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丫愣愣地想着,禁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护工被这细微的动静引得抬起眼来,正见舒雪丫站在门口,低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们虽然不认识舒雪丫是谁,但见她轻车熟路地过来,也以为是欧艾尘的朋友,没有阻拦,只嘱咐了几句不要打扰她休息,便继续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舒雪丫点了点头,尽力去无视身后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一边低眼看去,只见欧艾尘正躺在洁白的病床之上,带着庞大的呼吸机。虽然她身上的伤口随着时间推移或多或少都痊愈得差不多了,然而面色却是久久不见阳光致使的苍白,看起来就像是昏睡过去一般。
印象中的最后一面她还是端然大方的模样,如今却只能躺在这里一动也不动地苟延残喘,相比起来,自己受过的罪又算得了什么。舒雪丫这么想着,心中酸涩,尝试着走近了些,将沿路上买的果篮轻轻地放下,也不顾她到底听不听得见,只鞠了一躬,诚心诚意地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鬼使神差地要说这句话,然而自己虽然对事情经过还不甚了解,但舒雪丫心中总有种隐隐的直觉,欧艾尘的这场车祸绝不会是对外界通传的意外,而是另有黑手,或许可能……跟自己有关。
她平日里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都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算来与她结仇的人并不算多。朱晓彤和陈昊已经因为上次的绑架案而认罪伏法,余下的便是凌佳和向叶天,然而她们对自己动手还尚可理解,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跑去招惹一向淡泊也从不表明自己态度的欧艾尘?抑或是,欧艾尘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触犯到了他们的忌讳?
她不得而知。
凭她现在的能力,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查探出结果,只能企盼着奇迹出现,欧艾尘会苏醒过来,早日揪出幕后黑手来。
舒雪丫眼神定了定,继而站起身来,向那两个护工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结束探望,继而看了一眼电视机里凌佳与欧阳彻手挽手的画面,便低下了头来,快步向门外急匆匆地走去,决心早日离开这里,以免暴露行踪,被人抓个现行。然而刚一出门,就闷头撞到了一堵硬邦邦的墙上。
她轻声呼痛,一边捂着额头讶然地抬起眼来,见到来人时又是一愣,“秦白?”
仅仅是几个月不见,他看上去却比从前憔悴了不少。半张脸胡子拉碴的,反倒有一种落拓的美感,然而气场却依旧强大,只是那嬉皮笑脸的习惯消了不少,更为成熟起来,想来都是因为欧艾尘的缘故。
不知道秦白是否跟欧阳彻也是一伙的,她强行忍住落荒而逃的脚步,准备随机应变,坚决不能让他再像上次一样强行送自己回去。
“你是……舒雪丫?”秦白眯了眯眼,很快便认出了她,所幸没有把她重新软禁回去的意图,只是皱眉问道,“出院之后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本来有许多事要问你,但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问欧阳彻他也不说,也不让我去庄园找。所以你……?”语气有些埋怨,大概是对她一直都没有来看欧艾尘一眼而抱有些怨气。
舒雪丫微微僵凝的眉目一松。原来秦白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欧阳彻究竟瞒过了多少人,才能把她安安好好地消失了那么久。
“一直在庄园休养,便没有与外界联络,”舒雪丫心中苦涩,状若平静地打断了他一连串的追问,没有对这些天以来的生活过多解释,很快便转移了话题,“你怎么,没有去欧阳彻的订婚宴?”
秦白望向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又望了一眼病房内开着的电视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顿了顿,他又低低地笑了起来,知晓她的解释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定然是有难处,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懒懒地说道,“他订不订婚跟我没有关系,与其去参加那个貌合神离的场合,还不如在这里陪陪艾尘。她现在,每天都孤单得很。”
虽然语气轻松,然而其中的酸涩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虽然他曾经说过不会为了欧艾尘而放弃一片森林,然而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时气话而已。瞧着是个花花大少的模样,骨子里却是痴情的很。
“艾尘姐她现在的情况……”
“颅内重伤未愈,已经昏迷了大半年了,医生说过,如果超过十二个月,醒来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了,全身的机能也都会慢慢衰竭,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为止,”秦白顺手抚了抚床上的欧艾尘的头发,笑了起来,“你看,她睡得多熟,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清醒的人现在是多么焦头烂额。”
舒雪丫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又明白此时此刻的秦白已经不需要任何人安慰,只坚定了语气道,“艾尘姐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我也相信,”秦白弯唇一笑,面上虽然是一如既往的闲散,然而眸光却是冷肃的,像是随时准备探寻猎物的豹子,“比起这个,我更想向你了解一件事。”
“什么?”舒雪丫疑惑。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艾尘出事前见过的第一个人是我,第二个人便是你。舒雪丫你现在还能不能想起,艾尘在出事之前,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抑或是跟你说过什么特殊的话?”
虽然那几个故意撞欧艾尘的人如今都已经被查决并枪毙,给出的犯罪理由统一都是为了谋财,看似再普通不过的答案,然而他职业的敏感性对此却还是有些疑虑。既然是为了谋财,然而欧艾尘身边的财物却半些没有动过的痕迹,显然并不是单纯为了钱所致。而那三个人,也并不像是能够策划出这场事故的人,幕后的黑手还没有被查出来,让他如何放心?
这几个月里,他虽然都有加派人手去查,然而每一条线总是到最关键的时候便因为各种原因而断开了。种种迹象证明,显然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着,并且对他的动态相对熟悉,然而偏偏该死的他想不出到底是谁。也正因为这样,他不放心让任何人长期看护欧艾尘,什么事都尽量亲力亲为,只有自己军队有事不在的时候才雇佣护工,做几天就换人。凡事尽量亲自过手,才隐约放心一些。
她已经成这幅模样了,他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手上再出事了。虽然欧艾尘此刻已经昏迷,不能说话,也不能表态,但他还是怕那个幕后黑手存的是灭口的心思,防不胜防。
这样挫败的感觉秦白还是第一次尝到,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没用过,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好。然而,他绝对不会放弃。
“特殊的话……”舒雪丫皱眉想了想,奈何时间太过久远,又加上这些天以来一直放任自己忘记过去,只能记一些零散的片段,便如实道来,“她那天跟我说,我的药物里的有些配方含量过高,使身体机能破坏,造成昏迷,服用这些药物后再去做身体检查可能会出现异常,比如这次的假孕现象,而这一切我确实经历过。她又说这不像是一个专业医师会犯的错误,更像是故意所为。”
吞了一口唾沫,她哑着干燥的嗓子,有些为难道,“……接下来的,我就记不清了。”
秦白一直凝神听着,见她停下,敏锐地找到了其中的重点,“是谁给你开的药?”
“啊,她好像也这么问过我,药是凌佳在法国时的私人医生开给我的,我不懂这些,就没有察觉出其中药物的异常,还以为每日昏沉是因为失血太多。”回想起来,舒雪丫又是嘲讽地一笑,“到底是有人属意要陷害我,还是不小心为之我弄不清楚,现在……就算弄清楚了也无济于事,现在,艾尘姐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我问你这些,正是为了艾尘。”秦白在心中默默地记下了“凌佳”这个人,一边继续说着,眸色更加深沉起来,“虽然那几个混蛋已经死干净了,但我怀疑真正的凶手还潜伏在身边。纵使那个人近来都没有任何动作,但还是让我觉得很不安心,所以才想从你这里入手,了解有什么东西是我所漏过的。”
“抱歉,”舒雪丫低下头,轻声道,“我最近自身都难以保全,便没有再去思虑这些。刚刚才逃出来看一眼艾尘姐。希望,你不要把我到过这里的事情告诉欧阳彻,也不要说见过我。如果我以后想起了什么,一定会来这里再找你。”
秦白见她的神情,又联想起欧阳彻最近异常的举动,或多或少也猜测出了这段空白失联的日子里舒雪丫的处境,只疲惫地点了点头,“好。”
舒雪丫朝他点了点头,转身便加快了脚步要走,却被他从身后喊住,“等等——”
她应声而止步,转过了身来,歪着头以眼神表达疑问。
他俊朗的眉目此刻有些郁沉,很快,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下楼去车里取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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