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神》二十五 酩酊大醉

    二十五酩酊大醉
    临丘县城的街市越发繁华了。人们的穿着越发好看，尤以女人的穿着诱人眼目。今冬流行大披肩。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随时可见身着时装肩搭大披肩的靓女少妇，有如片片彩云飘至。这种大披肩30年代流行过，始出现于欧洲各国。展开呈正方形，可当围裙用，对角折叠，呈三角状，披在肩上既是装饰又可御寒。
    购了生日礼物走在街上的鲁圆圆搭的大披肩不是大红大紫色的，不是化纤制品的，是桔黄色的，暖色调，系华贵的纯毛制晶。披在价值数百元的纯羊毛里衬的嫩绿色夹克服衣肩上，穿黑色纯毛健美裤，脚蹬雪青色软底高筒牛皮靴。她这身穿着是雷帅在繁华的重庆城买来送给她的。
    开先，她不披大披肩，说活像外国电影里的老太婆。雷帅笑她老坎，说人家花花绿绿的重庆城风糜这玩意儿，还拿了用傻瓜相机拍的重庆解放碑街景人景相片给她看。眼见为实，她就披了，还上了县城大街。不知是她一花所引还是外边的时装潮流波及了这个县城，街上竟也流行了大披肩。雷帅认定是她的美丽的身姿和华贵的披肩引发的。而她父亲鲁世能说，现今的交通好发达，以前去重庆的客车走两天，要转车。现今，当天到次日返回的班车就有三班，而且又开了通宵卧铺车。那些生意人都不是傻子，早就购回这玩意儿来了。她就自笑，管他哟，反正自己走在街上很惹人眼目。
    她与雷帅的恋爱关系发展着，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从内心里说，她还是想着秦雪娃。她摸不透这个狼嵬样男人的心，气恨死了他。
    那天晚上，秦雪娃那么温柔地吻她，她幸福极了。可是，第三天早晨，她去为远征古山的他送行时，发现他竟同那晚判若两人。当时，她拎了罐头点心去。正遇雷妈对秦雪娃千叮万嘱：“山里头冷，要带够衣服。饭菜要按顿数吃，千万不要像你雷爷爷那样伤害了脾胃。开车要格外下细……”秦雪娃频频点头，只睥视了她一眼，目光似陌生人，回身上车发燃了火。她喊着他跑拢车边，车就启动开走了。要不是秦福根师傅一把拽过她来，也许成了他那汽车的轮下鬼。后来，她托人捎了密封的信去，责问他为啥不理她，也讲了柔肠关心的话。却不得回音。雷帅时常来找她。那天晚上，他交给她几十页资料，是她希望收集的队史资料。雷帅让她晚上慢慢细看。她看了，雷帅的字写得极工整，看得出，不少资料是从他父辈爷辈那儿得来的。对雪娃的那本记载是个很好的补充。尤其使她感兴趣是车辆的保修资料，一定是他来弟姐或是叶有福师傅提供的。记述了建队以来的保修概况。“……1982年3至4月，车队连续发生两起客车大型机械事故，造成两辆客车一烧一翻的重大损失。保修部门切实抓了整顿，使保修质量提高，达到一保间隔里程2043公里，二保间隔7603公里，三保间隔55000公里，车辆完好率达92．5％……”她一字不漏地看，阵阵激动，产生不少想法，很是感谢雷帅这么认真地给她提供了这些史料。看最后一页了，发现是雷帅写给她的信。“圆圆：我深信，你一定珍视这些记载。我希望你也能珍视这最后一页。相信我，圆圆，我真心爱你的。不管为了这爱我将会付出多大代价，当然，我知道，你也爱秦雪娃。在我与他之间，你有充分选择的自由。我只是希望你冷静地想一想，比一比。想想我俩的优缺点，比比我俩的长短处。我不想当卑鄙的挖墙角的角色，然而，我太爱你了，不得不告诉你，秦雪娃他爱古山县。因为，那里有一位会唱山歌会做酸菜鱼的店家女朱岚。也许我中伤他了。不过，也许我说的有其事实，祝你万事如意。朝思暮想你的帅。”她读后，好是伤感。听说父亲要开车去古山，拿了补休假跟了车去。到古山县，爸爸就忙他的事情。她就去找秦雪娃，自然先去“古山槐饭店”。姚雯丽老板娘见她找秦雪娃，目光里就有不悦。对她说，他开车到山里的金矿去了，她女儿朱岚也搭了车去。她问好久回来。姚老板娘说，难讲，怕是十天半月才回。她调度工作在身，不可久等。只好跟了爸爸的车返回临丘县，一路上悻悻落泪，好气恨。气恨秦雪娃狼面狼心狼肺，气恨朱岚夺走了他的心上人。爸爸说她不中用，为那么个男人伤神，又说了雷帅的种种长处。
    回临丘后，她泪流不止。晚上，雷帅抱了吉他来她家里，她爸爸就说去朋友处打通宵麻将，走了。屋里剩下了他俩人。
    雷帅坐在她身边，为她弹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得动听情真。
    “……泪也流过，心也碎过，就像一场梦，梦醒后不再有是非对错。不要沉默不要低头，慢慢收回你的手，把我的寂寞全部还给我……”
    她听着，无力的头靠到他肩上，泪水无声下落，湿了她的脸他的肩……她靠依雷帅好紧，雷帅没办法弹琴了，就只轻轻地唱。他那弹琴的手情不自禁地抚到她抖动的柔肩上。她听着他的歌声，朝他仰起泪脸。他俯下头，用他热烫的嘴唇吮吸她那苦涩的泪水。
    两只嘴唇贴靠到一起吮吸，吮吸人世间的痛苦和欢乐。
    夜深了，鲁圆圆让雷帅去父亲的房间住，锁死了自己的房门，一夜未睡好。朦胧中听见叩门声时，发现窗外已露鱼肚白色。雷帅在门外说，他要出车去了。她坐起身来，不知怎的，竟只穿了三角裤戴了乳罩去开了门。雷帅看着，呆愣了，一双有力的手搂抱起如雪似水的她来，将她放在床上……
    一个熟悉的门景出现在鲁圆圆跟前，才发现自己路过老秦头家门了。蓦然想到这个充满温馨气息的只有三个男人的屋子，想到了秦福根师傅，想到了秦雪娃，心里一阵绞痛。将手中的礼物往身边藏，快步走到了隔壁的雷妈的屋门前。她急速地轻轻地叩门，两眼又湿了。秦雪娃，这个见异思迁的狼模样男人，竟会舍弃了自己去追求一个山区的店家女。也许，这便是秦家的可悲遗传。
    门开了。过五十大寿的依然围着围腰忙碌的雷妈一脸惊喜：“啊，鲁女子，来得好早！”
    鲁圆圆生怕惊动隔壁秦家的人，一闪身进了雷妈屋里，带死门：“雷妈，我来帮你忙的，这是我和爸爸送你的生日礼物。”
    “啊，看你们，又不是外人……”
    鲁圆圆是雷帅和雷妈上门来请，让一定要来吃生日席的，她向雷妈要了围腰围上，帮雷妈做厨活。雷妈喜得不行，话不断。
    陆续地，雷憨人父子都出车回来了。女儿、亲朋好友们也来了。雷帅在厨房里看见帮助母亲切肉的鲁圆圆，好惬意，油衣未脱手未洗就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圆圆，怎么围这破围腰，好难看，围上大披肩多好！”雷帅笑着，看那搭在塑料绳上的大披肩，说。
    “围那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雷帅为她解下围腰，围上大披肩，“这样才潇洒美气，弄脏了我又为你再买一条……”
    “嘭嘭嘭！”
    好响的敲门声。雷帅出去开门，拥进来一帮汽车夫。领首的是猴娃。看见从厨房里出来的鲁圆圆，大喉咙嚷开：“咦，我们未来的雷嫂子好漂亮，围恁好看的围腰！”
    鲁圆圆笑道：“鬼猴娃，好久回来的?”
    “刚才回来。呃，好久吃你们的喜糖呀?”猴娃蜜眼笑。
    “猴娃，你怪嘛。”鲁圆圆打了猴娃一下，“喂，我问你，那天你在百货公司化妆柜台转啥子，莫不是耍了女朋友，为她买洗面奶？”
    “哎哟，未来的雷嫂子呃，你是饱人不知饿人饥啊，我是在打那柜台里的披发女子的主意耶!”
    “嘻嘻，你真看上了，哪天我给你牵线去。”
    “当真，那太好了！你要给我猴娃说成了，喊你做妈也行！”
    一阵轰笑。突然，都住了声。西装革履的手提生日蛋糕的秦雪娃走进屋里来。雷帅先是有些尴尬，接着展脸笑，大手一挥，过去拍秦雪娃肩头：
    “雪娃，你来了！”
    “雷妈的生日我当然要来。”秦雪娃笑道，递过生日蛋糕。
    雷帅接了蛋糕，招呼人些坐，端了大茶缸给秦雪娃。秦雪娃捧茶缸霍霍喝茶水，透过袅袅热气看见在厨房里帮雷妈忙活路的鲁圆圆，心里很不是味儿。猴娃、“洋三科一伙早天南地北五洲四海神吹起来。
    雷妈端莱出来，看见秦雪娃，高兴得不行，亲妈妈一般问长问短。雷憨人去隔壁屋喊了老秦头、秦福根过来。屋里更热闹了。雷憨人盯“洋三科”，脸垮死，又不好发作，就当没看见，陪了老秦头父子说话，又见久未落屋的大女子来弟牵了羊洋进门来，心里唉唉哼叹，拿了眼睛去看鞋尖。大女子走过他身边，蚊子似叫了声“爸。”拉了羊洋到厨房里去。
    汽车司机屋里人过生，不讲究切生日蛋糕吹洋蜡烛，注重的是大钵海碗。雷家这里外屋里摆了三桌席，全是实惠可口的川菜。粉蒸牛肉、小烧十锦、火爆腰花、火爆双脆、蒜烧鳝鱼、糖醋鱼、红烧狮子头、花仁蹄花汤、辣子鸡、蘑芋鸭子……那锅巴肉片上桌时，鲁圆圆将那滚烫的佐料汤往盘子里一倒，立时炸鸣，热气升腾。
    三桌席，一桌摆在外屋，全是汽车夫们。另两桌摆在里屋，一桌坐的亲戚，一桌坐的雷妈的女儿、外孙。雷妈一定要鲁圆圆坐外屋，她不干，说是要帮她上菜。雷妈喜滋滋地。这鲁女子灶上活路不怎样，却机灵，更主要的是这女子使雷帅变了样，一回来又弹又唱又跳，精神得很。雷老头也暗喜。
    上完菜，鲁圆圆挨了雷来弟坐，边吃边瞥视外屋的秦氏三代人。三人挨了坐，正虎吃狼饮。又想起那次在秦家吃饮的情景，不禁心里一阵刺痛。
    “请就请呐！”
    “哥俩好哇！”
    秦雪娃与雷帅狼虎般划着拳，每一声喊都震动鲁圆圆的心。她看见秦雪娃输多赢少，海碗喝酒，还大声嚷：
    “帅娃，我没有输！我输拳却赢了酒的。一个心子，没二意呀，山(三)里好哇！哈，我赢了！……”
    这次祝寿，秦雪娃酩酊大醉，被爷爷和父亲抬死猪般抱回隔壁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