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山川》第四章 暗涌(十)

    欧阳菲回过神的时候,她的长剑已经出了鞘,她自己却不知道,身后的四将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跃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隔着他们之间的空隙她看到尹天成的身形正站在众人面前,相隔不过几步的距离。
    正厅内,尹天成孤身一人,欧阳菲忽然向后望了一眼,正厅外清河帮却已经将正厅团团围住,此刻,应该是擒贼先擒王,还是走为上策?欧阳菲一时没了心神,只好任由气氛慢慢凝固。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尹天成忽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根本不像是他嘴里发出的,而像是弥漫在空气中自然产生的,尖锐无比,似乎他的目的就想要钻透大家的耳朵,欧阳菲忍不住用胳膊去夹自己的耳朵。
    长笑罢了,尹天成收起了自己狰狞的面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说:“大小姐的话尹某记下了,还请大小姐转告欧阳堡主,清河帮不会轻举妄动,还请他老人家放心。”
    “这——嗯——那好,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欧阳菲先是一愣,听到尹天成这样说,便马上张口要走,正厅外的清河帮众听尹天成发了话,虽然心里多少有些愤懑,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知趣得让出了一条路,踏云四将小心翼翼护着欧阳菲往外退去,欧阳菲健步如飞,越走越快,也就片刻的功夫就退出了清河帮分舵,她刚一踏出大门,猛然间觉得呼吸一下子通顺了起来,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舒服的时候了,她贪婪得猛吸了几口,猛地看向清河帮门上的牌匾。
    “这个人——不能留!”欧阳菲说得很小声,连在一旁牵马的踏云四将也未听到。
    “各自散了,”姜涛对着还围在正厅外的帮众吩咐道,原本想看尹天成一展身手的帮众们只好悻悻得走开了,这些帮众以前大多是水匪出身,免不了争强好胜,可惜一场好戏就这么没了,大伙儿不免有些沮丧。姜涛一直等他们全部散去,这才转身进了正厅,雷伯叔已经站在尹天成一旁,看见姜涛进来,这才忍不住大声问说:“帮主,踏云堡欺人太甚敢来砸我们的场子,您为何放任他们如此猖狂?”尹天成坐在太师椅上暗暗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见他不做声,雷伯叔有些急了,又往前走了两步问说:“帮主,今日这么多兄弟看着,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清河帮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啊?”尹天成依旧没做声,雷伯叔有些气急败坏,刚想再要上前,姜涛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向他摇了摇头,雷伯叔怔了一怔,这才觉得自己有些过火,连忙往后退了下来。
    “雷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帮主行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姜涛连忙打圆场说。
    “我——这——哎!”雷伯叔一连叹了三声气,又想到尹天成性格古怪,若是将火撒到自己身上那可是大事不妙,连忙又说:“伯叔唐突,还请帮主降罪!”
    尹天成慢慢停下了手,抬起头看了看他们,说:“你说得没错,帮里的弟兄还要你们安抚,赏些银两犒劳他们,姜涛说得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我们到了关键时刻,我不想节外生枝。”雷伯叔刚想要再说话,尹天成立马抬起一只手来,说:“你们下去吧——告诉兄弟们,最近几日安稳一些,不要惹什么乱子——伯叔,记住我们求的是财,别做亏本的生意。”雷伯叔哑口无言,只好和姜涛一块退了出去。等他们二人走远了,尹天成还是站在原处未动,只听四下安静,他忽然开口说:“三公子,何不出来坐一坐。”
    话音刚落,太师椅后的屏风内慢慢走出一个身影,正是陈武玉。陈武玉知道行迹败露,便大大方方得笑着走了出来,向尹天成抱拳行了一礼,说:“尹帮主果然厉害。”
    尹天成向一旁的客椅上一扬,说:“请坐——你刚受了伤,气息还有些紊乱,应该在客房好生调理,何必来这里做小孩般的勾当。”说完,自己也坐了下来。
    “不是陈某有意做这隔墙的耳朵,只是尹帮主出手相救,陈某本想谢一谢尹帮主,哪知道你这里就像迷宫一样,迷迷糊糊就到这来了。”陈武玉不客气得坐了下来,说,“若是尹帮主不愿,也不会容我在后面站了这么许久了。”
    “三公子果然思绪敏捷,不过尹某还是要提醒一句,江湖险恶,三公子日后出门可要记得带些随从。”尹天成说。
    “说到此事,陈某感激尹帮主救命之恩——”陈武玉坐在客椅上做了一揖,“只不过有件事还请尹帮主赐教。”
    “想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正是。”
    尹天成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方才还说三公子思绪过人,怎么这样的道理也想不明白——你死在这里,对我有何好处?”
    陈武玉养伤时已然想到尹天成必会这样回答自己,只是他隐约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因为暗杀洗剑庄的三少爷不像是尹天成的作风,况且这次出庄本就是奉了陈坤的命令,若是半道死在途中,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与清河帮脱不了关系,想要嫁祸清河帮的话此计显得太过拙劣了一些。换句话说,即便是尹天成坐视不理,想必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既然尹帮主这样说,陈某在此就谢过尹帮主了——对了,”陈武玉从怀中掏出父亲交给他的信封,走上前递到尹天成面前,他淡淡得看了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陈武玉,当下接过了信封,没有当下打开信封,只是顺手将他搁置到一旁的桌上,陈武玉心想尹天成果然是财大气粗,万贯银两就随手放置一旁,心下一紧,但也无话可说,只好抱拳说:“这样一来在下就先告辞了。”
    尹天成站了起来,说:“不再多住几日?”陈武玉推脱说:“不了,离家已久,家父还在等我的消息,不如早些还家的好。”尹天成也不强留,他这一生也没有强留过谁,寒暄了几句就看着陈武玉走了。等陈武玉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尹天成又将姜涛叫了上来,姜涛一直在旁厅恭候,没多久的功夫就走了进来,说:“帮主有何吩咐?”
    “找几个人暗中跟着陈武玉,有人要害他。”尹天成说。
    姜涛略微有些疑惑,说:“但是——陈武玉的死活似乎与我们并没有什么瓜葛。”
    “不,”尹天成回身到桌前,拿起了那张信封,拆了开来,“陈武玉不能死。”
    姜涛不敢再多问,只好应声退了下去,他火速吩咐了几名手脚极快的弟兄跟着陈武玉,他们一路转到街上找到了陈武玉的身影,此时陈武玉正牵着马,朝着城门的方向离去,脚步软弱无力,看来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确实,陈武玉的伤好得还不完全,走起路来胸口还有些火辣辣得痛,好不容易出了城,可是他还是不想上马,正好天色也正在中午,他索性就牵着马继续往前走。但等他还没出城多久,猛地就听见不远处有一阵阵打斗声,兵器你来我往,听声音打得正在兴头上。陈武玉一下子忘了身上的疼痛,连忙翻身上马,朝打斗处行去。
    片刻的功夫,陈武玉纵马来到打斗处,这一看不要紧,眼前十数个白衣男子正与一名剑客缠斗,他们用的功夫极为诡异,陈武玉自认出身武林世家,世上的功夫不说全然通晓,但也大致了解了一个大概,但眼前的白衣男子身形鬼魅,步伐蹊跷,不像是中原的功夫。再看那剑客,陈武玉仔细看了下,那人来去自如,剑法出神,看身形不过也是和自己差不了太多的年纪,在白衣人群中来回穿梭,已然占了上风,他心里猜到了大概,于是就上前了几步仔细看了看,果不其然此人正是万青!
    说起来万青这些天实在是过的不怎么顺利,自从他从剑门下来之后一路就被人追着跑,这些白衣人一批接着一批得冲他杀来,让他疲于招架。但万青的脾气也不见得就那么好,但是他身上带着梁文远交托的书信,重任在身,万青只好忍着性子不去主动挑衅。
    那些白衣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而且越聚越多,就像万青身后有一条吸引河流汇聚的大江,白衣人从原先的三四人慢慢增加到了近二十人,万青原本想直接驾马赶到南京,但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要是直接跑到南京的话很有可能白衣人会对百花楼下手,于是万青改道杭州,将路程拖到足够长,直到白衣人的数量不再增加之后他才停下来准备一举歼灭这群碍事的跟屁虫。
    万青弯下腰在胯下的枣红马耳边低语了几句,枣红马像是会意一般得点了点头,于是万青猛地一拉缰绳,枣红马双足跃到半空中挥舞了几下,紧接着万青双足在马鞍上轻轻一踏,身子化作一道旋风往后冲去。白衣人们追了他几天几日,见他一直避战,心里还道是万青惧他们人多不敢出手,哪知道万青忽然间向他们攻来,一群人顿时失了主意,纷纷拉住缰绳,群马慌乱作一团,马头左右乱撞,几名白衣人一个不小心便摔了下来。
    万青说来就来,这是白衣人们没有想到的,而他的攻速之快更是他们不曾见识过的,眨眼间一阵飓风掠过,那些没被摔下马来的白衣人这时候也一齐被震飞了出去,一时间哀嚎声阵阵。
    “诸位陪着我野游数日,不知道是不是能报上个姓名来,也不枉这几日的相伴。”万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白衣人面前,两柄长剑在腰间还在轻微摇晃,似乎是在向他们炫耀。
    白衣人们面面相觑,忽然间有一人喊道:“列阵!”话音刚落,白衣人们猛然间从地上跃了起来,众人战成一圈,将万青围在中间。万青冷哼了一声,但却不敢掉以轻心,临阵轻敌乃是兵家大忌,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一幕着实让万青吃了一惊,这群白衣人利落得撩起外袍,从腰间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那软鞭万青再熟悉不过了——七窍钉骨鞭!万青心里一怔,但又仔细一看却发现他们的软鞭和之前的银面人手中的不同,他们手中的软鞭更细,倒刃与倒刃之间的间隔也大得多,但无论万青怎么看,这都是七窍钉骨鞭的改良品,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改良,也只有交过手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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