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山川》第四章 暗流(五)

    梁文远引着海长空一柄柄瞧了过来,剑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所以剑廊中的长剑也从宋代刀剑开始,梁文远滔滔不绝得说了一大通,海长空也是兴致盎然,像是看见了满屋子的金银财宝,这个问一问,那个选一选,最后选了精铸百炼钢长剑,作为门下弟子习武的佩剑,梁文远直夸他有眼光,说:“海掌门不愧是用剑的行家,眼光甚好。”海长空笑说:“梁门主过奖了。”梁文远让身后的弟子记了下来,又问:“如此的话,没一柄剑根上都压印‘华山派’三字,海掌门是喜欢用什么字体,阴刻还是阳刻?”海长空仰着头思考了一下,说:“就用小楷吧,小楷阳刻就成。”梁文远点头复述了一边,身后那弟子都拿着册子提笔记了下来,梁文远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又问:“那海掌门需要多少柄?”海长空说:“两百五十六口长剑。”梁文远笑说:“成了,到时给铸成之后会由剑门运至华山派,其他是由就不必海掌门操心了,全权交给剑门即可。”海长空朗声笑了起来,边说:“哈哈哈——梁门主果然爽快。”说完,两人挽着手往外走去,梁文远引着海长空在剑门四处转了一圈,尽到了一个称职的导游的责任,海长空了也是开心,一路说说笑笑,这时候吴管家迎面跑了过来,说是午宴已经备好,请他们去用餐。
    梁文远与他们一同去了正剑厅,大厅中已经摆置好一张圆桌,上面已经摆放着一圈凉菜,酒菜齐全,就差主人客人上桌了,梁文远边走,转身对吴管家说:“对了——去叫夫人和青儿一同上席。”吴管家笑着点了点头,刚要走,梁文远又叫住他说:“——对了,吴爷,你叫过雨田和青儿之后再麻烦去叫剑五爷,你同他一块儿上席吧。”吴管家愣了一愣,指着自己说:“我?”梁文远停住脚步,说:“对啊。”吴管家忙挥手说:“不不不,哪有下人上桌的道理。”梁文远冲他笑了笑,说:“您就别推辞了,快去吧,记得叫上剑五爷。”吴管家又想推辞,只是梁文远转身就走了,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只好迈步去了。
    梁文远先迎着海长空坐了下来,二人刚一坐下,刚才跟在梁文远身后的弟子就跨步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递给了梁文远,梁文远一手托着仔细看了看,说:“嗯——没问题了。”说罢,又说:“——海掌门请过目。”海长空双眉一挑,也不知是什么,接过来才知道是张清单,上面写着自己购置的长剑品类,做工材料以及数量等等,最下面盖着剑门的大印,海长空满意得点了点头,说:“好好好——”于是那弟子又递过一只沾好墨的笔来,海长空接了过来签了字,这才又交还给那弟子。
    这时候,乐雨田带着梁山青走了进来,刚一见到海长空,乐雨田就笑着行了礼,梁山青也是很乖,学这样行了礼,看得海长空直是欢喜,连忙站起身走到梁山青面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接着又蹲下身来,说:“你叫什么名字?”乐雨田拉着梁山青,看着他说:“伯伯问你话呢——”梁山青稚嫩得回说:“我叫梁山青。”海长空笑说:“真是好名字,青儿——青儿......”耳听得他语调往低了三分,梁文远意识到了有些尴尬,不过海长空也只是那么一下子,马上就说:“山青——倒是十分应了这里的景致,真是好名字!”梁文远忙接话说:“还不快谢谢大伯。”梁山青不知所以,只好听爹的话,点头谢了谢海长空,但这时海长空的目光正打量着梁山青,就看他从头上看看看下去,渐渐落到身上,再到腰上,猛然间就看见梁山青腰上挂着的玉珏,只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忍不住凑近了看了看,这才发现这是莫良庸以前佩戴着的玉珏,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玉珏应该在万青的手上,怎么会在这小娃娃身上?
    海长空的脸色悄然转色,他正蹲腰低着头,梁文远与乐雨田正好没有瞧见他的脸色一红一紫,迅速得变了三遍,再等他站起身来,却又回到了那张和蔼的笑脸上,梁文远没觉得异常,抱起梁山青说:“海掌门我们就坐吧。”海长空爽朗得应了下来,接着就回到圆桌前坐了下来,再等萧人复和吴管家还有剑五爷上了桌,海长空的大弟子段霄也入了座,这样才勉强将圆桌占了满,这才开始动筷子吃饭。
    吃完饭,下人们纷纷上来撤下盘子,梁文远对着坐在对面的吴管家说:“吴爷,待会儿给海掌门还有华山弟子们开几间客房。”吴管家应了下来,海长空却马上回绝说:“不了不了——海某此次来一是为了来剑门叙一叙世交的情谊,二来也是为了这批长剑,华山事务繁多,我也走了这么些天了,要抓紧回去才是。”梁文远一怔,原本海长空在洗剑庄回来的路上便说了要住上一日,这么临时变卦了?他自然是不知道了,因为他并未发现海长空瞧见了万青的玉珏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当下支支吾吾得问:“怎么?——海掌门不多留几日?”海长空忙推手说:“不了不了,实在是耽搁了太久,心里实在是挂念徒弟们,我一不在,想他们也不会乖乖练功。”梁文远又说:“也不在乎这一两日吧。”梁文远其实心中并不想海长空留下,只是因为觉得古怪,海长空突然一反常态,必然有什么怪事,梁文远心想难道是海长空知道了万青此刻正在剑门中?
    但左右也没想明白,万青明明就躲在锻坊里,而且就从海长空一上山自己就陪在一旁,也没瞧见万青的踪影,实在没想明白,只能嘴上故作挽留,但海长空说:“梁门主盛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只是海某心中挂念来年武道大会一事,上一回武道大会我华山派初露眉角,这一次可能不能丢了华山的脸面,若是让家师知道了——”梁文远听了这话,也不再挽留了,只好应了下来。海长空用完午饭,大概坐在那又和梁文远聊了一个时辰,这才起身带着弟子们走下山去,梁文远送到山门口,就没再送了,几人再三别过。
    海长空带着弟子们一直走到山下,段霄看他默默不语,面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心里有些怕,他是很了解海长空的,一直闭着嘴,低着头,只看着路,走了一段路,海长空突然停了下来,段霄猛地停了下来,差点要撞在了海长空背上,他抬起头,就看见海长空回过头,看着剑门的方向,突然大声地“哼”了一声,紧接着衣袖用力一甩,又继续上路了。段霄不知所以,只能紧跟着海长空的步伐,一路远去。
    再回到剑门之中,正剑厅内,萧人复与万青相对而坐,正坐在大厅左右侧首,厅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送完海长空的梁文远大步一迈跨了进来,阳光直冲进正剑厅,将他的倒影拉得老长,萧人复与万青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主位上,看他将外衣往后一扬,腾得坐了下来,这三人一时坐在正剑厅中,却像是有千百人一扬,将正剑厅挤得水泄不通。
    进来送茶水的吴管家刚想要迈脚进来,就看着这厅中的三人,眼前像是出现了错觉,这三个不是人,而是三座修罗神像,端坐在厅上。忽然间,梁文远冲他叫了一声,吴管家这才回过神,应着声走了端着茶走了进来,将茶一一放好,他又看他们个个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得退了出去。三人一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三盏茶杯一一出声放在了桌上,梁文远这才开口说:“真是好险——”万青说:“你谁不往家带,把我师兄带了回来?”萧人复噗呲地笑了一声,没有说话,梁文远回说:“开门做生意,难道我还把他挡在外面?”万青忙问:“做生意?”梁文远这才将海长空置办兵刃一事说给了万青,万青晃着头说:“我这个师兄真是出手大方。”梁文远说:“行了——到时候我打个折扣,数量上再给你补齐,满意了吧?”万青得意得点了点头,笑说:“成成成——算你给我面子。”梁文远心里发笑,这万青虽然说性子放浪不羁,但心底还是挂念着华山派,只是嘴上不说而已,还做出一副漠不关心的做派,想想也是好笑,正想着,萧人复接话说:“行了,你师兄的事说完了,说你自己的事情吧。”
    万青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一下子变得愤愤不平,刚喝了一口,就用力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说:“我被骗了——气死我了!”梁文远看了萧人复,萧人复也不解得看看梁文远,梁文远问:“怎么回事,你说说清楚。”万青气愤得说:“我去了唐门,找到了唐门的掌门唐严林,询问七窍钉骨鞭的事情,他倒是说了,那鞭子是他一母同胞的胞弟炼制的,他说他弟弟当年闯了祸,想不开就病死了。”梁文远接话说:“还有这样的事?——噢——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一些来。”萧人复问:“那又怎么了?”梁文远回说:“大哥你有所不知,唐门的武学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家功法,和武林中各门各派都差不多,但唐门最扬名的,还是他们炼器的功夫,特别是唐门绝密五毒神砂,用这五毒神砂炼制的飞镖暗器,只要被击中,一辈子都会化脓不止,无法医治,传说当年皇帝还在起兵时,手下就有一支暗杀部队,用的便是唐门五毒神砂炼制的化血镖,威力非同小可!”萧人复恍然大悟,张着嘴若有所思得点了低头。
    话一说完,梁萧二人又转头看着万青,万青会意,接着说:“唐严林告诉我七窍钉骨鞭已经被成都的一家铁匠铺给化了,我就找到那铁匠铺中,那铁匠也是和他说的一样——唉!怪我太大意了,那铁匠一定是人假扮的,我分明看他被烫了手,刚才我在锻坊里看你门中的弟子打铁,手上都是厚厚的一层老茧,那点烫算什么?”梁萧二人这才明白,梁文远笑说:“算了,无非就是明白得晚一些罢了,至少我们知道唐严林在撒谎。”万青点头说:“他一定在撒谎,而且我觉得他弟弟唐严泉根本没死,他们兄弟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勾当——对了!我告诉你们,这事还没完。我在成都找不到线索,就想趁早离开,哪知道在城门口遇到了唐门中的弟子,风风火火得赶去了五圣教。”梁文远一怔,右颊上的肌肉一紧,说:“五圣教?”万青点了点头,说:“对,五圣教,就是我们说的五毒教。我没敢跟进去,只好在他们留宿的客栈等他们出来,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哪知道没等到他们出来,反而等到了那银面人!”
    万青话音刚落,梁文远刚要举手端茶的手就停在了空中,看了看萧人复,问:“你找到这人了?”万青一拍大腿,说:“根本就不是他!——银面人看来根本不止一人!”梁文远缓缓站了起来,说:“那这是个组织啊——”说完正眼看着万青,万青朝他点了点头,他又说:“难道真的是白莲教做鬼?”萧人复低下头说:“但白莲教为何要涉入江湖,他们做的都是祸国的事情,眼下天下太平啊——”梁文远摆手说:“大哥,话也不可这么说——想当年大唐年间武后登基,朝臣中不少人心怀不满,暗自勾结白莲教在江湖中奔走,广罗天下势力,意欲推翻武后政权,可见白莲教的根子,还是扎根在江湖之中。”萧人复听了话,觉得梁文远说的也是有道理,想当年刘福通随韩山童起兵反元,其背后的势力也是白莲教,这样想来,梁文远的话似乎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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