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会抛弃童童。”沈彦之脸色骤然冷沉,不容商量。
“我不是让抛弃她,就算还给言灵犀,你以后还是可以经常看到她,把她接回家里小住几天,我跟你妈妈到时候肯定欢迎。”沈国辉道。
言下之意,若是不还,他们对童童的存在始终会有芥蒂。
因为两位老人的态度,童童受了太多委屈。
沈彦之就越是想尽自己所能弥补童童,给她更多的爱。
“爸,什么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童童和我的婚姻,你们不能干涉,也干涉不了。”
沈彦之说罢便大步离开。
要不是地点不对,沈国辉定会忍不住大发雷霆,不会给这个顽固至极的儿子,好好上一堂政治课。
淡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夕照,打在站在门外的言灵犀身上,好像给她打上一层柔光。
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儿,笑着看他由远及近,一步步靠近,知性又不失妩媚的模样,看上去美丽又高贵。
岁月除了让她变得更优雅沉重了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不同的只是将那头及腰的直发剪短了而已。
在沈彦之打量她的同时,言灵犀同样在看他。
渐渐放大的俊颜变得清晰,长眉入鬓,鼻梁高挺,单薄的唇微抿着,没有一丝笑容的时候,给人有几分锋利的感觉,如墨一般的眸子讳莫如深,捉摸不透。
没错,是捉摸不透。
相隔六年再重逢,他变得内敛了许多,话少,能够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已经完全摸不透他的性格了。
他们现在面对面站着,明明只有一臂之距,却给她一种隔着重山云雾一般,遥远得只能仰望。
“彦之,下班了?”言灵犀收起纷杂的心思,笑盈盈先开口打破僵局。
对于她的明知故问,沈彦之选择性无视,淡淡道:“有事吗?”
那淡漠的语气,一下子将言灵犀的笑容打击得丝毫不胜。
美眸里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败感。
为了来见他,她特地打扮了一番,还特地动了点小心思,将六年前他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衣服穿在身上。
以为可以勾起一点点的美好记忆,不想他似乎根本没看出来。
“你还记得我身上的这件衣服吗?”这话几次到了嘴边,都如鲠在喉,怎么都问不出口。
她不敢拿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当赌注,去赌他记不记得,如果他说不记得,或者直接说些让她下不来台的话,太难堪了。
“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童童的事。”言灵犀暗暗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才平静说道。
“没空,没什么好聊的,我不会把童童给你。”一连三个拒绝,一口气说出,脸色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言灵犀咬唇,转头看向别处,将翻涌的情绪压在心底,不让他看出来。
可眼睛还是不争气地蒙上一层雾气,氤氲的水汽,配上那倔强隐忍的神情,愈发楚楚可怜。
沈彦之走了两步,想起上次苏安河爆出的当年的案件隐情,心中不免生出内疚。
看到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言灵犀泛着水光的眸底闪过一丝流光。
“除了童童不能给你,其他的事,只要是在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情况下,我都可以帮你。”沈彦之侧头看着她,言辞恳切。
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言灵犀既意外又觉得受宠若惊。
瞠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看了他半晌,才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是真的。
只是他承诺再多有什么用?
“可我现在只想要童童。”言灵犀倔强出声,“这年来我没尽到做妈妈的责任,现在我想弥补她。”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沈彦之冷声道。
“我知道我做错了,所以我才想要弥补啊,你曾经告诉我,只要想开始做一件事,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吗?“言灵犀极力争取道。
沈彦之刚压下去的不快,因为这句鸡汤又冒了出来。
他狠狠皱眉,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在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你狠心地说抛弃就抛弃她,如今后悔了,一句想弥补,一句我是亲妈,说要就要回去,你当她是什么,一个玩偶,还是一件没有感情和思想的东西?”
言灵犀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沈彦之不想听。
他接着道:“她第一次吃东西,第一次生病,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找妈妈,第一天上幼儿园……这些时候你在哪儿,你可有想过,你是她的妈妈?”
言灵犀:“……”
她潸然泪下,微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站在平地上,身子却宛如受到重创般踉跄了几下,泪眼婆娑的望着男人。
那可怜的模样,像是一个一不小心犯下罪孽,在神的面前,渴望得到宽恕和救赎的虔诚信徒。
一个美丽优雅的女人,这般神态地望着一个男人,哪怕是陌生男人,也会立刻起恻隐之心,上前安慰。
一旁站岗的门卫满眼同情,要不是不能擅离职守,早就跑过去了。
同时在心中暗暗吐槽,沈秘书的心怕是石头做的吧,怎么能那么硬呢?
到底是如何做到面对一个美丽误伤的女子,可怜巴巴的眼神,而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呢?
其实沈彦之并非没有同情心,只是他们毕竟过去有一段,他不想让言灵犀误会他心中还放不下,更不想做任何会令夏漫误会的举动。
不过出于当年那件事的内疚,他还是帮着叫了一辆车。
“彦之,你变了,以前的你不会这么冷酷。”言灵犀抹干眼泪,隔着打开的车窗,看着明明熟悉却给人感觉十分陌生的男人。
其实言灵犀的潜台词是,沈彦之你好狠心,毕竟我们相爱一场,曾经爱我爱得那样深,为什么要对我如此残忍?
难道你真的已经把我忘记,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了吗?
“或许吧。”沈彦之顿了顿,又道,“六年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一些事。”
言灵犀坐正,闭了闭眼睛,“师傅,走吧。”
再说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自取其辱,还会让自己变得掉价、讨厌。
看着淡出视线的车子,沈彦之薄唇轻启,为当年的事,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苏安河说暗网创使人是因为他,才针对言灵犀实施了那个恶毒的计划。
而童童是那个混蛋的女儿。
那段时候,他真的很痛苦,但从来没有因此而减少对童童的爱。
六年来,童童早就成为他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了,并且孩子是无辜的,尽管她的亲生父亲罪行累累,但与她无关。
不过令他始终想不通,至今也没查出蛛丝马迹的是,那个针对他的创使人,到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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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三十分整,设计部里的同事开始陆续下班。
刑绍元走到夏漫面前,内心忐忑,声音温柔,“忙完了吗?我……想跟你去看看阿姨,可以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又因为紧张,声音很小,以致于夏漫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没听见,你可以再说一遍吗?”她歉然地笑着说。
刑绍元干咳几声,大声一些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夏漫就知道早上的猜测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明确拒绝,可问题是人家没明说,她也不好意思问呐。
万一猜错了的话,多尴尬。
她迭眸斟酌了下用词,站起来委婉说道:
“谢谢你啊,我们才认识也没多久,你就有这份心,碰到你这样的同事,我真的很感动,也在这里替我妈妈谢谢你了,因为她这两天情况不是特别好,医生说最好是多休息。其实一直很想告诉你,你知世故而不世故,坚守正义,真的是个好人……”
夏漫说得挺多的,不过在她给他发好人卡时,他就听不进去了。
通常一个女人给男人发好人卡,那就表示对这个男人没感觉。
“我哪儿有你说得那么好。”他打断她“别有用心”的夸奖。
夏漫适时打住。
气氛便有些微妙了。
沉默了大约五秒钟,两人相对无言。
刑绍元尴尬地挠挠头,眸珠转了几圈才想出个借口来。
“我想起来了,我今天约了一个很久没见的重要朋友,既然医生说要多休息,那我今天就不去打扰阿姨了,你代我向她问好。”
“好,一定带到。”夏漫指了下门口,“那你快回去,别让你朋友久等了。”
那么拙劣的演技,她当然看出刑绍元是临时编的借口了。
看破不说破,往后相处才不会太尴尬。
刑绍元顺着她给的台阶,强颜欢笑地挥了挥手,灰败离开。
夏漫松了口气,回头整理东西,得赶紧赶回医院,虽然一天打了七八通电话给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
谁知就是有人不识趣,像幽灵一样怎么阴魂不散。
任连翘双手环胸,挡着路,看着她时,眉梢眼角都是得意之色。
夏漫狐惑,早上才气成那样,下午出去一趟回来,脸上就笑开了花,偶尔还用同情的眼神看她,真是奇怪。
反常即妖。
夏漫心中警铃大作,眸子戒备地看了看四周,部门里的人不知何时都已经走完了,做大的设计部现在只剩下她们两个。
“别紧张,我再讨厌你,也不会做杀人放火的蠢事,把自己给搭进去。”任连翘声音慢悠悠的,眼中的讥诮却更浓了。
夏漫不说话,冷冷盯着她,看她到底想搞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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