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芙》第157章 末日

    这是一个一出生就注定了一切的世界。
    就比如乔吉.迪亚哥，作为一名水手，却注定要诞生于一艘永远驻足海面的商船‘霍普号’上。
    日复一日，扬帆，清洗甲班，听船长吹牛，和厨子讨论如何做出传说中的‘无米炊’，当然，还有那永远拍打着相同节奏海浪的海面。
    “你天生就是一位水手，要历经磨难，战胜所有暴风雨。”这是乔吉诞生时，‘神’送给他的真言。
    每个人都有，船长，厨子，都有。
    可不论那声音在他胸腔或是脑壳里回响的多么响亮，面对着平滑的海面，乔吉.迪亚哥总会认为暴风雨不过是传说中的存在。
    他，船长还有厨子，最终会老死在船上，而不是葬身大海——或许死在海上也可以算作葬身大海——对于出生在船上的男人，那是最好的归宿。
    ——————
    补考——最后的机会。
    一个年轻而充满活力却长着络腮胡的男子在屋内踱步。他这学期已经挂了七门课，加上上学期的三门，那就是十门。
    对于一向以严格著称的国家级高等学府，如果补考有一门不过的话，那他的处境将相当危险。
    络腮胡握着马克杯，轻轻摇晃着，乌黑液面开始旋转。想起远在乡下的家人，他忍不住叹气，好像叹气就能赎回逝去的一切。无济于事的伤感和恐惧没有任何意义。意识到这一点，络腮胡放下马克杯，走回桌前打开那本菲赫金歌尔茨的微积分教程。那一刻，他真希望自己能和小说上说的穿越者一样回到过去——说不准就能杀了莱布尼茨。——————又是新的一天，乔吉.迪亚哥放下主帆，收拾好甲班，继续坐在船舷上发呆。天空好像湖着什么，感觉阳光总是不够透彻，好像费劲了力气才照进来似的。这太奇怪了。明明没有风，主帆却永远饱满；明明没有风，海浪却拍打着节奏。为什么？这海面下有什么？那层层叠叠的浅蓝色让他痴然，就好比黑洞一般。渐渐地，他的屁股想要离开船舷了，如坐针毡，哗，纵身一跃！海面只没过腰际！——————“能不能别玩那破玩意了，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的吗？”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络腮胡正前方，即便隔着桌子，她噙满泪水的双眼淌出的祈求已经盈满整个房间。可即便如此，络腮胡依然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他旁边放着翻了一小半的微积分教程——那本菲赫金歌尔茨写的。“你别不说话，你不想在学校待下去啦？你说话呀！你死啦！”女孩好似无法忍受他的无视，上前一把夺过络腮胡手里的玩物，狠狠一丢。啪。清脆响亮，一条细细的裂纹。“你TM疯了？你知道我用了多少时间才把它放进去的吗？”他咆哮着。“你TM才疯了吧，我为了谁复读，为了谁离家两千公里跑到这学校的？”女孩不停用袖子抹着眼睛，粉色的长袖被化开的眼影染上一道黑色。“我求你了吗？我……”他本想继续说下去，可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白晃晃的尖锐物体让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她质问。“惦记谁？”他挺直了腰板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小婊子啊，是不是。”“不是，不是，她才十六岁，怎么……”“还不是！我都没说谁你怎么知道说的是她！”容不得络腮胡狡辩，水果刀尖已经架到自己面前。一时间，屋里只有男人喘着粗气和女人哭鼻子的抽泣声。——————落入海面的一瞬间，还不等乔吉.迪亚哥反应，整个世界好像都颠倒过来，紧接着它开始旋转。没错，旋转！一圈两圈，记不得几圈还是几十圈，等到乔吉再站稳时，海面依旧平静如故，帆船依旧沉默如故，只有厨子和船长趴在船舷上冲着他喊：“你小子还活着吗？”“活着！不活着我能瞪你们俩吗？”他说着，用脚在海面下蹭了蹭。那咯噔一下的突兀感告诉他。海底出现了裂口！——————分手的事让络腮胡落得一个渣男的称号。好像他妈的成就一样，走到哪，就被说到哪。是啊，是多么渣滓的家伙才会甩掉温柔善良，可爱漂亮，成绩优秀，老爸身价千万的校花呢？有，他吴博坤就是这样的渣滓。“瞧，那渣男来了！”“狗东西，这么好的姑娘还劈腿，听说还是个高中生！”“可以啊，看不出是个萝莉控啊。”“滚，十四岁以上的都是老太婆，算不上萝莉。”后面的话吴博坤在听不见，他把播放器音量调到三十二，走进了补考教室。——————海底裂口！比起为什么海水为什么只到自己腰际，那道踩上去疙疙瘩瘩的裂口就像在乔吉的心脏上开了道口子。他忍不住再跳下船舷，抽出那自打出生就挂在腰间的小刀，对着海底刮擦起来。嘎吱，嘎吱！咔擦，咔擦！噼啪！海底穿了！可出来的不是滚烫的熔岩或是其他什么。那是。空气？乔吉.迪亚哥伫在海里，感受着海面下正嗖嗖涌上来的空气。——————船瓶破了，考完回去收拾时，吴博坤发现裂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缺口。补考不过。四门。他要重修的课程。他打开房门，走向垃圾桶，不知怎么的，天空开始落下泪水，更有两股灼流顺着脸颊而下。可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汗水。他举起船瓶，狠狠一丢。它碎了。——————乔吉紧握住缆绳，好不容易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数不尽的黑水正冲着船向前冲，或是向后？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船在货真价实的走！“乔吉！TM老子现在就任命你为大副！快去掌舵！”船长和他一样，似乎很享受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雨水洗礼，一旁的厨子也兴奋不已，他正拖着一人大的生菜叶子大吼：“沙拉！吃不完的沙拉！”哈哈，哈哈哈哈。乔吉笑了，他终于要出海了！而吴博坤，十六岁的她为他撑起了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