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忍痛抱着残躯离开后,外面忽然飘起了大雪。这才十月啊,难道是老天在为赤江不平吗?竟然提早一个多月飘雪。
东方玉犹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心中只有一个景象,那就是他的剑刺进赤江了身子,血汩汩地流。他去了赤江的房间,才真的相信赤江已经离他而去,他辜负了赤江的爱,害死了她,他也要惩罚自己。
于是他离开了无崖居,如游魂一般四处游荡,十几日未进饮食,又冷又饿,若不是他修炼了莫离心诀,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但他到底不是铁打了,终于倒下了。果然一个情字,无坚不摧。
迷离之际,他想:“赤江,此生我心盲负你,来世,永世你都做我的妻子吧,让我生生世世偿还我欠你的情债。”
东方玉抱定了离世之心,却不想老天却让他遇到了徐孟璇,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一张与赤至和赤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脸。他还以为他真去了地府。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小孟璇高兴得手舞足蹈。
“二舅舅,你快来看啊,他醒了,我居然救活了一个人耶。”不等东方玉答话,徐孟璇便飞奔了出去。
“这位兄弟,你在帝都郊外晕倒了,虚弱得很,昏睡了三日,我们小璇好不容易才把你救过来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一会崔天放便跟着徐孟璇进来了。
东方玉这才知道自己没有死,但却感觉似在梦中一般,他不敢说话,怕一说话这个梦就醒了。看着徐孟璇那张小脸,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见东方玉不答话,崔天放又问道:“请问兄弟尊姓大名,家住何方,我好着人向你家人报个平安。”
东方玉仍旧不答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徐孟璇。徐孟璇笑道:“二舅舅,你别问了,他才醒来,让他好生歇着,等他好些你再问吧。”
崔天放便只得作罢,哪知他好了还是不说话,还赖在徐孟璇身边不走,徐孟璇那小妮子才十岁,自己救了个人便成就感十足,东方玉不走,她便想留他在身边。于是便将东方玉赐名阿昌,做了她的仆从。
而无崖居那边,尊主走了,右护法残了,一夜之间就如如天塌地陷一般。十几年前那一场变故后,无崖居已经元气大伤,如今更是岌岌可危,年轻的一辈,没人有能力挽救这个残局,无奈,已经退隐修道多年的上官鹰只得重新出山。
她处理无崖居日常事务,平复无崖居隐藏在朝野各方的恐惧和失望,维持无崖居运转。还任命自己的关门弟子卫紫衣做了无崖居左护法,收集朝野情报的同时,主要打探东方玉的消息。
另外,上官鹰还做了一件堪称神迹的事情,那便是救了已经准备下葬的赤江。赤江是在他父亲去找东方玉那天确认离世的,她被装进了棺材三日过后,准备下葬,作为尊主夫人,她享有大葬的殊荣,无崖居除了隐士外,都必须为她送葬。
上官鹰在送葬的时候,忽然发现她棺材的一角滴下一颗鲜血。她掌管逐鹿医馆多年,自然知道,死人不可能流出生血来。她当即命令停止葬礼,开棺检查。果然发现赤江还有一丝气息,赶紧施救。
上官鹰已经十几年没有从医了,但是功底还在,在上官晴的帮助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赤江救了回来,哪知道,赤江好后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如云中仙子一般自我与世隔绝。不过,上官鹰知道只要赤江活着,东方玉找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大。于是,她便将赤江活着的消息传到了无崖居的各个触角。
哪知,东方玉偏偏藏在与无崖居毫无瓜葛的国公府。这天下,只有国公府是无崖居的净土,赤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朝,却惟独东方玉不知道。
因为他越来越发现徐孟璇不进长得像赤江姐妹,就是那个性也似乎是两姐妹的综合。或许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吧。渐渐地,他忘记了自己无崖居尊主的身份,一心守护着徐孟璇。
而上官鹰等东方玉的消息两三年后,便没有了信心,难道东方玉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吗?她倒是想重新立一个尊主,但是,只有修炼莫离剑法和莫离心诀的人才能继任尊主,这是无崖居几百年的规矩。
“难道无崖居真的要就是终结了吗?”上官鹰心中充满了绝望。
东方玉离开的第四个年头,上官鹰已经开始着手为无崖居门徒寻找退路了。可就在那时,卫紫衣却传来一个消息,黑木令重现在逐鹿医馆。
正是东方玉带着徐孟璇去逐鹿医馆治伤的那次。东方玉本以为已经忘却了过去,只当自己是徐孟璇的仆从,可当云景刺杀她时,那喷涌的鲜血,瞬间便将他带回了四年前赤江中剑倒地的场景。
他以为他已经忘掉,却不想,他记得如此深刻。抱着徐孟璇飞奔出去时,四年前的那种心痛仿佛就在昨日。他,终究想起了他无崖居尊主的身份。抱着徐孟璇便去了逐鹿医馆。
卫紫衣此前是上官鹰的关门弟子,从未见过东方玉,上官晴倒是见过几次,可时间太过久远,东方玉又是仆人打扮,他们自然就没有认出来他,也没有发现徐孟璇与赤江相像的秘密。
按照逐鹿医馆的规矩,卫紫衣他们当然不会轻易给徐孟璇医治。无奈,东方玉只好拿出了黑木令。二人见到令牌,大惊失色,但是对对方的身份无法确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治好了徐孟璇,他们便禀报了上官鹰。
因为,卫紫衣的身份太过明朗,若是公然出入帝都,只怕会引起朝野对无崖居的无端猜忌,上官鹰便派出自己的另一个弟子,无崖居魔音门掌门慕千羽前来打探。
慕千羽原先也没有注意徐孟璇这个仆从,但却根据卫紫衣的消息,死死地盯着徐府,竟然意外地发现徐家二小姐偶尔会女扮男装出入镇国兵院,她把这个消息禀报给上上官鹰。
上官鹰道:“千羽,崔氏势头正盛,不要正面冲突。照你们的消息,只怕尊主的踪迹全系于这位徐二小姐的身上,你找机会试探一下她。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得到消息。”
这才有了慕千羽那日与徐孟璇在街上对战的那一幕。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徐孟璇会使出莫离剑法来。慕千羽因为惊人的天赋,十七岁便做了魔音门的掌门,对于莫离剑法这唯一一种能破音律的剑法,她自然有些着迷,只要她去一次尊主洞府,便要看东方玉练一次剑。
当然,她也知道莫离剑法是无崖居尊主身份的象征,如今却被徐孟璇使了出来,她如何不震惊?于是,她开始调查徐孟璇,终于发现,她身边的那位仆从竟然是他们的尊主。
是啊,谁能想得到一个堂堂无崖居尊主,功夫独步天下的无冕之王,尽然当了一名小女子的仆从。不过当她潜入徐府,细看了徐孟璇女儿之颜时,她终于理解了。这位徐二小姐的面容与尊主夫人是那么的相像。
于是她将赤江的消息告诉了东方玉。东方玉简直不敢相信,他那日失魂落魄地去了见了赤江,赤江果然一点生气都没有,他还不甘心地用莫离之气为她续命,可他努力好久都没有用。为了尊重尊主夫人的遗体,那些属下和侍从拼死才将他拖开,他这才离开无崖居的。
现在慕千羽竟然来告诉他,赤江还活着。他不相信,也不愿随慕千羽回去。
上官鹰无奈,只得自己亲自出动,那时,徐孟璇的哥哥正在办婚事。有这等喧闹做背景,以上官鹰的身手,隐藏在人群中,便去了徐府,那时徐孟璇理家事,上官鹰得见了她的气魄,心中大震,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样貌和秉性都那么相似的人?
可这不是上官鹰来这里的目的,她见到东方玉,便骂道:“你这混小子,为了个女人,竟然置无崖居几千门徒于不顾,当年我就劝巫山不要让你天天和赤家姐妹混在一起,如今,果然带出了一个没有担当的尊主。要我说,你还不如那对姐妹,虽然赤练那老儿没有将她们引向正途,可她们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他人牺牲?”
东方玉垂首而立,仍未答言,上官鹰又有些不忍,叹息一声道:“玉儿,若说你辜负赤江是错,那你如今辜负无崖居上下,难道不是错上加错?姑姑看你是走进了情字迷局里了,才看不透,你若再不醒悟,无崖居只怕要终结在你手里了。”
上官鹰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拨开了东方玉的心头迷雾。是啊,自己真的很没有担当,当年,他要了赤江的身子,却没有想过对她负责。还听信赤练所言,赤江根本没有中什么毒,反而是用毒控制了他,与他有了夫妻之事,骗取心思单纯的赤至来成全他们。
他若有担当,便会想到,那件事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无辜。就算赤江有阴谋,他也不应该全然怪罪她。那么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造下这无法弥补的错?这几年,他躲在徐孟璇这个梦中,从不曾去想过自己到底是怎么辜负了赤江。
上官鹰见东方玉还没有反应,当即便动手强行带东方玉回去。东方玉哪敢与上官鹰动手,她可是无崖居的前辈,就算他贵为尊主,也得尊称她一声上官姑姑,便只得跟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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