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71章 父子相见

    纪纲在看到朱棣的那一瞬间，浑身止不住的发颤。
    皇上为什么生气？他听到了？不可能，隔得这么远，就算他手下最得力的死士，也不可能听得到。
    更何况，皇上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
    可朱棣猩红的双目，眼底攒动着雷霆之怒，他之前的事皇上早就知晓，怎么可能会发这么大的火？
    唯一能触动到皇上的，除了四皇子那件事，怕是根本不会有别的。
    他浑身一哆嗦，双脚一软，就这么直接滑坐在地上，跪爬在那里，“皇、皇上……罪臣叩见皇上……”
    “纪、纲！”朱棣咬着牙，恨不得咬下这人一块肉。
    他信任这么多年的臣子，他的好手下，从二十多年前就骗了他！
    骗的他好惨啊。
    他的皇儿，他愧疚了这么多年的皇儿，竟然还活着！
    可若是好好活着他也许还没这么生气，但是他刚刚听到了什么？若非亲耳听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纪纲瞒着他作下了这么多恶事！
    刚刚纪纲的洋洋得意与此刻的卑微，却更加让他生气。
    尤其是被一个臣子算计，还成功了这么多年。
    若非今日怜妃带他来，让他亲耳听到，他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四皇子不仅活着，还成了纪纲手里的刽子手，想到那个他愧疚的孩子被欺负被利用被折磨这么多年，他觉得心里难受得想要将面前的罪魁祸首凌迟。
    朱棣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克制住暴怒的情绪：“你好啊，你可真好啊！”
    “皇上……”
    “纪纲！你可知错？！”朱棣怒吼出声。
    纪纲趴在那里不敢抬头，他心里两种情绪较劲，皇上到底知道不知道？
    可若皇上只是诈他，他自己说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
    纪纲不想赌，“罪臣知道错了，已经在牢里反省。”
    朱棣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四皇子的事，朕听得一清二楚。朕且问你，你刚才所言可当真？朕的皇儿真的被你利用成了你的义子为你所用？”
    纪纲俯下的眼底迸射出难以置信：皇上……真的知道了……
    可这到底怎么发生的？
    “罪、罪臣……”
    朱棣已经确定，可他想听纪纲亲口承认：“朕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说出来，朕留你一个全尸；第二个，你不说朕也听到了，朕不介意给你用刑，相信凌迟挫骨扬灰会让你该说的都说出来。”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想到过往被人把持欺骗的这些年，他就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孽臣拉出去砍了。
    纪纲终于知道大势已去，他这条命……救不下来了。
    纪纲浑浑噩噩跪在那里，全尸对他如今而言，竟然都成了奢侈，他垂着眼跪在那里，失魂落魄将当年四皇子的事全盘托出，包括这些年他如何打算培养，改名楚天祈收为义子，怎么将他当成自己的棋子。
    直到后来派去查陆有义的“义子”，最后反而被女扮男装的“义子”吸引，为了救人背叛了他，至今潜逃在外。
    朱棣听得心脏发疼，他的天之骄子，却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枚棋子。
    这个别人还是他一手捧出来的。
    朱棣气得猛地咳嗽起来，怜妃赶紧上前抚着他拍着后背：“皇上可千万保重身体，四皇子如今还被陷害罪名加身，他还等着与您父子团聚洗刷冤屈。”
    朱棣深吸一口气：“爱妃说的是，说的是……”
    他拍着怜妃的手背，阴郁的眼死死盯着纪纲：“这件事，汉王参与了多少？”
    纪纲脸色一变，垂着头没吭声。
    朱棣冷笑：“这么久你当朕真的丝毫没有察觉到？朕给你这个机会，说与不说就看你自己。”
    纪纲趴在那里，久久没动。
    许久……才哑着嗓子，点了头：“全部。”
    朱棣猛地闭上眼，仰起头，长长叹息一声，再睁开眼双眼发红，咬着牙转身：“给朕好好问，仔细的问，不要放过一条，包括汉王的。”
    随着他的吩咐，身后跟着的禁军统领单膝下跪，领命。
    朱棣被大太监还有怜妃搀扶着往外走，直到走出牢房浑身被凉风一吹，才从之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猛地转头看向怜妃：“老四在哪儿？”
    怜妃垂下眼，她知道自己带着皇上过来，怕是皇上会猜到，她跪地：“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隐瞒，实则是没有证据，就算是说出来皇上也不会信，反而会被纪纲反污蔑，臣妾只能出此下策。”
    朱棣将她搀扶起来：“你何时知晓的？”
    怜妃：“也是不久前。”
    朱棣长叹一声：“他在哪儿？如今可还好？”
    怜妃松了口气，这一关是过了：“四殿下如今在三殿下府上。”
    “老三？”朱棣愣了下，像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到太子和汉王自相残杀，另外两个却互相扶持，他眼眶有些红，一下子老了好几岁，“带朕去瞧瞧。”
    怜妃却不敢：“皇上，如今局势不稳，您还是先回宫，让人派去接四殿下进宫见驾即可。”
    朱棣听明白怜妃话里的深意，如今纪纲伏法，汉王在外。
    若是逼急了狗急跳墙……
    他眼神里闪过冷意，“去，带人去把四皇子请进宫。”
    ……
    陆小猫没跟着朱棣和怜妃出宫，虽说她对自己做的东西有信心。
    可难保不会有意外。
    毕竟万一陆有义不能引着纪纲说出口，那他们准备的再完全也没用。
    所以等听到朱棣回宫，她在宫殿里急得走来走去。
    不多时，有大太监亲自过来让她去一趟御书房。
    陆小猫眼睛一亮：怕是事情成了。
    她跟着大太监过去的时候，刚走到空地，远远就瞧着有另外一行人朝这边走来，为首的是赵简王。
    陆小猫的目光却是落在他身后那道身影上。
    即使穿着简单的长袍，可只是看身形她就认出来了，是楚天祈。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楚天祈抬头，对上她的，扬唇温柔笑了。
    陆小猫耳根一红，也不敢多停，也笑笑，就跟着往御书房去。
    余光瞥见楚天祈他们也往那边去。
    楚天祈如今还没正名，自然不能以请他的名义，而是请的赵简王。
    赵简王也看到陆小猫了，本来想打招呼，结果……人眼里压根没看到他。
    他摸了摸脸，虽然长得不如老四，可好歹也是风流倜傥，怎么连个边边角角都不分给他？
    陆小猫两行人到了御书房前站定，大太监前去禀告。
    几乎是同时，里面传来朱棣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进来！”
    若不是不合礼仪，怕是朱棣会亲自过来接人。
    赵简王先一步踏进.去，楚天祈到了门前，却是顿了下，随即还是垂着眼敛了情绪踏进.去。
    陆小猫则是走在后面。
    随着门一关，整个御书房就剩下五个人。
    朱棣、怜妃、赵简王、楚天祈，和陆小猫。
    朱棣看到楚天祈，不等他行礼，终于克制不住起身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瞧着比他还高了半个头的皇子，“像、像你母妃……”
    楚天祈这些年早就对任何事处变不惊，加上对自己的身世早就知晓，心里有底倒是没乱了分寸，可此刻瞧着情绪激动的朱棣，说不在意却是假的，垂着眼，喊了一声皇上。
    朱棣眼圈有些红，“孩子，朕是你父皇啊。”
    楚天祈张张嘴，应了声：“……我知道。”
    “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父皇没护好你……”朱棣想说什么，可到底没见过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楚天祈也不善言辞，一时间张嘴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不怪你。”
    说出口，眼神软了下来，朱棣的真情实意让他有些动容。
    赵简王一看这，还是要他出马啊，上前拉住朱棣和楚天祈的手交叠在一起，“父皇，老四这些年可受苦了，您可要好好补偿补偿他，纪纲特不是东西，把我们皇家血脉给当成手下折腾，真是……”
    等说到之后看到朱棣泛红的眼圈，也忍不住红了眼，“儿臣是不是说错话了？”
    朱棣摇头，可被赵简王这么一搅合，倒是没之前那么难受。
    赵简王虽然知道朱棣信了，可还是要看看胎记，他主动开口，等看到后背的胎记，朱棣就要下旨要给楚天祈正名，却被楚天祈给阻止了：“这么多年都传我死了，突然又回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怕是会有人非议，更何况，如今在查纪纲、汉王还有那些朝臣的事，还是等事情了了再说。”
    朱棣想说他是皇帝，直接一道圣旨谁还会有异议？
    可好不容易见到皇儿，不想让他失望，只能压下念头。
    怜妃看了楚天祈一眼，猜到他的心思，心里叹息一声，上前扶住朱棣，也劝道，最后把话题一转，到了纪纲和汉王那里：“皇上，这些罪证都是四殿下给找到的，他心怀天下，看不得佞臣当道，纪纲当年毁了他的身份，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他来办。虽然现在不能正名，却能洗刷他之前受冤的事，恢复职位再提拔，日后等时机到了也可正名。”
    朱棣想想也是，立刻派人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