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江湖却不凡》第十四章飞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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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拉的大车,走在通往延安府的路上,狗剩和花肖坐在车上,车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三邪因为还要疗毒,自不能跟随前往。花肖为了能摆脱翠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答应她做完事情就回来,好说歹说总算放他跟狗剩一起来了。
    花肖不是不喜欢翠翠,但是这种喜欢不是男女情感的那种,而是亲人之间的那种,是朋友,是兄妹,就像狗剩,三邪对翠翠一样。但是翠翠对花肖的感情却完全不是这样,对他依恋喜爱绝非兄妹情感,花肖真不知以后还敢不敢再见她。
    二人坐在车上,花肖想着心事,狗剩话本来就不多,一路就显得有些寂寥。马车沿着黄河边上的官道一路向北,右手能望见滚滚而逝的黄河,左手或是山地,或是丘陵,山草树木覆盖,郁郁葱葱,景色倒也怡人。
    次日到了宜川境内,马车走到一山窝处,花肖和狗剩都听到破风之声。狗剩一个扑跃和车夫一起滚落在地,花肖柔月出鞘,在空中绕了一圈,斩落了数枚来袭之箭。箭是从路边的树林里射来的,力道大劲力足。马身上中了两箭,已扑到在地,不知死活。
    花肖跳下马车,仗剑护住前身,冲林中喝道:“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就见林中身影晃动,走出七个猎户装扮的人。狗剩让那车夫趴在路边别动,自己站了起来,见是江湖七猎,不禁又暗自摇头。花肖不认识七猎,道:“你们是什么人,咱们好像没有什么仇怨。”
    七猎手里张弓搭箭,只站在林边没有动,胡大道:“咱们找的不是你,是你后面那个,你最好让开。”
    花肖道:“不好意思,后面那个是我大哥,要找他,得先过我这一关。”
    胡大道:“阁下是谁,咱们七猎可非无名之辈。”
    花肖道:“在下花肖,籍籍无名,想来几位也没有听说过。”
    胡大道:“果然没有听说过,既然阁下一定要蹚这趟水,就别怪咱们手下无情。”
    胡大当先一箭射向花肖咽喉,接着朱二、苟三、牛四、羊五、马六、龙七,箭矢如雨,纷纷射向花肖。花肖自是不惧,在前面挥剑格挡。狗剩见那车夫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把他拉起来躲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车夫道:“那马看来活不成了,车你也别要了,这一百两银子算给你的赔偿,你赶快走吧。”
    那车夫身上更抖了,这次却是激动的,一百两银子够买好几辆大车了。车夫揣起银票,匍匐着身子,沿着河梁爬了一会,看看没有什么危险了,才站起身撒腿跑了。见车夫走了,狗剩才大声道:“在下根本没有什么《武经》,你们道听途说,缠着在下不放,最终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胡大高声道:“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除非你能说出《武经》的下落。”
    狗剩又哪里知道《武经》在哪里,见对方不住放箭,当下捡起车夫的马鞭,一个纵跃,半空之中使出了“飓风来袭”。剑气卷起一阵狂风,直逼七猎而去。胡大一伙但觉气息逼人,纷纷后退。虽然知道并人家对手,但为了《武经》也是拼了。他们收起弓箭,抄起放在一边的钢叉,向狗剩冲去。
    狗剩挥动马鞭,当剑一般,左挡又刺,跟七猎战在一起。花肖收了剑,站在一边观阵。七猎各持钢叉,轮番攻击。狗剩拿着马鞭,自没有剑之犀利。他和七猎本无仇怨,没有伤人之心,只想击退他们,所以刚才使出的“飓风来袭”也没用多少内力。七猎却一心想拿下狗剩,逼他交出《武经》,下手便是狠招。
    七对一,却也奈何不了狗剩。狗剩不想和他们纠缠,也不想伤他们,马鞭一挥,使出“狂风扫叶”。七猎但觉一股劲力突起,迎面扑来,七人被逼纷纷后遁。狗剩趁此扔了马鞭,冲花肖喊了声:“咱们走——”两人沿着黄河岸向北疾驰。
    没多久,两人便听得涛声轰鸣,竟是到了壶口。壶口瀑布是黄河上的一大景观,壶口瀑布不比其他瀑布,它在黄河之中,落差虽然不大,但气势磅礴,在湍急的河流中顺势而下,河水激荡在两岸峭壁之上,激起千层万层的浪花,层层绽放,甚是壮观。
    长江虽有三峡之险,但是航运能通,而加在山陕两省间的这段黄河因了壶口瀑布,自古航运不兴。不要说大的商船,就连那小船也无法通行。然儿此刻黄河上却飘着一叶扁舟,舟上站着一个戴斗笠的人,腰里挂着鱼篓,看似鱼人,身上却穿着长袍,却不似鱼人的短打。
    那人手里拎着篙,那篙黑不溜的,不知是什么做的。那人拿着篙却不撑船,只任那船顺流而下。那舟极窄,有两丈来长,看起来也黑不溜的,好像刷了黑漆。此时正是汛期,黄河水浊浪滔天,那舟随着浊浪忽上忽下,惊险万分,而那人站在舟上竟是纹丝不动。
    狗剩和花肖看得呆了,那舟在河面感觉就想一片树叶,似乎随时都有被卷入浪底的可能,可它又总能在瞬间漂浮在浪尖之上,只给人徒添不少紧张的心情。那舟已顺流到了壶口上面,却没有停留的意思,狗剩花肖暗自惊叹:“完了,完了。”壶口上水流更是湍急,现在想停怕也停不住了。那舟一旦跌入壶口,必是舟毁人亡。二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人干嘛非要把舟漂到壶口上,这不是自寻灭亡吗?
    二人虽有救人之心,却苦于没有可乘之物,虽有心而无力。眼见着那舟被冲下壶口,二人的心也随着沉了下去。然而令二人没有想到的是,那舟并没有被冲到壶口底部,更没有舟毁人亡。那舟竟然停在了瀑布上,狗剩和花肖大惊,仔细一瞅,那舟上的人竟然把篙撑在了崖壁上,硬生生把舟停住了。二人这才明白,那舟上的人绝非一般渔人。
    但见那舟上之人,一手扶着篙,一手在水里抓着什么。二人看了半天才明白,那人是在抓鱼。黄河鲤鱼天下驰名,可是黄河上鲤鱼多的是,这人干嘛要冒险到壶口来抓鱼?狗剩和花肖实在搞不明白,因为好奇,二人没有走的意思,都想弄个明白。
    那鱼似乎并不好抓,瀑布上水流湍急,鱼自然也停不住,而那人看似也没拿什么物件,只是徒手而已,抓起来自然就更难了。约顿饭功夫,那人似乎抓到了鱼,本来人和舟都是冲下的,只见那人两手把住篙,一个拧身,人和舟便冲上了。这身手,不要说是在湍急的瀑布上,就是在河面上怕也无人能做到。
    看来那人是要从瀑布中上来,只见他右手把着篙,左手一抬,一道绳索激射而出,勾到壶口上边的岩石上。此时他把杵在崖壁上的篙取了下来,在那崖壁上一点,那舟竟然从瀑布上一跃而起,同时那绳索也在收缩。途中他又用篙在崖壁上点了一下,只那么两下那舟已从瀑布中飞跃而出,到了河面上。
    那人转舟,点篙,飞跃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看得狗剩和花肖两人目瞪口呆。这人不但不是普通的鱼人,而起应该是江湖中的好手。那舟到了河面,那人便收了绳索,篙在水里一点,舟便向河边使了来。
    待那舟快到岸边时,狗剩和花肖才看清楚,舟上的人竟然是个老者。那老者看年纪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干瘦如柴,面皮皱巴巴贴在脸上,可能是斗笠遮住阳光的原因,脸上看起来有些黑,不过一双眼睛倒是明亮,甚有光芒却含而不射。舟快到岸边时,老者用篙猛在水里一点,那舟欻一下竟直从水里飞跃上岸,离狗剩他们不足一丈。
    老者从舟子下来,看了看狗剩和花肖,突然左手在鱼篓里抓了一下,一扬手,几道寒光便直奔二人。二人大惊,不及躲避,那些寒光已绕过二人,就听那老者道:“这么多人还偷袭,算不得英雄。”
    狗剩和花肖回头一看,竟然是江湖七猎赶了上来。他们二人只顾看了飞舟,壶口涛声又大,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七猎追了上来。七猎见二人不注意,就用弓箭偷袭,哪知那老者发现,出手救了他们。
    二人一看那掉在近前的箭点上都钉着一片鱼鳞,更是诧异。那鱼鳞薄而轻,而七猎的弓都是二百石的硬功,发出的箭均有千钧之力,竟被老者用这不起眼的鱼鳞给击落了,这老者的功力实在骇人。
    胡大见老者帮狗剩他们,不禁怒道:“臭老汉,你不好好打你的鱼,管什么闲事?”
    老者说:“我老汉姓祝不姓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江湖七猎在江湖中的名声可不好,你们以少欺多,还偷袭。这两个娃娃也不像坏人,我老汉自然要出手相帮了。”
    胡大恼道:“你一个打渔的也敢跟我们七猎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老者叹口气说:“你们七猎还真不是东西,连我这个打渔的老汉也想欺负。”说罢,就见他把手里的篙一扬,那篙打着旋便飞了出去。胡大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每人身上便挨了一篙。直打得他们每人后退数步,气血翻涌,差点吐血。那篙击中他们后,又飞旋着回到老者手里。
    胡大忍着剧痛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绝不是打渔的?”
    那老者道:“你娃娃倒有见识,我老汉的确不是打渔的。我老汉先前住在骊山上,别人称我老汉骊山老人。”
    “你,你原来是骊山老人祝一同。”
    祝一同可是江湖四老之一,跟愚智、雪山老怪、千魔婆婆齐名,岂能把江湖七猎放在眼里?胡大吃了亏,却也不敢多说,气急败坏地冲其他人道:“咱们走——”
    2
    “江湖四老”狗剩和花肖都听说过,见七猎离去,二人回身向祝一同施礼道:“多谢前辈相救。”
    祝一同摆手道:“什么前辈后辈,你们两个娃娃也不过二十出头,我老汉都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了,更喜欢听你们叫我老汉一声爷。”
    狗剩和花肖对视一眼,当下躬身道:“爷!”
    祝一同乐地摆手说:“好,好,你们两个娃娃口福不浅,我老汉今天捉了两条鱼,跟我回去吃鱼。”
    祝一同说着走到舟前,狗剩和花肖这才发现,这舟和篙竟然都是铁制的。那舟更像是一只大铁鞋,里面还有两只脚窝子,刚好够两只脚踩进去。原来这铁舟能飞,竟全靠祝一同趁着水劲用轻功提携而起。这铁舟少说有几百斤,祝一同竟然能让它飞跃,其功夫实在令人叹服。
    祝一同右手拎着铁篙,左手抓着铁舟的边帮,几百斤的铁舟竟被拎了起来。拿着这几百斤的东西,他竟然毫无感觉一般,依然健步如飞。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这功夫,直看得狗剩和花肖暗暗咋舌。
    两人跟着祝一同,没一会就来到林中一个窝棚处。祝一同把铁舟和篙放到一边,说:“到了,我老汉就住在这里。”
    狗剩和花肖面面相觑,二人怎么也想不到,祝一同住的会是窝棚。祝一同摘了斗笠,取下鱼篓,因为身上的衣衫都被水浸湿了,便在窝棚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见狗剩和花肖一脸疑惑,便道:“我老汉的家不在这里,在骊山。也是怪了,我老汉年轻时喜欢山,老了倒喜欢起水了。口味也变了,从喜欢吃野物,变成喜欢吃鱼了。这黄河鲤鱼味道鲜美,尤其是这壶口里出的鱼,更是天下少有。对了,我老汉还不知道你两个娃娃叫什么名字呢。”
    狗剩和花肖忙说了自己的名字,可是二人还是不解,狗剩道:“爷,壶口里的鱼和别处的鱼到底有什么不同?”
    祝一同道:“鲤鱼跃龙门,你们听说过吗?”
    二人点头,那只是一个传说。说只要有鱼能跃过龙门,就能变成龙,飞到天上去。祝一同道:“传说归传说,不过鲤鱼跃龙门只是一个说法。凡是鱼儿逆流而上,向高处飞跃都可称为跃龙门。那逆流而上和顺流而下的鱼儿,体质不同,肉质口感也大不相同。尤其是那些想越过壶口,到上游去的鱼儿。因为壶口瀑布水流大,流速急,它们得拼力上游,飞跃。但是十有九的鱼都上不去壶口,它们就这样不停地向上冲,体质弱的便会被冲走留向下游,留在壶口里的,都是鱼中的精华,比起那些随波逐流的鱼,那吃起来口感自不一般。”
    祝一同说着,从鱼篓里抓出一条鱼。但见这鱼,鱼鳞细密,鳞片晶亮,比一般的黄河鲤鱼看起来要窄细。祝一同抓这鱼,用手几下就把鱼鳞捋光了,用指头一划,就开膛破肚了。很快两条鱼便处理好了,他拿了一个瓦罐,把鱼放在里面,倒上水,在旁边的简易锅灶上升了火,把瓦罐放了上去。
    待水开后,放了一小撮花椒粒,便不再管了,三个人各自找了石头或树墩坐了下来。祝一同道:“你们两个娃娃,看似江湖中人,能招惹江湖七猎,看来也不简单。”
    狗剩说了自己的事,花肖也说了他的事。祝一同道:“你们两个倒也是可怜娃娃,我老汉年轻时也好勇斗狠,创下了一番名头,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什么英雄,什么大侠,这些名号没求用,有时反而会害了自己。踏踏实实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重要。别企图做什么救世主,说什么救黎民于水火,那都是痴人说梦,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各人有各人的命,做好自己该做的比什么都强……”
    狗剩和花肖说:“爷,我们可没想做什么救世主,我们只想做自己该做的,想做的事。”
    祝一同说:“所以我老汉说你们是实在娃,不然也不会请你们吃鱼了。那千魔婆婆和雪山老怪一直还不安分,听说雪山老怪又到中土来了。这老东西,若让他遇见,又非缠着我老汉比斗一番。还有那千魔婆婆,听说搞了个什么野狼帮,神气活现的。这两个家伙,年轻时就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老了老了还瞎折腾……”
    狗剩想想遇到雪山老怪的情景,也不禁暗自摇头。祝一同唠唠叨叨说了半响,那鱼的香气已扑鼻,他起身捏一撮盐丢到瓦罐里,道:“这壶口里的鱼,只有清炖,才最能吃出味道。”
    放盐又炖了没多大会,祝一同道:“可以了,不能炖太久,时间太长汤就老了不鲜,肉也会走味。”
    当下祝一同撤了灶下的火,随手折了根树枝,掰折掰折,弄了三双筷子,在旁边水里涮了涮,递给狗剩和花肖每人一双,道:“我老汉其实跟讨饭的差不多,没什么家当,凑合凑合吃吧。”
    狗剩打小就是乞丐,倒没怎么在意,花肖虽然家人不怎么待见,但生活还说得过去,后来跟了古良,也没少吃喝。现在要他拿树枝,在瓦罐里吃喝,一时倒有些腼腆。祝一同却已用树枝在瓦罐里夹起一块鱼肉,塞进嘴里。那鱼很烫,祝一同在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吐出几根鱼刺,把鱼肉咽了下去,吧唧一下嘴巴道:“香,真香。”
    他挥着筷子,道:“你们两个娃娃,快尝尝,鲜着呢。”又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吧唧两下,吐出鱼刺。狗剩和花肖没人夹了一小块,慢慢咀嚼,味道果然鲜美,因为怕鱼刺,二人吃的很慢。那一大罐鱼,基本让祝一同一个人吃了。
    吃完鱼肉,祝一同又拿过一个缺了口的勺子,舀了鱼汤喝了一口,吧唧着嘴说:“喝了鲤鱼汤,给个神仙也不当。”
    他把勺子递给狗剩,狗剩舀了点鱼汤尝了尝,但觉滋味悠长,说不尽的鲜美……随后他把勺子给了花肖,花肖也尝了尝,夸说好喝。祝一同吃饱喝好,往窝棚旁边一靠,无比惬意地道:“吃饱躺一躺,比神仙还要爽。你们两个娃儿不知道,我在骊山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便是山鸡。抓住山鸡,也不必褪毛,只开膛破肚,把佐料放进去,用泥把山鸡裹起来,直接扔进火堆里。等那泥巴烧干烧透,取了泥巴,连那山鸡毛也褪的干干净净,那佐料此时已全部浸润鸡肉,散发出的香味,那肉咬一口,啧啧……”
    祝一同完全沉浸在对山鸡肉的美好回忆中,不过啧啧过后,他又感叹说:“唉,再好吃的东西吃的时间长了也有腻的时候。我老汉吃了几十年的山鸡,早腻了,看了几十年的山也腻了,就想和水亲近亲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黄河里除了鱼也没别的什么。不过这壶口里的鱼却与别处不同,我老汉干脆就住在这里,慢慢享受这美味……”
    祝一同喋喋不休,始终不离吃喝,十足一个吃货。狗剩和花肖因要赶路,不便久留起身告辞。祝一同听说他们要去延安府,道:“要去延安府,我老汉倒可送你们一程。”
    言罢起身拿了铁篙,拎起铁舟道:“沿黄河而上,绝不比马车慢。”
    到了岸边,祝一同把铁舟扔进河中,身形一晃,便上了舟,他稳住舟,冲狗剩和花肖道:“娃娃,你们上来吧。”
    狗剩和花肖一前一后上了舟,祝一同铁篙在水里一点,那舟便沿河而上。此时正是汛期,黄河水滔滔翻涌,一浪接着一浪,那铁舟随着浊浪颠簸。祝一同因为踩在脚窝里,再用千斤坠之功力,站在舟里稳稳当当。狗剩和花肖一开始也站着,但是随着舟子不断颠簸,两人竟然有点晕船了,便只好坐在了舟里。
    黄河水滔滔不绝,像这样的小舟,在这浊浪滔天的黄河里,若是换了别人,不要说行舟了,只怕早已被浊浪倾覆了,更不要说逆流而上了。而此时祝一同控制着铁舟,在浪中穿梭,正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铁舟不但在进,而且是飞速前进。
    狗剩和花肖暗自惊叹,祝一同用铁篙看似在水里轻轻一点,却早已暗使内力,反击铁舟才使得铁舟如飞。用内力反击铁舟不难,难的是持续不断,那得有多雄厚的内力呀?几个时辰后,便进了延安府境内。
    祝一同把铁舟靠近岸边,道:“此去延安府已不远,你们就此上岸,不足半个时辰就能到,若再走水路反而偏远了。”
    狗剩和花肖谢过祝一同,跃身上了岸。祝一同道:“你们有时间再来找我老汉,我老汉还请你们吃鱼。”言罢,铁篙轻点水面,把铁舟掉了头,任铁舟顺流而下,顷刻便没了踪影。
    3
    狗剩和花肖到了延安府,人生地不熟,狗剩便想到了铁迪。打听一番,二人找到铁迪家里。铁迪和狗剩在陈莹家里见过面,狗剩说了自己的遭遇,又向花肖和铁迪彼此做了介绍。
    铁迪道:“这事我也听说了,但究竟有什么蹊跷我也不清楚,我女儿铁秀和陈姑娘都在王府,我正打算等她们回来后,问一下具体情况。”
    接着说了铁秀和陈莹跟郡主小玉的关系,随即又道:“不过,这两个女子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回来了。我现在被尹王爷厌恶,进不了王府,要不你们晚上悄悄到尹王府去一下,找她们问问情况。”
    晚上天黑严实后,铁迪带把狗剩和花肖带到尹王府外,说了王府的一些情况,和小玉闺房的大体位置,说:“见了人问明情况,最好别和王府的护卫争斗。”二人点头,跃身进了王府。
    二人隐身遁形,铁迪说小玉的闺房在西南方向,二人便隐在暗处,向西南方向摸去。一个二层的阁楼上亮着灯光,避过巡夜的护卫,二人上了阁楼。狗剩瞧瞧在窗子上开了个洞,向里望去。里面是间闺房,一个十六七的少女坐在桌前,两手托腮,痴痴发呆,正是小玉。
    原来没有了陈莹和铁秀的陪伴,小玉又感到孤独寂寞,她想出王府找陈莹和铁秀,被拦多次,要想让她们进王府来,也遭到拒绝,小玉并不知道陈莹和铁秀被关了起来。无聊之极,正在独自生闷气。
    狗剩不认识小玉,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他和花肖商量了一下,花肖从窗洞里往里看了看,低声道:“看穿着应该是。”狗剩便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小玉一惊,道:“谁?”狗剩说:“我们是来找陈姑娘和铁姑娘的。”
    小玉猛然站了起来,打开门,趁着灯光看到了狗剩,惊道:“你是狗剩,你是真狗剩还是假狗剩?”许不脱曾假扮过狗剩,陈莹因此向小玉介绍过有关狗剩的情况。所以猛一见狗剩,她才有此一问。
    小玉说着伸手就去摸狗剩的脸,看是真还是假。狗剩不知道许不脱冒充他的事,自然也不明白小玉的话,见小玉伸手过来,忙把头避过一边,道:“你可是小玉郡主?”
    “是啊”小玉见狗剩后面还有个人,怕被护卫发觉,忙把二人让进屋里。她上下打量着狗剩,又见花肖长相俊美,不禁“咦”了一声道:“你长得这么俊美,你是谁?”。
    狗剩道:“他叫花肖,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小玉郡主,我们是来找陈莹和铁秀的,你让她们出来见见我们吧。”
    小玉看着狗剩,道:“你是真狗剩,嗯,你说他叫花肖?”她似乎有点走神,狗剩说了要见陈莹和铁秀,小玉说:“莹姐和绣妹已经回家了,你们去绣妹家里找吧。”
    狗剩说:“我们就是从铁捕头家里来的,铁捕头说陈姑娘和他女儿被你带到了王府,一直就没回家。”
    “什么,没回家?”小玉道,“可是几天前,邹护卫说她们已经回家了。”
    狗剩和花肖互望一眼,感觉这其中有事。他告诉小玉,陈莹和铁秀确确实实没有回家。小玉也着急起来,说她们没回家会到哪里去?小玉说她去找邹护卫问问,狗剩和花肖跟了去,但二人没有露面。
    王府内有一处专门供侍卫们休息的地方,小玉到了侍卫室,众侍卫忙纷纷见礼。小玉道:“邹护卫呢?”邹山乔闻听走了出来,施礼道:“郡主,这么晚还没有休息,不知找属下有何事?”
    小玉道:“你把莹姐和绣妹她们弄到哪里去了?”
    邹山乔闻听,眉头一皱,却赔笑道:“郡主何来此话?陈姑娘和铁姑娘已经回家了,上次属下不是已经告诉过郡主了吗?”
    “你骗人”小玉道,“她们根本就没有回家。”
    邹山乔道:“属下不敢欺瞒郡主,她们的确是离开了王府,属下以为她们回家了。郡主说她们没回家,也不知听谁说?反正她们是离开了,至于有没有回家,去了哪里,属下就无从知道了。要不,属下明天出外打听打听,看看她们究竟去了哪里。”
    邹山乔这么一说,小玉倒无话可说了。想了想说:“她们真回家了,你没骗我?”
    邹山乔道:“属下不敢欺瞒。”
    “那好吧,你明天把她们找回来,我好些天没见她们了。”
    “是,属下要找到她们,定然带她们回来。属下现在派人护送郡主回去”
    “用不着”小玉转身走了。转过一个回廊,狗剩和花肖从暗处走了出来,小玉道:“莹姐和绣妹她们不在王府,邹护卫说她们真回家了。”
    狗剩道:“铁捕头不会说谎,陈姑娘和铁姑娘肯定没有回家。”
    花肖道:“既然铁捕头不会说谎,那就是邹护卫在说谎。”
    “可是……”小玉刚要说什么,周围突然亮起了灯光。
    小玉夜半三更找邹山乔问陈莹她们,邹山乔自然起了疑心。小玉的阁楼离侍卫室有一段距离,她却不让人护送。虽然是在王府,但小玉毕竟是女孩子。邹山乔觉得蹊跷,便带人悄悄跟了上来。
    邹山乔一见是狗剩,倒是一惊,喝道:“狗剩,你好大胆,王爷寿诞上你劫持王爷抢了《武经》,咱们正在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小玉见状忙护住狗剩道:“邹护卫,你误会了,这个狗剩不是上次那个狗剩,他是莹姐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不能伤害他……”
    小玉这朋友倒认得快,邹山乔却道:“郡主,你别被他蒙蔽了,他上次抢了《武经》,这次来肯定对王爷不利,你快快让开。”
    小玉摆着手说:“不是的,他们只是来找莹姐和绣妹的,不会伤害我大。”
    狗剩对小玉维护自己很是感激,他上前一步道:“邹护卫,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们究竟把陈姑娘和铁姑娘怎么了?”
    邹山乔冷声道:“你自身都不保,还关心他人。”又对小玉道:“郡主,你快让开,让属下把这两个刺客拿下。”他不认识花肖,但见花肖长得像个姑娘,心里就有点瞧不上。花肖却上前一步,扯出柔月冲狗剩道:“大哥,你退后一步,我来向所谓的王府护卫讨教几招。”
    邹山乔冷笑道:“阁下是男是女,先报上名来。”
    对于邹山乔的讥讽,花肖并未在意,这样的讥讽他经历太多了,当下道:“在下花肖,家师古良。”
    古良邹山乔是听说过的,当下脸上不禁一凛,未等开口,顾思广已跳了出来,道:“在下王府护卫顾思广向阁下讨教几招。”
    邹山乔叮嘱顾思广道:“顾护卫小心了,他可是古良的弟子。”
    顾思广不知道古良,但听邹山乔叮嘱,估计古良非常人,当下双手杵在腰间,一手握住一把刀柄,紧紧盯着花肖。众人都向后退了退,腾出了场地。花肖手持柔月,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周围的侍卫有持火把的,有拎着灯笼的,光色很亮。天上还挂着一轮弯月,月光、烛光、火光却阻挡不住现场那阵阵杀气。
    一道寒光,冲破了笼罩着的光气,顾思广出手了。这一刀并没有奔向花肖的要害,而是射向了他的右腕。花肖右手握着剑,见对方飞刀直奔右腕,倒也意外,倒似自己用剑击对方兵刃一般。顾思广这一招其实就是虚招,目的在分散对方注意力。
    花肖手腕一抖,柔月一弯,唰的一弹,正中飞刀。因为顾思广用的是虚招,所以这一刀劲力并不大,但随后而来的两把飞刀却快似流星,只那破风之音便令人动容。花肖一剑击飞第一把飞刀,紧跟着两把飞刀迅疾而来。这两把飞刀却是冲肩甲而来,仍非要害。
    花肖手腕一抖,柔月横出,直削出去。那料到,那两把飞刀突然改变了放向,分上下一前一后直奔咽喉而来。花肖大惊,若是依旧挥剑出去,挡得了第一把飞刀,挡不了第二把飞刀。情急之下不容他多想,就见他柔月一抖,欻卷住第一把飞刀,随即向前一送“啪”的一声,正和第二把飞刀撞上。
    顾思广发刀,花肖出剑,叙述起来慢,其实两人的出手都在一眨眼间就结束了。旁人看到的只是顾思广的飞刀被击落,可其中之惊险只有两人清楚。顾思广连发三刀都被花肖击落,而不是避开。他的三把飞刀一刀快似一刀,劲力也是一刀猛似一刀。若是常人就算能避开前两刀,第三刀即便不伤其要害,也必受重伤。
    而花肖没有躲避,轻而易举就用剑击落了。当然这轻而易举只是在旁人看来这样,其实若非他用的柔月,剑能随意弯曲,只怕要击落第三把飞刀也是不易。其剑法之精妙,出手之迅捷,不禁令顾思广心下赞叹。
    顾思广见三刀落空,不敢小觑,左右手已各拽了四把飞刀,八把飞刀分上下左右,像无形的网向花肖罩了过去。花肖柔月一挺,如蛇一般绕来扭去,剑点准确无误地击在飞刀上。但见剑光闪动,“铮铮”声此起彼伏,八把飞刀顷刻间被击落在地。
    此时顾思广双手又各持两把飞刀,还没出手花肖已趁势到了近前。顾思广大惊,双手一抬飞刀还未出手,花肖的剑点已刺中他右腕,紧跟着剑身弯曲,刺中又左腕。这怪异的剑法实令人骇异,顾思广双腕鲜血淋漓,飞刀也早已把持不住,掉在了地上。
    便在此时,郑飞生扑上近前,铁手一挥当头砸下,喝道:“休得逞凶,郑某领教两招。”
    花肖身形一晃,避开来势,长剑一横,道:“王府护卫不过如此。”
    郑飞生救下顾思广,也不跟花肖啰嗦,才不管花肖说什么,铁手一挥再次攻到,说:“王府护卫如何不如何,我郑飞生的铁手却不是吃素的。”
    说话间已连攻三招,郑飞生的铁手乃是依着人的手臂用精铁打制,臂长四尺,五指弯曲,利如刀剑,能抓能挠,能砸能打,比刀剑不逊半分,却比刀剑防不胜防。郑飞生连出三招,被花肖一一化解。
    花肖的柔月蛇形剑法,刚中带柔柔中带刚,见郑飞生又一招攻来。郑飞生这一招是横扫,铁手五指直冲花肖胸前抓来。花肖柔月刺出,直点铁手掌心。郑飞生并不躲避,但手下却暗使劲力,待花肖的剑点点中铁手掌心,他猛然把铁手往下一压,紧跟着一拧。
    花肖的剑立时被铁手五指卡住,郑飞生再用力一拧,要夺花肖的剑。花肖的柔月剑本就是软剑,柔韧有余。若是寻常之剑,被郑飞生铁手扣住再这么一拧,即便不被拧断,剑也必将被夺了去。而花肖的剑却顺势而为,不但没有被扣住,反而从铁手中蹿了出来,沿着铁臂,如蛇形般,直刺郑飞生臂腕。
    郑飞生也是江湖老手,可也没见过如此怪异之剑法。因为花肖的剑缠着他的铁臂,他要撤回铁手已是不易,情急之下只好弃了铁手,躲过了一击。两大护卫接连败在花肖手下,邹山乔心下暗惊。那狗剩本已难对付,现在又来个花肖剑法如此怪异灵动,两人若要联手,只怕应接不暇。
    此时王一冲带着禁卫军已赶到,见郑飞生弃铁手而退,冲禁卫军大喝一声:“放箭!”禁卫军纷纷拉弓搭箭,向花肖射去。
    邹山乔在旁喊道:“小心别伤了郡主。”
    小玉和狗剩在一起,站在柱子的阴影里,王一冲匆匆赶来,一时并没有看到。禁卫军一波箭射向花肖,花肖柔月翻转,纷纷击落。小玉一拉狗剩道:“快走!”花肖断后,三人向外冲去。
    因为有小玉,王一冲不敢再让人放箭,众护卫也只围攻花肖。花肖放开手脚,施展出蛇形剑法,绕来拐去,众护卫纷纷惨叫,皆被刺中了手腕。花肖并不与众护卫纠缠,一旦逼退他们就紧追狗剩和小玉。
    三人一路狂奔,竟然来的了后花园。三人刚进花园,就听到了抑抑扬扬的琴音。小玉说:“段姨又弹琴了。”狗剩和花肖不知段姨是谁,但听琴音却悲悲戚戚哀哀愁愁,竟令人心里充满悲凄之情。
    花肖道:“段姨是谁,她怎么会弹如此悲切之音?”
    小玉道:“段姨是我妈死后,我大后娶的王妃。”
    段姨原来是王妃,狗剩和花肖想,其实也就是小玉的后妈。不过,她既是王妃怎么会住在花园里?其实上次陈莹她们也产生了同样的疑惑,只是这其中之故小玉也不清楚。
    小玉道:“段姨对我很好,咱们去找她吧。”
    小玉领着狗剩花肖来到阁楼下,却听得琴音之中还伴随着唱声:
    天涯旧恨,独自凄凉人不问。欲见回肠,断尽金炉小篆香。
    黛娥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困倚危楼,过尽飞鸿字字愁。
    花肖识得这唱的是北宋词人秦观的一首词,唤作“减字木兰花天涯旧恨”。这是一首离愁别恨至深的词,女子不能见到自己所思念的人,心里充满了相思怀人的愁苦之情。词中充满无限凄凉与愁苦之情,听来让人感到无限悲凉。
    狗剩在山谷跟司徒绝只识得几个字,对于诗词什么的并不懂,自然不明白词中之意。虽不明白,但词曲中的悲凉与哀婉之意却也能听出来,当下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心道:“小玉说段姨是王妃,王妃怎么能弹出如此悲凉之曲调?”
    小玉已当先上了阁楼,叫道:“段姨,段姨,我是小玉,我来看你了。”
    小玉喊了几声,琴声和吟唱声便断了。接着房门便开了,段王妃走了出来。小玉扑上前道:“段姨,我来看你了。”
    段王妃道:“这深更夜半你不睡觉,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她看到小玉身后的狗剩和花肖,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目,却能看出是两个男子,当下眉头一皱道:“小玉,你是不是惹出什么乱子了?”
    小玉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段姨,这两个人是来找莹姐和绣妹的,结果被邹护卫他们发现了,要拿他们。”
    段王妃道:“陈莹和铁秀她们怎么了?”
    小玉道:“邹护卫告诉我莹姐和绣妹她们回家了,可是狗剩他们说两人根本几没有回家,他们来找……”
    段王妃看了看狗剩和花肖,道:“都进来吧。”
    狗剩和花肖不知该称呼段王妃什么,叫王妃吧似乎有些生分,其实本来也不熟,为显亲近,索性跟着小玉称呼段姨,两人随即上前施礼道:“段姨。”
    段王妃见狗剩和花肖一个长得敦厚结实,一个俊美无比,点点头,道:“都到里面说话。”
    狗剩和花肖自然都看到了佛堂,绕过佛堂,进了客厅。段王妃已让丫鬟休息了,也就没有再叫她们,自己亲自给狗剩和花肖他们泡了茶水,道:“小莹和阿秀她们怎么样了?”
    狗剩说了事情经过,小玉这才说:“不是的,不是的,那个抢我大书的人不是你,是许不脱假扮的。”
    小玉当下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段王妃这时脸色却异常激动,看着狗剩道:“你说,你是司徒绝的弟子?”
    狗剩道:“我的剑法和武功都是他传的。”
    段王妃道:“他,他十年前不是被四大名逼杀了吗?”
    狗剩便把自己当年如何掉进山谷,如何遇到司徒绝,又如何被逼习武的事说了一遍。段王妃道:“原来,原来他当年并没有死。”
    当狗剩说到司徒绝碰壁而亡时,段王妃身子猛然一颤。小玉忙一把扶住道:“段姨,你怎么了?”
    段王妃一脸悲凄,道:“他,他竟死的如此悲惨……”
    狗剩他们不明白段王妃怎会如此激动,便在此时传来了邹山乔的声音,原来他带着众护卫追到了楼下。因没有段王妃允许,不敢私自上楼,站在楼下高呼:“王妃,属下邹山乔带人追赶刺客到此,请求王妃允许属下带人上楼保护……”
    段王妃让狗剩他们安坐勿慌,自己则起身走了出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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