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宛可卿就来到大夫人屋子里,请安的时候见到大夫人气色很好,眼睛里还投射出不少的喜气,禁不住问道:“娘,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大夫人看着宛可卿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微笑着说:“是的,所有的事情娘都准备好了,你就安心等着吧。”
宛可卿一听,知道宛可笙那贱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不由得心生喜悦,她笑眯眯的说:“娘,女儿已在那小贱人的周围安插了不少人,她的所有动静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不用,目前我们还不能轻举妄动,不能让她嗅到丝毫的风吹草动,要知道那贱丫头可鬼精着呢!你要明白,武器要锋利而不在于多少。”
“但是——”宛可卿可不愿意在处置宛可笙这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上,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大夫人当然明白自己的女儿的心思,然而她却不打算让宛可卿清楚计策中的一切步骤。过去是为了保护她手上的干净,不要沾过多的杀戮,现在却是要她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只见大夫人平静的说道:“你只管安静的看着就好,娘会处理好一切的。”接着她看着宛可卿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说:“你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尽快想办法赢得太子或者七殿下的心。”
宛可卿神色暗了下来,说:“娘,你们老是说太子怎么样怎么样。可大哥根本就不看好他,那七皇子更是年龄不大,只是靠着皇上的欢喜才得以暂时的安全。大哥说了,反而是那四殿下,却是出类拔萃的角色,具有龙中之凤之相。”
大夫人一听,大叹一声,说:“你大哥能有什么眼力劲,他就是一个书呆子。根本看不清眼前的局面。无论四皇子手段如何高明,他也万难有所作为。更别提超过太子和七皇子了。”
宛可卿闷闷不乐地闭口不言了,太子,她却从未见过面,七殿下尽管见过一面,却是一脸的冰霜,一想到就令人不舒服,哪能谈什么其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脑子里却老是浮现出楚慕真的英姿笑颜,大夫人瞧在眼里,不悦的说道:“我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四殿下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为人也显得谦和,我更知道他对你特别上心,千方百计的讨好着你。不过我却感觉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很有可能是为了通过你达到要挟你父亲的目的性。”
不得不承认,大夫人尽管是身在后院的一个妇人,然而毕竟跟宛宰相夫妻多年,渐渐也明白了很多道理,看人也有了一定的方向和定位。宛可卿,她一手辛苦培养的亲闺女,是不需要去走那些弯弯曲曲的路,直接与实力雄厚的太子或皇子结为联姻,光明正大的坐上那后宫之位,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何乐而不为呢?
宛可卿一直生活在尊贵、富贵优裕的环境中,从小无一不是娇生惯养。她对府里专为她聘请的厨子的手艺早已厌倦,楚慕真发现后,及时表现出了为她分忧解难的积极行动,为她请得一名厨艺高超的厨子,让她每天都有不同口味的新鲜糕点和菜肴。这令宛可卿喜不自禁,本来对楚慕真颇有好感的她,如今自然多生出了几分心意。
宛可卿面色微红,慢慢说道:“母亲多虑了也不一定,四殿下看上去也不像你所说的那样的。”
大夫人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那也是你太不够聪明——尽管目前皇上对他和颜悦色,皇后对他也颇有好感,不过是大家都认为他有一个出身卑贱的生母,所以不得不低调为人,谨言慎行,而对太子所表现出来的全心全意的忠诚,也无可厚非……然而,真的是这样的吗?那可不一定。”
宛可卿听着这些话,却是眼睛一亮:“娘,照你这么说,如果他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那么,当有一天他要是登上了皇位……”
大夫人眼睛一眯,满带嘲讽的说道:“他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也敢做那白日梦。他没有高贵的出身,也就失去了显耀过硬的母妃家族做他的靠山,手段再高明,头脑再灵活又能如何?如果他有七殿下那般尊贵强劲的母妃家族,我们宛府倒也不妨会考虑对他的扶持,然而事实上——”说道这里,大夫人猛地被什么惊醒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宛可卿:“你该不是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这言下之意非常简单,尽管楚慕真本人城府极深,从不显山露水,然而却有意无意在宛成峰面前暴露出他的雄才伟略,宛成峰自然知晓他的野心动机。但从来没有想过给予他的任何帮助,所以也就不存在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
宛可卿的脸上不自觉的泛起绯红,延直耳根,嘟起嘴巴细声说道:“娘,你说哪到哪里去了,不过是大哥时常在我耳边眉飞色舞地提到他……”
大夫人淡淡一笑,说道:“你大哥出外游学,时常跟他在一起,当然会建立起友谊来。然而有太多的事情,他却没能深入的分析了。本来你父亲在最初就有意提点你大哥,要他多与太子和七殿下多来往,可你大哥偏偏不乐意,交代他多去接触下六皇子,他也不肯。别以为他的那点小心思瞒得了我们的眼睛,他是认为在那些有着雄厚支撑背景的人面前捞不到自己的好处,所以才想到走不一样的路线,可是他却忽视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孤苦无依的楚慕真哪来的力量来与来自四面八方的强劲威力抗衡?你可不要被他那一时的冲动热乎劲所蒙蔽了,他也就是年少狂妄罢了。”
宛可卿的脑海里那隐隐约约的景象愈加明亮了起来,然而嘴上却小声说道:“是,母亲,女儿明白了。”
大夫人的眼睛里逐渐浮起丝丝耀眼的精光,让人眼睛一花,话语却有着不可抗拒的肃穆:“你就不要担心了,你的婚事,娘一定会护你周全,那必然是顶峰造极,独一无二。”
自从芷月出事后,宛可笙就只是把素雨和碧青两个比较亲厚的丫头留在了自己身边。最初大家一致认为她要么向大总管开口索要两个大丫头,要么直接从府里的丫头们中间提两个进院子。可是,时间近一个月了。不见任何风吹草动。这不得不让丫头妈妈们甚感疑惑,可谁也不敢多言多语。不过屋子里的杂事的确是杂乱繁重,碧青在征得宛可笙的同意后,特别从二等丫头们里挑选了幽兰和秋月两个进屋,负责茶水和跑腿等一些粗活。秋月的母亲在宛府大厨房里做厨娘,已近二十年,算得上是宛府的老人,而秋月到了年龄就会离开宛府,嫁入夫家。所以碧青并没对秋月的沉稳勤快,默默做事,很快让大家信任了自己、在屋子里走动频繁的行为多加注意,反而密切观察着幽兰,因为幽兰不仅人生得秀气,脑子又极为聪慧,灵动。还曾经在大夫人身边当过差,所以幽兰处处提防着她,担心她是大夫人手中的工具。
晚上,素雨和秋月值班守夜。
半夜,宛可笙醒来突感口渴,便索要茶水。做事认真仔细,不多言多语的秋月甚是让素雨喜欢,素雨就有意无意的指点她在主子面前多表现。以求以后出府的时候能多领一些赏赐。刚刚听到里屋的喊声,素雨便叫秋月进屋给小姐奉茶。
秋月披着一件花色棉袄,埋着脑袋,额前的头发把整个脸蛋似乎都遮住了,只见她,小心翼翼捧着茶杯递给宛可笙,宛可笙轻轻抿了一口,放回到她的手上时候,不经意发现她的脸上有着未能擦干的泪痕,在烛火的映照下,那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明显的泪滴,如珍珠般晶莹剔透。仔细一看脸上,那朱红的嘴唇隐隐有着白白的齿印,整个人看上去似乎被浓浓的忧愁与纠结所包裹。
白日里,秋月的脸上从来都是温和适宜的神态,做事干净利索,从没见过超乎寻常的表情以及行为流露人前,年纪轻轻又在白日里劳累的她,在这样寒冷的夜晚,理应是睡意正浓的才对,而现在这半夜里,她却根本没有入睡的迹象。
看她有意将头发滑落脸颊,又埋着脑袋,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如果不是宛可笙发觉她的外套棉袄似乎有着抖动的迹象,也不会故意毫无痕迹地靠近端详一二。
女孩子到了一定的年龄,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心事,这也无可厚非,只是奇怪的是,秋月明明还小,眼前还不到出嫁的时候。而且,也没听到任何人提及,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传出关于她的情事。再说,少女遇到感情的事所表现出来的绝不会是如她这般。
宛可笙感觉到这丫头一定有很重的心事,那是一种非常痛苦的折磨,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如此纠结呢?来了院子,也没见过她母亲以及其他什么亲戚来公开找她或是传过什么话。
碧青最初给她推荐时,说秋月的母亲一直在宛府大厨房里做厨娘,秋月的父亲年轻时候因为双腿带有残疾,曾经一度成为赌徒和酒鬼,直到娶了她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以后,就改掉了身上的坏毛病,勤勤奋奋的在家务农。秋月的两个哥哥也极为懂事孝顺,为了儿子们的婚事能顺利,父母在秋月很小的时候就定下了亲事。理应说这样的小家庭,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这小姑娘操心的地方吧!
宛可笙在一刹那间想了很多很多,然而神色中却没有一丝的异样。她躺了下去,闭了上双眼,当秋月那微小的脚步声远去后,她睁开了眼睛。
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她有可能就是因为感情上的烦恼呢?
早上,秋月起床后又表现出了平日里的温和和勤奋,沉默的忙忙碌碌,接到小姐的交代后安静地走出了院子。
宛可笙把屋子里其他丫头都安排了出去,留下了素雨和碧青。
“把关于秋月的所有信息告诉我。”宛可笙端着茶杯,看着那缭缭轻烟,细声说道。
碧青立马回道:“听秋月的娘说,早先为她寻的亲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被对方退了。所以秋月的娘很想去求老太太,多让秋月在府里几年。”
素雨却一下想到了芷月,心里登时不安了起来:“小姐是发现了秋月有……”
宛可笙手一抬,制止了素雨继续说下去,半夜里哭过,这又能代表得了什么?
可是,真的仅仅只是因为婚事被退,自己又得多留在府里几年而伤心的吗?宛可笙回忆起昨日半夜里看到的那张脸,总感觉要自己相信这样的说辞,是很困难的。
宛可笙看着碧青和素雨,良久,才说道:“你们不要暴露出我找过你们问话的情况来,悄悄找人盯着她,如果她不出差错就当没事,如果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在最佳时机动手,让她哑口无言。”
讲心里话,她也不愿意自己身边再次出现芷月的情况,然而这人世间却总是这样,你越是不相信会发生的事,到最后越有机会真实的发生。
和什么什么城府,不懂掩盖自己的芷月相对比,秋月从小便在宛府大院长大,受环境的熏陶,是一个有智慧有筹谋的丫头,行事作风甚是沉稳谨慎。然而,正所谓人有失足,马有乱蹄,神仙也会有打瞌睡的时候,再聪明的人也会有漏洞毕现的时候。说来也怪,宛可笙很长时间半夜不曾有喝茶的习惯了,偏偏那天晚上却被口渴致醒,而她又恰好披了一件很好看的棉袄,所以才引起宛可笙的好奇,接下来才得以发现她那头发藏着的脸上的世界。当然,秋月原本认为在睡意朦胧,烛光又暗的环境下,经过恰到好处的遮掩,应该不会让小姐扑捉到什么,然而,她哪里知道,自己的主子却因为经历了前一世的苦难,心思眼力更胜于常人,身边丝毫的波动也很难逃脱她的眼睛。
而秋月,在静下来的时候,也对当天晚上的情景一一分析,料不到最后自己却心生恐惧。所以,她在夜里再也没让自己有流泪很久的情况发生了,行为举止更是小心谨慎,把一个丫头的忠诚与勤奋尽情的表现了出来。
三天过去了,一切都很正常,丝毫查不出秋月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素雨有些迷茫,不知所借,而宛可笙却认为很可能她已经感觉到了危机感。
素雨大吃一惊,说:“莫非是奴婢不小心被她发现了什么?”
宛可笙却微微一笑,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急,慢慢来吧。”
正如宛可笙之言,接下来的三天,秋月的确是在密切关注着宛可笙的一切动静,结果见到小姐依然是一如常态,确保了那天晚上并没有引起小姐的注意,感觉自己是过于敏感,不过是虚惊一场,便开始准备实施计划。
然而,当天晚上,半夜,秋月正在院子里憋住呼吸般小心翼翼行动的时刻,却被素雨和另外一个守夜的妈妈逮了正着。还没等秋月回过神来,已被人捆绑了起来,嘴巴已被堵得出不了声。
秋月怎么也想不通,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素雨将自己带到了小姐的面前。
宛可笙看着跪在地上,双手反背被绑的秋月,全身不停的颤动,尽管低着头,也隐隐看到额头上的汗珠拥挤地冒了出来,宛可笙微微一笑,说:“为什么如此害怕?”
素雨伸出手来,一下把秋月嘴里的抹补拉了下来。秋月满脸通红,咳了几声赶紧说道:“小姐,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事,让素雨姐如此生气而绑了奴婢。”
宛可笙见她如此态度,轻轻的摇了摇头,却是微微一笑:“我对你不够好么?竟然能让你生出二心来?”
秋月只是深深地埋着脑袋,不言不语,然而,额头上的汗珠却更加密集大颗了,在烛光在照射下,闪耀了屋子的人的眼睛。
宛可笙冷冷的看着秋月,知道她不同于不懂心机的芷月,芷月不过是从彦城那小地方来的,在人家的三言两语下,就成天做着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美梦,哪里知道大千世界的险恶与复杂,让人家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的榆木疙瘩。而秋月却是出生在宛家,她应该非常明白,身为下人们如果成为主子们的斗争武器,下场到底会是怎么样。她本人如此聪慧,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被大夫人拿捏住了什么证据,以什么为要挟,又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就卷进了这危机四伏的局面上来。
宛可笙考虑到了这一成,声音有了温度:“秋月,你如今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值窦娥年华。我时常感叹,感叹命薄如花,感叹生命的脆弱,更是感叹我们为什么不是男儿身。女子,只要在行为规范上走错了一步,代价是却是整个人生啊!所以作为女儿身的我们,一定要更加珍重自己才是,秋月,你要想清楚,不能只看到眼看不顾及以后啊!”
秋月不敢置信的看着宛可笙,被这番话震撼得灵魂出窍一般,脸上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如同一座雕塑,被人搁置在了那里。
宛可笙轻轻的摇了摇头,端起了茶杯。素雨冷冷的说道:“秋月,小姐给你说的这些话,是小姐心善,给足了你的面子,点拨你,希望你能将功补过。——你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最好现在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我已经吩咐人去你刚才埋东西的地方去挖了,你可不要错失良机,后悔莫及!”
秋月的神情在一瞬间千变万化,望着宛可笙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登时哑口无言。
宛可笙缓缓说道:“秋月,你一向谨言慎行,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我一直很看好你。前些天素雨还在跟我说,希望提你起来做一等丫头。然而你却做出自挖坟墓之事,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我完蛋了,你是我身边的人,你还能有什么好的前程吗?”
秋月埋着脑袋,久久的沉默不语。
宛可笙清楚她此刻却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便也不着急。屋子里一片宁静,只听得那窗外的寒风,一丝一缕的飘过。
秋月却面如死灰,脸颊上的汗珠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最后,她终于说话了,可是那声音细微得一出口就被窗外的风淹没了,连自己也听不清:“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求小姐指点迷津啊。”
得到宛可笙的暗示,素雨很快就拿来了一个精致的荷包。素雨秋月的手掌拿起来,把荷包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荷包很沉,里面装着白花花的银子,看着足足五百两的白银,秋月再次震撼得目瞪口呆。
宛可笙柔声说道:“如果这些还不能解你的燃眉之急,你尽管告诉我便是。”
秋月死死盯着手心里的荷包,那荷包猛地摇晃过不停,原来是秋月的肩头以及全身在剧烈的颤动。她那眼泪淌得更是欢快了,突然,秋月抬起左手,用袖口狠狠地在脸上拭擦了几下,一双黑白通透的眼睛望着宛可笙,声音再也不是刚才那样的细微了:“小姐。是奴婢的错,奴婢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然而,奴婢也是逼不得已。前年奴婢的父亲被人灌了醉酒,带进了赌场,竟然一下输掉了五百两银子,赌场的人天天拿着父亲画押的欠条来逼债,说再不还钱就砍下父亲的手脚和挖眼睛,最后还抓走了奴婢的哥哥。走投无路的母亲最后竟然动用了厨房里的名贵药材,拿出去卖钱换回了哥哥。不知道为什么,这过了两年的事竟然被大夫人查了出来,大夫人就以此要挟奴婢母亲,说要把母亲送进府衙以法制裁。母亲年龄大了,父亲也从前年那事一病不起。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这才从了大夫人的。”
听着秋月说的这些话,宛可笙微微一笑,丝毫不感意外。她端起了茶杯,轻轻的呡了一口,又放下,说:秋月,我不勉强你,你现在拿着这荷包,和你母亲尽快离开宛府吧,一定要走得远远的,不能再让大夫人找到你们了。”
素雨吃惊不已,立马说道:“小姐,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过她?还叫她离开?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宛可笙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摇了摇头,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无须再多说什么。
秋月万万想不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宛可笙没有为难她,还给了她银子,让她跑路!那眼泪哗啦啦的流过不停,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泪水一次性流得干干净净。她俯下身去,双手伸得直直的,双掌撑地,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然而站立起来,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然而,正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站住了,好像是整个人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的矗立在那里。慢慢地,屋子里的人清晰的看着她的被脊梁在颤抖着,腰上的衣裳在瑟瑟发抖。很快,她迅速地转过头来,一下冲到宛可笙的脚边跪了下去,控制不了的痛哭着:“小姐,奴婢原本就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大夫人做了六个布娃娃,是按照最近因疫病而去世的朝臣官员们的模样制作的,她交代奴婢埋在小姐的院子里……”
六个已经死去官员布偶?宛可笙一楞,紧接着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大夫人果然厉害,如此高看自己了,用因疫病而去世的六位官员布偶,高!实在是高啊!
素雨直感一阵狂晕,巨大的恐惧感弥漫全身,如果秋月刚才就直接走了,什么也不说出来,即便是自己寻得一个出来,那余下是五个布偶也能让小姐死无葬身之地。自己怎么能如此糊涂啊!可是,刚才秋月根本还没交代什么,小姐就一句话要她带着银子领着家人跑路?这难道小姐也糊涂了不是……
素雨突然紧紧的盯着小姐,一刹那,心里震撼到极点,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啊!她是怎么做到的?这分明是对秋月的脾性拿捏到了精准的地步,坚信秋月会自动交代出所有的事情来!
素雨的瞳子睁到了最大程度,眉头微微锁起,嘴唇在隐隐的颤抖着,这小姐,现在是越发令她捉摸不透了!
“奴婢心里清楚这绝对是丧尽天良的事,是会受到天谴的。然而却也无力反抗大夫人的命令。为了被人耳目,奴婢是在每天深夜里等大家都睡熟了才开始行动的,这六个布偶分别埋在了院子的四个角落,还埋了一个在那盆寒梅花的下面,还有就是……”
秋月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那不太红润的嘴唇上立马变得惨白,似乎就快被咬出血来,良久,牙齿才松开:“还有就是,就是在小姐现在坐的地方……”
“你!你……你是什么时候在屋子里动手的?不……不可能吧!”素雨不可置信的直直指着秋月,全身发抖,这太不可思议了!屋子里可一直没离开过人呀……不对,难道是?
“是的,就是那天你们陪着小姐去花园里为老夫人采集花露的时候,奴婢,奴婢下手的……”秋月的头恨不能埋到地底下去,自己一向做事非常谨慎,在屋子里动手那更是费了一番周折,当然不会轻易被小姐和其人人发现得了的。
宛可笙却笑了,笑得极为灿烂,这大夫人一浪紧跟一浪,分明是不取了自己的性命是绝不会罢休了!如果不是平日里自己万事谨慎,提前发现,那么自己必定会成为一缕冤魂了。布偶,还是那些因疫病而过世的官员们,那不也是冤魂么?冤魂附体,自己又是这场雪难的消灾之人……这不是巫蛊之术还能是什么呢?大夫人果然是出手不凡呢!
宛可笙温和看着秋月,问道:“大夫人还安排了其他人来做这件事么?”
秋月摇摇头,说:“这个奴婢不清楚。”
宛可笙微微点了点头,说:“嗯,从现在起,你继续完成大夫人交代你的事,就当今天这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秋月背脊一硬,抬眼望着她:“小姐,你让奴婢继续留下来?”
宛可笙笑着说道:“你如果还没想好去处,便可安心留下,我既往不咎。”
秋月既然还愿意留下来,说明这人还有得救。宛可笙之所以敢如此冒险,把一个大逆不道,谋害过自己的奴才再次留在自己身边,是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秋月,还不是一个完全丧失良知的人。
秋月跟着素雨退了出去,碧青走上前来,警惕的问道:“小姐,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要不要现在先让老夫人知道这件事?”
碧青是老夫人指派过来的,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
宛可笙看了她一眼,漠然地说道:“老夫人毕竟上了年龄了,最好是少让她操点心,你认为呢?”
碧青微微一怔,眼神中漂浮起犹豫不决的迷雾,渐渐又化为一滩清澈透明的湖水。她坚定的说道:“是,一切但凭小姐做主。”
老夫人既然安排了自己跟着小姐,自己就是小姐的人了。以后一生一世都要跟随着小姐,伺候着小姐的,自己的性命和前途都在小姐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把秋月说的布偶寻出来。”宛可笙交代着。
“好的,奴婢找出来偷偷的烧掉。”碧青顺坡滚驴的回道。
“不用烧,还有用的,去我娘院子里把欣儿叫来。”宛可笙站了起来,朝窗口走去。
碧青一怔,欣儿?那不是前不久刚进五姨娘院子的丫头吗?还听说那丫头表面上还是蛮勤快的,但骨子里根本就不老实,前些日子让五姨娘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但老实善良的五姨娘并没有责罚她。小姐此刻找她来?
很快,欣儿就被碧青带了进来,一见到宛可笙,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奴婢见过四小姐,四小姐万福。“欣儿用力的磕着头,浑身颤抖过不停,上次失手被五姨娘抓了个正着,但并没有受到责罚。正暗暗高兴呢,这五姨娘的女儿倒找上了自己,尽管自己进府的时间不长,可是对这个原本从乡下回府的四小姐的传奇,还是听过不少。
“欣儿,在五姨娘身边,可还满意?“宛可笙微笑着,从容不迫的问道。
欣儿的肩头微微一颤,头埋得更低了,唯唯诺诺的说道:“奴婢愚笨,能跟在宽厚善良的五姨娘身边,是奴婢三生有幸。”
宛可笙冷冷一笑,说:“大夫人许诺了你不少好处吧?是说日后把你嫁给哪个皇亲贵族公子哥呢?否则你也没那胆量生出那出卖主子的滔天罪业的想法来吧?”
欣儿一听,全身匍匐在地,额头上的汗珠颗颗滴落,声音颤抖过不行:“奴婢……奴婢……”
五姨娘不会告诉了这位四小姐了吧?连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栽在了四小姐的手上,所以大夫人才想着从她亲娘身上下手,可是,自己还未及真正动手呢,就被发现了,难道说五姨娘身边有四小姐安排的人?对!自己怎么这么愚昧?大夫人都说过四小姐比那狐狸还要狡猾呢……
宛可笙的声音越发冰冷刺骨了:“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前些天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了吧?”
欣儿听着这好像地狱里冒出来的话,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竟忘记了说话。良久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说:“四小姐,奴婢……奴婢能伺候在五姨娘身边,万万不敢生出什么二心来……”
欣儿吃准了五姨娘的性子柔软,不一定会告诉自己的女儿。而自己又是大夫人的人,四小姐应该多多少少有所忌惮,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承认,这样或许还会让四小姐慎重考虑一二。
宛可笙笑了,笑得极为灿烂,在当日为娘亲求得三品的淑人的封号后,及时就在娘亲院子就安插了人,二十四小时保护着,目的就是防备着大夫人背后一刀。
终究大夫人还是在跟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真是太有趣了!
“欣儿,大夫人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面前一定不要动小心思?机会么,已经给了你,要不要坦白,那就看你自己了。”
欣儿死死咬住嘴唇,不言不语,那嘴唇显然已被咬破,她只是记住一点,千万不要承认。
宛可笙猛的站了起来,拿起一只印花玻璃花瓶狠狠地砸在欣儿的面前,欣儿被吓得本能的一滚,眼睛紧紧的盯着地上满满的碎玻璃渣。
“跪上去。“宛可笙这动听的声音极其温柔,温柔得如同春天的杨柳飘荡在面上。
欣儿似乎也被这温柔的声音施了魔一般,咬住嘴唇,非常听话的一寸一寸的把自己的膝盖挪到了尖锐密集的玻璃渣上面。痛,钻心的痛!很快,玻璃碎片上就有了星星点点的腥红色彩。
“敢做就得敢于承担,能做出背弃主子的事,就得接受教训!前面那芷月,你该是有印象的吧!“素雨终究是心软,早已侧过脸去了,碧青则是冷冷的看着,冷冷的说道。她不可能可怜这个欣儿,要知道如果不是小姐够聪明,先就安排了保护措施,那么小姐的亲娘就早已被毒害了!这般狼心狗肺的奴婢,死一万次也活该!
宛可笙漠然的说道:“欣儿冷了,给她几只烛火暖暖身子。”
欣儿啊的一声险些冲口而出,自己这满心火燎火燎的,没感觉冷呀!
碧青很快取来了一只放着六只红烛的碟子,把红烛点亮,让欣儿双手捧着,把欣儿的两只胳膊往上一抬,冷冷的说:“举高点,火苗吹歪了,或是红烛倒了,你也就不用再起来了。”
欣儿高高举着蜡烛,心里害怕到了极点。
屋子里,突然多了六只烛光,显得格外的温馨又敞亮。
欣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四小姐为什么大白天的还点这么多红烛。只是很快,她就感觉到有不少的蜡液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头发上,越来越多,而且有的还滴落在头皮上,耳根上,甚至滴落在了额头上,那一瞬间的火燎的烫感中又加着丝丝的痒痒,滋味非常不好受。她极力想移动下碟子,不让蜡液滴落在脸上,那是极有可能留下烫疤的,但又实在是不敢动,硬憋着呼吸承受着。可是,这六只红烛刚燃到一半,又被碧青换上了新的。这个时候,欣儿已是满头发丝都被红红的烛液点缀着,额头上,鼻尖上,脸颊上以及肩头衣服上都有不少的烛液,当然还有许多汗水,像极了长了满脸红豆的小丑。她害怕得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可是很容易被毁容的啊!
“热么?“宛可笙微笑着看着她,似乎在欣赏她那依稀不见的白嫩脸蛋。
“不,不热……“欣儿口齿不清的回答着。看得出来她为了维持双手的平衡,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但还是有着摇摇欲坠的迹象。
“好吧。换只大红烛来,欣儿穿得薄,还在发冷。“宛可笙的凤眸一闪一闪的,眼睛里的烛火分外明亮,灿烂。
碧青很快拿来了一只特大号的红烛,那是就算是大男人的手掌,一只手也握不了红烛的一半。
看着跪在玻璃渣里的欣儿,魂魄好似早已不附体一般,全身颤抖过不停。膝盖下的玻璃渣已是血迹斑斓。宛可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刚才那六只小红烛,只是小小的惩戒罢了,即便是再娇嫩的肌肤也不会在日后留下不可痊愈的疤痕,可是,这下换上的大红烛么,只需要那么一滴,就那么一滴……
欣儿早已悲痛欲绝的哭喊着,脑袋如滑条断了链一般停不下来:“小姐,小姐,求求小姐饶命啊!小姐绕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绕奴婢这一回吧……”
宛可笙沉下脸来,厉声问道:“你给五姨娘的花盆里下药的事,哪个交代你做的?还有哪个知晓这件事?”
欣儿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猛烈的磕着头:“是……是大夫人安排奴婢到五姨娘身边的,开始大夫人什么也要奴婢做,可是……可是没过几天,大夫人就找了奴婢,说宛府可以多给奴婢银两来给奴婢的母亲医病……还说,还说日后为奴婢某一门好婚事……条件是必须……必须为大夫人尽心尽力办事……后来,大小姐身边的翠兰几次来催过奴婢,带话说大夫人要奴婢早点下手!可是,奴婢刚刚动手,就被,被五姨娘发现了……五姨娘菩萨心肠,并没有责罚奴婢……只是告诉奴婢以后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奴婢……奴婢也是一时的鬼迷心窍。求四小姐饶恕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道错了……求四小姐开恩!”
刚才嘴巴不是很紧么?以为人人都是五姨娘那样软弱可欺的主么?宛可笙突然闻到一股异味,抬头一看,素雨和碧青竟然都用袖口挡住鼻子?再低头一看,差点喷笑出声来,那地上的欣儿,竟然吓得失禁了……
宛可笙憋着鼻息,把狂笑压抑成了淡淡的笑意,说:‘欣儿,你可想过要将功补过的机会?”
欣儿此刻的脑子里,全是那特大号的红烛,好像那一滴一滴烛液已经落在了自己身上,脸上,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满脸都被烫得坑坑洼洼,一会儿又变成了大夫人恶毒的掐住自己的脖子,推进那枯井,大骂着自己是没用的东西……哪里还知道自己竟然失了禁?自然也没听见宛可笙的问话。
“小姐在问你话!聋了还是傻了你!”碧青捏着鼻子恨恨的呵斥道。
宛可笙看着恐慌得不像话的欣儿,再次说道:“欣儿,你可愿意我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愿意!愿意!愿意!奴婢愿意……多谢小姐开恩多谢小姐开恩啊!奴婢一定尽心尽意的将功赎罪!”欣儿如同落水的人见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欣喜又恐惧。
所有的事情交代好了以后,碧青细声问道:“小姐,你有什么事交代奴婢们就可以了,怎么能放心让欣儿去呢?万一她倒戈相向了呢……”
宛可笙微笑着摇了摇头,一双凤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你们即便再聪明,那也得让对方不起防备之心才行吧?”
碧青恍然大悟,但随即又说:“那小姐就这么确信欣儿不会出问题吗?”
宛可笙拍了拍身上莫须有的灰尘,抬起眼睛看着她,平静的说道:“她前些天在我娘哪里失了手,早已被大夫人放弃了,而现在,她又把一切告诉了我,如果她真想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选择……”
宛可笙的双眼微微一眯,一股慑人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脸上露出清爽淡雅的微笑。
碧青的眉头又皱了皱,试探的问道:“小姐,还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懂。近日小姐并没有跟五姨娘联系,也没有极少时间走动,五姨娘又如何做到那么及时地发现了她的诡计?”
宛可笙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睛里又恢复到了深不见底的幽静的枯井一般,幽幽的说道:“我娘亲生我吃尽了苦头,我能为娘亲求得一个三品的淑人,是希望她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但有人可不这样想的,那么,作为亲生女儿,我势必会保她周全。断然不会给那些苍蝇轻易靠近的机会。”
碧青听着这好像是答非所问的话,思索了片刻,她恍然大悟了过来,心里骤然对小姐更加敬佩了:“小姐原来早就有所提防了!”
经历了上一世的她,怎么也不会再让自己稀里糊涂的成为别人刀下的冤魂了。保护至亲的人,也是她拥有第二次生命的使命之一,宛可笙的眼睛里飘过一缕寒冰。
当晚,宛可笙听见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嘴角一笑,果然来了!
素雨打开了院门,三姨娘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一身淡绿色的荷叶边绣袄裙,穿着红底鞋面纯白鸳鸯绣鞋,走起路来,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妩媚和娇娆,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是两个待嫁女儿的母亲。
宛可笙看着面带绯红的三姨娘,款步姗姗地走到跟前来,丰姿冶丽地轻轻福了副身:“见过县主。”
就这一个动作,宛可笙就欣慰的笑了。三姨娘,是这个宛府大院里不多见的聪明人。她平静的说道:“三姨娘这么急匆匆地来见我,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三姨娘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似的,神情在一瞬间突然千变万化,分明是在做最后的思考与分析。很快,她看着宛可笙,眼睛里有种视死如归的味道,说道:“县主,我现在冒着月光来找你,的确是走投无路了。”
宛可笙眉头一皱,盯着她,做出沉思模样,过了一小会才说:“姨娘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就是了。”
三姨娘点了点头,随即交代跟随而来的贴心丫头,说:“把人带进来。”
很快,一个狼狈不堪,邋遢模样,脚步凌乱的丫头,被人一路推了进来。扑通一下,匍匐在地,看她那全身抖索过不停,却是那欣儿。
宛可笙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你怎么成这样了?”
欣儿头埋得很低,不言不语地跪在地上,只是全身颤抖着。
“三姨娘,这是怎么回事?“宛可笙抬眼看向姜氏,目光冷冷的。
姜氏带着僵硬的笑了笑,说:“县主,你不会不认得这丫头吧?她可是五姨娘院子里的欣儿。”
宛可笙漠然的看着姜氏,一副捉摸不透的表情,说:“姨娘你这深更半夜的,闹的是哪一出?”
姜氏面色一沉,说道:“今晚我的守夜丫头,按照常例到院子里查看,却没料到一进院子,就发现了这个丫头正在神神秘秘的埋东西。你猜她是埋的什么?”
宛可笙眼睛睁得很大,不解的问道:“欣儿,你三更半夜的不在屋子里的床上躺着,却跑到三姨娘的院子里去,什么意思?想做什么?”
欣儿只是埋着脑袋,不言不语,然而心里可在嘀咕着,这四小姐也太会演戏了吧?明明是你交代我去的啊!然而这话她却只能放在肚子里翻腾着,只见她暗暗扭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泪水即刻哗哗落了下来。
三姨娘好像对这些问答过程不再有耐心,她眯起了双眼,把一个小布偶递给了宛可笙:“这个便是这丫头埋在我院子里的。”这个小布偶模样是刚去世的官员,脚底下有一排非常醒目的猩红的楷字,宛可笙定眼一看,赫然绣着:“宛宰相,陪我性命来!”
宛可笙似乎被激了一下,抬起眼睛盯着地上的欣儿,冷冷地说道:“你的胆子可真大!”
欣儿早就像犯了癫痫病一般全身颤抖不已,哪里还说的出话来,三姨娘冷冷的看了宛可笙的一眼,说:“县主,你不要演戏了。这难道不是你生母五姨娘的所作所为么?她这可是要把这巫蛊之术来栽赃到我头上来呢!”
宛可笙好像非常惊讶,眉头骤然一皱,随即立马舒开,笑道:“五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宛府上下那是人人都知道的。她如果有这份心思,哪里还能容忍我一出生就被送到乡下自生自灭?哪里还会让自己被赶到西院里去住这么久?况且,父亲根本对她就十分的不喜,如果她因此而心生嫉妒怨恨,想要报复的话,那也不应该来找三姨娘你吧!难道说她不知道最得宠的是大夫人和六姨娘么?三姨娘,你会相信这样的说辞吗?”
六姨娘玉还珠,长得出水芙蓉,娇嫩丰盈,才貌双冠,最近老爷似乎对她甚是欢喜,隐隐的让三姨娘嗅到了危机。一听这话,三姨娘的神色立马暗沉了下来。
随即,她高深莫测地望着宛可笙,眼睛里隐隐带着寒气:“也有可能就是县主你安排的这一切吧?”
宛可笙眉头紧锁,嘴角一扬,不屑的看着三姨娘:“三姨娘能够想到这一层,相信真正的主谋一定会对你心生感激,时辰不早了,我困了,不送。”
三姨娘一听这逐客令,脸上青白相加,赶紧解释道:“县主,你可不要误会,刚才我不过是一句玩笑。如果我真的认为是你所安排筹划的,现在还会站在你的面前么?”她的手指转悠着手腕上的金手镯,幽幽的继续说道:“尽管我不是最聪明的人,但最起码也不会愚蠢到会认为五姨娘和县主,你们要做什么事情会用自己最亲近的丫头。”她突然扬起了头,眼睛里闪烁着丝丝得意的神采:“我明白,背后操作这一切的人,她必定是想先引起你我的战争,她便可以坐享其成,得来全不费功夫!”
三姨娘人虽然不笨,然而最擅长的是太过自信,一直以来宛可笙就在默默关注着她,对她的脾气性格甚是多有了解。自己的娘亲这些年来,可没少受过三姨娘的特别照顾,三姨娘早已摸清了娘亲的胆小怕事的性格。算准了这绝不会是娘亲所为,当然会把思路引导其他人的身上,宛可笙也正需要她这么做。
三姨娘眼睛眯成了一根线,事实上她在府里也绝非等闲之辈,早已在各处安插了自己的人,自然清楚欣儿就和大小姐的贴身丫头翠兰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平日走动颇为频繁,然而最近却如同陌路人,消停了下来,所以——这才急急忙忙敲开了四小姐的院门。
宛可笙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悠悠说道:“既然姨娘什么都清楚明白了,那大可不必再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吧?”
三姨娘妙曼的身子微微一扭,那眼波顾盼,徐徐生辉:“县主你可要想清楚,那人的最终目的不可能就仅仅是我一人吧,我一倒下,她难道不会顺着线路一路追查,那么五姨娘自然会被欣儿牵出水面,而最后她却又可以好好利用五姨娘来对付县主你了,你想,她就简单的说你我前面因为六小姐的事已有心结,而你又怨恨生母不得老爷的恩宠,所以一切的策划人,最后却只是你。而谋害我们母女三人的罪业,她也就洗脱得干干净净。”
不得不说,三姨娘的构思颇有天赋,这一套一套的精彩绝伦的演讲,却也是有板有眼!
素雨憋得难受极了,看着宛可笙那满脸的认真神态,好像对三姨娘那一套胡编乱造的说辞,由心的相信而心生折服一般,她才不得不极力控制那想给三姨娘喝彩鼓掌的冲动。
宛可笙的神情渐渐露出冰凉刺骨的寒气,说:“既然三姨娘把一切都看穿了,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三姨娘惶恐不安的说道:“我尽管看明白了这一切,然而却奈何没那头脑来想出万全之策,为了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他人所害,也只好一切拜托四小姐你了。”
宛可笙肃穆的盯着三姨娘,良久,猛地露出丝丝微笑,说:“既然姨娘找到了我,那必然得好好考虑一番,下点工夫才成。”
三姨娘心里乐开了花,说:“县主,咱们得当机立断的好,别让人家先下手为强了!“说道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似的,看了看欣儿,说:”这丫头……干脆直接交给五姨娘,随便找个理由处置了便是。”
这便是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让欣儿再也开不了口——死人,当然是说不了话的了。
欣儿早已害怕到了极点,宛可笙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说道:“现在就动了她,更容易引起怀疑。我会有办法让她闭上嘴巴的,你无须担忧便是。”
三姨娘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县住可想到了什么好的计策了?”
宛可笙微微一笑,说:“这事事关重大,一时之间难以有什么好的思路,明日三姨娘等回信便是。”
三姨娘满心喜悦的回去了,天一亮,又来到了宛可笙的院子……
过了三天,宛欣兰的惠馨阁,准时出现了一如既往的身影。宛可卿正要走进屋子,却差点和一个小丫头撞个满怀,这小丫头正埋着脑袋,双手捧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银色小盅走出门来,一副小心翼翼的神态,难怪忘记了看路。
宛可卿不由得心生诧异,脱口问道:“这大晌午的,还不到午饭时间,六妹妹又在吃什么?”
那丫头却吓得不轻,捧着小盅的双手瑟瑟发抖,紧接着又有些蠢蠢欲动的迹象,好似那藏也不是,不藏也不是的动作。宛可卿皱着眉头见到她咬住嘴唇傻傻地看着自己,不言不语,心里更加好奇了三分,正想再次开口追问,却不想三姨娘走了出来。
“死丫头,怎么走路不带眼睛的,撞着了大小姐,小心你的皮!还不赶紧退下去!”三姨娘一眼看到在宛可卿面前惊慌失措的丫头,立即呵斥道。
小丫头急忙退了下去。宛可卿却不高兴了,说:“姨娘你怎么了?是什么好东西却害怕让我看到?”
三姨娘脸上立即露出难为情的神态,讪讪的说道:“大小姐,其实这是为了医治六小姐脸上的疤痕,我费尽苦心寻来的方子,名叫百草玉容膏,不是什么名贵稀奇玩意,您没必要上心的。”
宛可卿淡淡一笑,明白这三姨娘可处处透着精:“姨娘,你干嘛那么慌张,我不过是顺口一说罢了。“话没说完,脚就迈进了屋子。
宛欣兰正坐在梳妆台前,左右照着自己的脸蛋,听见宛可卿一声:“六妹妹?
宛欣兰转过头来,一见宛可卿,扬起甜甜的微笑,那脸上的伤疤被刚施了胭脂,掩盖得让人看不出痕迹:“大姐,你来了,快来这边坐。”
宛可卿笑着说:“我有事要告诉妹妹。“随即转过头来跟三姨娘说:”姨娘,你有事去忙吧,六妹有我陪着便是。”
三姨娘似乎很不情愿,磨蹭了许久就是迈不开脚步,一直偷偷地对宛欣兰挤眉弄眼,似乎在千叮万嘱的告诉她千万要闭紧嘴巴似的。宛可卿却把这一切动作看在眼里,好奇心更加强烈了几分。
宛欣兰却一头雾水地问道:“姨娘,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三姨娘咬牙彻齿的看了看她,抬起一只脚来似乎很想用力蹬她几下,随即却无奈的转身而去。
宛可卿细心的观察了宛欣兰的脸蛋,说:“妹妹你脸上的疤痕好像恢复得很快哦。”
宛欣兰一听这话,情不自禁地又凑到镜子前面去,左右照过不停。事实上,那脸上的疤痕也不是真的就有所恢复,不过是现在比起以前那么明显恐怕的模样还是好了不少。
“这还全靠姨娘帮我寻得——”宛欣兰说到这里猛然想起了姨娘的再三叮嘱,立马闭上了嘴巴,转而岔开话题:“大姐刚刚说有什么事找我,是什么事呢?”
人往往就是这么奇怪,带着神秘色彩的事情总是最具吸引力的,人们往往不愿意轻易错过任何可以揭开神秘面纱的机会。
宛可卿挤了挤眼睛,露出不悦的神情,说道:“刚刚进屋的时候,我看到你那丫头捧着一个小盅,神神秘秘的,可我正想看清楚,姨娘却阻止了。妹妹,你就老实告诉我,那到底是……”
宛欣兰一听,吃惊不小,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赶紧说道:“大姐,小声点,被其他人听了去,可就没好东西享用了!”
宛可卿一愣,说:“那到底是什么呢?”她当然不可能相信三姨娘的说辞,如果真是简简单单的百草玉容膏,值得如此紧张么?
宛欣兰满是惆怅,磨蹭了半天也开不了口。
看着宛可卿很生气的把头扭向一边,正要甩手离开,她才急得慢吞吞的的吐出几个字来:“是仙人衣。”
“啊!你……你竟然碰……那玩意……“宛可卿彻彻底底的惊呆了,万万没有想到却是那种东西!
宛欣兰脸色刹那间煞白,她紧张到了极点,突然扑通跪在了地上,颤抖着声音说道:“大姐,我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医好我脸上的疤痕了,只能用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大姐,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越来越好了,我只要再继续吃上二副,容貌就会回到当初……大姐,求求你一定要为我保守秘密……”
宛可卿那双晶莹剔通的凤眸在宛欣兰的脸上扫来扫去,大夫人提到过,这枚棋子目前还不能舍弃。良久,她开口缓缓说道:“起来吧。”
宛欣兰唯唯诺诺的说道:“大姐,你不怪我了吗?”
宛可卿皱紧了眉头,说:“还跪着干嘛!”
宛欣兰急忙站起身来,笑呵呵的说道:“大姐,其实你有所不知,这可是好宝贝!听人说,就连后宫里都有不少的嫔妃一直在食用这玩意的,它尽管看起来令人倒胃,但对养颜美容有最显著的奇效呢!
宛可卿一听这话,吓得面色一会白一会红的,她呵斥道:“你可什么话都敢乱说!”
宛欣兰看着她,不服气的说道:“大姐不相信,大可以自己亲自试试!”
宛可卿两眼圆瞪,从口而出:“休要乱说,我为什么要试那玩意!”紧接着,她紧紧地盯着宛欣兰,恨恨的说道:“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那玩意了!“话一说完,快步走出了屋子。
宛欣兰楞在屋子里,一时回不过神来。很快,三姨娘回到了屋子,说:“你大姐知道了吗?”
宛欣兰满脸的不高兴,说:“娘,全是你的错啦!以往都是晚上才送来的,今日偏偏白天就送来了!这下好了吧?给她知道了,还不依不饶的探问过究竟!我好不容易才打发了她回去。”
三姨娘笑了,说:“就是要让她知道的。”
宛欣兰不解的望着三姨娘,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娘在隐瞒什么事?
“你什么都不用管,大小姐把她那张脸看得比命还要珍贵,她不可能不来找你的。“三姨娘信心十足的说道。宛可笙告诉过她,人与蛇一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七寸,只要寻出大小姐最在意的地方,便可以出其不意,反败为胜,现在一看,的确如此。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