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落：倾尽芳华》110.临终托付泪横流

    倒下的瞬间，云立本就已经斑白了的的头发瞬间全白了，奄奄一息瘫倒在床上的模样，看上去让人异常地心酸。
    “……师傅……”凌轩的声音哽咽，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滑下，滴在了云立遍布沧桑的脸上。
    “哭什么？师傅最喜欢你的……就是你的洒脱。轩儿，师傅不能陪你了，你要好自珍重！”云立艰难地抬手，轻轻揩去爱徒脸上的泪痕。
    凌轩抓着云立的手，强自镇定地说道：“师傅，您先休息，别多说话了！我去叫蝶衣姑娘来。”说着，就要出声叫唤。
    云立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师傅是不行了！趁着最后一口气，得把要说的都说了！你好好听着！”
    “是，徒儿在听！”凌轩不敢违抗，连连点头。
    “轩儿，你云姨……她如今功力尽失，自保都难了……你一定得好好照顾她。不然，师傅就是在地下，也不瞑目。”云立的声音越来越低，喘息声越来越重。
    凌轩连连点头，紧紧地抓着云立的手，说道：“轩儿记住了！只要轩儿还在一天，就不会放着云姨不管的！”
    “我信你！你是个信守诺言的好孩子！”云立安慰地笑道，“可是，轩儿，师傅也不放心你。如今你体内接受了为师的功力，已经今非昔比，可以不用执着于保持童子之身了。你切记，切记，不要死心眼……”
    明白云立的担忧，凌轩连忙说道：“师傅，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守住自己的感情，不会重蹈师傅的覆辙的！师傅放心！”见云立还是不放心的模样，凌轩补充道：“师傅，滢滢和云姨是不同的。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幸福的！”
    “还有，还有……”云立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紧紧地抓着凌轩的手，叮嘱道，“轩儿，你替我告诉你云姨……我从来就不后悔我爱过她！我云立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她云霁初而活的。可是，我用错了方式。我应该默默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还有，还有，你跟她说，下辈子我先等着她。她下辈子一定要做我的妻子，这是……这是她欠我的……”
    凌轩忙答应道：“是，我一定转达！师傅，师傅……”
    “好，好……”云立欣慰地点点头，已经模糊的眼内流动着几丝光亮，刺得人眼睛发痛。张着嘴，轻轻吟诵着的，竟然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一字不漏，一字不差。念完最后一个字，云立才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下，掉入了发丝间。脸上，却带着几分安然的笑意。这是曾经，在云霁初的继任大典上，他初见她是惊为天人，不知不觉就冲了上去，对她表达爱意，被云霁初身旁的梅花四使赶下台之后，情不自禁地吟诵出来的诗句。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那个时候的云霁初，却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红梅芳主。
    “师傅……”
    凌轩起身下床，跪在云立床下，扣了三个响头，伏地痛苦起来。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凌轩抹去脸上的泪，转头看去，却是云霁初。
    云霁初将凌轩叫进来之后，自己却一直守在门外，没有离开，只是没有出声，也没有进来。凌轩心头了然，刚刚屋内发生的一切，她全都知道。
    此时的云霁初一脸迷茫，眼睛空空洞洞地没有焦距。身体也是漂浮着一般，像是随时都站立不稳，凌轩连忙站起身，上前去扶她。
    云霁初却突然推开凌轩，猛地趴在床上，伏在云立的身上，似哭似笑地问道：“轩儿，你师傅刚刚可是说，要我下辈子做她的妻子吗？”
    凌轩点了点头。
    云霁初又是哭，又是笑，猛然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云姨——”凌轩又是一声惊呼。
    云霁初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接过凌轩递来的丝绢，声音黯哑地说道：“轩儿，云姨我这一辈子都活得浑浑噩噩，一辈子都在替云氏操劳。可是，就在最后，我竟然背弃了我守护了一声的家族。轩儿，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悲啊？”
    凌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云霁初却不在意，抬头看了凌轩一眼，又问道：“轩儿，你能够答应云姨一件事吗？”
    凌轩忙道：“云姨你说！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云霁初含泪笑着点点头，说道：“轩儿，我欠你师傅的太多，太多了！我欠若昔的，也太多，太多了！我欠你师傅的，我这就还给他！我欠若昔的，你代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还有，帮我照顾好若昔。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只是对这个世上的情爱还不明白，如果你肯教她，她很聪明，她可以很快学会的！”
    凌轩点点头，说道：“云姨，你放心吧！你的话我一定会带你转达的！我也会尽力带给她幸福的！”看着云霁初已经越来越沉重的眼睛，凌轩心如刀绞，可是，他也知道这已经来不及了，云姨已经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云霁初勾唇轻轻一笑，叹息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会答应的！还有，轩儿，相信云姨，我是爱你师傅的……”
    云霁初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这个曾经叱咤天下，站在高高的顶端俯瞰着世人的奇女子，就这样在她终于承认了的爱人的尸体上最后闭上了眼睛。
    凌轩突然变想笑，可是，更多的却是凄苦。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傅会说自己的一生都是毁在了云姨的身上。师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得到云姨的认同，为了能够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笑看风云。可是，云姨却从来都不曾明白师傅的心意。现在，云姨终于承认了师傅，说出了“爱”，可是，师傅却已经听不到了。
    一切都晚了！
    ……
    几声野鸡的鸣叫之后，天色渐渐转亮。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可是，老天却不懂人情苦楚，大太阳欣喜地照耀在世人的身上。
    凌轩手握铲子，在后山上一铲一铲地挖着土。向来衣冠楚楚，不染纤尘的他，身上的白衫已经被黄泥污浊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连俊逸的脸上都沾染上了泥渍。
    在一旁看着的兰蝶清舞四衣面面相觑。
    最终，兰衣走上前两步，劝说道：“凌公子，我想霁初尊上和云立前辈毕竟都是我云家的子嗣，我想，他们终究还是想落叶归根，葬在我们云家的故土上吧！”
    凌轩没有停下动作，淡淡地说道：“我师傅和云姨这一辈子最大的障碍就是云家，就是云家该死的禁制，把云姨训练得无情无欲。我想，他们都不会愿意回去那个充满了不人道的禁制的地方的！”
    兰衣和姐妹们相视一眼，也不再劝他。
    凌轩决定将她们合葬。虽然象征性地问了四衣的意见，四衣也都同意，但是，他却是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就算她们反对，他也会坚持到底。
    整个安葬过程，凌轩没有让她们插手，全是自己一人独力完成。这一刻的凌轩异常坚持而倔强。就连最为讨厌他的舞衣，都不禁被他的一片挚诚的孝心感动。
    最后立墓碑的时候，凌轩却怔怔地看了许久，不知该写些什么。
    兰衣叹息道：“就留下这无字碑也罢！如果让人发现葬在这里的是我云氏两个声名赫赫的人物，他们也就休想能够安息了！”
    凌轩垂头想想，也是这个理。纵使是云家的私密之事，毕竟也有可能能够传出来，更何况是这么风云的两个人呢？
    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跪在坟前，却不起身。兰蝶清舞四衣四衣毕竟也曾经跟随过云霁初，也跟着磕了头。
    兰衣看着凌轩孤寂哀伤的背影，叹息一声，问道：“你打算在这里跪上三天三夜，以向上苍表示你的一片诚心吗？”
    凌轩缓缓回头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不可以吗？”
    兰衣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可以。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悲痛你师傅的逝世，我们却要去找我们家小姐了！”
    对了，凌轩猛然惊醒，云若昔此时还不知去向。
    见凌轩仍然没有反应，兰衣招呼着姐妹们，便打算离开。
    “等一下！”凌轩突然站起了身来，说道。
    四衣转身看着他。
    深吸一口气，凌轩说道：“我们可以分头去找。大家都各自挑一个方向。然后分一个人出来回去通知清芷姑娘她们。毕竟云……霁初尊上是你们云家的前任芳主，至少得让他们知道。”
    兰衣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要去通知清堂主。清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清衣点点头，没有反对。
    凌轩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有自己的联络暗号，不过，我想我们也需要有一个能够沟通的暗号。找着了人，先通知一声大家，免得不知道的人还在干着急。”
    兰衣也不避讳，将几人的暗号告知了他。毕竟，倚着现在主子对他的信任，让他知道暗号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