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18.勾魂无常血罗刹

    燕国皇宫之中的侍卫，还有许多是曾经他凌轩当二皇子的时候，亲自挑选出来的。如今，他们个个儿都是身手不凡，为君效命。只是，不知道是为哪个“君”。
    凌轩心头苦涩不堪。这其中有多少人，虽不算不得是他一手训练、提拔出来的人，但是，多多少少与他有着渊源，受过他的恩惠，但是，此时，他们却手持大刀长剑，要来取他凌轩的性命。他们个个的眼里皆是一片冷漠，如果说还有几分热度，那也是对于名利、功名的偏执和追逐。
    蝶衣和清衣早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见人便下杀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这是主子的命令，必须要保障凌轩的安全。此时的她们，不再是平日里娇娇弱弱的看似普通的闺秀一般，温柔如水，行动似弱柳扶风，她们的眼里一片冰凉，没有一丝丝对于世人的怜悯和悲戚，下手间，宝剑一挥，必有人丧命。她们像就当这是下厨时切菜，就像是她们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人一般，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杀人的痛楚。
    这就是云家人！
    凌轩感叹。
    他们看似个个博爱，对着天下充满了呵护怜惜之情，献上了一身，奉献出了所有来维护着这个天下，可是，他们爱着这个天下，爱着这整个天下的黎民百姓，却不爱生活在这个天底下的一个个独立的人。他们可以倾尽一切来守护这个天下，只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应该这么做，这就是他们活下去的意义。可是，他们翻脸又可以毁了这个天下，原因，却不是旁人可以道尽……
    凌轩突然觉得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站在云家的对立面。他不是怕与整个天下为敌，他只是在想，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上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惹怒到云若昔的地方，或许，只要自己稍稍对云家，或者对于这个天平盛世的冒犯，早不知在何时，云若昔便已经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地一掌毙了他凌轩。他相信云若昔可以做到！对于一个心中没有爱，没有珍惜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清衣一剑刺穿了靠近了凌轩的一个黑衣人，气息开始不再均匀。纵使梅花诀能够比普通心法更快地调节习练之人的功力真气，让她们比一般人更快的恢复气力，精力充沛，但是，在一波波、没完没了的高手的围攻之下，却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她半抱在臂弯里的，高了她半个头的凌轩，似乎已经快支撑不断地震动摇晃，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有一丝丝的血色，气息也越来越虚弱，似有似无，已经是奄奄一息。如果还不能找个地方替他医治，只怕就是他们真的出了这个宫门，就是有再神奇的医术灵丹，也都救他不回来了。云家的人也是人，不是神。她快要支撑不住了。
    清衣满目忧虑地看向姐妹。
    蝶衣与她对视一眼，如何会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可是，芳主交代的任务，就算是叫她们真的登上天去，她们都得将那颗星星给摘下来，以兹证明。她们不能够认输。只要她们还有一口气在，她们就得将凌轩给带出宫去！
    像是杀红了眼一般，蝶衣对着姐妹安抚地一笑，一剑又砍下了一颗脑袋。顷刻间，鲜血四溅，冲上了她的脸，让她原本清秀美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狰狞。
    清衣明白了姐妹的意思，两人心意相通，就算是活活累死在这里，她们也要带着凌轩走出皇宫。
    再没有一丝的犹疑，也在没有一点点的留情，两人见人就杀，一步步向着宫外的方向走去。此时的她们，就是夺命的无常，见魂就勾，她们是嗜血的罗刹，挡我者便杀。没有思考，没有情感，没有伦常，没有整个世界。她们的身体里只跳动着一个信念——绝对不可以让芳主失望！
    凌轩的脑中浑浑噩噩的一片，眼睛也快要睁不开来。可是，他却看见那一柄白晃晃的长剑对着自己的胸口刺过来。而这一刻，蝶衣正被燕国皇宫的大内第一高手、侍卫统领于重和他的两个副手给缠住，一时无法脱身，而清衣一手半抱着他，一手握剑和几个黑衣人缠斗。
    凌轩看着剑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平静之极。如果真叫他这样死了也好，至少，他不用再去面对云若昔的怀疑的目光，和冷淡的态度。不用再去承受自己的懊悔和疼痛。是他利用了她，虽然她一直知道，可是，她却不知道全部。
    凌轩一直以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从来不会后悔。可是，这一刻他后悔了！
    刺向胸前的剑，带着凌厉的气势，凌轩甚至能够感觉到剑气逼近身体时的疼痛。可是，却最终，他凌轩没有被人一剑刺穿心脏。——最危急的时刻，清衣突然身体一转，不顾周围高手无数，挥剑斩杀了刺向凌轩的侍卫，但是，自己却一个不慎，被人砍伤了后背。
    清衣吃痛，闷哼一声，不顾身上的伤，也没有时间去止血，反手就将伤她的人一剑砍做了两节……
    “清衣，你怎么样？”蝶衣见姐妹受伤，心下一沉，解决了于重的两个副手，又将于重逼开之后，闪身到了清衣身旁，替她点穴止了血，又接过她怀中的凌轩，减轻她的负担。
    没有了凌轩这个累赘，清衣两手都得到了自由，冷冷地瞥了一眼还在不断涌过来的大内侍卫，又掉头目光深深地看了姐妹，眼中有着一种坚定的视死如归的豪情，深深地嘱咐道：“蝶衣，千万要记住，一定要完成芳主的托付……”在蝶衣还没能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的时候，突然她抬手往自己身上的几处死穴连点，目光突现绽现一抹异光，手中宝剑一挥，功力猛然大增，瞬间数人又被她渡去了西天。
    “不要——，清衣，不要——”反应过来姐妹做了什么的蝶衣，突然落下了泪来。清衣她这是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瞬间提升功力，来替他们劈出一条生路啊……
    听到姐妹的呼声，清衣幽幽地转脸看了她一眼，眼里也带着几分不舍，几分幽怨，但是，更多的却是义无反顾，和……不顾一切。“蝶衣，别忘了芳主的托付……”
    饶是清衣突然之间的功力大增，死伤了无数，尸体堆积如山，但是，冲上来的黑衣侍卫却只增不减，短暂的伤痛之后，蝶衣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和清衣并肩作战。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带着凌轩走出这个皇宫，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芳主的嘱托和信任；只有这样，清衣所做的一切，才是值得的……
    虽然神思已经渐渐迷糊，但是，凌轩却也还是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清衣刚刚在自己身上点过的那几个穴道，都是习武之人的死穴，她虽然用了几位特殊的法子，但是，这样虽然能够在瞬间提升功力，却也是以生命为代价，待功力耗尽了之后，她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清衣的选择，他并不意外，但是，他却心痛，他却难受！是他害死了这个姑娘！虽然，他曾经害死了那么多的美好的女孩子，却从来都没有皱过一次眉头，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的后悔了，害怕了！他突然就不想看到杀戮，不想看到争分，不想看到牺牲。他清楚，清衣在云若昔的心里是什么样的地位，他更清楚，如果今天清衣因他而死，她再也不会原谅他！
    可是，一切都晚了！
    这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他从来不相信爱，可是，当他真的爱了之后，他却亲手毁了！
    再也没有了可能，再也没有了希望！
    整个天地，突然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丝的光芒，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暖！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知道错了！他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却已经晚了！
    一切都完了，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清衣的生命正在渐渐流失，谁也抓不住！就是在她的咫尺之地的，向来以“神医”自诩的蝶衣，也只能看着她无能为力！
    他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她，再也没有和她并肩而行的勇气！
    罢！罢！也罢！就让他凌轩今天死在了这里吧！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成长的地方，是留下了他最快乐，最纯真的时候的地方，落叶归根，就让他的生命在这里如流星一般地陨落吧！他只愿，来生，再不要让他出声在这里，不要再在皇宫之中开始他的下一次生命！
    血，满目都是血，整个世界都被血给笼罩，洗涤……
    突然，就在这没完没了的杀戮之中，想起了幽然的笛音，笛音并不尖锐，但闻者无不痛得掩耳就地打滚，哀嚎不断。
    “清衣……”熟悉的笛声响彻在耳畔，蝶衣的声音带着哽咽。
    是的，她听到了！周围的人倒下之后，失去了信念的清衣，突然身体一软，滑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