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滑落,人似奄奄,无限地悲情倾泻而出,睫毛上挂着无形的霜露。
齐天不同情,一步步都是人走的,既有权贵必然有苦难与烦恼。
她的瞳孔因惆怅,脱离了肉质极限,呈现玉石质地。她确实冷冷地静静地看齐天,等待齐天接她的话。
屋里安静下来,这样僵持着。
有什么好说的?每件事都有危机,大小而已,即便是今天面对四合帮这样生死存亡的危机,人生不都会遇见吗?且他不信孔芳华没有后手,他的视线想穿透孔芳华的心,看看那里面的真实想法。瞧瞧,柔软的心脏上盖了一层铁块,她仍有隐瞒。
他忽地意识到,崔孔联盟也不如想象中的坚固,双方各自怀有心思。程泊熙只是崔康扔出来的一颗炸响迷雾的手榴弹,起码现在来说,程泊熙不具备合格的顾问素质。他因个人情绪而左右一些正确的选择。
“我是弥勒的信徒。”她如是说,脸上毫无虔诚。
齐天洞穿谎言。宗教的信仰光辉会将人裹上一层莫不见看不到的环,它既将人变的不同。孔芳华我行我素,信仰自己吧?
她轻叹一声,再重复,“确实。”她看身后,香烧到一半,弥勒地肚子通红,她想这足以证明。于是说,“我佛慈悲。”
逗笑了齐天,格格不入。甚至荒谬,他想既然佛慈悲,又为何眼见不平,仍坐在龛上。出言讽刺孔芳华,“你不像。你弟弟倒是,他有一份不同的信仰。”
孔芳华露出一丝不悦,不管齐天的话。她自顾自的往下说,“我今天的一切都是神明给我。否则我一个弱质女流,哪可能这样辉煌?”
她给自己加了一层荣耀,如同黄袍加身,非得靠上既神秘又高上的光辉,镀个金边儿。天意如此,皆该让路么?
“孔祺睿信你。你是他心里的佛。”齐天说,他瞧着天后娘娘一般的孔芳华,她确实如此,香烟是自己敬自己的供奉,撒着迷雾飘飞九天,半睡半醒非神人莫属。从这点看,天后又怎么是佛信徒。一切都是谎言。
毫不留情地接开面纱,批判道,“既然佛叫你走这样的路,他叫你富贵,叫你融化,叫你舍生忘死。你何必与佛作对?接下来的路都是已经安排好的了,成功失败,都是你的命。你何必怯阵,祈求平安?与平定。”
滴水不漏,似乎附和因果与命运学说。只需要家中等待,一切都会到来,是一不是二,难以强求。他认为孔芳华懂得。
孔芳华鄙夷地一笑,她懂得,但很矛盾。她说,“人生在世,图个快活轻松。不快活叫啥?和地狱有啥区别。活的时候身在人狱,死了魂下地狱。你说哪个好点?”
齐天不说话回答,他搞不清楚这么复杂的。但他隐约感到孔芳华说的不全对。起码他是保持怀疑的。这是一个怪圈,没有出口连在一起的怪圈,怎么进来的却没法怎么出去。保持沉默,保持中立。
“我没有从中间获得好处,我是真心的想交流一些问题。”孔芳华诚挚的说,她神情悲切。
“这倒是,我相信你。”齐天说。他又沉默,孔芳华说的是真的,他感觉得到。孔芳华的圈子很大,应该是,毕竟她风情万种。但体己,知心说话的人,似乎没有。她大概是憋屈的,许多话在心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没人体谅,没人理解。齐天表示同情,表示理解,表示相信,但不代表他表示接受。
无论是什么时候的孔芳华,悲切的,自信的,风情的,她都是浑身带刺儿的。她一怔,不等齐天回应了,心里了然。清脆痛快地笑了一声,“我以为齐天不同,没想到和那些畏手畏脚的人没什么两样。”她说着,眼神轻蔑如大红幔布般盖住齐天。
“你确实这么想吗?”他问。孔芳华的微表情告诉他事实,确实这么想。她开始将他划分成凡夫俗子了,谁不是芸芸众生?捻了衣服上细微的毛儿,看她一眼,“佛教你如何行善了吗?”
孔芳华的笑意缓缓收敛,面目似秋水游离,转头似看弥勒,但头微微抬高,如同看棚顶的装饰。她摇头,说,“我学了七十二变,不会三十六变。”
泾渭分明。一目了然。他说,“你该学了。”此话是剑,锋利无边,见血无痕。
她笑,往下一躺,整个人悠闲自在。独成风景,她受了上天眷顾,生得这么一副好面孔,好身材。却也生了一颗复杂百态的心肠。从容地应对,“百善孝为始。”
齐天知道下文了,爹妈死了。
她终归不知软,绵里藏针,软中带钢。铿锵地宝剑,明亮的刀锋,交错来往。呼啦地说道,“天命所归,老天爷都不让给我进善。可我不是个听命的人,我善啊!”她这么说,叫人哈哈大笑,意气风发,忠肝义胆。她笑了,“生而为人,何必为难。我的钱也不是我的,暂时保管而已,钱是无主之物,轮流倒换,今天是我的,明天是他的。我用的不是我的钱,你知道吗?我做了多少的好事,三年之间,我用了一个亿。在山区盖中小学。芳华学院,芳华楼,我孔芳华的名字就在全国各地。你说我善吗?”
善举,恶心。齐天如是想,但他未说。孔芳华包藏祸心,不过确实人之常情。齐天看待的标准来说,世间没有一个人不包藏祸心了。喝一口水,迎上孔芳华眼神,此刻,齐天明白什么叫红颜祸水,什么叫芳华乱江湖。
“孔祺睿有福之相,骨骼结识,天庭饱满。不用担心。”齐天这么说说。让孔芳华无话可说,她求孔祺睿的事业,求个孔家的事业,但真能舍弃自己吗?恐怕难啊。她是在山腰的人,固也不想下山,将她与明俊一比,才知道什么叫洒脱。也才知道什么叫命运,一强一弱已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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