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珠将她领到裴氏休息的抱厦里,裴氏正一人坐在那里拿着棋谱下棋,看她进来,连忙放下棋子迎了出来,“我就说这个时候有谁会来,果然是你。”
佟裳朝那棋盘看了一眼道:“大嫂子倒会躲清闲。”
裴氏叹了口气道:“也就这点便宜了,不用到外头看她们的脸色。”
裴氏吩咐人给佟裳倒茶,拉着她到窗下的鸾榻上坐下,打量着她的脸色道:“听说你病了,只是不能去看你,如今可大安了?”
“已经大安了,劳大嫂子惦记,我今天来是为了余氏的事,烦请大嫂子找个可靠的人去说说,探探那边的口风。”
裴氏脸上笑意绽开,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决定,笑着在她手背上拍了拍道:“我早就安排好了,只等你一句话,即刻就有人去办。”
“这件事就拜托大嫂子了。”
“放心吧好妹妹,包在我身上。”裴氏接过丫鬟奉来的茶,亲自放到佟裳面前,“只是……你打算如何跟大伯开口?”
裴氏虽身在西府,对于东府的事她还是有些了解的,给佟世霈续弦这么大的事,不是佟裳一个人就能作得了主的,不过她倒也不担心这事闹得最后,只落得她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景况,因为她这些日子冷眼旁观,觉得佟裳不是那种办事不牢靠的人,她既让她去问,想必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了。
佟裳抿了口茶道:“这事,还得老夫人定夺。”
虽说她已经决定请颐嫔压制老夫人,对外还是要给她这个面子的,何况她也不想跟裴氏说太多自己的打算,这样精明的女人,她是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的。
裴氏笑着道:“那是自然,只是那边女主人没了后,老夫人一直也没提过给大伯续弦的事,就连之前的王氏,也只是个侧夫人,这事恐怕不那么容易。”
裴氏话说得轻飘飘,却一下子就问到了实处,佟裳不免看了她一眼,对这盐商的女儿又多了一分戒备,“大嫂子只要帮我跟余氏那边说通了,剩下的我来办就好。”
裴氏见她不愿多说,也就不再问了,她也不想给佟裳留下一个急功进利的坏印象,“那是自然。”
聊完了正事,佟裳又与裴氏闲话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告辞了。
从裴氏那里出来,佟裳的心事又多了一重,给父亲找续弦的事,她虽然提前跟颐嫔娘娘说过,可到底是佟世霈自己的事,如果说不动他,别的也惘然,这些年他单着不找正室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故母亲的缘故?
佟裳对自己那个死去的亲娘有着太多的疑问,可是眼下却没有能替她解开谜团的人。
“小姐,你看,家学看着很气派呢?”
阿绿突然出声,打断了佟裳的思绪。
佟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见不远处那座六层的八角楼,她远远瞧着,只觉那红墙绿瓦甚觉华丽,原先西府只跟她说要建家学,但建得如此奢靡倒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咱们过去看看。”佟裳带着阿绿往那边走去,二夫人处心积虑修好的这家学,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
“娘,以后这就是我跟弟弟们上学的地方了,真气派。”
“二哥,这是我的位置,五弟坐这儿,六弟坐这儿。”房间里,一位少年兴奋的给大家安排着位置,时不时看向那一边笑容和煦的二夫人。
二夫人带着周妈,满心欢喜看着里面的摆设,“这周管家办事倒还牢靠,回头你拿些银子好好赏他。”
周妈应了声是,又道:“夫人,这下家学盖好了,佟裳小姐也答应了让元少爷来一同上课,咱们可算是无后顾之忧了。”
二夫人被她恭维地一脸得意,只是想到佟裳那个人又有些不确定了,“不能调以轻心,那丫头鬼主意多,在她出阁之前咱们都得小心行事。”
“那是自然,不过奴婢听说佟裳小姐的婚事似乎也快了,不过就是这两个月的事了。”
二夫人点头,心想只要佟裳离开这个家,剩下一个六七岁的毛孩子还不好对付吗?想到此,她再次扬起嘴角,看着自己的那几个孩子,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细想起来,她跟佟世鸿的这段婚姻倒还算平顺,虽有两个姨娘,也都是些老实本份的,何况佟世鸿敬重她,也没纵得那些姨娘胆大妄为,生了孩子都交给她养,叫她母亲,不像别的府里,把姨娘宠上天,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所以她对自己这一生已别无他想,除了继承人的事之外。
佟家家规是传长传嫡,长房长子才有资格作为继承人被培养,她嫁给佟家二子,本已死心,谁知东府子嗣艰难,偏巧她又生了四男二女。
如今,周姨娘生的长子佟子琏已经不在了,如果论长论嫡,便是他的子昂,就是再退一步,她还有子乔、子安、子轩三个孩子,所以,只要佟老夫人动心思在西府立继承人,她的儿子坐上继承人之位那是十拿九稳的,唯一的绊脚石就是佟元。
想到佟元,二夫人再次紧张了起来,叫过自己那几个孩子道:“你们几个,别玩了,子昂,子乔……你们过来,娘有话问你们。”
佟子昂带着三个弟弟走过来道:“娘,您有事找我们?”
“娘问你,今年太医院的招考,你有几层把握?”
佟子昂十分自信地道:“娘放心好了,儿子今年已经是第三回考试了,一定能过。”
二夫人笑着点点头,转头看着另外两个孩子,“子乔、子安,你们呢?”
佟子乔道:“娘,我也有信心。”
稍小一点的佟子安略显不足地道:“娘,儿子今年第一次考,心里还有些没底,需要两位哥哥提点一下,不过娘放心,儿子就算今年不过,也不会气馁,将来一定能进太医院的,您就放心好了。”
佟家的男孩子以进太医院为人生目标,除此之外,别无他想,除非真有天资不足的,才会被安排到同善堂工作,但那样的人也注定了是被家族抛弃的命运。
佟裳在外面看着这一切,什么话都没说,无声地转了个身,往回走去。
直到走远了,确定他们听不见以后,阿绿才道:“小姐,您担心地果然不错,二夫人他们显然已经是算计好了,就等您离府呢。”
佟裳冷哼道:“她以为继承人是谁都能做的,就凭她生的那几个草包?”
佟裳轻笑出声,抬头看看天色还早,便转了方向,往佟元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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