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我隐约听到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
似心碎的声音,似泪珠溅得粉身碎骨,可我却无法回头。
一意孤行,情非所以,可我必须如此做——转身,离开她,从这个虚假世界中的虚假时空中走出,带着她为我补全的传承,带着她给我找回的属于魔法使的记忆。
离开这里。
本应该来说,我会有些许波动,再不济也会感到丝丝的落寞,在这种情况下。
但是......完全不会啊。
是我太过冷漠了吗?我叩问自己的一颗心,可我清楚得很.......我早就无所谓了,这种东西。
如果情绪的波动,感情的悸动能够令我获得更强的力量,让我拥有更多的机会更大的可能性去度过眼前的困难,或许我会稍微为此烦恼,头疼。
但是没有但是,我早就不是那个我了,我必须承认。
我的人性,正在消散——自懵懵懂懂中苏醒到如今,不死人的我找回了许多遗失的回忆,可死亡过程中所丢失的那些个感情。
怜惜。
同情。
痛苦。
绝望。
就连那至关重要的希望,在我眼中也不过是“啊,原来希望是这样的啊”的程度。
支撑我前进的传火信念已经消耗殆尽,转而成为我心中信念的,却已经是不计一切代价,在这个连我都为之差异的情况下去拯救一个......将一个我已经忘记的人,一个我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找回来。
时空开始失去色调,我走着,步伐没有改变,可脚下的路却是在悄然中发生了变化。
这一方青山绿水的领域褪去了色彩,如江山水墨画一般侵染上重重的墨色,昏暗的水晕点出朵朵半透明的墨斑,我只感到空间与时间开始失衡,脚下的路开始变得狭窄。
我加快了脚步,可在接下来的几秒后,我惊奇的发现:不只是脚下的路在变窄那么简单。
根源之眼展开,我脚下不停并环视着四周,发现这一方领域已经开始从立体变成了平面。或许这样子说有些抽象,换做一个更加形象的比喻的话——那就是从有血肉体有体积的第三维度进行降唯,转化为了只有薄薄如纸片一般的第二维度。
它在真正的变成一幅画。
我皱起了眉,这一变化委实出乎了我的意料,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无疑没有阻止这一趋势的方法。而无法阻止它从第三维度降唯至只有平面的二维的话......我会被困在画中。
困在画中,成为这一副画中世界当中,包揽江山海河雄景中不起眼的一簇小黑,成为修饰性的一个匆匆过路人,被定格在其中。
我必须走出去。
但是,走出去需要一个方向,我该寻找哪一个方向突围?我来时的方向吗?
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我突然在逐渐趋于一条线的远方看到了一远一近的两个水墨黑点。
我想,我已经知道往哪了。
“苍岚。”我淡淡念道,意识中的米德切尔达式魔法阵登时在我伸出的掌心中浮现,轰然流露出的湛蓝魔力当中,如冰魄般的剑柄缓缓显现,我将之握紧,随后猛地一拔!
轰!!!
风流呼啸,魔力涌动,一柄通体如水晶般透彻的魔剑被我拔出,那湛蓝的魔力呈旋涡状盘旋在剑身上,于苍岚之剑的特性形成了一道青苍的涡流,细微如黑丝一般的空间裂缝在其流动间隐约裂开。
我将剑身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那破碎虚空的气息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微笑,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在我的嘴上。
五千年的等待,遗失记忆到补完传承,我又再度握上了你的剑柄,真是怀念啊,这股气息,这种狂暴到解放便会撕裂星空的力量。
——“好久不见,让你久等了。”
我一步迈出,手持的苍岚之剑登时爆开了惊天的剑芒,承载着我化作一道鸿光遁射至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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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由乃。
纪花由乃,同时也叫博丽由乃。
我有两个姓氏,但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我都将自己称作为纪花由乃。
我在寻找一个人,我在等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
他欠了我很多。
——不辞而别,擅作主张把我送到了轮回者的世界,把我丢下来独自一人。
但是,我欠他的更多。
调查员和轮回者是同行,是亦敌亦友的共战迎战外神而出现的两个职业。而想要战胜外神,想要在无尽的战斗中活下来,需要很多的东西,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便是实力。
超越极限的实力,超脱极限才能够真正谈得上活着。
而无论是轮回者还是调查员,从一开始就没有人是天生的超脱者。超越极限成为超脱者,说起来很简单,但也很难,只要跨越那一道人类极限的瓶颈,就能够鱼跃龙门,以自身超脱之前积攒的底蕴获得呈不知几千几万倍的增长。
然而,这一道瓶颈卡死了多少轮回者,更卡死了多少调查员?
轮回者的成长模式是养蛊,在隶属于根源替身的“主神”之下,进行一场又一场同伴之间的厮杀,失败者死去,而胜利者则站在失败者的尸体上,沐浴他们的鲜血生食他们的血肉,以此为养分爬得更高,只要不死,就会在不断热度攀升的惨烈竞争中抵达极限,最终突破它,成为一名超脱者。
一百名轮回者未必有一名抵达极限之境,而十名抵达极限之境的轮回者,又未必有一名为成功突破,成为超越极限的超脱者。
轮回者在养蛊模式下已经如此艰难,可对比其调查员而言,这简直就是新手难度的开局——除了血腥程度比调查员高了无数倍之外。调查员主张调查各个世界的异常,追寻世界最本质上是否已经被深渊所指染,外神的爪牙是否伸进了世界当中。调查员在此过程中不需要过多的自相残杀,恰恰相反的,在没有与敌人真正接触之前,调查员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思考”来完成任务。
这听起来很高端,比只会打打杀杀的轮回者有文明多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时代是在不断前进的,当一代又一代调查员与轮回者变迁之后,调查员类似于“侦探”的地位已经开始动摇——深渊不再是观望,它们开始着手于各个世界的缝隙,开始指染根源。
自此,调查员不再是凭借思考便能够回避危险的侦探职业,他们也需要战斗,而且绝大多数时候,调查员战斗的时间和机会,都远远超过了思考与回避危险的次数。
调查员不是蛊中的虫,他们无法借助同伴的尸体更进一层,想要变强只能够不断精进自己的技艺,或凭借自己的传承不断钻研下去,在没有资源供给和主神提供助力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强行闯过名为“极限”的这一道门。
然后直接撞死在上面,被难度越来越高,无法避免的越多的敌人淹没,成为角落中的一具尸体。
调查员在这个时代,已经比轮回者落后了太多太多。
所以,我欠他更多,几乎把自己,不......我已经把自己给欠下了。
在轮回者的历练当中,哪怕有着队强大友的帮衬我也经历过无数的生死战局,更不用说作为调查员的话,孤身一人的我在失去变强途径之时,能否走到现在,以不弱于如今的力量去帮助他。
哦,对了。
他叫雾雨,是一个负心汉。
一个欺骗不懂事女孩,说永远不会怕抛下她的负心汉,在心中早已有了归属的情况下擅自俘获了女孩的心。
真是,卑鄙无耻啊。
但是呢,我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如今一颗心属于别人,自身欠下了无法还清的债,而那债主正是他之时,我只觉得格外有趣。
哪怕知道不会有结果,我也要帮助他。
当凡纳赛之火在心中滚烫之时,我的双眼穿越了遥远的距离,在无数个世界之外看到了他——雾雨,他就在深渊当中。
他那迷茫的面孔让我知道,我帮助他的机会,我前去见他的机会到了。
通过凡纳赛之火,已是深渊一份子的我打开了深渊的通道,在征求桔梗的同意之后强行介入了调查员的任务世界,以“黑袍传承者”的模样出现在他眼中。
同为传承者,共同继承的凡纳赛之火可以博得他更多的好感,我是如此做的。如果去掉一旁那只唠唠叨叨吵死人的火鸡,那这一开局无疑是最完美了。
可惜这不是。
老实说,这种任务对我来说,对桔梗他们来说,并不能算是什么最困难的任务——哪怕是外神,我们也不是没有猎杀过。
我早就说过了,调查员在这个时代落后太多太多,无论是人数、资源亦或者境界方面,都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除了他们当中最为精锐的守秘人,其余调查员包括已经超越了极限的超脱者,都是一群只能看不能打的样子货。
我本能一刀直接斩了那黑火,但雾雨那严肃的面孔令我打消了这一念想。
让他来指挥也不错?我是抱着这种心态的,并且进入了桔梗所打开的第三特异点时空中。而这一进入,我竟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斥力所排挤,它比桔梗那可怕的灵力更加不讲理,直接就把我从最中心的领域推至世界角落。
我只得在无聊的等待当中透析这一方领域的灵力,它真的很惊人,跟那股不讲理的灵力如出一辙,仅仅是一丝就胜过了外界千万缕灵气的总和。
可就在我刚刚进入状态之时,我惊奇的发现:这个世界开始虚幻起来,就像是中心那位不可思议存在消失了一般,整个以它为中心的领域直接往内压缩坍塌,失去色彩的领域逐渐转化为一幅江山水墨画。
我按住腰间的逢鬼必斩,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着。
我可以离开,我知道如何离开,但我需要等。
等雾雨来找我——他肯定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所以我等他来找我,魔法使的传承在这种时候总是有着奇效。
“果然。”我笑了笑,视线中只有一条线的远方中遁来一道鸿光,在眨眼间便已经放大,只见雾雨站在一抹苍岚的剑光上,正伸出手朝我微笑。
“上来吗?”
“当然。”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借力往上一跳。
而在我刚刚站稳之际,我便听到一阵轰隆的巨鸣响起,赫然是脚下的一抹剑光突破了音障并紧追音速,朝着不知名的远方遁去。
“你要去哪?”我问道,但答案已经了然于胸。
去找那只臭不要脸,无论多少回都不会真正死去的火鸡。
“找藤原妹红,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这里已经待不下去的。”
“那你知道路?”我很好奇,雾雨会如何回答我。
然而,他给了我一个答案,一个只有他才会给出的答案。
“我不知道路,但我需要把妹红找回来,就像你一样,我不能丢下你们。”
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爱说大话......
“那这一次,就不要再丢下我们了。”可我就是喜欢,无可救药的喜欢。
我的体内,可是流淌着他的血液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我便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燥热,令我心脏不断扑通乱跳。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嗯。”他一点头,看起来面无表情,靛青色的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愧疚么,雾雨。看起来,你应该是记起些什么了。
“到了。”他突然说道,脚下的剑光再度暴涨起来,只是一瞬间,我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场景。
——不死鸟的炽红烈焰染红了半边天,缕缕黑烟在燎原之火中翻腾着,一个身披红白羽织的瘦削身影屹立于空中,手中的火之太刀半抽而出,樱的印记在古色的檀木刀鞘上隐隐发光。
“锵!!”
剑光在她身前骤然停下,藤原妹红的面孔变得清晰起来。
“你来了。”
她笑着,看着雾雨说道。
“嗯。”雾雨点点头,伸出了手,就像先前朝我伸出手那般。
“我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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