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月茗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她偷偷地瞄了眼坐在她两边的少女们,轻咬了下嘴唇。
不知为何,她现在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
“她们……”收回视线后,席月茗低下了头,心中暗忖着,“跟十三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一张桌子,四四方方。
如今加上自己,一共坐着三个人。
都是女性。
自十三和十七走进厨房后,留下来的就只有一片连绵不绝的沉默。和身后不时传入耳中的嬉笑声相比,让她越发坐立不安了起来。
“快点回来啊……你这个混蛋……”席月茗没有回头看向正在厨房里嬉笑着的兄妹俩,只是在心中如此对十三抱怨着。
不过,沉默着也不是个事儿,且容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下阵容。
坐在席月茗右手边的,是一位她初次见面的少女。
少女身着一件不太合身的大号将心阁制服,两条发束垂在肩前,被一层深红色的围巾层层保护着。双手拖着下巴,静静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似乎是出了点神。视线则始终停在厨房里忙活个不停的兄妹二人身上,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次。
然而,如果把少女眼眶周边的那一圈……像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留下的乌黑一同结算进去的话,她这个行为就更加“蕴意颇深”了。
至少席月茗是这么认为的。
她目测了一下少女的年龄,估计和自己相差得也不大。只不过由于发育得不怎么样,从体型上看要比自己年幼一点。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很漂亮。
没错,席月茗对她的评价词语并不是“可爱”,而是“漂亮”。
这也就是意味着,她给自己的感觉不是女孩,而是……女人。
想到这,席月茗瞬间就听清了那串早就在脑中轰鸣已久的声音。
这是,遇见敌人的警报声。
其实自从她见到了这个少女开始,这声音就一直没停过。
现在才听到,只不过是她反应迟钝而已。
——怪不得自己一直坐立不安的,原来是因为遇见了敌人。
可……她为什么是敌人呢?
席月茗怔怔地想到。
再来,她那不怎么好使的处理器,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占用了所有内存,一动不动地发起了愣。
那么,说完了她右手边的,该说左手边的了。
不过由于这个人席月茗算是认识,所以一时之间也没去好奇她为什么也一直沉默着。
讲道理的话,其实这个金灿灿的软妹比刚刚那个还要奇怪。
明明是毫无预兆地闯进来,甚至把人家的门都给砸了,却没有一点想要解释清楚的意思。
而那个可恶的臭小子也没有追问,反倒是三言两语就带过了此事。
三人尴尬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将近,十三便提议做饭招待她们。
席月茗自然是不会拒绝,只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这个阿卡西克大人居然也没有拒绝。
见四下无异议,十三就随便安置了一下两人,先行离开去接妹妹去了。
留下了两个完全谈不上熟络的少女,坐在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十三家的特产——白开水。
“什么嘛这家伙,”因为多方面的原因,席月茗没一会儿就在心中埋怨道,“十三又不是将心阁的弟子,她干嘛非要缠着他,还‘小哥哥小哥哥’叫得那么亲近,真是……讨厌……”
虽然说是讨厌,但席月茗最多也就是在无脑喷十三。
换句话说,她并不觉得这个阿卡西克大人是“敌人”。
——真正的敌人,是个知道敲门的,礼貌的家伙。
让我们稍微把时间拨回去一点点。
就在两人煞有其事地品尝着十三家的特产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哭腔。
因为这阵哭腔念叨的词组是“梵先生”,所以席月茗只能代行家主之礼,将她放了进来。
少女见到屋内的二女后,先是眨了眨那双看起来就堆满了疲惫的眼睛,随后问道:“梵先生……不在吗?”
“他马上就会回来了。”席月茗皱了皱眉,一边纳闷着对方的语气,一边问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吗,谢谢您。”少女闻言点了点头,挤出了个笑容后对席月茗行了一礼,算是致谢,“请问,我……可以在这里等梵先生回来吗?”
这么有礼貌,还哭哭啼啼的,席月茗怎么拒绝嘛!?
而且自己根本就没表示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好不好……
真是太可怕了,这个敌人!
回忆完了这段经历,席月茗越发地肯定了心中对她的定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这个人一定是敌人。
接回了妹妹的十三见家里又添了一人,也没有立即给众人介绍的意思。只是跟这个哭哭啼啼的少女随口客套了两句,并礼貌地邀请她一同留下来进餐。
然后,他又走进自己的房间捣鼓了一会儿。
重新换上笑容走出来后,兄妹俩就一起进了厨房,在里面有说有笑地做起了晚餐。
简直是不当客厅里的三人存在。
要知道,三个女人就能凑够一台戏。
这仨坐一块儿还各自一个字儿都没说呢,就能水这么多字数。
然而,这就是极限了。
少了十三这个“中间人”,比较拘束的三人至今都没找到合适的方法打开话题。
而说到底,这都得怪十七。
明明见到哥哥家来了这么多客人,她还是凭借着身为哥哥心头肉的优势一直缠着十三,不让他抽身回来招待。
你知道让她们闲聊起来能凑多少字……你知道她们有多尴尬吗!?
臭丫头真是烦死了……
哼!言归正传!
兄妹俩在厨房里,勉强算是十七掌勺。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十三对十七厨艺上真正的造诣也算是有了个完整的认知。这小丫头除了动作上还有些生疏外,动手能力则要比十三这个理论派要高得多。
十三在旁边最多也就是帮她洗洗菜切切肉什么的,偶尔根据脑中闪现出来的知识指点一下江山,除此之外,就是和十七闲聊,逗得她咯咯直笑。
前后忙活了约莫二十分钟,兄妹俩总算是放完了闪光弹,把一道道刚出锅的热菜端上了桌。
“久等了,诸位。”十三一边微笑着,一边为客人们摆好了餐具。
“辛苦您了,梵先生。”哭哭啼啼的少女率先露出了一抹微笑,颔首致了个谢道。
待她行完了礼,旁边的那俩才适时挨个反应过来。
上完了菜,十三和十七也入了席,男左女右并肩坐在了一起。
“舍妹手艺不精,还请诸位多多担待。”说着,十三用手肘提醒了十七一下。
“……请多多担待。”意会了哥哥的意思,十七只好小声嘀咕了一句。
两句话的功夫,原本停留在桌上的尴尬气氛就被驱散了大半。
“大家也别光看着了,快趁热吃吧。”听到十七的话,十三满意地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又招呼了一声。
三女闻言,各自顿了顿,便应声微笑着动起了餐具。
客气了一巡后,眼见气氛回温的差不多了,十三便瞅准了时机一拍脑门道:“对了,光顾着吃,都忘记给诸位介绍一下了。”
看他卖了个蠢,引得三女都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嘴。
“这位,是……”十三从左手边开始,顺时针介绍了一圈叶寻伤、席月茗以及艾若儿的姓名。
待她说完,席月茗这才敢把视线投给那个哭哭啼啼的少女。
十三见了,又笑了笑道:“为了避免让你们误会,我先替叶小姐解释一下,她的眼睛和语气其实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诶?”席月茗有些好奇。
闻言,叶寻伤接过了话题微笑道:“是这样没错。我的眼睛和说话时的声调……其实是因为身上的一个小毛病引起的。”
“小……毛病?”听她用这等温柔的语气解释了一番,席月茗心中的好奇不禁越发强烈了起来。
讲真,叶寻伤不笑还好。
她这幅教科书般的强颜欢笑,看上去简直让人心疼。
“不知……”这时,艾若儿也出声道,“叶小姐所说的这个‘小毛病’,是不是和……睡不着有关?”
叶寻伤闻言,稍微睁大了些眼睛。
“……正是。”她点了点头,也有些惊讶地追问道,“阿卡西克小姐,又是怎么……”
艾若儿见了,微笑着解释道:“其实,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
“什么?睡不着吗?”十三问道。
“嗯。”艾若儿点了点头,“那时候的我连续好几天不睡觉的话,就会和现在的叶小姐一样。”
“那您……现在已经治好了吗?”叶寻伤又问。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治好的。”艾若儿摇了摇头道,“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年多吧,之后突然就好了。”
“……是吗。”叶寻伤听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十三见了,不禁在心中暗忖道:“看起来,这个失眠症困扰了她很久了啊……”
怪不得自己每次不管自己起得多早,只要顺着那条小路去找十七,十有八九都能遇到她。
原来不是因为她也有早起的好习惯,而是因为……这家伙经常失眠啊。
闻得叶寻伤的叹息,艾若儿的眉毛也弯了弯。
讲道理,只有亲自体验过失眠的人,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哪怕是以十三的知识储量来做个排序,睡不着觉也绝对算得上是对人类身心最残酷的折磨之一。
想到这,他不禁觉得气氛又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不过,叶寻伤这小姑娘似乎没有让这种微妙继续沉淀的意思,她眨了眨眼睛问:“对了,阿卡西克小姐。您是……极国人吗?”
“嗯。”艾若儿点点头。
“果然是这样,”叶寻伤微笑着赞叹道,“您的金发真漂亮……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有魅力的人呢。”
“叶小姐过奖了……”艾若儿闻言,一时有些害羞,“不过,我们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哦。”
叶寻伤听后,稍微想了想。
“您这么一说……好像我第一次见到梵先生的时候,就已经和阿卡西克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了呢。”
“是啊。”艾若儿笑道,“叶小姐可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印象哦。”
“真……真的吗?”叶寻伤听了,像是受宠若惊一般,甚至还小小的错愕了一下。
“真的。”说着,艾若儿瞄了眼在一旁埋头大吃的兄妹俩,问道,“说起来,叶小姐是怎么和小……嗯……梵先生认识的呢?”
“这个啊,”叶寻伤解释道,“其实,我是委托给了梵先生一件事,让他帮我去虚业城中办件事。”
“原来是这样。”艾若儿了然道,“这么说来,叶小姐可真是聪慧过人。明明你们两个都才刚入阁没多久,叶小姐居然就已经摸清了阁中的规矩。”
“没、没有的事。”叶寻伤似是有些害羞,一时又把下巴往围巾里探了探,轻轻摆了摆手解释道,“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幸遇到了一个肯指导我各种阁内事项的前辈,绝不是像阿卡西克小姐说的那样……最终,我也只是听从了前辈的建议,这才找到梵先生的。”
一边是哭腔,一边是害羞。
混杂在一起,挺诡异的。
听了叶寻伤的说辞,艾若儿微微一笑。
两人交换了一下笑容,叶寻伤也问道:“那……阿卡西克小姐又是怎么跟梵先生熟识的呢?”
“我可不是仅仅和小哥哥很熟悉哦。”
说着,艾若儿伸手摸了摸正在啃骨头的十七的小脑袋。
“我和小妹妹的关系也很好的。”正咬着肉块的十七听了,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不过因为嘴上比较忙,十七并没有抬头,也没有追究。
“咔嚓。”
所以,这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只有十三一个人注意到了。
“哎?这是……梵先生的妹妹吗?”叶寻伤听后,有些好奇地看向了十七。打量她了一会儿后,这才忍俊不禁道,“……果然,她和梵先生很像呢。”
叶寻伤嘴里说的这个“像”,指得是两人吃饭时的动作上。
“对吧?”艾若儿收回了手道,“而且我和小哥哥之所以会认识,还是因为小妹妹哦。”
“诶……”席月茗听了,又好奇了起来,“怎么……”
她自认为,已经认识这对兄妹俩很久了。
而她对十七最深的印象就是:
这小丫头,好凶。
虽然认识久了,席月茗也觉得她非常的可爱,但还是没能改变的了十七给她的这种印象。
尽管她的话不多,也非常的粘哥哥。任何有关于十三的事情,她都比自己还能大惊小怪。从这一点上来看的话,倒也像是个符合年龄的小女孩儿。
可是,一旦十三不在她身边——一旦她面对着十三以外的人时,小十七就总是会露出那种比淡然还要冷漠的奇怪神情。
这个时候的十七,即便还是面无表情,可席月茗总觉得,这就是她最凶的时候。
好似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连同骨头一起被她吃个一干二净一样。
联系上她的吃相,席月茗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这种错觉了。
所以,在听到艾若儿说“她和小十七也很熟络”时,席月茗下意识地就产生了一系列的质疑。
听出席月茗语气中的不解后,艾若儿便笑着解释道:“其实,我和小妹妹认识的契机,和初次见席小姐时是一样的。”
“诶?”
“可能……真的是我自己出了点问题吧?”艾若儿稍显无奈地苦笑了两声道,“在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连续认错了两次人。”
“……啊?”十三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愣,随后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
不过,因为他嘴边沾了不少的酱汁,这幅花脸猫的模样给三人见到了,都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十七闻声,也抬起了头。
多亏了她跟着艾若儿多学了一门名为“淑女礼仪”的学问,这才没落得和哥哥一样的滑稽下场。
小丫头眨巴着个大眼睛,一一扫过轻笑着的三位少女。
然后,她又看向了三位少女视线的聚焦,也就是十三的脸上。
识别出了让她们发笑的原因后,十七眯了眯眼,从怀中摸出了自己的手帕,帮十三擦了擦嘴。
——叮铃铃。
“闭嘴。”
然后,这串轻灵的铃声,便和女孩嘴中的低语一起传入了四人的耳朵里。
下一个瞬间,三女脸上的笑容同时一顿,之后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威慑一般,立即就熄了火。
十三见了,赶忙抓紧了十七的左手。傻笑了两声道:“好好好,哥哥这就闭上嘴。”
说罢,他一边抿起了嘴,一边用表情对十七传达了个否定的意思。
机智如十三,只言片语就把濒临崩溃的气氛一口奶了回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还真是刺激。
为了不让三人有时间去体会十七行为的真正意图,待小丫头给自己擦干净了嘴巴,十三便张口问道:“学姐,你说连续认错了两次,是把席小姐和舍妹误认为同一个人了吗?”
“啊……不是,”艾若儿怔了怔,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
说着,她稍微颦了颦眉,似是在努力地组织语言。
期间,叶寻伤也左右打量了一番十七和席月茗,好奇道:“在我看来,这两位小姐除了各自的美貌外,也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啊……”
兴许是察觉到了十三想要歪回气氛的意思,叶寻伤也出言软化了一下。
席月茗听了,刚想说些什么,便立即感觉到了脸颊上的层层温热。
对于女……呃……女孩们来说,被不同的人夸赞美貌,是有不同的效果的。
如果是被一般人夸,她们最多也就是回个微笑致个谢。
如果是被不感兴趣,但是知晓对方心意的异性夸赞,她们就会变得非常谦虚。更有甚者,还会说两个自己的缺点。
但如果是被她们自己喜欢的人提及,就算当时不表示出来,等她自己一个人回想起这事儿的时候,肯定也会乐得满地打滚。
最后,就是被同样很漂亮的人说出来的情况。
但由于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我也懒得细说,就直接搬结论吧:
拜叶寻伤的一番话所赐,席月茗现在突然有了一种“赢了一局”的满足感。
眼见桌上又回温成了融洽,十三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学姐解不解释,他倒没有强求的意思。
虽说他也有些好奇,因为十七和席月茗确实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他觉得,艾若儿的雷达应该是用来识别“强者”的,可如果只是捕捉到了十七也就算了,席月茗这个“文科生”根本就和强者一词沾不上边嘛。
保守估计,她可能连一只鹅都打不过。
继叶寻伤的好奇、席月茗的扭捏,以及艾若儿的踌躇之后,五人便同时陷入了各自的沉默之中。
稍微目测了一下三女的情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于是十三又埋头大吃了起来。
虽然,他最近很少感觉到饿了。
但对此相对,他也很少感觉到饱了。
好像自己什么都不吃也能维持消耗;又好像吃多少都填不满自己的肚子。
开席到这儿,也才不到半个小时而已。他和十七两个人就把满桌的菜吃了个大半,其余三女甚至都没怎么动。
毕竟是请她们仨吃饭,寻思着不能全吃了的十三想了想,还是住了口。十七见哥哥放下了木叉,便也擦了擦嘴,大度地“放过”了那些菜肴。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嚷嚷声。
“小……小梵——”只是听语气,就能感受到那呼哧呼哧的酒气,“过来……来扶老头子一把……”
十三一个激灵,接着赶忙从长椅上弹起了身,快步跨向了大门,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它。
“你回来了啊,何爷爷……”十三挤出了个笑容,搀过了他的手臂道。
“哎哟,老头子今儿是……嗝……喝高了……”何楚贵双目迷离,步履蹒跚,若不是十三扶稳了他,准得一头撞在地面上,“老朱这孙子……居然兑着水跟老子喝,要不然……嗝……老子早把他喝趴下了……嗝……”
十三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了色。
这老头子今儿一大早就说去军涯府找朱厨长喝酒,居然就……一直喝到现在?
你们只是两个凡人啊!干干干,肝可怎么办!?
想虽然是这么想,十三可不能出声数落这老头子,只好架稳了他,一步步地往屋里挪。
“哟……”进屋之后,何楚贵往桌上瞄了一眼,“老头子我……嗝……没看错吧?”
三女见了,同时站起身行了一礼道:“何爷爷好……”
因为自觉是十三的朋友,所以也就用了和十三一样的称呼。
这一声“何爷爷”,可把老头子叫得乐开了花。
“小梵……”他呵呵笑了一阵,眨了眨浑浊的双眼道,“你这小子……嗝……倒是挺有本事的。老头子我……给你看看啊……”
说着,何楚贵眯了眯眼,换上了打量的视线,一一掠过了站着的三女身上。
被这老头子以这样的视线一扫,三女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纷纷羞涩地垂下了脑袋。
毕竟老流氓,比普通的流氓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嗯,不错。”老头子看了一圈,评价道,“有礼貌,长得漂亮,各具特色。嘶……就是这最小的一个,没什么礼貌。”
话间,何楚贵又看了眼坐在原地不动的十七。
“小梵,你最疼的……嗝……得就是她了吧?”何楚贵深深地望了十三一眼,戏谑道,“这可不行,都得疼疼,也让她有点……嗝……自知。不然……日后长大了,准得给你脸色看……嗝……”
“你说什么呢啊何爷爷……”十三听了,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是我妹妹,你不记得了吗?”
“……妹妹?”老头子闻言,又瞄了眼十七的小脸,“哦……是这么回事儿……老头子记性不好,给搞忘了……”
哼唧了几句,何楚贵便摔到了沙发上。
“何爷爷,你要吃点东西吗?”十三问。
“不用了……”何楚贵清了两次嗓子,摇头道。
“那我扶你回屋休息吧?”
“先……先给老头子倒……嗝……倒杯水……”何楚贵临空摆了摆手,做出了一副“老子没醉”的模样。
“好。”十三应了一声,便快步跑回了厨房,倒了一杯白开水。
既然说是这里的特产,那肯定啥时候都有。
“来,何爷爷,慢点喝。”递过手中的水杯后,十三又叮嘱了一句。
何楚贵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地一口就给闷了。
这可是五六十度的白开水啊……
“呼……”喝完,他把杯子随手一丢,道,“好了,小梵……嗝……把老头子我……扔床上去吧……”
“嗯。”十三点点头,又架起了何楚贵。
两人虽一路晃晃悠悠的,可勉强还是有惊无险地把何楚贵送上了床。
帮老头子脱好了鞋袜,塞进被窝后,十三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有事,喊我一声啊。”
“嗯。”何楚贵哼了一声,便转过了身。
“……那我出去了?”
老实说,十三还是第一次见他喝成这个艾斯比样,心中当然还是有些担心的。
“……等会儿。”沉默了一阵后,老头子哼哼道,“明儿……老头子我……有点事儿,让你自个儿出阁办事,成吗?”
“嗯,没事的。”十三一口应了下来。
“嗯……”闻言,何楚贵的声音越来越小,“去吧……记住老头子的话……都得疼……”
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连串的呼噜呼噜。
老头子躺床也就十来秒钟,结果话都没讲完就睡着了。
苦笑了两声后,十三心道:“喝成这样,明天不头疼一整天就怪了,还‘有点事儿’……”
走出老头子的房间时,十三发现屋内的四对视线都直勾勾地停在自己身上。
“呃……”他愣了一会儿,打了个哈哈道,“喝多了,都这样。你们别见怪……”
闻言,三女都点了点头。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后,十三刚想说些挽回气氛的话,身后就又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因为门板兄身受重伤的缘故,这阵声音里还混杂着它的悲鸣。
被打断了思绪的十三回过头,忍不住小声纳闷道:“谁啊……”
除了自己的同门外,将心阁中和他有点关系的如今全都在这个屋里。
“是我。”就在十三犹豫着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这么一句声音。
十三听后一愣。
然后他用上了比何楚贵那会儿还要利落的手脚,跨步赶到了房门之前。
门外,站着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女性。
“你是,新上任的中间人?”见十三开了门,她问道。
“……是。”
“这是书阁这批需要订的东西,现在交付与你,你查看一下。”女人递过了一沓文件,轻声说道。
“哦……好的。”十三点了点头,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了这份文件。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需要口头传达的事务。”说着,女人往屋内瞥了一眼道,“还请你借一步说话。”
“啊……嗯。”十三回头招呼了一句,便跟着她一同走到了室外。
因为是凛冬时日,夜幕比以往更早的造访了下来。
女人带着十三往黑暗之中深入了近百米,才停下了脚步,问道:“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您……是指……”
“中间人。”
“……嗯,上一任中间人待我挺好的。”
“上一任?”女人问道,“你是指何楚贵?”
“嗯。”
“他不是上一任,”女人笑道,“准确地来说,他一直都是。真正算是你的前辈的,在你来之前就走了。”
“……一直都是?”
女人听了十三语气中的不解,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换了个词问道:“那么……判官呢?”
“……我……”十三张了张嘴,汇报道,“我有按照命令,按时让他们汇报自己的行动。”
“哦?”女人顿了顿,又问,“用什么办法?”
“……日记。”十三如实答道。
“日记?”
“就是……让他们把每天的行为以及所见都用纸笔记录下来,我定期查看一下。”
女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接着她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法……那么,他们有什么变化了吗?”
“嗯……”十三考虑了一下措辞道,“和以前相比的话,确实……”
说着说着,十三突然发现,这个女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微妙。
“……就是说,”女人稍微等了一会儿,见十三确实没了下文,便再次笑道,“现在,确实是你在教他们?”
十三听后,心中一惊。
……梵狱已经知道了?
“也不算是教,”十三下意识地就解释了起来,“我只是……想让他们学会一点保护自己的方法……”
听了十三的话,女人轻轻地眯了眯眼。
她的嘴角,随即勾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如此盯着他看了半晌,她才咯咯笑了两声,赞叹道:“十三,你还真是……非同一般的‘优秀’啊。”
说着,她稍微俯下了身,将视线摆到了和十三相同的平面之上。
“而你这样的人,也恰巧就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一种。”
闻言,十三突然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用这种方法培养你们吗?”
“……这种方法?”
“就是你最熟悉的那些记忆。”
最熟悉的记忆?
——训练,喂食,授课,喂食,训练,喂食,睡觉。
是指这个从睁眼到闭眼的机械化过程吗?
“我……不知道……”十三摇了摇头。
“我可以告诉你。”女人见状,又笑了笑道,“我觉得既然你……嗯……那么告诉你也没什么。”
十三抬起了头。
“既然你已经产生了关心他们的想法,就意味着,你对“温柔”这个词并不陌生。
我想,你一定很好奇。我们为什么是用这种一点都不温柔的方法培养你们的,对吧?
其实,这勉强算是我们管理你们这些孩子的一种手段。我想你,应该也听说过这么一句话:
‘什么都不怕的人,根本就控制不了’。
这些孩子们从小就没被人疼爱过,甚至连好吃的好玩的都没体验过。
那么,当他们离开了梵狱,遇到了一个肯施舍给他一点温柔的人时,会怎么样呢?”
女人笑盈盈地问道。
十三闻言,脑中瞬间划过了十七的模样。
然后,十六,十四……包括十九,以及剩余三位同门的样子,都一一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紧接着,心中的那股不详,瞬间就改变了原本飘渺的形态,结实地充满了十三的心房。
“看来你也知道啊……”女人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微妙,“你对他们这么好,他们就会非常害怕失去你……而万一有一天,你做错了一件事,梵狱需要处罚你——需要,杀了你的时候,我们就会同时失去对这七个人的所有控制。更糟一点的情况是……我们要连同他们一起除掉。”
十三没说话。
“你们这一批八个人,是唯一一群能赶得上进度的。如果因为你一个不小心,导致全员遭到梵狱的……遗弃的话……”说到这,女人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十三的头发,“我们的计划,可就得被你以一己之力搁浅个一两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话说到最后,她用上了非常和蔼的笑容。
“我……”十三张了张嘴。
“——意味着,现在的你对于梵狱来说,已经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了。”
十三听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停止了。
“别担心,你虽然是个不稳定因素,可目前还没人‘知道’。”女人又温柔地摸了摸十三的头发,轻语道,“只要,你能适时收手,让那些孩子们淡忘你,去找到不同的‘依靠’,应该……也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吗?
“而如果,已经来不及了的话,梵狱可能也不会立即除掉你。”女人压低了声音道,“根据我的判断,像你这么‘奇特’的人才,任何一个组织都不会活着放你走的。”
“那……”十三皱了皱眉,问道,“你们要我……怎么样?”
“没什么,好好听话,安排他们完成任务就行了。”
“任……务?”
“嗯,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个。”女人站直了身子,挽了挽发丝道,“别担心,这个挺简单的。你……还记得萱苍宇吧?”
“记得……”
“那么,在未来的两个月内——直到明年一月份结束,你的主要工作就是,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别让他死了。”女人观测着十三的表情,稍微顿了一会儿又说,“另外一个就是,你需要挑选一个人出来,去测试萱苍宇如今的实力。”
“测……测试?”“嗯,因为十二折损了,我们需要一个人去接替他的位置。不过这个不着急,梵狱会给你们一年的时间去修炼自己的实力。”
“就……一年?”想起十二,十三的心中立即涌出了一阵痛楚。
女人见到他这幅表情,又眯起了眼。
这次,她收起了诙谐。
沉默了良久,女人才像是惋惜着什么一般,喃喃道:“看来,不仅仅是你变成了他们最大的弱点……”
一边说着,她一边无奈地笑了笑。
“他们……也已经变成了你的弱点了……吗……”
看清了十三表现出来的情绪后,水女士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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