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蔡琰》第435章 克制

    在李肃出使河内与吕布进行更深层次交流时,吕布的使者秦谊也抵达邺都,代表吕布前来游说魏越。
    不过秦谊最先来拜谒魏姚,携带了大量珍美器皿、用具、珠宝,乃至是董卓赏赐给吕布的宫中奇珍、各类华美丝织品、宝石,却没有多少金银。
    魏公国建立后,魏越封姐姐魏姚为朝歌君,以朝歌县的税收作为魏姚的妆料钱;弟弟魏续则是广平君。
    魏续不在魏公国,留在晋阳陪伴魏真,由魏真亲自教育,他无法教育魏越已是遗憾,对次子的教育就更用心了。
    魏公国建立以来,只定下推行新法、恢复生产、开修水利这三项国策,魏宫城没有修造的预案、邺都扩建工作只做预案,一切都要等国政捋顺后进行起居方面的土木工程。就连魏越,也只是占据此前中常侍赵忠的豪华府邸作为临时起居住所,魏公国、大将军府以及冀州牧府三套工作体系成员、分支机构大多集中在这座抄没来的豪华府邸中。
    魏越以身作则,魏姚也不敢以身试法,何况她本来就没有在邺都久居的想法,故而秦谊携带来的大量财富竟然无处安置!
    就那么摆在庭院中,秦谊一身黑色官服挂着黑绶铜印在走廊中徘徊等待。
    他虽然是正使,可跟魏姚并不熟悉,不多时同行的吕氏老仆从堂中退出来,神色沉肃对秦谊摇头:“君上不愿为主公之事奔波,说此事涉及魏氏根本,魏公不可能退让寸步,让我等拿着财物,去拜会太夫人。”
    魏越是魏公,他父亲魏真自然就是魏太公,母亲就是魏太夫人。
    秦谊闻言喟然长叹:“本是夫妻,奈何情谊寡淡?”
    这种关键时刻,吕布最亲近的人都不愿意为他的事业而出力,这让秦谊感慨很大,生出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
    吕氏老仆却是神色从容:“自董司徒就任并州刺史征主公以来,主公就随继任刺史丁原在外建功,而君上持家经业,一年团聚不过月余间。后魏公亲提大军出讨鲜卑,主公留守雒阳不顾君上反对而依附董司徒后,这情谊就更为寡薄了。就连小主人……”
    说着老仆摇摇头不再言语,他是跟着入塞的越骑旧部之一,他很清楚越骑旧部五大家族内部的纷争历史,比秦谊这个阳曲人更明白吕布背叛魏氏引发的创伤有多么的难以修复。
    越骑旧部是当年出征北匈奴后安置在边塞屯戍的越骑营,其中官职几乎父子相袭。吕氏世代掌握校尉一职,魏氏则是军司马,成氏、宋氏、侯氏是三曲将,对部众拥有更为直接的渗透、掌控。吕氏有大义,可男丁单薄难以压制各家,魏氏能生育枝繁叶茂,故而吕氏与魏氏世代联姻,与另外三曲将家族对抗。
    内迁入塞后,魏氏莫名的财富暴涨,加上校尉吕良染疫而亡时将校尉、首领一职让给了魏真。受塞内的秩序,以及魏氏的财富、迅速壮大的实力影响,三曲将一系被魏真逐步消化,越骑旧部凝聚为一体。
    他很清楚吕布急于建立功业的根本原因,除了渴望这类男儿都想有的东西外,另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吕布不喜欢待在一个被魏氏层层掌控的环境里。如果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成为继父亲吕良之后的下一任校尉、名义上的首领。
    可朝廷发动了征伐鲜卑的战争,可他父亲就是偏偏入塞后染疫而亡。这两个原因有任何一个变动,他的校尉一职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动!哪怕魏氏财富暴涨,缺乏名义,也无法兼并各家!
    有一种被魏氏篡夺基业的愤怒和不甘,而魏越依靠越骑旧部在各战场上的耀眼、活跃表现,更一步加剧了吕布对立情绪:不仅姑父兼舅父的魏真夺走了他的现在,而表弟兼妻弟的魏越更是夺走了他的未来!
    这是他的现在,也是他部众的现在;是他的未来,也是他部众的未来!
    所以吕布在雒阳要依附董卓与魏氏决裂时,除了魏姚反对外,身边老人都是支持的,或者干脆沉默。
    甚至因为双方浓郁如血水的感情纽带,吕布及一众身边老人都不怕魏氏记恨。
    就比如说现在,以魏越过去展现出来的残酷、嗜杀,以及现在的强势地位和一贯的霸道作风,除了臧洪不怕死跑到邺城来寻死外,其他的人得罪魏越后,谁敢来邺城?
    没什么人敢来,可吕布身边的老人不怕,侯成、陈卫这批人都不怕,就连阳曲人秦谊都不怕。因为感情羁绊实在是太过于深厚,他的父亲秦渠身为阳曲豪强担任霍亭亭长时,对新入塞迁来的越骑旧部多有照顾,在吕良新死,人生地不熟又部众动荡的时期里,秦渠对魏真能迅速站稳脚跟、拓实基业产生了很大帮助。
    现在秦渠身为并州大将,与五原姜合同为魏真的左膀右臂,完全有能力保护秦谊胡作非为。不就是跟着吕布胡闹么?收拾一顿,禁足几年后放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不是秦谊不想留在魏越身边效力,实在是魏越身边人才济济,论才能他比不上任何一个新人;论关系他又跟李肃、成廉这帮发小没法比。毕竟魏越很少在阳曲生活,与秦谊根本没有多少交流,没有任何的感情沉淀,早年也仅仅是相互知道有那么个人而已,父辈的友谊根本没有得到传承。
    眼前魏姚不愿为吕布的事业出力,连正使秦谊见都不见,带来的大量财富更是看都不看,这让秦谊棘手。
    不得已,只能带着财富采取预备手段,去拜见吕嫦。
    争取河内对吕布一系实在是太过重要,可军事上武力夺取目前实在是机会渺茫,唯有走外交才有一线可能。可魏越又不是一个感情用事,容易诓骗、被说服的人,直接上门肯定不成。
    所以先争取得到魏越身边亲近人的支持就显得很重要了,魏姚、吕嫦,以及国尉成矩、中领军宋武就成了必要的环节。
    很快,秦谊与吕氏老仆又持吕布另一封措辞合适的亲笔信,以吕布夫妻两人的名义向吕嫦进献财物。
    吕嫦可不会抵触财物,哪怕她已经不喜欢吕布这个侄儿了,可财富这东西又没长的跟吕布一样。
    宽阔厅堂中,吕嫦一袭素袍端坐在宝座上,背后是两名交错持扇侍女,再后则是一副魏越画在八面折叠屏风上的山河社稷图。
    吕氏老仆坐在下首左侧的太师椅上,秦谊则拘谨、不适坐在堂下圆凳上与吕嫦正对着。
    宝座、太师椅、圆凳、长腿桌子的出现,迅速根据礼仪做出了相应的摆放规矩。
    对于直身跪坐或者盘坐,魏越是很不喜欢的,也只有见陌生贵客或必要场合下他才会为难一下自己,其他时候都是自己怎么舒服自己来。拿小几案做凳子都是常见的事情,他可不想在骨骼生长的过程中因为坐姿的问题导致罗圈腿出现。
    吕嫦从容端坐着,儿子的实力是她从容的底气所在,她放下吕布手书,对秦谊可没什么好语气,哪怕秦渠面子很大,可也不能让她忍着不快和颜悦色的跟秦谊交流:“宜禄颇有干才,何不留在河北抚民一方,为我儿效力,同扶社稷?”
    面对挖苦秦谊唯有苦笑,他跟魏越不熟悉,可跟魏真夫妇很熟悉,稍稍拱手:“太夫人,宜禄自少时就多受奉先兄照料情同手足,今天下动荡有志之士群起,又奈何受奉先兄先邀?还望太夫人见谅,实不便背离奉先兄,另攀高枝。”
    “呵呵,宜禄此言倒是忠义,那为何奉先与董卓联合背离我儿归雒之路时,宜禄不以忠义之理相阻?”
    吕嫦语气凌厉,略带怒容:“关东联军接连大败之后,河北有识之士认为乱天下者乃奉先也。若奉先谨守雒阳,我儿征鲜卑凯旋归来后入雒,天下岂会生出这般多波澜?正是因为奉先举兵依附董卓,使董卓敢于擅权,又绝我儿归雒之路,才使天下义士愤慨而起兵。”
    “奉先不思己过,今又受董卓教唆指使,又来谋夺我儿河内,意欲挑起大战耶?”
    “就不怕河北大发军兵八十万,踏南军八校营为齑粉,灭董卓于雒中?”
    八十万不可能有,但打个对折,以河北控制区爆出四十万军队不成问题,再打个对折,可以投入一线战斗的军队也能有二十万之巨!这是能重新一统天下的底气,也是最后消弭大乱的机会所在了。
    秦谊唯有再次苦笑:“太夫人,河内乃朝廷之河内,怎么就成了魏公的河内?”
    “我儿扬祖乃汉室婿、大将军、大司马、太保、录尚书事,是为先帝属意,太皇太后所钦天下执政,操持郡守任命大权于掌中,这河内如何算不得我儿的河内?”
    吕嫦见秦谊唯唯诺诺不敢辩驳的样子,心中怒气未消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笑中又有一种秦氏后继无人的无奈、感慨。相对于寻常的一县豪强之子,秦宜禄可以说是相对优秀了,可放眼天下,秦谊撑死也就是个合格的小郡郡守,连大郡、强郡走坐不稳的那种。
    或许以后秦谊会有深远的成长,可眼前对比一众同龄人来看,秦宜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索性,吕嫦看向吕氏老仆,神色缓和不少:“说一说,河内交给奉先,对河北有何好处?”
    “并无实质增益,如今魏氏独霸北方,铲除幽州刘虞后,可从容向南问鼎天下。”
    吕氏老仆说出令秦谊傻眼的话来:“为魏氏计较,保持现有局面最为有利;对吕氏而言,当下局面亦然有利;对董司徒而言,当下局势亦然有利。”
    吕嫦缓缓点头,似有明悟:“果如扬祖所料,这就是奉先的本意了?”
    吕氏老仆也有些糊涂,秦谊愕然片刻后也是恍然,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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