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19.逸尘谷中清衣冷

    一直坚定着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让芳主失望——的清衣，突然听闻到熟悉的笛音，终于一颗心放松了下来，身体一软，往地上滑落下去。
    一道白影飘过，带起一阵梅花香风，及时地接住了她的身体，幽幽地落在了地上。白衣如雪，不染纤尘，秀发飘飞，恍如九天仙子降临。美丽的眸子，淡漠的面容，冷冷地带着几分与世隔绝。
    “清衣……”来人的声音幽幽淡淡，此时，却暗暗透着几分颤抖。
    “芳主……”看到来人，清衣终于流下了泪来，终于，在最后的时刻，还是让她见着她了。看来，老天待她云清衣还是不薄的。“芳主……芳主……”张着嘴，清衣却只反反复复地这样叨念着。
    云若昔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替她抹去溅到脸上的血渍，面色柔软，声音轻柔地说道：“我在这里呢，清衣！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呢！我们大家都陪着你！”轻声细语，是从所未有过的温柔。
    原来，云若昔也有会哄着别人的时候！
    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凌轩的心头却是苦涩不堪。大脑越来越混沌，却仍然强撑着不肯睡去。
    “芳主……保重……”清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几分笑意……
    清衣是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再也不会睁开来。
    “……清衣……”云若昔的声音沉重，目光涣散，没有焦距。
    ……滢滢？像是耗尽了最后一分力气，凌轩心头喃喃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没有悲伤，没有大喊，云若昔的面色还是清清淡淡，眸子里面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感。
    蝶衣跪在姐妹的身边，两行清泪滑下，却也没有表达过多的激愤。
    “清衣，我们回家了！”云若昔淡淡地念叨了一声，亲自抬手将清衣还未冷却的身体抱了起来，飘然离去。蝶衣也抱起凌轩，跟随着主子而去，空留着一地抱头痛呼的黑衣人，和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的燕国皇宫……
    ……
    凌轩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赤裸着上半身睡在一间盈溢着梅花香的秀房之中。
    屋内的摆设非常简介，却也雅致大方。
    身上已经没有了什么疼痛的感觉。请抚了抚被包扎好的腹部伤口，也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似乎好的差不多了。
    缓缓起身下床，便看到一旁的衣架上有一套干净清爽的白衫，凌轩没有多想，便取下白衫，穿在了身上。——果然如意料中的，非常地合身。穿好了衣服，凌轩又在已经备好了的洗脸架旁，洗了一把脸，再随意地整理了一番头发，身上一身清爽，又恢复了他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凌轩才走出房门。
    出了门，才发觉这是一座种满了各色梅花的小院。
    虽然是八月桂花香的时节，这里却是梅花遍地开。从来没有见过开的这么好的梅花，凌轩看得出了神，不自觉地，走出几步，站在梅花树下，抬手轻抚着娇柔的花瓣。
    “……公子，你醒了？”身后有声音响起。
    凌轩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已经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像是被大人抓到了正在偷糖吃的小孩一般，凌轩慌忙放下手来，连忙掉头转过身，看向来人。掉转头，便看见了这个有着甜美的声音的女子，面若芙蓉，冰肌玉骨，雾鬓云鬟，桃羞杏让，一袭碧色的衣裙，在清风的吹拂下，更衬得她仙姿玉色，国色天香。
    美！
    美极了！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凌轩都禁不住感叹。
    她的美不同于云若昔的高高在上，飘然若仙，也不同于云清芷的冷若冰霜，艳若桃李，这是一种温柔如水的吗，美，能够让男人心神荡漾，奉为天神的美。虽然不再是二九、双十的年华，虽然她的眼角已经微微有了岁月的沧桑，但是，这确实是更加增添了几分成熟诱人的魅力。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的右袖管空空，在风中飘荡——似乎是缺了一只臂膀。
    凌轩连忙撇开微微停留在她空落落的左臂的目光，拱手作礼，问道：“敢问姑娘是哪位？在下又身在何处？在下又为什么会在此处？”他明白自己必然是在云若昔安排的地方，或者是，云若昔差人给安排下的地方，可是，他真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他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随处都可以见到难能一见的极品梅花……还是在这八月的中旬，在常人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梅花开放的时节。
    碧色衣装的少女轻笑一声，说道：“我叫如玉，这里是逸尘谷。是我们芳主亲自带公子你来谷中的！”
    什么，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逸尘谷？凌轩感觉自己脑中一阵晕眩。他知道，就是很多留着云家的血脉的子嗣，都甚至毕生都没能听说过“逸尘谷”，更别说能够一睹它的神秘尊容了，却不想，他凌轩居然能够得到这个殊荣，有幸踏上了天底下这片最最神秘的土地。
    见凌轩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带着几分惊异，如玉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受的伤很严重，都昏迷了五天了。你可不知道蝶衣姑娘花了多少心思，才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身体吗？这些天，她不眠不休地守在你的床边，直到昨天确定你没有事了，才离开。害我还以为她迷恋上了你呢！”
    美丽的少女的笑容，格外养心怡神，让人心神荡漾，是个男人，恐怕都会深陷其中，无法抗拒。只是，面对着她的音容笑貌的不是别人，是凌轩。凌轩的目光没有投注在如玉的身上，而是幽幽淡淡地看着满院子的梅花，哑声问道：“那……若昔尊上，她来过吗？”
    如玉的神色微微一怔，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俊美的男子和若昔尊上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男子能够被若昔尊上亲自带回来，那他的身份就绝不简单，问一句若昔尊上有没有来探过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他刚刚的意思是希望若昔尊上能够像蝶衣姑娘一样，守在他身边吗？如玉对于别的没有把握，但对于男子的心思，她却是有千万分的自信。
    轻轻摇了摇头，如玉答道：“若昔尊上一直守在清衣姑娘的坟前，半步也没有离开。现在，根本就没有人敢去打扰她。”声音淡淡的，却能听出那一抹深深的心疼，目光也带着几分沉重。
    凌轩呼吸一紧，闭上眼睛，掩去满目的伤痛，待到能够正常发出声音之后，才睁开眼睛，说道：“能不能劳烦如玉姑娘带在下去清衣姑娘的坟前祭拜呢？”
    如玉面带难色，撇开话题，说道：“公子你昏睡了五天五夜，想来现在饿了吧？不如先吃些东西再说！”
    “还请如玉姑娘领在下去清衣姑娘坟前。如果若昔尊上怪罪下来，在下绝对不会连累如玉姑娘你！”凌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此时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吃东西。就算是要活活饿死，美食当前也诱惑不了他。毕竟……清衣是因为自己而死，云若昔却是因自己害死清衣而伤心。因果循环，自己做的孽，自己承担，。
    ……
    明明还是秋天，梅花就已经开遍了山野，没有雪花的映衬，梅花显得有几分孤独。
    是谁说过“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的？似乎，在世人的眼里，“梅花”总是和“雪花”联系在一起。下雪了，梅花就要开了；梅花开了的时候，总是漫天都瞟着雪。可是，在更多人眼里，“梅花”却是和“云家”联系在一起的，有梅花的地方，就应该有守护着它的云家人；有云家人的地方，就要有代表着他们尊贵身份的红梅花……
    凌轩不知道这逸尘谷究竟有多大，只知道，随着如玉一路走来，恍如身临仙境，处处都是梅花，梅花边上，都有姿容各异，穿着轻纱薄裙的女子，或打理着花丛，或做着绣工，或品茶读书，或弹琴歌舞。此时此刻，凌轩只觉得自己过去的二十年都是白活了，过去对于女子的认知，也让他羞赧惭愧不已。如非时间不对，或许，他一时兴起，能够做出几首流芳千古的好诗来感叹一番今日的所遇也不一定。可是，他真的没有心情。逝者已矣，生者可待。清衣毕竟已经去了，可是，哀痛她的死的人，却还好好地活在世上。欠下的债，他凌轩终究是要还的。
    一路上，并没有多余的话。如玉真的很会察言观色，也很会安抚人心。她并没有对着凌轩问东问西，也没有对他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用温柔的声音，简简单单地介绍了他们走过的几个地名，随便说了说逸尘谷中的几个禁忌。逸尘谷的确是很大，大到连生活在这里的孩子，都有可能玩着玩着就不记得回家的路，所以，每一小块地方，都有了不同的名字，因为人多地大，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虽然不限制自由，但是也有等级尊卑。凌轩觉得，这个逸尘谷就是一个缩小了的国家。只是，这个国家里没有外界那么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对于权力的渴望，他们的生活很安逸。安逸到让人羡慕，嫉妒……原来，这里就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啊！人道“地灵人杰”，此处果然是钟灵毓秀的神仙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