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72章 皇帝做媒

    朱棣头一次和亲生子相见，难免不舍，冷静下来，面上虽不显，却止不住再三看过去。
    怜妃知他心思，提议：“一时半会儿这名誉暂时恢复不了。四殿下与陛下这些年不得已分开，怕是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就在臣妾的殿里用膳。边用边说可好？”
    这正中朱棣下怀，期待看向楚天祈。
    楚天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开始时也许有期待，过了这么久，早已经冷静下来。
    可他还是点了头，除了真的想多陪陪生父，还有一点，就是想和陆小猫多待会儿。
    陆小猫如今住在怜妃宫里，他陪着朱棣过去，自然也就相当于与陆小猫在一起。
    朱棣眼圈泛红，心里激动，干脆起身直接过去，让大太监准备膳食，越丰富越好。
    大太监是近身伺.候的，是朱棣的人，也听到了之前那些话，还没从纪纲的义子竟然是皇上的四皇子中回神，茫然地去安排，心里对于皇上的态度也有了计较。
    太子之前与汉王相争，被纪纲陷害失了宠，如今汉王被纪纲说出参与这些事，怕是也不会落得好。
    三皇子是个纨绔子弟，对朝堂之事从不插手，如今冒出来一个四皇子，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四皇子能与之一争也说不定。
    大太监心脏噗通噗通跳着，力求完美让皇上让四皇子满意。
    因为楚天祈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是以出了御书房朱棣并未表现出异样，他在前，怜妃在身侧陪着。
    赵简王本来想在最后的，他不想被太过注意，这些年他很明白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
    可谁知出御书房时，楚天祈愣是挪到最后，察觉他停顿，幽幽看了眼。
    赵简王如今想来，那是威胁啊，赤果果的威胁！
    可他能怎么办？
    以前楚天祈不是皇子的时候他都得罪不起，如今……更是不敢。
    所以，最后就成了一行人在前，楚天祈和陆小猫在后，几个宫人落后数步，不敢跟得太紧。
    楚天祈抬步往前走，目不斜视，可余光却是忍不住落在身侧的人身上，虽然刚见过没多久，对他来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只有如今瞧见人，看见她的人，听见她的脚步声，感知到她平稳清浅的呼吸声，一切都像是一只手，在他心口时不时撩拨一下，他忍着想更加靠近的冲动，将两人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近，步子也越来越慢。
    陆小猫哪里不知他的想法，可这里是宫里，朱棣才刚有让她进宫的心思，大人这也……
    可见到想见的人，她也忍不住剧烈跳动的心，只是她擅长隐藏情绪，倒是没露出异样。
    只是看楚天祈步子越来越慢，低咳一声，想警告他一下别太过了。
    楚天祈听到咳嗽声，心一紧，干脆直接慢了两步，等陆小猫跟上，侧过身温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惹了风寒？”
    楚天祈没陆小猫想的这么多，他表明了身份，之前纪纲的话怜妃已经让传旨的人偷偷交代一番，自然也知晓“纪纲义子因为一个女子背叛纪纲”的事，之前因为找回皇子激动想不起来，怕是稍后就会想明白，这个女子正是周南海，也就是陆小猫真正的身份。
    他又不知道朱棣之前的想法，心慕年纪相仿的女子本就是人之常情，朱棣如今对他心生愧疚，他欢喜的，朱棣也不会再惦记。
    所以楚天祈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陆小猫对上他关心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心神一震，想到楚天祈这么做的缘由，她耳根一红，很快面上恢复自然，大人都不怕，她怕什么？“没事，多谢大人关心，只是刚刚在御书房太紧张，嗓子有些紧，身体并没有不适。”
    楚天祈面无表情嗯了声，忍下想去拂开她鬓边滑落的一缕青丝，重新站直目视前方。
    而这一幕在刚好拐过回廊时被偷偷往后看四皇子的朱棣看到，他愣了下，之前心头的激动被取代，他眨眨眼，望着面无表情近乎面瘫的青年。
    长身而立，因为常年被训练被当做棋子，整个人像是一把刀刃，锋芒毕露，周身都是肃杀之气。
    明明长在京中，却像是久经沙场的将军，那种在刀光剑影中舌忝血的冷漠让朱棣眼眶一热，明明这孩子该和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享尽荣华富贵，被贵宠着长大，可因为他误信女干人没护好成了如今这模样。
    如果不是刚刚他眼底的温柔被捕捉到，他怕是根本不会相信这样面上冷硬的青年会对身边的女子早就动了心动了情，倾心一顾。
    朱棣将之前纪纲说过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一直被忽视的那句为了一个女子背叛了纪纲。
    那个女子女扮男装，陆有义的义女，这与周南海不是正好相符？
    朱棣若有所思，等想明白，长叹一声也松了口气，幸亏没有铸成大错，若是之前把人真的封妃，他岂不是抢了自己皇子的心上人？
    想明白之后，朱棣看向身边的怜妃，压低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怜妃不知朱棣说的是什么事，目光顺着朱棣的视线朝后扫了眼，垂眼请罪：“皇上恕罪，臣妾当时不好道明真相，却又不知如何让皇上打消念头，这才……说起来也多亏了周姑娘，若非周姑娘帮忙，殿下也不会寻到自己的身世，再联系到臣妾，这才让皇上父子相认。”
    “哦？周姑娘还帮了皇儿？”朱棣好奇。
    怜妃一听这话就知道皇上没生气，简短把两人的相识多次互救之后的事说了一遍，尤其是身世那块，让朱棣听得既惊奇又感慨，“没想到他们是这么阴差阳错认识的，不愧是周大人的孙女，巾帼不让须眉，好，真好啊。”
    怜妃见好就收，垂眼温婉道：“臣妾不该隐瞒皇上的……”
    朱棣摆摆手：“朕还要感激爱妃，若非爱妃，朕差点就铸成大错。”
    他年少时也不是没对人动过心，知道被人夺了心上人的滋味，若是真的当时错了，怕是刚认回来的皇儿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
    更何况，他对陆小猫并不是非她不可，当时也只是想弥补。
    怜妃松了口气，也没再提，说起别的话题，逗得朱棣心情很快好了起来。
    楚天祈在怜妃宫里陪朱棣用了一顿饭，朱棣虽然想多留，可这是宫里，楚天祈身份还没说明白，不便多留，只能再三嘱咐赵简王让他照顾好皇弟。
    赵简王难得被自己父皇这般看重，眼睛发亮得保证，最后这才被朱棣放行。
    等瞧着楚天祈和赵简王告辞，朱棣余光瞥见不远处乖乖站着的陆小猫，心下一动，“周姑娘，你与老四以前是认识的？你去送送他，别不认识出宫的路。”
    楚天祈身后站着的大太监嘴角抽了抽：就算是四皇子不认识路，还有赵简王呢？就算没有赵简王，还有他这个奴才呢？
    可大太监是个人精，看看楚天祈再看看这位周姑娘，心下一动，别是皇上没留成自己的后妃，这是打算给自己刚找回来的皇子做媒吧？
    大太监苦笑不得，可这皇家的事，他当奴才的只管听命就好。
    陆小猫也诧异，随即明白也忍不住眼睛一亮，俯身行礼就低着头从楚天祈身边经过，在前引路。
    等远离了后宫，赵简王故意走得慢了，他自己走得慢还拉着大太监等人往后走得慢，“哎呀，本王的腿抽筋了，你扶着点本王，扶着点。”
    大太监瞧着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赵简王：“……”
    可他能怎么办？只能垂着眼老老实实扶着了，眼瞧着王爷越走越慢，前头的两人越走越远。
    楚天祈和陆小猫也听到了身后赵简王故意的话，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都看到了彼此，除了之前前后走着之外，上次相见就是楚天祈夜闯怜妃宫里，她和楚天祈互表心意的时候。
    之前还不觉得，可此刻只有两人单独待着，那种怪异的感觉涌上来，她耳根发热，偷瞥了不说话的楚天祈一眼，结果发现楚天祈也再偷偷看她。
    看到她看过来，迅速站直了，低咳一声：“你在宫里住的还习惯吗？”
    看到楚天祈这么紧张，陆小猫反倒不紧张了，她嘴角弯了弯，故意道：“咦，大人之前不是问过了？怜妃对我挺好的。”
    “问过了啊？”楚天祈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攥紧了，头一次觉得嘴笨简直是个罪，还是大罪过，最后只能垂着眼，“你放心，你祖父的事很快就能翻案了，我会帮你好好守着，一定还你周家清白。”
    陆小猫嗯了声，“好。”
    楚天祈听她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我过几天再过来看你。”顿了顿，像是怕陆小猫误会，赶紧补充一句，“不是不想每天来，是不太好，也不方便去怜妃那里。”
    他就算日日进宫也是去御书房找皇上，怜妃在后宫，不方便。
    陆小猫瞧他认真解释，心口发热，也认真看过去：“好，那我等大人你过来寻我。”顿了顿，也弯着眼笑了笑，补充一句，“我会一直等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