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泽灯神辈恩雅》Y——④：梦霓与玖

    “既然是逃跑，那为什么要抓来一个小孩呢？”狼狈地一同挤在破烂的房子中，其中一名黑发中年男人愤怒地朝着他的同伴大吼道。
    “带走一个人质，让他们不敢对我们出手，这不是很正常的做法吗？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兄弟们的性命怎么办？你是一个杀手，而不是一个好人。醒醒吧，这种正义的想法早该断了。”听见伙伴愤怒的吼声，靠在角落那低着头、抽着烟的潦倒同伴这样回答道。
    这会，他们身边的男人们或正给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上药，或一脸铁青地颓然坐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对他们的争吵插嘴。
    他们的眼神望着窗外，一片空白，绝望的气氛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可是...这样做的话，怎么还对得起我们的教条。我们曾经在导师面前发过誓，一生都会行走在荣光照耀的道路之下...可是如今，你们却因为自身的安危，把无辜的小孩卷起来当人质...你们...”男人颤抖着的手指着他的同伴，指着那个一直低着头默默抽着烟的男人。
    “够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们哪有可能从他们的包围下安全逃脱？又不是伤害到那个小鬼，只是携带他一起前进而已，你的正义春不要发错地方了！看看兄弟们吧，看看他们的样子，我们哪有一点士气？如果不是我掳来了那个小鬼，他们能活下来吗？你能站在这里对我说这些东西吗！
    导师已经死了，死了很多年了！什么荣光之路，我们是杀手，我们生来就被教育成杀人的工具。我们是枪口，是刀刃，是一切伤人性命的东西！唯独不是正义的使者，不是警察！如果我不这么做，结果只是我们全部死掉而已！不要搞不清楚状况了！”猛然吐出嘴中的劣质电子烟，被男人指责的他同样愤怒地站起来，揪着对方的衣领，指着房间里的其他男人大声地向对方反吼。
    被同伴揪着衣领狂吼，然后被猛然推倒在沙发上。轰然倒下的男人把沙发砸翻，他躺在地上哆嗦着嘴唇指着自己的同伴，却是一句指控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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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当小梦霓自虐式地爬到小树林前时，看见的是本该远远离开她视线范围内的那名杀手头领，对方铁青着脸盯着她，眼神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毒蛇。
    “我犯了个错误。”冷冷地开口，玖向前踏步，他的步伐缓慢而沉重，给予梦霓一种地面都随着对方的脚步在振动的错觉。
    玖就这样向梦霓走来，与此同时再次打响了手指，这一次的响指却不是让梦霓的双腿再次将梦霓摔倒——随着他清脆的响指响起，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树林中走出一个浑身笼罩在斗篷里的高大的人形生物。
    “....”站在梦霓的面前，玖轻轻拉下自己的口罩，然而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这一举动后，他招了招手，而他身后的巨大人形也奔了过来。
    当那个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的巨大人形不明生物靠近过来的时候，梦霓才看清楚那是什么——是那具冰雕！
    被玖称之为‘冻结’的不明物体，一具高达两米多的雄壮的人形冰雕。
    直到这会靠近过来时，梦霓才能看清在厚实的冰晶之下，似乎有着人类的躯体。如果梦霓没有猜错，那是在一具人类身体的基础上覆盖了玖以自己能力所制造出来的冰晶，而由此控制的工具！
    但是此刻的梦霓并不知道对方的意味，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鞋子离努力撑起上身的她的脸只有十数厘米距离，这样的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而对方也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在这样沉默了好一会之后，玖深吸了一口气。
    “能力时间过去了，你的双腿已经恢复正常，你可以站起来了。但是，如果站起来的话，我会当做你已经做好觉悟——我会攻击你，用我最强的攻击手段；我会把你当做敌人，与你战斗直到我们双方有其中一人被杀。但是如果你继续躺着的话，我就会离开。只要你不再追上来，我不会再对你进行任何攻击。
    听好了，我最后一次的强调，我的目标不是你，虽然间接帮助教会捕捉了你们，但那并不是我的目标。我的目标是雨人，我也只会猎杀雨人一个。听明白了吗？虽然你年纪很小，但你已经很懂事了吧，跟她们一起上路的你一定能明白道理。我不习惯跟人说这么多话，所以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们让我看见了不一样的人类，我并不想伤害你们。如果可以...其实我很想再次见到那名阻止我的圣女的。”
    他用着有些拙劣的、近似温和的口气轻声对小圣女说着罕见的长句子。
    或许真如他所说，他从没试过跟人这样的说话，此刻他的口气相当不自然。但是，这样的他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已经足够明确——要么继续躺着，要么他会出手杀死梦霓。
    对方是个职业杀手，更是职业杀手的头领。有着诡异的风格，强大的能力...梦霓对此一清二楚，所以她很害怕。
    所以她跟之前一样，一直在害怕着。
    没有找到家人的绵羊遇上了可怕的天敌，她除了难过哭泣之外，是否只能感谢野狼给予她的恩惠呢？
    如果继续躺着，对方就会放过自己。他应该说到做到，不会伤害到恩雅姐姐他们。只是针对雨人先生而已...只是针对雨人先生。梦霓撑起自己上身的手臂软倒下来，她把脸几乎埋进土里。似乎是做出了选择，身子在颤抖着心里在害怕着，如此地啜泣着。
    玖默默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小圣女的微小动作，就似乎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般松出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只是...
    “世界啊...回忆起来吧！你曾经的身姿！”身边的一切景象都急速后退模糊，这是因为它们被某种力量所改变着——玖等来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转过头，身边的‘冻结’更是直接抬拳打去。
    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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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为什么...他们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脸细小伤疤的黑发男人落寞地摸着自己乱糟糟的胡渣，靠在角落喃喃自语。
    他虽然已有四十出头，但从来没显出过这样的颓败老相。
    但在如今这种不能理解曾经志同道合的同伴，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堕落到不惜挟持无辜路人的小孩来做人质的地步，他只做得到靠在离同伴们只有一墙之隔的房间角落颓败地叹息着。
    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靠在这一堵墙壁两边的人们，曾经志同道合的心似乎已经相隔了一个世界之远。
    那些曾经一起扛着武器，在夕阳下长啸的年轻人们，再也回不到过去那般的紧密如一体。
    男人靠着墙，抽着辛辣的电子烟，他左手抓着自己同伴亲手铸造的手枪，望着天花板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的疲惫。
    就这样无限落寞的男人缩在角落，盯着手中的照片——曾经年轻的他搂着刚接过他亲手制作的手枪的同伴在镜头面前露出夸张的笑容。
    他陷入了沉默的回忆之中。
    压抑的房间里，只剩下那个一直蜷缩着的小孩小声抽泣的声音在轻轻持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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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冻结如砂锅般大的拳头击打在莫名其妙出现的高大岩柱之上，扩散的冻结之力也无法侵蚀这块岩石。
    【来了...重放世界的影像的能力。】玖已经十分清楚自己遇上了怎样的敌手，所以面对这种奇妙的能力他并不是没有做过研究。但是...面对这种在不同地区会出现的不同的历史影像，他难以用自己得出的战术来摆平对方，但丰富的对敌经验也足以令他可以见招拆招。
    “同一招...不能用两次。”冻结的拳头再次扬起，但这次却不是轰向面前的高大岩柱，而是用力打在了地面上！
    【改变地形...能够包括这个吗？】
    下一刻，巨大的冰刺猛地戳破地面升起！如同绽开了巨大的白莲般，没有再次与世界的影像硬碰硬，玖另辟蹊径！他以攻击没有被涉入对方能力的地下再疯狂输出自己冻结之力的办法，令地下长出了众多的冰刺根茎！此刻，它们将不停自地下戳出延伸而去！不管梦霓躲在那里，她始终会被这一招逼出身影！
    “世界啊！回忆起来吧！你曾经的身姿！”清脆又有些紧张的吟唱声从高大岩柱之上传来，玖抬头一看才发现了借助自己身形娇小这一优点攀附在高大岩柱上方的小圣女梦霓，但此刻她已再次发动了自身的能力！
    曾经恐惧得颤抖，在地上趴着小声哭泣的她软弱又可怜。不管怎么看，都不应该会迸发出这样的战斗意志来才对。
    没错，她到现在还在恐惧着，自己身上的伤还未痊愈，那些疼痛无时不刻在提醒她。
    只是...
    【如果是恩雅姐姐选择，她肯定不会抛弃雨人先生。如果让这个人到了恩雅姐姐的面前...那么恩雅姐姐一定会跟他打起来。】
    【如果是恩雅姐姐他们的话...说不定没有办法打败面前这个人。】
    【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要留下来阻止他。】
    【拥有这样的能力，成为有资格留下来阻止他的人...必须要小梦霓来做了吧？】
    在米佧纳追赶恩雅等人无果返还时，圣女众同心协力抓住机会，才让梦霓利用自己的能力得以从可怕的教会身边逃离，但也同时被迫与自己所有的同伴们分开。
    年幼的少女就这样一路跌倒、一路哭泣着，追赶着最后的伙伴。
    年仅十三岁的梦霓，虽然不是所有人中最为年轻的一个，却是最为粘人的一个。
    第一次从地下教会脱身，被某个人带到地上的那一刻。
    在她睁开双眼见识到了真正的阳光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那个背对阳光冲她温柔笑着的美丽女人。
    那个实现了把从小在地下教会生长的女孩，带上地面的承诺的大圣女——恩雅。
    这样的梦霓，哪怕是稍微有一段时间看不见恩雅，她都会感到害怕，会因为极度想见到恩雅却见不到而哭泣。
    所以，实际上所有圣女都不认为她可以一路追上恩雅，只是希望梦霓能够逃出去，获得新的生活。
    但是...所有圣女都想不到的是，这个脆弱的、像玻璃花一样精致，被恩雅爱护着、保护着的女孩...
    她仅凭自己的双腿与能力便追上了恩雅一行人。
    她一路上自己擦拭自己所掉落的眼泪，给自己包扎摔倒刮伤的伤口。
    这朵娇嫩的花朵在风雨中飘泊，却一刻未曾显露凋落之象。
    在夜晚虽然会孤独地蜷缩成一团哭泣，会因为缺少了热闹的声音与温柔的安眠曲而难过。可是这样的情况，反而让她更明白——自己一直处在所有人的包围之中，一直处在所有人的保护之中。
    梦霓虽被教会养大，却能够理解到快乐，并拥有享受快乐的权力。
    这一切又是因为了谁啊！
    那些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人都不在了...她便会凋零吗！
    如若此前一切的是姐姐们的爱，是上天的恩赐，是圣母蜜妮菈与青鸟大神的温柔。
    那么这一次的残酷，至少由梦霓的‘独立’，来承受一次。
    至少在这一次...
    【至少在这一次...由小梦霓来保护恩雅姐姐！小梦霓...不...我、我是绝对不会逃跑的！】
    巨大的冰刺破开地面，飞速刺向了掉落下来的梦霓的娇弱身子。
    但玖看见了吗？那个少女眼中流露出来的眼神，并不只是因为仇恨而热烈。
    那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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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眼神...你很恨我吗？”沉默了许久，男人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抬头刚好看见那个人质男孩投向自己那惊惧又仇视的眼神。
    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似乎被当做是一样想法的人了呢...男人有些无奈地笑笑，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口香糖来递给男孩。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在递过去的同时，男人尽量温和地询问对方。
    迟疑地看着男人手上的口香糖，男孩始终没有伸手去接，但他终于轻轻开口回答道：“玖...叔叔，你们要带我去哪？”
    “不会带你去哪的...很快就会放你回家了。只要叔叔劝劝他们，他们一定会同意放你回家的。”把口香糖硬塞在男孩的手中，男人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语——连他也不知道同伴的真实想法，只能期待他们还没有真正丧心病狂吧。
    “可是...我好害怕...我妈妈呢...我好想回家...叔叔你们会不会伤害我？”虽然一直表现出坚强的样子，但在此刻男孩终于忍不住在男人面前流出泪来。
    做出这样的动作，他仍有些害怕地看着门，因恐惧着外面的人们而不敢大声哭泣出来。
    就在他一边哭着一边问面前这位比较温和的叔叔之时，男人忽然一把将他抱住。
    “不会的，孩子，我保证。叔叔一定会让你安全回家的，我用我的尊严向照耀着我的荣光发誓。”
    男人的声音信誓旦旦，他的怀抱充满汗水、火药、香烟跟若有若无的口香糖混杂在一起的奇妙味道。
    可是这样的味道...一点也不刺鼻。
    很安心。
    虽然看不见男人的表情，但是那个男人低沉而笃定的声音却把这句话印在了男孩玖的心中。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印在他的心中那般的久，那样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