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可笙从大厅里走了出来,慢慢做了一次长长的呼吸。一直在外面等着的素雨,立马迎上前来:“小姐。”
宛可笙看了看她,发现她的脸上好像还有些许亮晶晶的泪滴,禁不住摇了摇头,说:“你还在伤心芷月的事?”
素雨用袖口抹了抹脸蛋,说:“小姐,尽管芷月是自食其果,然而亲眼看到她如此悲惨的下场,奴婢心里的确是万分的难过,毕竟,奴婢和芷月从小就在一起,又同时从彦城跟随小姐而来,感情自然深厚……”
宛可笙抓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今天的事情,多亏三夫人送信给她,说芷月已被大少爷遗弃,还被那些人用极为变态的方式残害得丢了性命,听到这个消息,她也震怒难忍,随即想到了这个办法。宛成峰的脾性她很清楚,他一向把宛府的清誉和他的仕途看着是高于一切,这是他最低的防线,没有人能够任意抵触了还能平安无事!
宛可笙看了看四周,猛地想起来什么,问道:“三夫人母子回院子了吗?”
素雨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奴婢见到三夫人独自一人回了院子,四少爷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宴会上,就发现了这少年有些不对劲,宛可笙思索了片刻,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说:“我们去寻寻他,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
到此都寻了一圈,不见宛景玉的身影,直到最后在幽静的假山上,那块高高立着的石台上才发现了他,那是平日里宛可笙时常带他来的地方。
不知怎么回事,在看到他的背影时,宛可笙心头竟然一颤,不由自主的疾步走上前去。
宛景玉坐在石台上,抬头看见面前的宛可笙,细声唤道:“四姐。”
他那白嫩的脸蛋在月光的映照下,原本红润的嘴唇有些隐隐的苍白。
“为什么你一个人会来这里?”宛可笙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指想去扭他的脸蛋,可一接触到他的肌肤,宛可笙的脸色大变,他全身透着离谱的冰凉,急忙叫素雨回去把自己的披风拿来。素雨立马疾步而去,幽静的假山上,如今就只有他与她。
宛景玉埋着脑袋,如扇的睫毛盖住了眼帘,低声说道:“四姐,刚才池塘那件事情,是我母亲与你共同完成的吧。”
宛可笙眉头一皱,竟然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答他了。自从三老爷宛成阳过世以后,大夫人就一直惦记着三夫人孤儿寡母手里的家业,先前三夫人的茶食里下药,导致身子越发的差,这也是大夫人的所作所为。如今三夫人不过是识破了大房的诡计,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罢了,这也不是什么过错。然而,景玉毕竟年龄太小,他又能如何看待这样的是是非非?
宛可笙禁不住再次伸出了手臂:“景玉,有些事情你是没必要放在心上的,快点回院子吧,快着了寒气了。”
他依然是一动不动,皱着眉头埋着脑袋:“我还不想现在就回去。”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宛可笙看着他那副不予理睬的模样,心里有些微微发怒:“你是不是还要在这儿坐下去?”
“我就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宛景玉猛地抬起了头,大声说道。宛可笙的脸色愈发暗沉,她可不是观音菩萨,任谁都能让她大发慈悲,如果不是这些日子跟宛景玉一路相处了下来,她也断不会理会他究竟要怎么样对待自己的。
“那好,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吧。”宛可笙抬脚就要转身离开。
“你做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突然,她听见一句委屈十足的话,尽管声音很小。
宛可笙心头似乎有种被电击了一下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回头看着地上的宛景玉,这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心事吗?
“我们没有故意不告诉你,只是这些行为终究是不怎么光彩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去做。”更是不会牵涉到你一个孩子的身上。
“你一向只知道拿我当小孩子看。”宛景玉依然低着脑袋,手指在石头上打着小圈。
莫非你长大了不成!好好的当你的小少爷不是更好么?宛可笙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所措:“日后有什么事,我尽力……”
宛景玉猛地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她,月光的光辉倒映在他的黑眸里更加耀眼,一时间,宛可笙被他盯得竟有些发慌。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过决定,无论到了何种地步,她都不愿意让这个清纯无邪的小男孩沾手与那些肮脏的勾当。更何况,那残暴的游戏可不是真能保证万无一失的。
无论是她抑或是他母亲,都不会愿意将景玉推进危险的境地。
“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回去吧。”宛可笙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肃穆的说道。
“我不是耍小孩子脾气。”宛景玉的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却毫无表情,给人一种不应该是他这个年龄所能有的老成与沧桑。宛可笙哑声笑道:“你不是告诉我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吗?现在这就是一个大人的行为么?”
宛景玉不再说话,她向他伸出了手,可是被他不言不语的躲避开来,宛可笙心生郁闷,看你这孩子也太不听话了吧!
宛景玉突然站起身来,遗憾的是刚迈出步子,身子就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向后倒去的姿势。
宛可笙及时扶住了他,甜甜一笑:“脚麻木了吧。”不失时机的抹去了他的尴尬,接着她很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四少爷,你就准备让我也陪着你在这里挨冻吗?”
宛景玉的腮帮鼓得圆圆的,一副极度郁闷的样子。
“你手里拿着什么,握的紧紧的?”宛可笙看着他那小拳头一直不曾松开,隐隐间露出有什么东西。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背过手去。
“真的没有?”她不太相信的看着他。
“……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哪里有太子的礼物金贵……”他一下把背后的手放回到胸口,另一只手掌紧紧的覆盖在上面。
宛可笙不禁一楞:“你……你也给我准备了礼物?”
宛景玉的脸蛋刹那间泛起绯红的色彩,红过耳根,良久才极其温柔的吐出一个字来:“是。”
宛可笙心底泛起隐隐的涟漪,一时间百感交集,鼻息有些酸楚。
她感觉得到,景玉尽管小她一岁,但其实内心早已成熟,一般的成年人也不及他的聪明睿智,只是一直处于寂寞的环境,不得不对外界极为敏锐,无时无刻都处于一种保护自我的防备状态,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宛景玉缓慢又小心翼翼的张开了手掌。原来是一个木雕。
宛可笙一时看不出雕刻的是什么,只能无语的睁大眼睛。这个雕的看上去像是……小白兔?呃……
“喜欢吗?以你的模样做的呢!“宛景玉紧张的看着她。眼睛里分明有着闪烁的东西。
宛可笙强忍着快笑出声的表情,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喜欢,非常漂亮呢,是你亲手刻的么?”
“是!”宛景玉开心的大笑了起来。眸球乌灵闪亮,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宛可笙只感觉已被这笑颜晃的睁不开眼睛。
“雕刻的真精致。”宛可笙把那木雕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尽管表面看来雕功上还太陌生,但在刻功上显出了其圆润,明显还是费了不少的心血。
“景玉真乖,对四姐姐可真好。”
宛景玉眨了眨了眼睛,这时,宛可笙突然想起在宴会上看到他的手背似乎有伤痕,她随即拉着他的手,指腹轻轻抚摸在他的手背上,尽管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很明显有些刺手:“就因为做这个把手弄伤了?”
“不是。”宛景玉抽出双手,藏在背后。
手上分明受了伤,可就是不承认。宛可笙那黝黑的双眸,如枯井般幽静又深不可测,如扇的睫毛一扇一扇的,眼底浮出一片暗沉,良久,她嫣然巧笑,说:“我会随身带着这礼物的。”
真正是风言风语,见风就长,一件事情在经过很多人的议论后,便会自然被添枝接叶渲染得多姿多彩而得找不回原本的模样,更别说那晚上来参加宴会的人,多数都是豪门望族和他们的内眷,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兴奋与他人内幕,说三道四,火上浇油。所以,整个京城都在传言着一道消息,说是宛宰相游学归来的大少爷,居然只是一个金屋藏娇的风骚公子,还没迎娶正妻,就已纳了小妾,最后还莫名其妙的让那小妾丢了性命。为了抵制流言,大夫人想尽了一切办法。然而这样的流言蜚语,越是抵制越是宣扬得激烈非凡。更有那有心之人,添枝加叶到此大肆宣扬,令这件笑谈之事又多加了丰富多彩的内容,闹得满城沸沸扬扬,还不仅仅是这样,最后的翻版竟然转变成了,宛府大少爷诱奸一个小婢女,这个小婢女为保自身清白,在宛宰相的宴会上当场撞墙以死明志,更甚则后来最是令人担忧,这样的言辞居然传到了朝堂之上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先前已在考虑封宛景耀一个一官半职,然而在听到这样的传言之后龙颜大怒,不仅甩开了那道请旨的奏折,还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到了递折子的楚慕真的身上了。
一直是沉着稳重的四皇子,原本想着递折子向皇上请旨,一是可以在宛宰相面前邀一个大功,二是为自己的大计多加一股力量,日后需要效力的时候不会少的。然而谁曾料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落魄收场,这应该是他很多年来都没出现过的失败现象了。
宛府的祠堂里,宛景耀已被关押罚跪了半个月,祠堂的大门打开了,大夫人领着宛可卿走了进去。
宛景耀正埋着脑袋坐在垫子上,脸上看不到一丝活力,眼睛空洞无神,完全是一副要死不活的状态。被关押的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可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见识多广,博学多才的自己,却赢不了一个年纪小小的野丫头,还在她面前败得如此惨重!
他怎么也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一再的苦心算计都被宛可笙反过来还到了自己身上,更甚则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充当了她的玩具。所有的经天纬地,所有的雄材大略,对于宛可笙来说,不值一提。
“大哥,你怎么了?怎么会成这样?”宛可卿吃惊不已,她不敢置信自己一向自信满满的大哥,如今却是这般秃废得失去了生机的模样。
宛景耀抬眼看到大夫人站在面前,立马扑上前去,:“母亲,快放我回去,再在这里我会活不下去的!”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