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20.美人泪下美人殇

    风轻轻地吹拂着，大片的梅花树林之中，落英缤纷，满地皆是柔软芬芳的花瓣。
    一棵枝干遒劲，白色花朵满枝丫的梅树上，靠坐着一道白衣如雪，不染纤尘的柔弱身影。少女美丽绝俗的面容上，面色苍白，神情疲倦，没有一丝丝多余的表情，目光似空洞，又似看着梅树下不远处，已经快要被花瓣给盖住了的新坟。眉心一朵鲜红滴血的宛如胎记的红梅，像是感知到了这个身体的主人的情感，仿佛流动着汹涌的暗涛。
    一步一步，缓缓靠近，凌轩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揪起来的痛，呼吸都变得困难。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悲伤落寞的样子，就是在被她最最敬爱的姑姑——霁初尊上伤害到的时候，就算在她遇到抛弃她多年的父亲和母亲的时候，也都不曾见过她这么失魂落魄，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这世上可有后悔药吃？
    没有。
    凌轩似自嘲，又似讥讽地看了一眼阴云沉沉的天，老天哪，你还真是爱捉弄人！有谁说过，人生来到世上就是为了受苦的？如果只是为了受苦，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那么艰辛地努力活下去呢？
    眼前的坟，还很新。墓碑上的文字，凌轩也一个一个地看的清晰。为了他凌轩丧命的人，不管怎么努力去回忆，他凌轩都实在是很难一个一个记得起来，可是，这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他此刻想要忘记，都无法忽略一分一毫。
    脚似灌了铅一般地重，凌轩的身子终于挪到了坟前，膝盖一软，就在清衣的坟前跪了下去。
    “……清衣姑娘，是我凌轩对不起你……”声音黯哑而满含着痛苦。
    身后的梅树，没有一丝丝的响动，似乎倚坐在梅花从里的人儿，没有发现他的出现一般。拜祭过后，凌轩缓缓站起，转过身，仰头看着枝丫间的人儿，目光中满溢着心疼：“滢滢，让清衣姑娘好好地走吧！你这样看着她，她如何还能走得了呢？”
    树枝发出一丝声响，树上的人动了动，视线朦胧地缓缓投注在他的身上，目光中，有疑惑，有怨愤，有受伤，也有迷茫。张了张嘴，还没有问出心中想要问的话，云若昔便先流下了泪来。
    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刺得凌轩双目一痛，缓缓伸出手，说道：“滢滢，听话，下来吧！”
    云若昔身体一软，从梅树上滑了下来，跌入了凌轩早已经准备好的怀抱之中。
    凌轩紧紧地将柔弱的人儿拥在怀里，温柔而悲伤。这还是第一次见她落泪。是因为伤痛清衣的离开？还是因为责备他的过错？
    云若昔被他抱在怀里，早已经虚弱得连呼吸都不稳的身体柔柔地瘫在他身上，深深地垂着眸子，声音虚弱而低沉地问道：“你敢只身闯皇宫，是坚信我一定会出现吗？”
    没有思考，凌轩点了点头，很沉重。
    云若昔抬起头来，眸光深邃地看着他，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受伤？”
    良久，凌轩才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该以为，你真的无所不能……清衣的事情，对不起……”
    “不关你的事……”云若昔摇摇头，说道，“她只是为了完成我交代的使命，她的死，是因为我，跟你无关！是我害了她！”
    凌轩没有去问，为什么那天她会在没有可能的时候，居然那么快就恢复了功力。因为她曾经说过，云家的人，如果说真是有哪一点胜过普通人，那就是他们总也有能够突然自己的极限的潜能。这无关于是否天纵奇才，是否骨骼奇清，只关乎于个人的毅志和信念。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任性妄为，贪心不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这句话，凌轩却没有说出口。不是没有勇气承认错误，而是，此时此境再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她的话，真的于心不忍。从这一刻开始，他凌轩不会再让她失望，不会再让她伤心，更不会再……利用她！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气息越来越不稳，越来越微弱，凌轩心头一慌，一屈膝，将她拦腰抱起，细心地抱在怀中，往林子外走去。刚一走出，便见到等候在林外的如玉。
    如玉震惊地看着抱着云若昔的凌轩，这五天来，不论是谁来劝，芳主都没有丝毫的反应，最后被烦了，终于下了死令，没有她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连兰衣姑娘都只能是每日担忧地来这里看上几回，却不敢真的走进去。这个人……这个人不但不怕死地闯了进去，还真的将芳主给抱了出来。
    若说有人到现在还会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如玉只会想大笑一声，嗤笑道：“那是没脑子！”
    可是，此时的如玉异常镇静，目光满含着打量地看着凌轩。
    凌轩也毫不退缩地和她对视，淡淡地说道：“若昔尊上身体太虚，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所以，在下才能够将她抱出来。”言下之意，就是不要误会我们之间有奸情，辱了滢滢的名声。
    如玉面上没有一丝变化，这还需要解释吗？不管芳主身体在虚弱，如果没有她的默许，你能够接近她的身子三丈之内吗？云家并没有规定“红梅芳主”尊上不能嫁人生子，只是，就她所知，千年来的红梅芳主尊上几乎都是孤老终生，就算有几个特例，到最后面，也没有很美好的结局。似乎，“红梅芳主”就是一个魔咒，只要谁沾染上了它，这一生，都休想安宁。
    点了点头，如玉说道：“你跟我来，先将芳主送回‘养芳阁’再说吧！兰衣，蝶衣和舞衣姑娘很可能都在那里呢！”说话间，并没有多少对于云若昔身体的担心。对于她们来说，几日几夜，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
    云若昔的住处离这里很远，两人竟然运起了轻功，踏上枝头，越过屋脊，降落在山谷最深处的一处庭院中。凌轩抱着云若昔，随在如玉身后，匆匆入了屋内，走入秀房，虽然还是满心的忧虑，但是凌轩还是禁不住心头一荡，——这是她的闺房。
    轻轻地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才刚一起身，便见蝶衣急匆匆走了进来，扑向床沿，兰衣和舞衣尾随而至。
    蝶衣小心地握着云若昔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半响，才有重新将她的玉手好好地放了回去，转头说道：“那天芳主强行冲破了经脉，导致现在脉息有些紊乱，但是，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危险。反而是她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也没有休息，也不运功调息，身体恐怕是很难受得了。都已经瘦得皮包骨了……”
    闻言，凌轩心头又是一痛。刚刚抱起她的时候，臂弯里的重量轻的吓人，她身上几乎没有一丁点的肉，只剩下了骨头，硌得他手疼，心更疼！
    没有人来责备他凌轩。
    不知道是真的心里对他没有怪罪，还是已经疲惫了，不想再来怪罪！
    至亲至爱的人离开自己，是什么样的滋味，凌轩很清楚。看着悲伤的她们，心头想起自己对于她们的隐瞒，更加难受。
    “我去叫人弄些吃的来！”兰衣说道，转身走了出去。转身的瞬间，有两道晶莹的白光划过，滴落在地上，留下了两点湿润润的痕迹。
    “我也去！”舞衣也匆匆跟了上去。
    蝶衣回头看了主子一眼，又目光幽幽地看着凌轩，说道：“再强的人，也禁不起一次有一次的折腾。这么短的时日内，芳主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身体也一再受伤，如果再不能好好调养，就算她真的是梅神降世，也是熬不过的！虽然，我不喜欢你，兰衣，清衣，和舞衣也都不喜欢你，但是，芳主喜欢你！我们没有办法，你也不要太过得意！”似是警告，又似乎只是述说，蝶衣的目光一直都是满含着伤痛，说完，也不再看凌轩一眼，转身走了出去。临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转过了身来，说道：“我会叫人准备好热食等在门外，如果小姐想吃东西了，你只需要叫一声，就会有人送进来的！”
    “嗯，好的！”凌轩点了点头，应道。
    待屋内彻底安静下来之后，凌轩才重又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了下来，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儿向来美丽清冷的容颜，此刻憔悴而虚弱，凌轩抬起手，缓缓轻抚着。
    眼睫微微动了一下，云若昔侧过身面向里面而睡，背对着凌轩。
    凌轩缓缓脱了自己的鞋袜，和她并肩躺在床上，从后面拥住她，将她紧搂在怀里，一手轻抚着她的发，在她耳旁低低地喃喃道：“滢滢，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你可以气我，但是，你却不可以让清衣在天上还要担心你，不得安心！你知道的，清衣只在意的就是你了！如果清衣知道你因为她而这么痛苦，她也一定会伤心难过！”
    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又有几滴热泪掉在了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的手上，凌轩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