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纪事》第260章 起了杀心

    陆小猫说的话有条不紊，几句话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朱棣自从太子事发之后已经起了疑心，尤其是之前有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后悔了，频繁询问周新的事，结果都被纪纲或者别的大臣给转移了过去。他心里其实隐约已经有什么，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不好开口，更何况，当年周新这案子是他应了的。
    他当年既然信了，也判了，如今再来翻案，却是来打他自己的脸，可如果这件事从头至尾他这个皇帝都被糊弄都被隐瞒，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陆小猫也是拿捏住了朱棣的这个心理，如果只是判错了案，那么朱棣可能会为了自己当皇帝的威严大事化小，毕竟周家没人了，人都死完了就算是翻案又能如何？可如果当年那件事案子事出有因，是有人故意构陷，那么朱棣必然震怒。他一个皇帝竟然被一个权臣给操控，这是蔑视皇权，朱棣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会受得了这种凌驾于他权势之上的存在？
    那么，朱棣的震怒甚至会高于周新这件冤案，到时候自然会借着这个机会打压纪纲。
    不过前提是他们能证明纪纲的确是做了当年那件事，甚至还做了更多朱棣不知道甚至让朱棣觉得自己的龙椅受到威胁的感觉，那到时候就算是没有周新这件案子，朱棣也绝不会留纪纲。
    果然朱棣听完，尤其是听到纪纲的师兄愣了下，他隐约还是有印象的，纪纲当年的确有个师兄，他们两人当初都是效忠在他麾下。当时他还没当皇帝，这倒是让朱棣怀念起过往的日子，声音也更加平缓，“是他啊，他现在在何处？”因为是熟人，也是存在的，朱棣偏向于信了一半。
    陆小猫引出陆有义这个人，此刻也就该由他上场了。
    陆有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他动作极快地将手里拿着沾了水的布抹了一把脸，将脸上苍老病态的妆容给抹掉，露出了里面真正的面容，朱棣等人看到这一幕震惊，不过因为陆有义身边本来就围着禁.卫军，手里也没拿着武器，没有什么危险性，因为没有朱棣的命令，倒是禁.卫军也没出手。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不过陆有义倒是保.养的好，面容之前除了胡须倒是没什么改变，后来为了进宫假扮老太监，他把胡须也给剃得一干二净，是以此刻抬起头就这么瞧着朱棣，面容几乎没什么改变。
    朱棣其实已经记不得纪纲师兄的模样，可到底是他曾经的属下，他瞧着也是眼熟的，自然也信了大半，只是瞧着这两人竟然能混进宫接触到自己，朱棣心里很不舒服，可之前他已经原谅了周家这唯一后人，再追究这陆有义像是打脸，更何况，他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拿了什么证据，能证明当年的事真的是纪纲所为。
    陆有义磕了一个头：“草民陆有义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着这个名字，朱棣终于想了起来，眉头却是皱得紧紧的，“是你啊，当年纪纲不是说你病死了吗？怎么这么多年后你还活着？”
    陆有义低着头，继续道：“草民当年并没死，而是无意间拿到了纪纲的一些秘密，纪纲要杀草民斩草除根，草民不得已只能逃走了，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想要求一条生路。草民这些年躲得很是心惊胆战，后来听说纪纲要害周大人，当年周大人对草民有恩，草民之所以能躲过纪纲的追杀也是因为周大人。草民感念这个恩情，就赶了回来，可没想到……
    并没有来得及救下周大人一家，只来得及救了他的孙女。后来草民将她收为义女，可没想到……不过两三年，纪纲发现了草民，草民怕连累，就假死再次逃了。可纪纲赶尽杀绝，草民只能……回来冒死揭发。”陆有义捡着对自己有利的说出口，当初他的确是知道周新要出事，却是提前知道的，可因为他害怕……害怕被纪纲也害了，就犹豫着没回去，等他咬着牙想通回去，却是来不及了。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撒了这个谎。
    陆小猫自然听出来他撒谎了，可如今他们在一条船上，只要能扳倒纪纲，只要最终能达到目的，怎么办到的过程她并不管。
    果然朱棣的眉头皱得愈发的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不傻，告御状本来就难，更何况是冒着杀头的大罪进宫告御状。如果不是真的，也不会有人硬着头皮冒这个险，谁不想好好活着？既然面前这两人这么费尽心机，怕是……
    朱棣瞧着陆有义：“朕不可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谈就信了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纪大人的确是如你所言要害你？甚至当初周大人的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被构陷的？”
    陆有义早就准备好了，立刻从怀里掏出之前的账本，双手递到头顶：“皇上，草民既然进宫告御状，自然是有证据的。当年纪纲之所以要灭草民的口，就是因为这个东西。这就是纪纲的秘密，草民保存了这么多年，就想着有朝一日这东西能大白于天下。
    这是一个账本，里面是当年纪纲拉拢朝堂里的大人的交易记录。其中有一个人，相信皇上也已经知道，正是不久之前到皇上面前自首的前西宁侯。
    原本我们是想借着这个弱点让前西宁侯帮我们面见圣上，未想到他为了保护家人不被纪纲日后所害，毅然决然自己承担了这一切。
    没办法，我们只能冒险前来，这件事既然前西宁侯已经认罪，还望皇上不要祸及家人。”
    这是陆小猫提前嘱咐陆有义的，她怕万一皇上看到这些更加震怒，也怕连累了宋琥，之前的事她虽然知道这是宋琥当年的选择也是他应受的惩罚，可这件事到底因她而起。宋望西是楚天祈的朋友，她不想宋望西出事之后楚天祈为难。
    更何况，提前说出来，也能让朱棣更加明白这个账本的真实性，否则，怕是很快纪纲就会得到消息，到时候若是说这账本是假的，或者寻个别的由头……
    所以目前就看朱棣的态度，如果朱棣先入为主的信了，一切都好办了。
    朱棣听到陆有义提到宋琥，果然脸色一沉，面露凝重，而一旁的所有人心下骇然，也都低着头没敢出声。这件事牵扯甚广，他们如今都听在耳中，怕是无法独善其身。
    朱棣招来近身太监把账本拿过来，近身太监低着头，勉强克制发抖的手递了上去。
    朱棣只是随意翻开了几页，可等清楚看到上面的名字以及贿赂的年代，时间，地点等等，那一页页眼熟的名字有些跟当初周新案子牵扯进来的几位都有关，还是他们一力恳求严惩的，想到当初这些人可能都是受了纪纲的指使还糊弄他……
    朱棣的脸色彻底黑了，周身笼罩着一层阴郁可怖的气息。滔天的怒意让众人无声跪在地上，生怕惹了雷霆之怒被连累自身。
    陆小猫看到朱棣成功看到终于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纪纲得到消息会赶来阻止，如今朱棣看到了，就算纪纲再赶过来也来不及了。
    而朱棣一开始只是随意翻翻，翻到三分之一的时候突然有人匆匆上前禀告，单膝跪地，是守门的禁军统领：“皇上，属下有事禀告。”
    朱棣重重哼了一声，将账本重重合上：“说！”
    禁军统领不明所以，却也能感觉到皇上的震怒，谨慎开口：“汉王殿下求见。”
    “他……来的倒是够快。”朱棣眼神沉冷，看得一旁的近身太监低着头半个字不敢多说，“去，带他去御书房外先等着。”
    禁军统领立刻去了。
    朱棣这才深吸一口气看向跪在不远处被禁.卫困在中间的两人，女子垂着眼，青丝披肩，身形纤弱，静静跪在那里没什么存在感，可朱棣知道对方一抬头，露出的姿容却是难得一见的好。
    他视线勉强转开落在一旁的陆有义身上，这才开口：“你们两个，随朕去御书房。你们呈上来的这道圣旨朕还需要去验证，若是当真，朕一定会还你们还周家一个公道，可若是让朕知道你们敢有所隐瞒有所欺骗，朕……定斩不饶！”
    说罢，猛地一甩手率先往外走，与此同时吩咐下去，“给朕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不许出任何差池，还有，立刻拿朕口谕，让纪纲进宫！”
    朱棣身边的亲卫立刻去办，陆小猫和陆有义起身被禁.卫半压着半保护着往御书房去。
    她看了陆有义一眼，知道这件事算是成功一半，剩下一半就看朱棣要不要除掉身边这个权势滔天的纪纲了，如果朱棣展示不打算动纪纲，怕是那剩下的一半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可若是朱棣动了杀心，他们……算是彻底成功。
    输赢，如今就全看朱棣怎么想怎么打算了。
    陆小猫他们随着朱棣往御书房去，汉王先一步到了御书房前，看到朱棣出现，立刻匆匆迎上去行礼，“父皇。”
    朱棣没理他，他一直都知道老二跟纪纲走得近，可这才多久，来得这么快怕是他这边刚有风吹草动就送出宫了吧？平日里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想到那些账本上的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甚至有的已经在这么多年后位居高位，竟是遍布六部。
    想到自己的江山竟然被把控如斯，朱棣心里已经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