还设计成一条时刻挂在脖子上的物件,这平常人看到无非就是感觉一是滑稽之谈,根本不值一看,二是必有古怪,内有玄机,还大言不惭说是历经沙场的老前辈所构思,呵呵,难道真如此肯定没人识破这以假乱真的伎俩么?
“回禀县主,奴婢懂事之时,也曾缠着追问祖父这锁珠项链的设计为什么这么难看,刚开始祖父一再搪塞着,直到最后才告诉奴婢一句话,扑朔迷离更能保全。”小蛮的表情很是小心翼翼,但眼底里极快的飘过那一丝阴冷却也没能逃脱宛可笙的眼睛。
楚慕玉却是在檀香珠子上的确看清了那密密麻麻的怪异文字,他重重吐了一口气,脸色恢复自然的说道:“这般细微如尘的藏文,在我眼里却是怪异文体,无论怎么研究也只能看懂十之一二,的确是遗憾啊!”
宛可笙看着小蛮微微一笑,说道:“这既是阵法精华记载,想必你那祖父创造的心愿是物尽所用吧?又怎么会想到用藏文?”
小蛮睁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委屈的说道:“回禀县主,奴婢的祖母出生在西藏高原。因此祖父便也熟识藏文,又想到这阵法精华记载非常宝贵,祖父担忧被有心之人发现后,起了偷窥歹毒之心,带来祸国殃民的罪业。所以才想着用藏文记载。”
宛可笙乌黑发亮的眼睛,一对凤眸闪耀着异样的精光,她当然知道小蛮的祖母是苗女,更知道这面前的小蛮本身更是苗疆毒术高手,号称玉毒蛮。上一世她想尽千方百计出现在楚慕玉的视线里,并有意让楚慕玉主动在人群中寻觅她,随即又把八门金锁阵以自己自小从祖父口中知道七皇子的故事,并对大楚七皇子深深爱慕这般堂而皇之的理由献给了楚慕玉,又紧接着日夜不停的为其把苗文破译成汉字。由此深得楚慕玉的喜爱与器重,短短时间便堂堂正正成为七皇子府里最得意的主子。倘若不是这样,就她这卑微的身份,哪能有机会靠近七皇子府,并成功取得楚慕玉最大的信任,视为自己人?
这个小蛮,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这么单纯。
而现在的小蛮,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身陷险境。她极其温柔的奉承着七皇子,带有撒娇的语气:“回禀七殿下,您不懂苗文没关系呀,奴婢小时候曾受过祖父的教导,对苗文还算熟悉,奴婢可以帮七殿下翻译出来呀。”
楚慕玉抬起眼睛看了看小蛮,但见她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是那么的清透,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然而,他也明白,宛可笙今日的每句话,都不只是随口而说那么简单。她不是那种闲得无聊之人。
“是么?你可以为我翻译吗?考虑得还真仔细。”楚慕玉脸上在笑,但眼睛里却浮出丝丝冰凉。
小蛮不愧是行走江湖老手,从楚慕玉这言语中和扑捉到的那眼底里一闪而过的寒意,隐隐感觉到七皇子有些不高兴,她立马梨花带雨般的颠颠巍巍说道:“七殿下,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吗?”
楚慕玉看着手里的锁珠,缓缓说道:“这既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罕见珍贵之物,那为什么要献给我呢?”
小蛮惶恐不安的说道:“回禀七殿下,奴婢将此阵谱敬献给殿下您,一是自小便对您极其敬仰,二则的确是有事相求与殿下。奴婢的父亲之祖父为国捐躯后,神志不清走入歧途,导致家境一再衰败,到最后,竟然连战死沙场的祖父都没办法好好安葬。所以,奴婢急切渴望能得到殿下的怜悯,求您赏赐给祖父一快安息之所,也告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如能这样,奴婢必定对殿下您感恩戴德,此生做牛做马来报答殿下的大恩。”说着,她满脸的梨花带雨痴痴的看着楚慕玉,慢慢的跪了下去,低下头去,双肩在微微发抖。这番毫无破绽的话,加上这模样这姿态,怎能不令人本能地生出万般怜悯之心?
宛可笙在心里为她鼓起了掌,大声喝彩。好样的!还真是好样的!这番天衣无缝的演说,这等无懈可击的表演,这般滴水不漏的神态,哪能是一个完美无瑕便能形容得了?把一个因为无能将祖父的遗骨好好安葬,而痛苦不堪的孝顺小女孩的模样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极其巧妙地抓住了楚慕玉与自己外祖父的这份深厚情感,寥寥数语,便激发了他的共鸣度,深深懂得对方心里的那份痛。再说了,如果一个毫无所求的人,无缘无故送出这传家之宝,怎么也说不过去。但是,如果她提出其他的要求,或多或少会引起楚慕玉的反感。因此,这个对于七皇子来说,根本就无须费心劳神便能轻而易举做到的请求,才是真正的锦囊妙计,因为这又能恰到好处的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渐渐放松防备之心,并对小蛮慢慢产生信任。如此一来,楚慕玉的身边就自然多了一个懂孝道,又温柔漂亮,善解风情的妙人儿。哪怕得不到他的真心,但最起码能让他相信她,那么,这颗棋子,在日后必定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说老实话,就凭小蛮刚刚那演技纯熟的连环套,如果不是早已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宛可笙也断然不会有丝毫的质疑。
楚慕真呀楚慕真,你亲手调教出来的死士,果然非同寻常啊!宛可笙低下了头,楚慕真当年的许多信息,就是由这位自称叫小蛮的漂亮女孩传递给他的。可是,她却是楚慕真亲手调教出来的死士,真正的小蛮却很早就惨遭毒手!当然,这一切是这七皇子所不知道的。
一场计划,楚慕真可以布置八年,十年,甚至更久,只要到时候能起作用。的确是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
宛可笙的脑海里掀起了千层巨浪,但依旧保持着面色如常,微笑适宜。经历了一世的她,自然了解很多事情的真相,可是她却不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告诉他人,毕竟重生这玩意太过玄乎,也太过荒诞,要取得他人的信任这几乎是难于上青天。比如,如果她明确告诉楚慕玉,有人专为他量身定制了一个圈套,面前这叫小蛮的姑娘其实是别人训练出来的死士,此刻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以及这姑娘出现后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替别人卖命,推他快速扑进火坑罢了。这不管楚慕玉会不会相信,即便他相信了这样的说辞,接下来也必将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引来许多难以应对,难以收拾的局面。可是,当眼睁睁的看着楚慕真继续踩着别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向上爬去,宛可笙却难以保持沉默。
小蛮那在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心里在暗暗担心,这阵谱原本是要在过段时间找准契机才用上的,可是,假如刚刚不拿出来必定会引起这县主的怀疑,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接下来真会陷入前功尽弃的局面,所以,她也只能兵行险招,不得不提早走这一步。
楚慕玉把玩着这条锁珠项链,脸上出现丝丝清爽的笑颜,说道:“看在你能有这般的孝心上,也对这设计大胆,稀奇的锁珠项链很感兴趣,你的心愿,我会考虑,你先退下吧。”
小蛮偷偷瞟了他一眼,见到神情如常,刚刚那份紧张才慢慢放松了下来,带着感恩戴德的神情,盈盈地福下身去:“奴婢万谢七殿下。”
宛可笙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突然摇了摇头,大叹了一声。
楚慕玉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浓了几分,眼睛里闪烁着老鹰般的精光,说:“说说看,你几时看出来她是有问题的?”
宛可笙黑白通透的眼睛微微睁大,凤眸里浮起丝丝天真烂漫:“殿下何出之言?可笙有说过她有问题么?”
楚慕玉双眉高高扬起,眼睛微微一眯,一张英俊的脸更添了几分绝妙的美感:“你刚才早已露出了马脚,你认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么?没必要再演戏。”
宛可笙一听,直感眩晕,手心直冒冷汗,她几乎在这一刻里认定这个楚慕玉似乎掌握到了自己的什么,好像他已经知道——这,这怎么可能!这般诡异荒诞之事,任谁也不会随意想到,更不会轻易相信的!
她沉鱼落雁柳眉如烟,一对凤眸像两颗红火炭一样闪烁着火焰:“哦,是么?却不知殿下从哪里看出我露馅了?”
“你刚刚的言语中提到的是公主,而非九皇子。”宛可笙一早就站在了对面,所看到的小蛮应该是由九皇子介绍给自己的。然而,那小蛮刚刚说起自己是被公主救了的时候,宛可笙并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惊讶,这就恰好说明了她早已识破了今日来的并非是真正的九皇子。“皇宫里很多的宫女侍卫也不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我八妹香灵和九弟来,可是县主却能准确无误的看出今日来的却是八公主,这县主是否能告诉我是从哪里发现到异样的?我可不相信县主长了双火眼金睛。”
宛可笙倒是没有料到楚慕玉能有如此超凡的敏锐里,想必前世的楚慕玉,如果没有被楚慕真拿捏住了他外祖父这块痛处,楚慕真也未必能斗得赢这位七皇子。不过,这也不难理解,小蛮原本就是经过了一番精心训练,又在死士中精细选拔出来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为了取得七皇子的信任,当然会在忠贞护主这上面是做足了功夫,宛可笙刚刚心里捏的那把汗一扫而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七殿下是否忘记了可笙也曾经进过宫的。自然是见过了香灵公主了。再说——”她那笑容越发灿烂:“如果真是九皇子,断然不会在我四弟面前用那般仰慕痴情的目光,你说是不是?”
楚慕玉一听,一时竟然无语回答。只是在这一刻,直接感觉到宛可笙的机灵反应真是了得。然而,他却强烈的感觉到,面前这小丫头并没有说实话。尽管找不到任何破绽,但从她好像对很多事情了如指掌,这不能不说这里面充满了蹊跷。楚慕玉想到不妨就此一探究竟:“即便是这样,那你又怎么察觉到刚刚那小蛮不对劲的?”
宛可笙微微一笑,露出两颗洁白如雪,闪闪发亮的门牙,说道:“七殿下是否可以想一下,你苦苦寻觅了怎么久的东西,今日却如此轻易的出现在你面前。你不感觉到这里面是否会有文章吗?如同我刚才所言,如果是我,断然不会在危机关头去救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那九妹在我身上做这番工夫,其目的何在?“楚慕玉带着玩味的笑意,问道。
宛可笙看着他,不禁笑出声来,那头上的珠花在亭子里的烛火的照耀下,摇晃着,闪花了楚慕玉的一双眼睛。只听她缓缓说道:“为什么就一定是八公主所为呢?”
楚慕玉点了点头,微笑着说:“这也不无道理,要我性命的人何止一个?”
宛可笙并不打算现在就把小蛮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因为很多话很多事,不一定非得讲透彻,点拨了出来便是。楚慕玉的头脑并不愚钝,与其此刻明确告诉他真相,不如让他自己亲自去调查,这样更来得实际也更能信服。只是,看着他一直把手里的锁珠链当宝贝一样把玩着,宛可笙眉头一皱,突然抢了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殿下最好远离这玩意的好。”
楚慕玉被她的动作微微一怔,抬起一双冷清的眼睛看着她,目光中有着明显的疑惑。
宛可笙一看他的表情,不仅嘴角一牵,在心里哎了一声。这也难怪他好奇了,自己无缘无故的蹦了出来,还口口声声说了这么多,的确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并未想太多,抬眼看着旁边一个侍卫身上,见那侍卫那双密切关注着他们的眼睛,不仅笑着问道:“殿下,那人?
楚慕玉掉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说道:“他是跟随我多年的贴身侍卫。”
宛可笙的嘴角轻轻一牵,这可是她的老朋友呢。上一世这侍卫分明在楚慕真的书房时常走动哦。她收回视线,低垂着眼帘,拿起桌上的那串设计怪异的锁珠链,看了看,紧接着,把茶杯里的桂花蜜倒了一点出来,抹到了锁珠链的上面,接着,转头向那侍卫招了一下手,侍卫抬眼看着七皇子,在征得七皇子的同意下,便走上前来。
还没等靠近,宛可笙猛然把这带有桂花蜜的锁珠链甩在了他的脸上。
锁珠链一接触到那侍卫的脸,那侍卫便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吓得魂飞魄散,脚下几个踉跄,本能的张嘴惊叫,然而,这嘴一张开,一条如同小蛇般东西,嗖地滑进了他的口里。他大惊失色,本能的双手在脸上一通乱抓,那东西又嗖嗖地蹦了出来,还带着几声咕咕的叫声。
“这是什么玩意?”楚慕玉猛然站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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