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想问……”其歌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你说,这些地图是在他(裴秀)吃药时搞出来的呢?还是没吃药时画的呢?”
白雎诧异地看着其歌,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个没谱的事儿,考虑到他那精怪的性格,似乎也就没那么奇怪了。
“你别笑,说真的,如果是吃了五石散写的,没准就是幻觉。”其歌顺坡下驴,胡诌起来,“幻觉呢,这书可以归医家类的。”
“然后?”白雎倒是很乐意和其歌聊天,研室的人绝大多数是查阅资料,交流都太过正统,由于身份职务之限,学堂里也没走得近的朋友,跟续恒越、朱云聆的关系算是不错,但也少有玩笑扯屁的时候。
“然后,然后……”其歌说着说着就下道了,“可以找医家生做实验,先画张地图,然后吃点儿丹啊,药啊什么的,进入游离状态时,再画一张相同地方的地图,看看有什么区别。”
“画完了做什么用?”白雎依着其歌思路走,“想还原这地域图的画,还要知道哪张是吃药时候画的吧?”
“还没想好做什么用。”其歌傻傻地咧嘴笑了笑,点点手里的书,“还原这个干什么?这个……说起来,这本书你能背下来不?”
白雎点点头,“可以的。”
“哇,好牛。”其歌比了比大拇指,抬头环视了研室一圈,“这里的书你是不是都能背下来?”
“基本差不多。”白雎想了想,“最近新的学术书籍有点勉强。”
“可这些书就算从头到尾笼统翻一遍的话,没个百来年也下不来啊。”其歌一个急转弯把白雎扯到自己的话题里,想试一下他的反应。
白雎叹了口气,“好像是的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都记住的,好像全看过,又好像很多从没碰过。”
“人的记忆果然很有趣。”其歌还是不忍探这潭水的深浅,“我啊,还是自寻烦恼去吧。”说着放下书,别了白雎,慢步离开研室,打算随便溜达溜达散散心,顺路去教场逛逛,看看有没有啥打架斗殴的生死戏码。
放风闲逛,一不留神跟个突然飞来的“东西”撞了个满怀,“哎,眼睛呢?我没长,你也不长?俩人好歹得有一只眼睛看看路……”埋怨了几句,仔细一瞧,竟然是长出单面羽翼的公羊沐,“好家伙,沐少爷,你是要进化还是要变形啊?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老子我还没想叫鸡呢,就送上门个鸟人。”
公羊沐跪在地上,双手扶膝,收了翅膀,气喘了一阵,渐渐恢复平静,不管其歌在一边絮絮叨叨,抓起他的手腕腾空而起,直奔古澄山黄泉。
“喂喂喂,哥们,我不好这口,勉强不来的,硬掰是不会有幸福的!”其歌只当公羊沐发神经,自己随口开着玩笑,没事儿抽抽风有益身心健康。
“你有没有秘密?”公羊沐劈头盖脸一句,问得其歌摸不着头脑,“我想告诉你一个事情,但是……”沐咬咬牙,“只想作为交换。”
“秘密啊。”这么一说,其歌倒是冷不丁闪出好多秘密,别人的,自己的,瞅公羊沐神情这么严肃,掂量掂量又都算不上什么天大的秘密,“好吧,我的秘密啊,我知道封策镇那个敖尟其实是赘。”
“这算是你的秘密?是贝家的秘密吧?我还知道真正的敖尟在你身体里,锁一门咒的。”沐戳戳其歌的秃瓢,“你想解一门咒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哦,这样啊!”其歌长长叹了口气,“嘛,也没什么可震惊的了。对了,说到震惊,我倒是真有秘密,不过不是关于我的。”随后,就把白雎和太乙降魂术的事情知无不言地全抖搂出来了,说完抹了抹胸口,“舒坦了,终于说出来了,可算是憋死我了。”
“白雎不是人?”公羊沐没想到对白雎来说,不仅记忆是假的,连他自己都是假的。“白雎自己知道不?”
“当然不知道。”其歌扇扇手,“据我这一阵的实地考察,白雎算的上是个完美的作品,高手就是高手,不佩服不行啊。”
“难道你没秘密?”沐眉头紧锁,“没有秘密的人生真轻松。”
“是啊,真轻松。”其歌仰躺在草坪上,望着蓝天,“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能出主意就帮你出个主意,能帮上手就帮你搭一手,我是没什么可忌讳的。”
“潘心楚呢?”沐认为,其歌倘若是独身一人什么都好说,可现在毕竟还拖着一口,“如果要你跟我造反,你干不干?”
“心楚有她的事情做,现在不在学堂,具体我也不清楚。”其歌翻了个身趴在地上,顺手拔了一握草,使劲儿碾了碾,“给个理由,充分就跟,不充分的话……”寻思了一下,“我让你想反也反不成。”
“其实,我倒不是真想造反,只是想还个公道。”公道两个字说得很轻,连沐自己都不觉得这里的公道从何而来,而所谓的真相到底值不值得他去探究。沐坐在地上,双膝顶着下巴,安静了好一阵,才慢慢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吐出来,包括寒冰拒绝了他的告白,突然得知的衡祸真相、四叔公羊申谋的出走以及自己怎么跌跌撞撞回到了学堂。“衡祸和三儿有关,赵途的死涉及到图门,我不可能直接去问他俩,而且,他俩就算知道真相也不可能告诉我,否则早就说了。”
“这倒是。”其歌挠了挠脸颊,“这么大的事情,要翻案的话,就翻得大点儿。”
“怎么?你还真想趁机造反不成?”沐一时间想不出切实的办法,毕竟要同衡祸的“涉案人员”当面对峙,他没这么大的勇气,更没那么大能力。
“看来,你缺少的不只是果断啊。”其歌一挺身站起来,“就算是龙,不出深泉谁知道你有多神?就算是兽,不出高冈谁知道你有多猛?”
“我自己知道不就可以了,在乎别人说什么干嘛?”公羊沐冷静下来以后也多少能体会到四叔的想法,已经平静了这么久,谁也不想再起事端。
其歌猛地揪住沐的衣领,“你他奶奶的骨气呢?”拽着沐扬手一甩,顺势就把他翻到到了黄泉里,“你给老子清醒清醒!”
沐踉跄地从水中钻出来,拍打着黄泉水,“你他妈发神经啊?我讨个太平都不成了?”
“告诉你,一百年前,我想讨个安宁,结果讨得几个铁哥们连个全尸都留不下,他们成了学堂的罪人,反而成就我这个‘刑家符少’的名声。”其歌单手捂着脸笑得生硬,“百年后,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什么圣人罪人,就算我想给他们正名,可谁还在乎那一百年前的是是非非?就算翻了,又有什么用?说真的,你刚才问我有什么秘密,我真的没秘密,什么是秘密?秘密说出来好歹会起到点儿作用,发生点儿变化。”其歌手背手心连拍了两三下,在公羊沐面前一摊,“你说,我现在说出一百年前的真相又有什么用?说百年前儒家那帮子人就是想引外敌进来灭了其他家派,借机一统学堂,那个小小韩复也不过就是儒家扔扔的棋子儿。到现在,连韩复这龟孙子都翘辫子了,死无对证,提这档子事儿除了让人笑掉大牙外难道还会有别的效果?”
“你后悔了?”沐抬头看着其歌的脸,“所以才想帮我?”
“我啊,早就来不及后悔了。”其歌笑着伸出手,“上来吧,我看你还需要除去点儿东西。”
“什么?除去什么东西?”
其歌从口袋里摸出个软绳环,“这东西总算还能派上点儿用场。惩戒该破也得舍得破啊。”说着,抖手一个符出现在掌心,“好久没用了,不知道还顺不顺手。”
“这,什么绳子?”沐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既然要除去,怎么搞这么大动作,连惩戒禁了的符都用上了。
其歌用符握住软环,笑嘻嘻地说,“我要用这个谶纬四象环除了你那个刘禅重身,免得你再中途疲软,找什么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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