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蔡琰》第440章 应对

    兖州,东郡治所,也是兖州新治所濮阳。
    濮阳从地名来看是在濮水北,濮阳南有濮水、济水,同时就在黄河南岸岸边上,濮阳渡口是中原与河北的重要交通枢纽。
    袁绍南行,过濮阳时在此停留,发手书于兖州牧、濮阳侯臧洪,希望能得到兖州方面更多的资助。
    臧洪不予理睬,理直气壮的表示兖州钱粮枯竭,拒绝为袁绍提供更多的帮助。
    西兖州四郡罢兵后,臧洪就要面对一个横征暴敛后的兖州,他需要大量的钱粮来遣散诸侯拉起来的军队,还要组织流民恢复生产,更要挤出两笔钱粮。一笔押解河北以资边防军用,另一笔则是押解雒阳作为兖州方面的赋税。
    兖州、徐州、青州在维持本州军事力量的同时,必须对外缴纳这两笔钱粮,任何一笔都不能少。
    能证明正大督促地方州郡纳税的,也就剩下占据雒阳的董卓和屯军河北的魏越了。
    袁绍无法取得臧洪的支持,可又不能只带着这可怜巴巴的几百人去九江郡上任,否则占据南阳的袁术稍稍暗示,就会有地方势力向袁绍下手。南阳郡太大,影响力也很大,占据南阳的袁术其实力跟占据一个州的黄琬差不多。
    在南阳丢失之前,袁术的影响辐射范围非常广泛,可以动员、指使的外围力量非常多。
    实在没办法,袁绍只能让王匡返回其家乡泰山继续募兵,泰山兵可是跟丹阳兵其名的强劲地方兵。
    臧洪终究是世家,不便赶尽杀绝不留情面,可又实在不愿意看着袁绍逗留兖州征募军队,故遣新的别驾陈宫前往邺都汇报此事。
    陈宫汇报时,恰逢曹操前来辞别。
    宾客往来汇聚一堂,魏越坐在檀木宝座上,扬着陈宫送来的公函扭头看向坐在下首右侧太师椅上的曹操:“昔年河北平黄巾时,张邈、胡毋班与孟德兄一同被朝廷拜为骑都尉,分掌三河骑士营。胡毋班秉性谦和乐善好施,实乃敦厚君子也。却为袁绍迫使王匡所杀,我深以为憾,引以为恨。”
    “今袁绍不知好歹逗留兖州欲充实羽翼,坏兖州和睦复兴之气,我不能忍。”
    “故而,我想请孟德兄前往泰山,召集豪杰围杀王匡,以消胡毋班遗恨。”
    曹操神色迟疑,就听魏越继续说:“此事若成,我将赦免鲍信侵吞军资之罪,许其为庐江郡守,助孟德兄征讨山越。”
    曹操有事没事可以往河北跑,可鲍信不能来,现在鲍信的海捕文书还贴在河北、兖州、青州等魏越辐射州郡范围内,至于执行力度又是另一回事了。
    实在是有心拒绝,没有魏越这边的任命,还可以从关东联军那边给鲍信弄一份庐江郡守的奏表,虽然法律效应、正当性,影响力无法与魏越的委任令状相比,但凭联军出具的任命状驱逐、迫使陆康放弃庐江并不难,大不了打一仗。
    可直接的拒绝魏越,又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变动,这是曹操所不愿见到了。
    这次离开河北,估计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什么交集,而其他各方面曹操都已做出了布置,一旦惹怒魏越被扣留在河北,那他就抓瞎了。
    也只是稍稍考虑,曹操就起身抱拳应下:“不出旬月间,必教王匡授首。”
    “胡毋班乃张邈至交,我这就书写几道公文发予兖州、陈留处,督促张邈借千余精锐于孟德兄,兖州境内亦不会阻拦孟德兄所部兵马。当然了,这兵是陈留兵,泰山之事毕了,还请还归陈留,莫使本公难做人。”
    曹操闻言哈哈做笑,故作爽朗:“征讨山越,自用不上陈留兵;若用兵中原,又岂敢驱策陈留兵?”
    魏越也是露出笑容,目光落在曹操脸上:“南方多瘴疫,孟德兄多保重。”
    这样一来曹操、袁绍必然交恶,可目前容不得曹操留手。
    两个原因,第一是扬州就那么大,到底是袁绍做主呢还是他曹操来做主?丹阳太守周昕、扬州刺史陈温的确是袁氏的故吏、门生,可这两人和曹操有更为深厚的私交。而豫章郡守袁遗性格寡淡,袁绍有绝对优势的话,袁遗就会把豫章交给袁绍;若曹操有绝对优势,袁遗也会这个干。
    受限于信息层次,曹操只认为扬州今后只有他与袁绍两个阵营。
    那么目前顺应魏越,就势斩断袁绍的忠诚爪牙,然后在扬州就很好对付袁绍了。
    第二个原因,王匡死定了,王匡不死,曹操就无法返回吴郡上任。
    张邈的确是胡毋班的好朋友,可也是魏越曾经在北路军的同僚,罢兵退出联军后,张邈直接派弟弟张超率精锐部曲来河北效力,摆明了要全面臣服魏氏。魏越要借千余陈留兵杀彼此共同的仇人,张邈必然全力以赴。
    就围杀王匡一事来说,曹操只要挂个名就行了,也只需要挂个名。
    张邈的力量,胡毋班宗族的复仇力量,这两股力量任何一股爆发出来,都能让王匡死在泰山!
    张邈、胡毋班可是八厨之一,跻身八厨,无一不是乐善好施的大富豪,这类人别的本事不好说,就是钱多关系广,受其恩惠的人数之不尽!
    从王匡杀死他妹夫胡毋班开始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
    可返回家乡募兵的王匡并不怕,他不认为魏越会对他下手。甚至单纯的认为自己追随袁绍是报恩,是义举义行,若袁绍败亡,凭借过往交情,他投奔河北必然也能身居高位。
    王匡青年时也积极学习八厨,是个喜欢大手花钱买名声的人,遗憾的是钱没张邈、胡毋班多。同时,王匡与蔡邕有着非常深厚的友谊,蔡邕从五原归塞并前往吴郡避难的一系列事情,是泰山羊氏组织计划、王匡亲自带队执行而达成的;此外蔡琬与羊氏的婚约,也是王匡促成的。
    可惜的是,蔡强不满意妹妹这桩报恩性质的婚姻,负气出走颍川并意外战死后,就让蔡邕恨上了王匡,而王匡不自知,还自我感觉良好。
    曹操持信离去,魏越才细细打量陈宫,这是个十分英武的壮年士人,是个传统的硬派士人,跟新兴、追求儒雅,以至于偏向、追求阴柔美的新派士人有很大的不同。
    “陈公台之名,我在雒阳时亦有所知。”
    魏越神色诚恳,说的也是实话:“只是当时肩负重大,一举一动引世人瞩目,实在不便与公台往来。后率军出雒,就成了这般地步。今日公台来了邺都,不知如何看我新政?”
    陈宫莫名感动,外界对魏越性格评价不是很好,可陈宫知道内情,也颇为认同魏越提出的‘良知理念’。
    魏公国国相边让不仅是蔡邕忠实的拥趸,也是陈宫的知己好友。
    相较于各州士族,徐州士族以下邳陈氏独大,豫州则是袁氏独大,而兖州地处中原经济发达又是传统的教育圣地,文风浓厚。所以兖州并不存在一家独大的情况,而且也没有郡一级士族集团对抗的情况。
    兖州士族相互交流十分密集,仿佛就是一个整体。看待兖州士族,不能一个郡一个郡的区分,或者东部士族、西部士族那样做分类,兖州士族就是兖州士族,其内部并没有对立、分裂的历史传统。
    稍稍平复心情,陈宫如实回答:“公上所布新政令人耳目一新,可见盎然生机。然而宫也只是道听途说,或冥思空想,并未走访公国各处,不曾睹其情问其实,故不敢妄言。不过,天下纷争,而公上保民一方大施水利广布仁政,如此兼具仁道之实,行霸道之事,王道之基可成矣!”
    摸着良心来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是魏公国的国相,魏国代汉,自己自然是要支持的!
    严格来算,魏越不属于西州、豫州、荆州以及江东或青徐士族体系,就连可怜兮兮的边地士族体系中都没魏越。
    魏越的士族籍贯,不能从地理、血缘上论断,应该从学统上划分。师承蔡邕,魏越自然是兖州士人集团一员,因为这个原因,兖州士族对魏越并没有多少抵触心理!
    “公台既是务实之人,不妨替孤走访公国四十五县,体察一番民间疾苦。天下疾苦类同,一处如此,想来处处如此,还望公台秉持良知而行,为公国庶民生机出些力气。”
    这本该是御史大夫沮授,以及魏公国侍中官们的事情,可沮授监察官员行政操行还可以,却对基层一些情况有下意识的忽视。
    其实陈宫很清楚魏公国新政推行工作进展,这完全是魏越在给他送进身之阶。
    只要抓住,就能从兖州别驾跳到魏公国体系来,坐到这条新兴大船里,成为今后的元从老人!
    “承蒙公上器重,宫敢不效死力?”
    “坐坐,莫要多礼。”
    魏越摆着手,指着空荡荡的门问:“公台与曹孟德一同出奔雒阳,误杀吕氏一族之事我也略有所闻。今曹孟德欲上任吴郡,其与袁氏相争于扬州,公台认为曹孟德胜算几何,大致又要几年时间?”
    陈宫闻言略感诧异,不过想到曹操从弟曹纯是甲骑都尉,从妹又是魏越的侧室,知道些许风声也是正常。
    本以为曹操会死死封锁这个消息,看来还是走漏了。
    稍稍思索后,陈宫道:“公上,曹操若与袁氏相争于豫州,其虽沛国世家,但绝非袁氏之敌。若是相争于偏远扬州,袁氏无异于断去双臂,自敌不过曹操。”
    魏越轻轻颔首:“袁绍、袁术、袁遗三袁合力,能与曹操相持几年?”
    陈宫笑了:“若是袁基、袁绍、袁术这三袁,曹操会拱手而降臣服袁氏。公上所言这三袁,内争还来不及,怎可能合力齐心共敌曹操?故而,宫以为快则三载,迟则五年,曹孟德必能强驱袁氏,独霸扬州。此期间,公上略施手段,就可禁锢曹、袁于扬州,使其胜负难分,蹉跎无功。”
    魏越闻言,微笑道:“善。”
    并扭头看一眼厅堂的水刻,见接近午时,又说:“公台新来邺都,不妨与我一同进餐,议一议幽州之事。正所谓兼听为明,听一听新人新语,不论对错,多少都是有益的。”
    当值的郭嘉闻言开口:“公上莫要小觑了我等器量。”
    并打量一眼陈宫,郭嘉笑吟吟战意十足:“东郡陈公台之名,嘉少年云游兖州时多有听闻,可恨不能一见。今日相逢于邺都,共事于一堂,合该请教一番。”
    郭嘉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荀攸等一众颍川士人;陈宫自然也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边让。
    边让不喜欢举荐乡党,而此前兖州立场也不适合举荐;现在陈宫抵达邺都,会引发一波连续举荐士人的风潮。这批来自兖州的士人,天生与魏越亲近,颍川士人、河北士人地位自然会受到挑战。
    魏公国的公卿体系不适合安排魏公国以外的人,冀州牧府也不适合安排冀州外的人,可魏越还有一个大将军府,这个体系面向天下,足以安排下十几名兖州士族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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