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谪柳潇湘》第419章 何以解忧

    第二天,风尘仆仆的秦巨巨赶在“思蜀”包子出笼前掀开了苏谪家的梅花帘幕。
    “来了。”
    “来了。”
    “你不该来。”
    “但我已经来了。”
    “你以为你真的来了吗?”
    “该来的都来了,该丢的都丢了。”
    “不错,最喜欢古笼大师的故事了!”苏谪笑道。
    秦巨巨一屁股坐下:“妈的你这接头暗号真是蠢。”
    “世道变啦,总得防着点,万一你真的不是你,倒霉的可是我们。”苏谪笑道。
    白凝霜起身对秦巨巨道:“时间算得很准嘛,包子就快好了。”
    秦巨巨道:“是你们准时。”
    闲聊一阵,包子出笼,苏谪和白凝霜把外卖装好让水龙送走,回来招待秦巨巨吃完,依照梅村待客老传统,他们上树了。
    在梅树上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由于梅花繁盛,聊睡着了可以枕着梅花睡觉,睡醒了继续聊。
    中午时分,姬幽龙带朱虹过来,五人聚在一起商议正事。
    “你说要找食神之心,有眉目了么?”姬幽龙开门见山。
    秦巨巨点头又摇头:“食神之心已不在梅村,我虽知其所在之处,却来不及赶去。”
    “究竟在哪?”苏谪好奇。
    “有情洞天,无垢青梅!”秦巨巨说了八个字。
    “竟是那里!”四人大惊失色,“有情洞天”是梅村外的一处禁地,其中的“无垢青梅”更是梅村有史以来所知的最毒的梅子。
    无垢青梅令梅村人谈之色变,据说闻到它的气味都会厄运缠身,别说去摘了。秦巨巨竟然说无垢青梅就是食神之心?
    “这是一件事,另外要抢亲的话,我们必须在祭品和修为上压过圣魔书生一伙,难度不亚于摘无垢青梅。”朱虹提醒道。
    梅村是允许抢亲的,由于梅村人成亲时要祭祀天地先祖,如果某桩婚事不受天地待见,另有他人用合适的祭品打动上苍,夺回姻缘也是可以的。
    祭品是让抢亲者名正言顺,但被抢亲者就算明知婚事不被上天祝福,他们也要反击啊。所以抢亲人还要打得过被抢亲的。
    一般来说,像秦巨巨和姬幽兰这种事先有了盟约,但一方被迫另娶或另嫁的,抢亲在“道”上是没有问题的,难的是能不能打得过对方。
    白凝霜道:“依我看,我们应该去争取一个人。”
    秦巨巨问:“谁?”
    白凝霜指指梅花,道:“黄衣秦。”
    姬幽龙若有所思:“在梅村,圣魔书生一伙修为最高,但黄衣秦才是公认的执剑泰斗。若他能帮助我们,未必打不过圣魔书生一伙。”
    秦巨巨摊手:“我们和黄衣秦素无瓜葛,恐怕请不动他。”
    朱虹道:“黄衣秦闭关太久,对梅村现状知之甚少,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不定能请他出手呢。”
    秦巨巨无奈:“人手不够,就算大家乐意帮忙,大张旗鼓去请高手和摘无垢青梅,圣魔书生一伙肯定早有埋伏。我前些时日殚精竭虑,勉强把抢亲祭品准备好,如今要靠你们鼎力相助了。”
    “说哪的话,不就抢个亲嘛,怂个蛋!”苏谪道,“无垢青梅我和凝霜帮你去摘,请黄衣秦的事情让姬幽龙和朱虹去。至于你就负责联络小伙伴们,千万小心行事。”
    “别被无垢青梅毒死。”姬幽龙笑道。
    “你抬也得把黄衣秦抬来。”苏谪严肃道。
    白凝霜对秦巨巨道:“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启程。另外你今天来没带点东西送我们?”
    秦巨巨哈哈道:“哪能忘了!今天让你们尝尝我新酿的酒!”
    秦巨巨是卖酒的,在梅村也算名噪一时,而上溯到秦家先祖,他们的酒近乎垄断梅村。
    “新酒?和你原来的‘丝染’酒有何区别?”朱虹笑问。
    丝染酒,一种古老的酒,传自上古秦家的秘方,昔日可谓独孤求败。近世原料短缺,“丝染酒”品质下降,不复当初的盛名罢了。
    秦巨巨拿出五只乳白蚕茧,手指头大小,一人一个,道:“每人只有一口,别贪杯啊。”
    苏谪把玩蚕茧,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问:“真是蚕茧?”
    秦巨巨却脸色微红:“哎……最近我养蚕总是养不活,所以就用蜘蛛丝代替了……”
    白凝霜忍俊不禁:“连酒器都滥竽充数,你这新酒莫不是假酒。”
    “胡说,修道者的酒怎么能是假酒呢?这叫创新,创新懂不懂?”秦巨巨争辩。
    “切,去年你在酒里掺水,被人打了半死。”姬幽龙立马揭秦巨巨的短。
    “我掺的是万岁山泉水,很好的水……”
    四人不信,纷纷大笑,梅花中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家都会喝秦巨巨的酒,先要找到“蚕茧”中蚕丝……蜘蛛丝的一端,这需要很强的目力和感知能力,然后将蛛丝抽出,“酒杯”越来越薄,酒气逐渐散发,等一根完整的蛛丝抽离出来,透明的酒稳稳地浮在五人面前。
    缠住酒的不是蜘蛛丝,而是“道”。蛛丝已去,酒却仍然逃不出缠缚。
    “直接吞下去就行?”苏谪问,“有新奇的喝法吗?”
    秦巨巨面露得意:“有,这口酒也可以抽成丝。”
    秦巨巨亲自演示,果然将一口透明的酒拉扯成长长的一缕,他食指牵着酒丝的一头在空中行走,酒丝弯曲交错,最终在秦巨巨面前写成一个“兰”字,二十笔画湛然发光,令人神魂皆醺。
    “厉害了!”
    “老哥,稳!”
    秦巨巨心驰神往,喃喃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人与酒总是难舍难分。”说完张口饮下“兰”字酒,霎时五脏摇动六腑颤栗七荤八素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其余四人倒吸凉气,这酒如此霸道?那还要不要喝?
    当然要。
    有样学样,苏谪伸出右手食指写一个“霜”,姬幽龙写一个“虹”,朱虹写一个“龙”,只有白凝霜伸出玉指茫然无措。
    写不出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名字。
    好在秦巨巨、苏谪、姬幽龙和朱虹已经飘飘然差点羽化登仙去了,白凝霜愣了片刻,悄悄牵着酒丝写了两个字,没人知道是什么,然后轻轻饮下。
    天地恍惚,日月辉映,耳边的绿色铃铛清脆作声,白凝霜分不清这是哪里,前方似有青山,又似空无一物,似有人迹,又似昔人已乘黄鹤去槛外长江空自流。她不想困在这里,哪怕六月的雨也休想把她困住。
    她醒了过来,别人亦醒,五人坐在一树梅花中间面面相觑,突然又笑,各有所思。
    “这酒叫什么?”苏谪总喜欢问名字。
    秦巨巨叹道:“解忧。”
    “喝了别人,怎么能解忧?该是更忧吧。”朱虹道。
    姬幽龙摇头道:“这名字不贴切,这酒简直有毒。”
    苏谪也道:“就是,邪邪乎乎,解忧酒跟月老的红线似的,朱虹你怎么看?”
    朱虹道:“我又不是月老,我不知道。”
    白凝霜莞尔道:“我倒觉得朱虹姐很有月老的天分,针线活那么好。”
    姬幽龙道:“你还别说,月老能拉红线,解忧能牵彼此,到底哪个强一些?”
    苏谪打趣道:“说不定用解忧能破解月老的作弄呢。”
    朱虹点头:“是啊,月老给你牵错了人,你就用解忧把对的人拉回来。”
    秦巨巨拍手道:“我怎么没想到!好主意!”
    解忧解忧,先解烦忧,再牵良人。自古以来酒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在醉生梦死中抛却心不甘情不愿,毫无顾忌地想最想的人。要不人们怎么会说酒后吐真言,醉后才知你最爱谁呢。
    “何以解忧,青梅煮酒。”秦巨巨起身下了梅树,留下数语,“用无垢青梅煮的解忧酒才是最强的解忧酒,拜托。”
    苏谪冲秦巨巨的背影道:“不敢有负。”
    姬幽龙和朱虹也起身告辞:“七日后圣魔书生和姬幽兰成亲时再会!”
    “不,是我们抢亲时再会!”苏谪笑道。
    “再会!”
    目送三人离去,苏谪对白凝霜道:“你收拾下铺子,我去挂个牌子休店七天。”
    “只怕许多人又要来闹。”白凝霜道。
    “闹去罢,还能有我们这次闹得大?”苏谪笑道。
    “我们会闹得很大吗?”
    “关乎秦巨巨和姬幽兰一生的幸福,很大很大了。”
    白凝霜点头:“说得在理,如果有一天你要抢我的亲,不管多大,你敢不敢去?”
    苏谪笑道:“我不用抢,你早已许配给我了呀。”
    “我是说如果。”
    “如果那样如果,我如果不去,岂非不如果冻!”
    “果冻?”
    “对,冻结所有如果的一种罕见的冰块,那是因果大道所化。”
    “那你不如果冻也很正常啊。”
    苏谪郑重其事道:“不,作为有血有肉有情有意有爱有恨的人,如果连一种墨守成规的死物都不如,岂非真该抱愧吗?”
    见白凝霜欲言又止,苏谪又道:“不管拦在面前的是果冻,或是……大道!”
    白凝霜苦笑道:“人怎么能与大道争锋?”
    苏谪显然只是年轻气盛,他没有底气。纵使很多年以前,先圣这样说的时候也没底气。纵使很多年以后,他再这样说的时候还是没有底气。
    “那暂时不争了,我们去摘无垢青梅。”苏谪轻笑,“都说无垢青梅是最毒的梅子,难道比你还毒吗?”
    “我毒?”白凝霜横眉竖目,“看着我手里的搓衣板再说一次!”
    “你哪来的搓衣板!”
    “朱虹送我的啊!”
    “最毒妇人心,果然不假!”
    “我就要毒害你一辈子!”
    “来吧,下辈子最好也来,生生世世都别去毒害别人。”
    “哼,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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