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的泪,很快被风干,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心,却一如既往的悲凉。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脸上表情,只看到她纤弱的侧影,及肩的长发,清晨的微阳落在她的头发上和身上,镀上一层染着淡淡光晕的安详的色彩,仿佛,仍是那个走在校园里的小女生,那一瞬间,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开锁的时候就听到脚步声已向这边走来,她手忙脚乱的把车锁往篮子里一扔就跨上自行车单脚一撑跑了。
沐辰逸皱了下眉,立即折返回车上将油门一踩就追了上去。
行人议论纷纷,那么漂亮的女孩居然是小偸啊,是偸了超市的东西吧,110都来了,居然还敢跑。
初夏回头一见他竟然追了过来,心中陡然一沉,看来他果然还是冲着她来的,逃吗?自行车能跑得过汽车?不,她不跑,她为什么要怕他?他没资格让她害怕。
叹了口气,再回首,往事历历眼前,人依旧,情却不再,她有点无措,是的,她这一生,早已遍布那个男人留给她的各种印记,只要她还活着,还有思想有记忆,就逃不掉的,或者她根本,也没打算要逃掉。
心里终究是泛起了酸涩,她抑制不去多想,将车停在路边,就站在人行道上等着向她讨债的那人过来,只是此生遇见过这样一个男人,何其有幸,又何其不幸。
警车在她不远处违章停下,他走下车,看着她静静地站在那个路口,风吹动她的长发,就如同一朵孤单的小小清莲,在阳光中轻轻摇曳,周围人来人往,但是,她只是静静地,就那样站着,一动也不动。
站在她身后的沐辰逸一时间,看得愣住了。
他们相隔一米多远,却如同两尊塑像般,都是一动不动。
直到那声,“初夏,你好!”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特有低沉磁性嗓音在冷冽的空气中传开,醇和的声音饱含深情,温柔得想叫人掉眼泪,可惜早已时过境迁,她永远回不到二十岁的那个一见到他就浑身发软的年纪了。
她侧对着他,柔顺的长发静静地覆在肩头,白皙而沉静的脸上,带着些许若有所思,还有浓浓的忧郁,低头摩挲手里的车钥匙,不发一语,调适了一分钟后,终于,才缓缓转过身,努力向他展颜一笑,而心,依旧冰冷如数九寒天,原来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有的东西是已经刻在了骨头上的。
一瞬间光阴倒退,无所谓伤害,没有谁倾负了谁,没有谁为谁而痛苦沉沦。
“沐警官,好久不见!”她恬静微笑着,看着他,好似青青翠竹间悄然抽出的新芽,那样清新,周遭所有的风景此刻仿佛都成了两人的布景,变得这样的安静,仿佛整个世上只有他和她,安静的望穿秋月,却,相凝无语。
他很自然地抬起手指拨开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笑起来,“不见你这么久,还是这么的……小心眼,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还不许我来看看你?”她比起以前变黑了变瘦了,皮肤也粗糙了,但整个人变得更为棱角分明,生活在她身上不可避免刻上了划痕,但人这一生其实能有多大改变呢,沐辰逸看着她,分明觉得她连唇角一勾的动作也同二十岁那年一模一样的可爱。
俩人都有些微不自在地低下头去,又是一阵沉默。
他身上仍旧还保留着淡淡的薄荷味,只是目光,也已不复当初的澄净,听江小野数起他这几年的生活,她已明白,数年之间,很多东西远离了他。
额边的碎发被风扬起,看着眼前的男人,还是看上去的那么正直,时间仿佛就在此刻被静止,二人视线相互的胶绕着,恍惚中初夏竟觉得他还是讲台上那个高冷得一塌糊涂不染尘埃的男人,无法把他与这一身威严警装的清冷庄重男人相重合,因为,一个是她深爱的,一个是她恨过的!
悸动呼啸而过,只余彻骨心寒,心底深处那一根已经断过无数次又接上的弦再次猝然绷断,比起多年来不能释怀的自己,这个人的道行太高了,江小野曾说过冷菲留学回来他们就要结婚的,既然人家都能往事都随风都随风,她又何必纠结到底?
但她也只能吐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字,多可笑的相遇,她抬眼看向天空,仿佛看见天平两端,她早已落地,搞得灰头土脸,而他仍在云端潇洒自若,整个就是—副滑稽的画面。
这个男人,曾伤她如此之深,初夏,你不怕他,不怕,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哪怕她如今过得很落魄,哪怕知道自己现在很是狼狈不堪,但也要挺起胸,率先走在他前面,让他即使从后脑勺看都知道她是如此高昂着头。
再见,他仍旧高冷俊逸,她却没有了昔日女生的傲娇,有的只是今日隔在彼此之间的陌生与尴尬。
本来一肚子的话要说,见到了却不知从何说起,沐辰逸心中暗骂自己太笨,他生平第一次有些挫败地发现,但凡碰到这个叫初夏的小女人,他这个人的智商,就全毁了!
“沐警官,关于初氏的案子两年前就已经结了,我想我现在不需要被警方传讯吧?”她不苟言笑。
踩着七寸高的鞋也只到他的下鄂,气势上仍旧压不住他,只能双手环胸,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态度。
他轻轻一笑,是的,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爱笑爱贫又冒着些傻气的初夏,“冬天了,怎么穿这么少?你体质寒,又容易感冒。”沐辰逸很自然地脱下外套要披到她肩上。
她忙侧过身去,嘲讽一笑,“谢谢,我身上沾毒,别弄脏了这身正义的衣服。”
沐辰逸脸色一白,指尖死死地拽着刚脱下的衣服,就这样一直看着她,直看着她的表情从慌张到混乱,嘴边才露出一丝笑容,“我们谈谈好吗?”
“没什么好谈,以前的游戏,已经早就停止了。”微寒的风已能透过薄薄的衣料,瞬间将她吹个透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凉的,心中却暗揣他的心思,两人如今地位悬殊,何以忽然对自己这么亲切,她可不认为是他对自己还余情未了,不管他存着什么心思,既来之则安之吧,她再也不是那个只会把眼神投注在他身上,一心只渴求他转身的笨女人了。
“听说你到锦苑找过我?那时候因为工作上的调整,我调离了上海,原来的号也停机了。”他解释着,其实是上级考虑到万里遥还未归案,且又持枪出现过,他在明敌人在暗,组织上出于保护卧底的原则,暂时将他调离了禁毒大队,又让他自己选择了一个城市,本来还帮他换了名字的,结果他死活不同意,江小野负责保护他,也一同调了过来。
“对,我是找过你,是因为有点东西找不着了,怕是拉在了锦苑,所以才去的。”她笑着开口。
风吹来他身上的气息,曾经无比熟悉的薄荷草香扑鼻而来。
她沉了沉气,再度讽刺地开口:“这么多年你还真真是独爱这一种味道。”
沐辰逸看着她,缓缓开口,“是,我这个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念旧,对任何东西都一样,包括你,初初,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你看,中国这么大,我们还是遇上了,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不论你和许鸣皓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离开他了是事实,所以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初夏猛地推开他,冷冷的怒斥:“沐辰逸,你脑子有病是吧?脑残了的话,吃了脑残片再出门,别跟我这儿冒傻气!”
这个女人,真是让他头痛,就不能好好说会话吗?尽管终于找到了她而内心激动不已,但他声音却仍旧平静,“我来只是想和你谈谈。”
他微微颔首,嘴角有着最真实的笑意,低沉的男声浑然天成,仿佛是雨过天晴后滴落在窗檐的水滴,字字分明,可此刻在初夏听来,却有如魔音。
倒退了两步,好让自己可以直视他,可是他比她足足高了十几公分,所以她又只能很怂的扯着脖子,一字一句的吼:“谈鬼,都几点了,还要不要上班的。”
沐辰逸倾过来:“初夏,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你对不喜欢的人或事就一定会真不喜欢,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管别人怎样掏心窝的对你你都不会领情,就算爱上也会因为一丁点的挫折而逃离,可是哪怕这样,我也还是喜欢你,我现在问你——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可能再喜欢我了?如果你说是,那么我不会再打扰你!但是你可以把手放在胸口上说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他身上的气息一下钻进鼻端,清新冷冽的淡淡薄荷味道,带着一种不知名的诱惑,或许就是传说里雄性荷尔蒙的气味,初夏抬头看着他,发现他的下巴上隐约生出了细微的胡子渣,微微有些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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