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席月茗》第45章

    见这小娃娃如此自觉地帮自己收拾棋盘，老头子轻笑着哼唧了一声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十三的执行力一向很高，几秒种就将棋子按先后手的数量收回了棋篓之中。
    “这些……”擦了擦棋盘，十三抬起头仰视着老头子——何楚贵问道，“放在哪里呀……何爷爷。”
    “喏。”何楚贵挺了挺他那满是苍髯的下巴，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方柜台之上。
    十三随即扭头看了过去，辨识出这个柜台的型号后，他便小心翼翼地端起已经折叠好了的棋盘，轻手轻脚地将一整套棋具放了进去。
    “那姓诗的分配你过来之前，有没有对你交代什么？”突然，身后的何楚贵淡淡地问了一句。
    十三的动作稍微顿了顿，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转过身说：“诗大人说，让我尽快习惯这里的生活。”
    这句话没什么漏洞，也没什么实质内容。
    可何楚贵听了，却是了然地肯了肯首，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思了一阵，嘴中低声道：“……是吗。我明白了。”
    十三当然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只得保持着傻笑稍显扭捏地看着他。
    “今后，这就是你的住处。”沉思了一阵后，何楚贵敲了敲肩膀，慢悠悠地站起了身道，“这地儿虽然不大，但给咱俩人住还是足够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那个方向。
    “我一般是睡这个屋，”老头子打了个呵欠，“也可能晚上不回来住。”
    “……好的。”由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十三只好这么应一声。
    “那姓诗的这么快就将你送到我这儿来，估计……”老头子盯着十三看了半晌，嘴中的话也仅说了一半，“总之，这阵子干活的时候，我会带上你的。其余时间，自己找点事做。”
    接着，何楚贵的脸上便生出了一抹不耐烦的神情，接着三言两语便安排好了十三今后的日程。
    鉴于这种任性的领导十三已经遇到过一个了，所以倒也没有成功的摧毁他脸上堆积至今的笑容。
    “有什么问题吗？”见十三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老头子眯眼看向了他。
    “呃……”十三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吃什么？”
    老头子听后一愣，接着忍俊不禁地呵呵笑了起来。
    “以我的经验……”缓了口气后，何楚贵摇了摇头道，“你应该是得吃饭。”
    因为十三的问题很耿直，所以老头子的回答也很耿直。
    回溯了一番两人至今的所有对话后，十三只好做出了一脸害羞的模样。
    何楚贵见了，轻笑着说道：“这里有厨房。”
    顺着老头子的视线看过去，十三看到了一堆简陋到极致的烹饪器具。
    “你会自己做菜吗？”何楚贵稍显戏谑地问道。
    十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那就去餐厅吃现成的。”老头子轻笑，“那姓诗的还能饿着你不成？”
    “……是。”十三赶忙点了点头。
    “走吧。”
    “哦……噢。”十三放下了手中的行李，快步跟在了老头子的身后。
    出了门，何楚贵抬起了一只手。挡住了大半灼目的日光后，眯起眼仔细审视了一番天气。
    “要下雪了啊……”随后，他轻声低喃了一句。
    “啊？”十三闻言，也抬起头看了看这延展万里的晴空。
    气流挺稳定，吹在身上的小风也大多是因建筑格局带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老头子并未理会十三的质问，收回手负在了身后，慢吞吞地迈起了步子。
    这种神态，已经不仅仅是“闲庭信步”能够描述的了。十三总觉得，这老头子是在逛自己家的后花园。
    可按照自己的理解，这个叫将心阁的学校，就算是后花园，不也应该是……当朝皇室的后花园吗？
    “难不成……”想到这，十三不禁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何楚贵的背影，“这家伙其实是个世外高人？”
    思维刚落定，老头子那稍显单薄的背影便在十三的视界里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简单来说，十三意念一动，即刻又进入到了那种能看得到裂缝的状态之中。
    然而，何楚贵身上的裂缝数量和一般的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多得十三根本就数不过来。
    “嘶……”愣了两三秒后，十三又被眼眶深处传来的痛觉打断了施法。
    以十三目前的水平，开启这种能看到裂缝的视觉最多也只能维持个五六秒钟。
    这事儿一点儿都不将就，稍微多开哪怕一瞬都能疼得他嗷嗷叫半天。
    “实力上，好像只是个普通人。”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眼睛后，十三一边跟在何楚贵的身后，一边在心中暗道，“那为什么……对于‘诗大人’的称呼却只是‘姓诗的’？虽说语气听起来，也不太像是不敬，倒是有种长辈评价晚辈时的感觉……”
    在十三排列着必要情报的获知顺序时，两人已然走到了刚刚和十七分开的地方。
    这会儿路上有了几个行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填补着往来的空缺。
    何楚贵步速没变，依旧负手慢行，似是要留些时间给十三让他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嗯……将心阁，有自己的校服。”十三不着痕迹地瞥向了不远处并肩走在一起的人们，在心中整理道，“没有性别要求……似乎，也不抵触谈恋爱。”
    既然把它当成了个学校，十三自然是以学校的基准对比记录的。
    “现在的时间应该离中午还有段时间，这些人却已经像是放学了一样，”眯眼望了望前方越来越多的行人，十三暗道，“课程，目测也没有多重。而这些人们……”
    想着，十三的视线快速地在周围这群人们的脸上穿梭了起来。目光所及，这些“学生”的年龄波动虽然不小，但言行之中透露出的全是轻柔淡然的感觉，仅凭交谈中的气氛判断——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阶级意识。”
    因为有些担心十七自己一个人会不会被人欺负，所以十三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多少还是放了点心。
    当然，既然是学校，那么欺凌事件只存在或大或小的问题。
    “看出些什么了吗？”突然，在十三沉思的途中，何楚贵又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他没回头，仍是缓步走在自己的身前不远处。
    十三听后愣了愣，随即答道：“……没有。”
    “知道自己今后要和谁打交道吗？”何楚贵又问。
    “呃……”十三张了张嘴，皱眉道，“这些……将心阁门下的弟子？”
    “呵呵，”何楚贵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道，“你们涉足的世界不同，自然不需要和他们打交道。”
    “那……是和谁？”
    “和跟我们一样的人们。”何楚贵道。
    “……和我们一样？”十三眨眨眼，“……工作人员？”
    “没错。阁内的资源补给——上至灵丹妙药，下到布匹食材，”老头子适时地摇头晃脑起来道，“全都由我们‘中间人’一手操办。”
    “呃……”十三听后突然一怔。随即他的嘴角稍微抽了抽，心中苦笑道，“闹了半天，我只是个采购员吗……”
    “订货的数量，和货物的周转期……每个地方都不太一样，”何楚贵可听不到十三心中的腹诽，思量了一会儿后便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跟我走上几遭，学得一招半式便足以应付了。”
    “……是。”听他风轻云淡地吹了个牛逼，十三赶忙毕恭毕敬地点了个赞。
    “今日左右无事，我便先带你四处逛逛，熟悉一下阁内的情况。”何楚贵点了点头道，“虽然对我们来说，阁内没什么禁地，但还是先提点你一两句比较好。免得那姓诗的……又说老头子我不顾正业。”
    因为信息量有些大的缘故，十三听后稍微顿了一会儿。
    接着他首先处理的，是那句“对我们来说，阁内没什么禁地”。
    “这么说来……”十三心中有些恍然地道，“我这个身份貌似比学生更方便？”
    既然自己可以随便乱晃，那么以后见到十七的机会……呃，完成北先生所下达的任务的机会就多了许多。
    寻思着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何楚贵便像是个不负责任的监护人一般，领着十三四处瞎逛了起来。
    那么……顺着他俩的步伐，我也来趁机给大家介绍一下将心阁的地形。
    从高空俯瞰的话，将心阁的全貌是由七个区域组成的。
    除了之前介绍过的四所学府，剩下的三个分别是“书”、“理”、“香”。若是按照顺序牵线搭桥之后，整个将心阁就像是一条晒着太阳的盘蛇那般，懒洋洋地趴在这片高山险阻之中。
    通过何楚贵那有一句没一句的解说，十三也勉强翻译好了这七个校区的区别。
    简单来说，那四所学府是上必修课的地方。学生想要入校，也必须得到其中一所学府的认可才行。而剩下三个地方则是上选修课的地方，不会给学生任何强制性任务。
    两人仅是闲逛的步速，倒也没有多么深入几个校区。
    而跟着何楚贵那慢悠悠的步伐逛了几个小时后，烈阳已然攀到了最高空。
    “咕噜咕噜……”行程刚有停顿，十三的肚子便抱怨了起来。
    “肚子饿了？”老头子的耳朵挺好使，转身看向十三问道。
    “嗯。”十三点头应了一声。
    “那就……”老头子闻言，四顾了一圈周遭的景象说，“就近，去军涯府的餐厅吧。”
    “每个校区都有餐厅吗？”十三借机问了一句。
    “嗯。”何楚贵边走边肯首道，“这地方可不小，每个校区的占地面积几乎都比得上一座小型城市的大小了。这里的弟子又不经常走动，所以为了方便，每个校区都设置了一个餐厅。”
    “不经常走动……是为什么？”十三有些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
    总不能……将心阁里面的学生全都是死宅吧？
    何楚贵闻言，嗤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为什么会有‘中间人’这份工作。”
    十三听后一愣，随后会意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
    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军涯府的餐厅之中。
    大小上，最多只能容纳几百人。运作模式比较像自助餐厅，想吃什么看着拿就行。
    原本十三还想着仔细观察一下这所“异世界学生食堂”呢，不料何楚贵却直接将他带进了餐厅的后厨之中。
    开了门，两人迎面撞上了一位推着餐车的青年。他定睛怔了怔，随即笑道：“何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
    “老朱在吗？”老头子向青年点头示了个意，问道。
    “厨长在里面呢。”青年笑了笑，视线一扫，落在了十三身上，“这小孩儿是……”
    没等他说完，何楚贵已经跻身走了进去，留下了十三和这个青年大眼儿瞪小眼儿。
    十三冲他俯了俯身，挤出了个苦笑后也闪身跟了进去。
    后厨之中到处都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让十三的肚子越发大声地嚷嚷了起来。
    两人一路走进了厨房的工作区域，何楚贵左右看了看，最终在一个角落发现了目标。
    顺着老头子的视线望去，十三看到的是另一个老头子。
    他这会儿正倚在案边，双臂抱在一起，低着头专注地沉思着，就连何楚贵的接近都没有发现。
    “咳咳……”眼见对方果断地无视了自己，何楚贵刻意地清了清嗓。
    “……老何？”
    “琢磨什么呢？魂儿被勾走了不知道。”何楚贵笑道。“嘿你个老不死的，”这位朱先生听后也笑了笑道，“也还没蹬腿呢啊？”
    “那是。”何楚贵拉了张椅子出来，毫不客气地坐下说，“老子我可比你长寿多了。”
    语毕，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同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笑完双方的年龄后，朱厨长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问，“今天怎么有时间来见见老哥我了？”
    “闲来无事四处走走，眼瞅到饭点儿了，就来蹭顿饭吃。”何楚贵调整了下坐姿，显得更为慵懒了，“怎么？不招待？”
    “招待，招待。”朱厨长呵呵一笑，挥手招呼了一句道，“哎那个谁，做两个下酒菜，把我的那罐珍藏拿出来。”
    “呵呵，‘珍藏’，”何楚贵讥讽道，“跟水一样的玩意儿，还没城外的小店有味儿。”
    一旁的小哥可谓神速，得令之后一眨眼的功夫就抱过来了一个黑陶罐。
    “哎，话不能这么说。”朱厨长不以为然，接过陶罐捧在手中拍了拍道，“再怎么讲，这也是我自己酿的。都十多年了，也就咱俩人喝过。要不是想着分给你一口，我早就自个儿喝光了。”
    “别客气啊，”何楚贵笑笑，“你想喝自个儿喝就是了。”
    “嘶——哎我说你……”见了何楚贵的态度，朱厨长目测有些不爽，当即切换了骂娘姿态。
    不过，没等朱厨长回敬一句，他的视线一撇，突然注意到两人身边还有个人。
    可怜巴巴的十三已经被放置了半天了。
    “……这个娃娃是？”朱厨长眯了眯眼，看着十三问道。
    “我的接班人。”何楚贵抢过了朱厨长手中的酒罐，独自斟了一碗道。
    “接班人？”朱厨长闻言似是有些错愕，当即上下打量起了十三。
    “怎么？”何楚贵端起酒碗，问。
    “之前那个……”朱厨长皱了皱眉，“不是挺好的吗？这就走了？”
    “哼，‘挺好的’……”何楚贵抿了口酒，戏谑道。
    “确实挺好的啊，”朱厨长也自斟了一碗，“至少人家还知道四处跑跑，哪像您老啊，就知道玩失踪。老子这边缺粮还得亲自派人去通知你，就差自己写申请出去买了。”
    何楚贵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渍，没开口。
    两人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见何楚贵没有说明的意思，朱厨长也没继续发难，反倒是笑眯眯地看向了十三：“小家伙，叫什么啊？”
    “梵思仁。”十三答道。
    “小梵啊……”朱厨长低声念叨了一阵，又问，“今年多大了？”
    “十岁。”
    “是吗。”朱厨长似乎挺喜欢小孩，一直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吃饭了吗，小梵？”
    十三听了，即刻满怀感激的摇了摇头，心道：“总算是有人读出我这表情里的饥饿值了……”
    “哎那个谁，”朱厨长见了，又抬手挥了挥道，“做点吃的过来。”
    “套什么近乎？这是老子的接班人。”何楚贵瞥了朱厨长一眼道。
    “老何啊，你看看你……”话说了一半，朱厨长摇摇头，终究是咽了回去，随后再次笑着看向了十三道，“来小梵，坐下，别傻站着了。”
    “哦。”十三点点头，拉出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
    又冲十三和蔼地笑了一阵后，朱厨长才将视线放回了何楚贵身上，问：“这小娃娃……和你这臭老头子什么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何楚贵又抿了口酒道，“是那个姓诗的安排过来的。”
    “阁主的意思？”朱厨长闻言似是有些惊讶，顿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老何啊，你可真有本事。这将心阁的阁主还得为你操心。”
    “嘁，这就叫为我操心了。”何楚贵哼唧了一声。
    不多时，一道道刚出锅的菜便摆上了餐桌。十三见他俩聊得正欢，也没出言请示，抓起木叉便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着？你还不满意？”朱厨长愤愤道，“你瞧瞧我们这些人，在阁中也有近二十载了吧？老子我到现在还没见过阁主长什么模样，更别提亲自费心给老子找个接班人了。”
    “咱俩工作性质不一样，”何楚贵扭头看向了十三，嘴中低语道，“我这活可不是任谁都能做的。”
    “说得跟真的一样，”朱厨长冷笑，“不就是个送信儿的活吗？”
    “是送信没错。”何楚贵没否认，“可我们……毕竟可以自由出入将心阁。”
    朱厨长闻言一愣，随即像是回想起什么一般，压下了声音，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十三道：“哎，老何……”
    “呵呵，这小娃娃要是真这么有本事，老头子我倒也乐得清闲。”何楚贵对朱厨长的提醒毫不在意，冲他摆了摆手，依旧眯眼盯着正埋头大吃的十三。
    从气氛上来讲，就好像两人目前聊的事情不应该让十三听到一样。
    可何楚贵却一点儿都不在乎，全当十三不存在一般，连不屑的语气都用上了。
    而寻思着现在不该乱讲话的十三，只好就这样专心致志地大口吃饭。
    听何楚贵一言，朱厨长看向十三的目光多少发生了些改变，无声地抿起了碗中的酒。
    习惯了干啥都讲究一个“快”字的十三，几分钟的时间就把桌上的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吃饱了？”何楚贵问道。
    “嗯。”十三放下了木叉，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道。
    “自己去逛逛吧，记得回去睡觉就成。”何楚贵端起酒碗道。
    “啊？”十三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才缓缓点着头应道，“……哦。”
    把……自己带出来喂个食就不管了？
    虽说觉得这老头子有些不负责任，但十三也确实不想一直在两人面前装孙子。
    “那……我就先走了，何爷爷、朱爷爷。”先后给两人行了个礼，十三便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后厨。嘴甜的小孩子就是讨人喜欢，这一声“朱爷爷”叫得朱厨长脸上的笑容又绽放了开来。
    “怎么样？”直到十三的身影消失在了升腾着的白雾之中，何楚贵才出声问道。
    他托腮望着十三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什么怎么样？”朱厨长问。
    “这孩子。”
    “我怎么知道。”朱厨长又为两人斟了一碗酒道，“我今天才认识他。”
    “我也是。”
    朱厨长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
    想了想，他接着斟起了酒道：“没什么，挺普通的一个孩子。”
    “他的姓氏，你听说过吗？”何楚贵问。
    “梵？”朱厨长皱眉想了想，“有这个姓吗？”
    何楚贵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朱厨长见了，又皱眉问：“这么说，小叶会走，是上面的意思？”
    “不完全是。”何楚贵端起酒碗道，“叶陌这小子……本来就不是进来为将心阁工作的。”
    “怎么说？”
    何楚贵扭过脸，看向了朱厨长，笑道：“真想知道？”
    “快点说，赶紧的。”朱厨长催促道。
    “就这点诚意？”何楚贵低下头，看了看这一桌被十三吃剩的狼藉。
    “哎那个谁，”朱厨长毫无犹豫，立即又吆喝了一声，“再做几个菜过来。”
    “唉……”何楚贵故作姿态地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小叶进将心阁的目的，估计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姓何的，你忽悠我？”朱厨长瞪了他一眼。
    “没有啊，我说的‘其他人’，是拜入将心阁的弟子。”何楚贵轻声道。
    朱厨长闻言，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小叶他也是修武之人？那为何不从正途入门，偏要进来应征劳工？将心阁的入门又不要求年龄。”
    “这事儿啊，你是不知道的。”何楚贵下手抓了颗果仁。
    “什么事？”
    “将心阁，为什么是将心阁？”
    “说人话！”朱厨长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别着急啊，话要一句句讲不是吗。”何楚贵笑道，“将心阁坐落于此，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你觉得，它为什么偏偏建在这儿？”
    “虚业城乃是皇城帝都，将心阁就如同练兵之地。安插在天子脚下，也算是……”说着，朱厨长往工作间瞄了一眼，随即压下了声音道，“有些……保障？”
    何楚贵听后只是微笑。
    “然后呢？将心阁为什么是将心阁？”朱厨长没好气地问道。
    “他们那些练武的——尤其是对神印有涉猎的，都很在意地段风水。”何楚贵一边剥着皮壳一边缓缓道，“就好比，门窗的朝向，家具的摆放，都有讲究。”
    朱厨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会事儿。”
    “所以，将心阁之所以坐落在这儿，绝不是因为那群姓诗的担心有一天会被叛军兵临城下。”何楚贵嗤笑了一声道，“而是因为，将心阁只能建在这。”
    “你是说……这块地，还是块风水宝地？”朱厨长问。
    何楚贵苦笑着说道：“何止是宝地，你没去过通天阁，估计不知道。通天阁里，哪怕是树木花草，都比外三阁生得旺盛百倍。”
    “嘶……”朱厨长听了，越发好奇了起来，“这是为什么呢？”
    何楚贵闻言端起了酒碗，一口灌完后道：“听说过神印的创始人吗？”
    “神印？我想想……”朱厨长虚着眼看向了半空中，嘴中念念有词道，“好像……叫什么……”
    “——荒氏。”何楚贵代他答道。
    “对对对，就是他。”朱厨长点了点头。
    像这种“发明了”什么东西的人，即便不是涉足武道的人也会有几分了解。再加上神印的适用范围很广，都快赶上电灯了，所以朱厨长也是听说过他的名号的。
    “这姓荒的可是‘祈源历’这种说法的由来，你居然连他都能忘了？”
    “嗨，我就一厨子，记着这些作甚？”朱厨长道，“这个姓荒的和将心阁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死在这儿的，所以诗家人才把将心阁建在了这里。”
    朱厨长听后张大了嘴，半晌才缓过神来问：“就……就建在人家坟头上？”
    “嗯。”
    “去去去，”朱厨长赶忙摆了摆手，像是忌讳着什么一般，还抬眼四处瞅了瞅，“你这都听谁说的？”
    “你不是想知道，叶陌这小子为什么会走吗？”何楚贵神秘一笑，道。
    朱厨长突然一怔。
    “这都是他告诉我的。”何楚贵晃了晃手中的酒碗，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