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76章 君王之怒

    朱棣的笑让楚天祈放下心，“父皇，可以吗？”
    他这次嗓音带了些轻快，倒像是相处久了父子之间寻常的谈话。
    朱棣心头一热，瞧着他点了点，“你啊，问朕作甚？难道不应该问那个最该问的？”
    楚天祈眼底一亮，扭过头去看陆小猫。
    陆小猫低着头，从楚天祈说出要给自己做个媒的时候就感觉耳根一热，她怕被朱棣看笑话，干脆低下头只当不知。
    谁知，刚低头就听到朱棣这么一句。
    她不用抬头就能感觉一股炙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与此同时，楚天祈认真而又诚恳带着保证的声音传来：“周姑娘，我愿以我之命做媒，求娶你做我唯一的妻，不知……你可愿意？”
    不仅陆小猫，连朱棣也愣住了。
    唯一的妻？
    朱棣怔怔瞧着御案前跪着的青年，眉眼俊美让人不自觉被吸引，可此刻眼底的认真让人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生怕打扰了这一幕。
    他……不如这个儿子啊。
    能下得了这样的决心，面对荣华富贵江山龙椅无动于衷，所求的不过一个平稳，只得一心人。
    陆小猫不知何时抬起头，她偏着头，视线怔怔望着楚天祈。
    望着面前这个真切表达内心炙热想要让她明了他的心的男子，她所求的，所想的，他都知道。
    原来，他都知道。
    陆小猫的眼圈有些红，心口热热的，她有无数的话想告诉楚天祈，可张开嘴，胸腔鼓动，却发现她说不出别的任何言语。
    仿佛多说一句，都是多余。
    直到她听到自己沙哑却同样真诚坚定的声音：“我愿意。”
    她是愿意的，在这世间，她独身一人，可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人。
    楚天祈听到她的回答有些愣，大概没想到陆小猫答应的这么痛快。
    朱棣忍不住急了，从龙椅上起来走过去，将两个孩子的手握在一起，“怎么突然就这么傻了？周姑娘答应了，还不快表示？”
    聘礼呢？日子呢？
    哎呦，他那些儿子都成了婚，他好像还是头一次见证这样的时刻。
    朱棣觉得自己仿佛一下子年轻不少，热血澎湃。
    楚天祈的手握住一只略冰凉指骨分明的手时，终于回过神，眼底的灼亮无法让人忽视，他直勾勾盯着陆小猫，嘴角的笑意遮掩不住，“你想要什么？我定当为你……”
    “你！”朱棣将人拉开，“有你这么直接问的么？行了行了，朕让人帮你们找人走程序。”
    让这混小子继续说下去，本来答应的估计也不答应了。
    更何况，确定周姑娘心意就行了，剩下的，还是要走正规形式。
    否则，名不正言不顺的，也落人口实。
    楚天祈是太高兴，此刻被朱棣这么一提醒，连连颌首。
    大太监在外候着，只听里面都是朱棣朗声的笑语，他惊奇地眨眨眼，跟着皇上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皇上这么高兴。
    果然四皇子是特殊的。
    等朱棣喊他进来，大太监赶紧弓着身进.去了。
    听到朱棣交代的话，他先是一愣诧异不已，随即连连应了，保证会安排妥当。
    等朱棣终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挥退大太监，这才看向楚天祈二人。
    “你们的心思，朕也知道。你们不愿趟皇权之争这趟浑水，朕这些年对不住你，既然这是你所求，朕也愿意成全你。至于周姑娘所求，朕也应允。
    只是四皇子这个身份你若是不愿，可到底是皇家血脉，已入了族谱的已故就不改了，只当二十多年前早夭。
    可老四，你是四皇子的身份怕是传开，即使你没别的心思，难道旁人不会动杀心。
    所以，朕收回四皇子的圣旨，可另外给你一个令牌，即使不为你，也为了周姑娘，你也要接下。”朱棣知道他这些年在纪纲身边肯定能自保。
    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地方，只有自保却是不够的。
    楚天祈听出他话里的深意，知道他这是在帮他，没有拒绝：“儿臣……愿意接受。”
    朱棣松口气，走到暗处，从一个暗格里拿出一道令牌：“这是一道免死令牌，不仅如此，除了朕，无人能取你性命，却能上打女干臣下斩杀佞臣，甚至能越级处理。朕给你这个，让你有自保又能日后万一朝堂有乱，希望你能相助一二。”
    楚天祈望着递到面前的令牌，闭了闭眼，还是接下：“儿臣遵旨。”
    朱棣松口气，若是日后真的这朝堂乱了，至少还有老四，不至于让他大明基业，毁于一旦。
    他也相信，凭老四的能力，足以力挽狂澜。
    至于周姑娘，既然她不想要遗珠郡主这个封号，他就奖励她别的。
    楚天祈和陆小猫从御书房出来时，他没有出宫，而是跟在陆小猫身后。
    陆小猫没说话，朝后宫的方向走。
    来御书房之前，她还以为会受到朱棣不喜。
    毕竟帝王不喜欢有人反驳他的想法，甚至是收回圣旨这种事。
    可没想到，她不仅得偿所愿，还……
    她到了尽头，停下脚步：“大人，你从这里出宫吧。”
    楚天祈站着没动，他的目光在她头上扫过，虽然已经知晓对方的心意，可不善言辞却是一时间改不掉的：“你……我会尽早接你出宫。”
    陆小猫笑笑：“好。”她噙着笑意说完，等着楚天祈先走。
    楚天祈却没动，“我送你的头饰，可还欢喜？”
    陆小猫一愣，“喜欢。”
    楚天祈张嘴想问，那怎么没戴？随即想到小姑娘面皮薄，也许不好意思，就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陆小猫却像是知晓他的心思，之前不戴是因为不确定，如今既然确定，那未婚夫送的，自然是可以的。
    她在楚天祈终于依依不舍离开时，轻声道：“等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戴的。”
    她说完，不等楚天祈说话，抬步就跑了。
    楚天祈回身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轻快消失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扬了扬，眼底都是笑意。
    直到那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他才转过身。
    一步步往外走。
    明明以前觉得离宫的路程很远，可今天怎么一转眼就到了宫门口？
    他本想走慢一些，离她就更近一些。
    他甚至以及迫不及待等到大婚之日，到时候，她会真正成为他的妻。
    纪纲很快被凌迟处死，行刑之前，汉王想到纪纲让人捎过来的信儿，还是抬步进了宫。
    汉王求见朱棣，等踏进御书房，发现不仅朱棣在，太子也在。
    太子因是被朱棣斥责了，垂着眼跪在那里不吭声。
    汉王瞧见太子那身材，与矫健英武完全搭不上边。
    可就这样一个人，就因为是大皇子，却成了太子，而他则只能屈居第二。
    明明父皇最疼爱他，为什么不是他当太子？
    朱棣听到了汉王来了，却像是没看到他进来，只是面无表情批改奏折。
    汉王站在那里不敢动。
    一直等到腿都站酸了，朱棣才停了笔，抬头，锐利的目光看向汉王：“老二，你来作甚？”
    汉王不想这个节骨眼和纪纲牵扯到一起，可纪纲的威胁，让他不得不为纪家老小求情。
    汉王撩起衣袍下摆跪下来：“父皇，儿臣这次来……是为了纪纲一家老小发配戍边而来。纪纲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可祸不及家人。纪纲府上老人和孩子不少，大明以仁慈治天下，是不是……可以宽恕一二？”
    他的话落，一时间，整个御书房静得出奇。
    太子在一旁像是一个背景板。
    朱棣一双眼死死盯着汉王，没说话，等汉王额头上一滴冷汗落下来，朱棣终于出声，这一声却吓得汉王头皮发麻：“与其关心别人生死，不如先想想自己的事。”
    汉王心脏剧烈地跳动，他不知道父皇什么意思，他的事？
    他的什么事？
    难道……父皇知道了？
    不可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朱棣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死了心，“这些是下面的人查到的，都是跟你有关。卖假药，陷害太子，勾结佞臣，养私兵……老二啊，你可真行！”
    随着这拔高的怒吼，扔到汉王面门上的是一堆折子。
    汉王白着脸慌乱地捡起来，瞧着那些证据，甚至连他做过的什么事时间地点都有，还有各种签字画押。
    他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猛地扑倒在地：“父、父皇……儿臣、儿臣冤枉啊！这些不是儿臣做的！是有人陷害儿臣！”
    “是吗？”朱棣冷冷瞧着他，“老二，朕再问你一句，这些事，你认不认？朕只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汉王额头上冷汗往下落，认，还是不认？
    他不敢赌。
    这些事拿出来任何一桩都是要命的。
    他闭了闭眼，匍匐在地：“儿臣……是冤枉的。”
    朱棣哈笑了声，怒意再也压制不住：“好一个冤枉的！既然到如今这地步你都死不悔改，那也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来人，传旨下去，削了汉王所有封号职务，贬为庶民，汉王府一干人等全部赶出去！”
    “父皇！”汉王吓傻了眼。
    一旁的太子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父、父皇……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