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明六年。
平宗近来越发忙碌,怕回到碧台宫太晚会打扰到叶初雪的休息,便常常就宿在延庆殿。
他因为延庆殿是平宸的住处,起初是不愿意在这里过夜的。但到如今时间一久,以前的忌讳和不舒服也就淡了。他本就是军人出身,对居处要求并不高,能睡就行,因此便让人在延庆殿里添了床榻。一来二去,这里便成了他的正式寝宫。平宗不去碧台宫的日子里,就在这里扎了根。
如此也方便他夜里召见大臣,商谈政务。
叶初雪有时也会嘲笑他说,你看延庆殿用来做寝殿本就是有道理的,你偏偏要逆着来,接过还不是得就范。
这样的说笑不过一哂而过,平宗每隔上三五日,总还是要回碧台宫住上几天的。
这一日他总算从成堆的政务中抬起头的时候,不知不觉蜡烛也已经燃就剩下一滩烛泪。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推开几案站起来,因为坐得久了,竟然膝盖发酸,有些站立不稳。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臂,将他搀扶住,有人低声提醒:“陛下小心台阶。”
平宗侧头瞧去,见扶着自己的是个宫女,却十分眼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身材娇小,额头却十分饱满,不经意地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将他的手臂架在肩头搀扶,一边低声回答:“奴婢叫长秋,上个月刚调到陛下身边来伺候的。”
“哦?”平宗挣开她,笑道:“朕能走路,不需要你扶。”却到底还是由她挽着自己的手臂送到了御榻边。
长秋手脚麻利,替他将外衣脱下,便又要去脱里面的窄袖袍,平宗避开她的手吩咐:“我这里不需要你了,退下吧。”
长秋答应了一声,将平宗的锦袍挂在一旁的柏木衣架上,却捏着双手不肯走开,一味垂着头,偷偷瞧着平宗。
他已疲乏至极,见她仍站着,叹了口气,说:“来帮我脱靴子。”
长秋大喜,连忙过去在他面前半蹲下,将他一只脚架在自己的肩头,拔下另一只脚上的靴子,轻声问:“陛下要不要烫个脚,会不那么累。”
平宗上身向后躺,用手肘撑住上身,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也好。”
原来滚水也是预备好的,长秋替他挽起裤脚,将水一点点撩泼在他的小腿上,又轻轻替他按揉着已经僵硬的肌肉。
她的手指纤细轻柔,指腹擦过他的皮肤,一丝异样的骚动窜进了心里。平宗坐了起来,垂首看着她。
那女孩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皮肤白皙细腻,低头卖力地为他放松,露出颈后一片雪白的皮肤来。大殿中光线暗淡,这一片白就格外刺目,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弄了一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服侍?别的人呢?”
长秋微微一颤,抬起头来,却看着平宗羞涩地一笑,摇了摇头。
平宗却被这样一个出乎意料的笑容击中了,只觉心头轰然一阵巨动,落在她脖颈上的手便顺势向上,捏住了她的下巴,强令她抬起了头与他对视。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她竟然像是看穿了他的明知故问,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寻布巾将他的脚从水中捞出来,放在自己怀中,一点点擦干。
她的胸怀柔软,借着向上擦小腿的动作,一点点挤压着他的脚面,令他脚上的水在她胸前留下印记。她抬起头大胆与平宗对视,咬着嘴唇露出淘气的笑容,低声问:“我给陛下捏捏脚可好?”
平宗哪里还有不明白她的意思的,松开她的下巴,却并不收回,而是向下向她的衣襟里探去。长秋便配合地将头抬起来,露出纤细优美的颈项迎向他。
他握住她的衣襟,并没有多想,只是顺手将她整个人提了上来,顺势扔在自己的御榻上,翻身压了上去。
长秋轻声惊呼,却配合地揽上他的脖颈。
长秋是在身体的剧痛中醒过来的。他其实并不算粗暴,却也没有付出额外的耐心,当一切结束,他翻身沉沉睡去之后,长秋才想起为自己刚刚失去的处子之身落泪。
她做到了一件旁人认为不可能的事情。
姜皇后专房独宠,这并非宫中秘辛。早在她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就听说过姜皇后与皇帝之间的传奇。听说过龙城风靡不败的银发妆是从哪里来的,也听说过皇帝将整个后宫虚掷,只独宠姜皇后一个人的传说。
进宫后才发现,皇帝并非如传说中所说,威严冷峻不可亲近。他多数时候待人和蔼,甚至算得上体谅下人,虽然自己常年忙到深夜中宵,却不令人时刻守在身边,而是给下面的人休息的时间。
长秋经常站在角落里,观察着他的身影。那样的伟岸昂藏,如山一样,担待着这个天下。而他却只属于一个人。
长秋从没见过姜皇后,别的嫔妃倒是常常会看见。她们会在特殊的日子来延庆殿,也有给他送亲自精心烹制的美食,也有来闲话几句,或是送来自己娘家新送进宫来的美女。他每次都耐心地接见,却从未见过对谁有过额外的关注。那些各个部族选出的美女,很快就会被赐给功臣勋贵家的少年为妻,从来没有谁能留在宫中。
长秋会忍不住想,姜皇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能让这个男人如此心无旁骛。
当她毫不掩饰地说出自己想要得到皇帝恩幸的时候,没有人当真,所有人都只是当她在说一个笑话。也许是因为皇帝从来没有宠幸过别的女人,这样不知轻重的话竟然也没能惹来上至嫔妃,下到身边同为宫女的姐妹们的戒备和嫉妒。大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若真能做到,就算你赢了。
而她真的赢了。
长秋忍着痛翻身,她身后皇帝睡得正香。
长秋悄悄打量他,以前从未发现皇帝竟是如此英俊。虽然老了些,但英挺的鼻梁和长长的睫毛却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有一种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的美。她的手指从他的额间向下,划过鼻梁,落在唇上。
一夜销魂,他却一次都没有亲吻过她。长秋忍不住想要品尝他嘴唇的味道。她先是用手指轻轻从他唇上擦过,那触感出乎意料地柔软,仿佛不应该属于这样一位铁血帝王。她有些着迷,他的唇形薄如利剑,被胡髭压住,平日看着不怒自威,然而在睡梦中却显得格外诱人。
她再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凑过去,将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他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长秋一惊,连忙后退,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你……”他露出迷惑的神色,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平宗很快想起了夜里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心头重重一震,放开长秋,翻身坐了起来。
长秋怔了怔,再顾不得害羞,贴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的腰,低声唤道:“陛下……”
平宗愕然回头,见她委屈地仰望着自己,目中凄惶仰慕委屈种种情绪全不掩饰。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了一次,这一次却不等她的回答,迅速说了下去:“等高貂珰来,你跟他说,让他通知内府。”
平宗说完,便拉过衣服要穿上,长秋腻过去,从他手中接过衣带:“陛下,奴婢服侍陛下更衣。”
他便松了手,安静地让她工作。
长秋的指尖从他咽喉下的皮肤划过,忍不住凑过去跟着手指亲吻。蜻蜓点水地亲了几下,见他没有反应,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任何回应,心中不由发虚,抬起头来,只见皇帝正目光复杂地垂首看着她。便又不满地叫了一声:“陛下……”
平宗突兀地后退,一言不发地离去。
然而事情还是轰动了后宫。多年来,皇帝头一次宠幸了姜皇后以外的女人,这消息便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油锅,登时激起了无数喧嚣回响。
长秋含羞带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对所有好奇的探问都只是微笑以对。唯有一个问题让她的笑容略微滞了滞:“陛下对你可有什么封赏?”
皇帝离开时没有留下任何吩咐,长秋只能往好处想:“陛下那么忙,哪里顾得上……”
人家却不肯放过她:“真有封赏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忙里也能想到的。”
然而这还不是最难堪的。高貂珰领着内府的人来记录入册,对方详细问她的月事时间,承宠次数,末了含义不明地看她一眼,叹了口气,飘然离去。
长秋忍不住拉住高貂珰问:“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叹气?”
“不叹气,难不成给你拍手叫好么?”高貂珰哼了一声,“若是让皇后知道……”
皇后知道又能怎么样?他毕竟是皇帝呀,有几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总不能真是只守着皇后一个人过吧。长秋不知不觉将心思说出来:“皇后知道我也不怕!”
高貂珰斜睨着她笑了笑,似是讥讽她不知天高地厚,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找来小内侍,引她去沐浴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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