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77章 三月婚期

    太子没想到朱棣发这么大的火，也吓得一哆嗦。
    他垂着眼，跪在地上给震怒的朱棣磕头：“父皇，这真的万万不可啊。”
    他也不是好心给老二求情。
    老二是父皇心中最满意的儿子，太子比谁都清楚，如今父皇震怒之下削了老二的封号贬为庶民，等气消了，怕是又后悔了。
    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更何况，还有皇孙一干人等。
    太子求情，为的不是汉王，而是全了自己的名声。
    他很清楚朱棣想见到他们兄友弟恭，汉王为了皇位陷害他这个太子，而他不计前嫌还替他求情，虽然老二的王位保住了，这京中却是留不下去。
    父皇总归要做些什么，给世人交代，给他一个交代。
    显然，太子的求情在朱棣意料之外，他望着一脸敦厚老实的太子，因为愤怒猩红的眼渐渐趋于平静，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看，指着汉王，“你自己看看！你皇兄到这个地步还在护着你！你呢？你呢！”
    汉王此刻一个字都不敢说，怕火上浇油。
    他没想到皇上会真的要罚他，还直接要将他贬为庶民。
    父皇这是真的生气了。
    汉王知道这时候多说多错，磕头开始求饶：“父皇，儿臣……一念之差铸成大错，父皇你怪儿臣怨儿臣，儿臣都受着。可您的皇孙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父皇饶了他们吧……”
    朱棣的怒火在听到皇孙时，终于浇熄一半。
    可还是气，他最上心的儿子跟佞臣合作陷害同胞，这让他接受不了，甚至不敢再放汉王在京中。
    刚刚是一怒之下意气用事说出口的怒言，这会儿让他再说，却是不想。
    朱棣慢慢坐回去，揉着额头，瞪着汉王。
    太子知道自己猜对了，“父皇，您消消气，老二，还不给认错？”
    汉王咬着牙忍了这口气，认真磕头，一个接一个的磕：“父皇，儿臣知道错了，您别气了，儿臣给大哥道歉，大哥你原谅二弟，二弟真的是一念之差，以后再也不会了。”
    讨好求饶的话脱口而出，可心里有几分真，只有汉王自己知道。
    朱棣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慢慢恢复正常，他阴郁地盯着汉王：“你别以为你认了错那些事朕就会当成没发生过。死罪当免活罪难逃，你犯的那些事砍一百次也够了。朕若非看在皇孙还有太子的份上，这次绝不轻饶你。你的封号暂时留着，职务就撤了，暂时在府中面壁思过，等纪纲这件事的风头过了，你去乐安洲吧。”
    “父皇！”汉王脸色大变，父皇这是要赶他去封地？
    朱棣没像以前那次一样心软，早知道老二存了这个心思，之前他就应该直接把他赶去封地，而不是继续留在京中。
    他揉着额头：“老二，朕的耐心是有限的。明年去封地和与纪纲一样受罚，你自己选一个。”
    汉王知道大势已去，能选的只有韬光养晦，他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暗光：“儿臣……遵命。”
    朱棣摆摆手：“回去面壁思过吧，过了年就动身吧。”
    汉王攥紧了牙根，却没敢再说什么惹朱棣不痛快，垂着眼退出去了。
    太子没想到真的成了，他垂眼掩下眼底的喜色，却没表现出来：“父皇，儿臣也告退了。”
    朱棣嗯了声。
    等御书房只剩下朱棣一人，他垂着眼，叹息一声，久久不言。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的孩子，怎么长大就养歪了呢？
    御书房这边剑拔弩张，陆小猫回到宫里，被再次唤到主殿。
    怜妃是刚知道她被封了遗珠郡主，把人喊过来，也是因为怕她万一闹到朱棣面前强求正妃之位。
    特意将人喊来敲打一番。
    陆小猫知道她要说什么，刚好她也有事要同怜妃说。
    既然知晓楚天祈的心思，也得到朱棣的认同，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更何况，怜妃是真心为楚天祈好，虽然这种好，不是他们要的而已。
    “怜妃娘娘。”陆小猫到了近前，躬身行礼。
    怜妃挥退宫人，只留下梁嬷嬷，这才对陆小猫道：“起来吧。你如今是遗珠郡主，不必与本宫这般客气。”
    陆小猫垂眼：“我已经不是了。”
    “嗯？”怜妃正从梁嬷嬷手里接过参茶，闻言愣住，重新将参茶抵回给梁嬷嬷，“什么意思？”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
    陆小猫：“我刚刚从御书房回来。”
    怜妃自然知道，她一开始以为陆小猫是去谢恩，如今看来，莫非另有隐情：“御书房里可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怎么好端端的郡主之位去了一圈就没了。
    怜妃瞧着这般淡定的陆小猫，心里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小猫也没瞒着她，早晚怜妃也要知晓，“我向皇上请了旨，收回了圣旨，并求皇上事后放我离开京城。”
    她抬眼，对上怜妃震惊诧异的目光。
    大概是没想到陆小猫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她是真的不想留在京中。
    怜妃心里一咯噔，想到楚天祈对陆小猫的感情：“那四皇子呢？他呢？”
    陆小猫深深看了怜妃一眼：“这正是我要告诉怜妃的另外一件事，我去的时候大人也在。他在我之前也向皇上求了旨意，收回将他这个四皇子的身份公布给众人，也就是说，日后四皇子依然是按照之前皇家族谱里写的那般，早夭。”
    随着最后两个字一出，怜妃的脸色彻底变了，猛地站起身：“你对四皇子说了？是不是因为你？”
    否则，好好的四皇子日后封王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否则四皇子为何要这么做？
    陆小猫看着暴躁如雷的怜妃，失了平日的风度，她明白怜妃的做法，她站在她那个位置，想要在后宫寻求一个保证，确保朱棣驾崩之后，她依然能安然无忧。
    所以，如果四皇子能当皇帝，对她而言，大有裨益。
    陆小猫不怪怜妃，在其位谋其事，他们身处的位置不同，所求的也不一样。
    陆小猫：“娘娘大概一点都不了解大人，他从一开始求的就不是四皇子这个身份，而是父子相认，他想要一个父亲，想要一个真正的亲人。既然皇上已经认回他，那四皇子这个虚名，有和没有其实都没区别。
    更何况，纪纲已经被判了凌迟处死，对他而言，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对我而言，为周家平冤昭雪，我也完成了我的职责与使命。
    既然我们都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
    这京中……已经没有我们还待下去的必要了。大人已经自己做媒，当着皇上的面求娶与我，而我……也答应了。
    按照我之前说的，我并未要求大人，他却许了只我一人。
    娘娘，大人了解我，所以，我同样不愿负他。你是真心为他好，我懂，所以我不怪你，希望我们的决定，你也不会干扰。”
    陆小猫说完这些，朝着早就傻了眼的怜妃鞠了一躬，算是全了她这些时日的照拂。
    陆小猫没再看怜妃，转过身，大步离开了。
    她的步子从未有这般轻快。
    皇宫，对她而言，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束缚。
    “娘娘？”梁嬷嬷也被陆小猫的话吓到了，这会儿突然看到怜妃往后倒，连忙将人扶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世上怎么会有他们这种……这种……”怜妃哑然失声，喃喃出声。
    陆小猫既然敢说出来，那自然是真的。
    她没想到，她算的很好，唯独算错了楚天祈的心思。
    他竟然跟这小丫头一样，一心只向往所谓虚无缥缈的自由。
    自由有用吗？
    在皇权至上的大明，没了皇子的身份，不就是一个庶民？
    能有什么用？
    怜妃想去向皇上求证，可后宫不可干政，她不能去，一旦让皇上察觉到她的心思，怕是会招惹厌烦。
    可四皇子怎么就放弃了？
    怜妃思虑过重，一下子病倒了。
    陆小猫没提御赐的免死令牌的事，是想让怜妃有所考量，她听了之前的话自然会大受打击，等过了两日，再有楚天祈口中知晓令牌的事，自然会觉得这令牌简直是天赐之物，很是惊喜。
    否则，一个免死令牌与四皇子之位相比，一起说出来，反倒是依然让怜妃耿耿于怀。
    果然，听闻怜妃病了，楚天祈两日后偷偷进了一趟宫。
    等楚天祈从怜妃那里出来，就转头去了陆小猫那里。
    陆小猫这次给他留了窗。
    楚天祈闪身钻了进.去，瞧见坐在桌前的人，不过两日，思念之情溢于言表，他走过去，等目光触及她头上熟悉的发饰，正是他所赠。
    一时间，忍不住看痴了。
    陆小猫不用抬头也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将脸上的热意勉强压下去，才抬头看他一眼，“大人这是刚从怜妃那里回来？”
    楚天祈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余光一直往她头上看：“怜妃病了，我想着也要将之前的话说给娘娘听。本来以为娘娘会生气，没想到听说我失了四皇子的位置得了一个免死令牌，日后也能上打杀女干臣，反倒是很高兴。”
    陆小猫笑笑，看来怜妃没提她说过的。
    那她也不说了，让之前的事，权当没发生过。
    楚天祈被她嘴角的笑心头一热，怕这么一直盯着让陆小猫觉得他孟浪，偏过头，猛灌了两杯水，“父皇发了火，将汉王囚禁在府里，过了年就赶去封地。怕是接下来几年，不会再乱来。”
    给太子喘气的机会，汉王想再东山再起，难上加难。
    陆小猫嗯了声，“那挺好的。”
    楚天祈想到这次来的另外一个目的，耳根一热，低咳一声，还是说了出来：“父皇已经让人测了我们的八字，说是三个月后是个好日子，他想让我们离京之前，亲眼瞧着我们……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