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酒馆》第一章 偷生 6

    北地出现了一位年轻公子,行侠仗义,独与北地一大门派:飞雪堂过不去。
    年轻公子待人接物颇有君子遗风,加之剑法超群,在北地闯出了公子剑的响亮名头。
    南方江洋大盗鬼头刀,多次袭杀追捕的捕快,杀人如麻、无恶不作,成为江湖上各大名门正派追杀的对象。
    但鬼头刀武功登峰造极,一时间飞雪堂也吃了大亏,更不要说其他门派了。
    荒山野岭中,在一条小溪旁,鬼头刀正在清洗着手上和刀上的血迹。
    上游,一个光着脚丫的漂亮姑娘正在戏水,见到鬼头刀后却丝毫不害怕那张人人见到都要害怕的脸庞,反而嬉笑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道:“你弄脏溪水了。”
    鬼头刀抬眼看了一眼,“溪水无主,脏没有脏,与你何关?”
    “本姑娘站在此地,方圆百里皆是有主之物。”
    鬼头刀突然逆着刺眼的阳光,将手中的刀对准了太阳。
    “你怕不怕死?”鬼头刀咧嘴笑了笑。
    若有别人在此,听到鬼头刀这样提问,必然会吓得不能站立,可这可人儿的姑娘却丝毫不怕。
    “本姑娘怎会怕死。”
    “你怕不怕死?”这次是姑娘反问,“小鬼头。”
    鬼头刀突然寒毛炸立,警惕地后退两步,握紧了手中的刀。见那人毫无动手的意思,这才开口说话。
    “某家当然不怕死,只是怕活的无趣。”
    “曾经我听说书先生讲过一句话,至今让我印象深刻。”
    “哦?什么话?”女子挑了挑眉头,看着自己那双羊脂白玉般肌肤的手掌。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亦无穷。”
    鬼头刀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生命结束的时候,出奇地多话。
    “嗯,有理。”
    鬼头刀问道:“姑娘觉得哪一句有理?”
    女子冷笑一声,不做言语。
    “某家与人斗,从未一败,实是无趣。本听说韩家少公子武功高强,想与其斗一斗,却没想到将他全家杀光了,也不曾来找我报仇。”
    “某家与天斗,才真感其乐无穷。老天虽从未饶过我,但它除了以前胜我一局,从此便没从我手中讨过便宜。”
    鬼头刀洋洋得意,忽然又低下神情,“这一次怕是斗不过老天,因为它让某家遇见了你。”
    女子看着鬼头刀那双深情的双眼,其中的情谊是那般炽热,灼烧着她的内心。
    从未有一人用如此眼神看着她,因为她是赵飞雪,江湖无敌的赵飞雪。
    那人眼中的情愫深深地击打着她毫无破绽的心境。现在的她突然觉得,以前的她是多么的孤独与无趣。
    两位同病者,相逢必相怜。
    鬼头刀一直对生命感到绝望,此时他却燃起了对生命的热忱,与天斗,果然其乐无穷。如此有趣的事,若死在这里,也未免可惜。
    赵飞雪忽然一掌拍过来,鬼头刀将刀横档在胸前。
    只听铛的一声轻响,后者连人带刀,跌入密林之中。
    鬼头刀翻身起来,顿时吐出两口鲜血,足见赵飞雪的掌力之强,不愧为当今武林第一人。
    “本姑娘突然不想杀你了,如此有趣之人,应该活在世上。”
    赵飞雪运起轻功,轻轻落在树顶,“我也觉得,与天斗其乐无穷说得有道理。”
    说罢盈盈一笑,飞掠而去。
    原地的鬼头刀突然哈哈大笑,看着手中的鬼头刀道:“我们不孤独,她和我是一类人。”
    夏至,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云层,山下来了一位白衣公子,炎炎夏日中赶路,额头上连半点汗迹也无,让坐在路边吃茶的闲汉们惊奇不已。
    白衣公子坐在一条凳子上,识趣的小厮走过来,将解暑的茶汤满上。
    放在井水中降温过的茶汤在此夏夜中无比解渴,白衣公子也不嫌这毫不讲究烘焙手艺的劣质茶叶,张口便喝去了两大碗。
    伙计兼老板坐在桌案后的凳子上,望着远方的天空,说了一句:“要下暴雨了。”
    那些闲汉们听闻后,一个个竟是毫不怀疑,留下茶钱转身便急冲冲地离开。
    “客官喝点酒吗?”伙计走到对面坐下,“这小店本是小酒馆,那些闲汉没钱买酒喝,便只有卖茶了。”
    白衣公子愕然,觉得这年轻老板有趣,便点了点头。
    伙计将藏在身后早已准备好的酒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便离开收拾去了。
    韩宣看着忙碌的老板,喝着冰过的酒水,心里无比的安宁。
    从徐州到北地,走走停停,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如今的韩宣已不是当年的笼中雀,江湖尔虞我诈,追名逐利,每个人都有活着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身死的原因。
    见过江湖,便不想再见。
    韩宣希望,这是生命的最后一站。飞雪堂,我韩宣来了。
    放下几枚铜钱,行至棚檐下。
    “上山风景细细看,山上奇景才得见;下山必要行慢路,山下诸路途多坎坷。”老板在身后善意的提醒。
    韩宣转身行礼后,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大步离去。
    “轰隆隆。”
    刚踏出棚檐,天公不作美,暴雨倾盆而至。
    老板看着雨中,白衣公子脚步不停,风雨齐至,烟雨任平生。
    山顶,浑身湿透的韩宣手提长剑来到飞雪堂前。
    一位打着伞的老妪走出大门。
    “可是韩家的公子?”
    韩宣将剑鞘平举,“飞雨山庄韩宣前来挑战贵堂堂主赵飞雪!”声音洪亮,暴雨声中,清晰可闻。
    “韩公子这边来,堂主已在飞雪峰顶等候。”老妪提着裙摆,在前引路。
    韩宣看着脚步蹒跚的老妪,犹豫片刻后还是走上前去,将老人背在背上。
    “好小伙子。”老妪没有拒绝,反而像是唠起了家常。
    “韩公子是好人,飞雪也是好孩子。飞雪她从小就是孤儿,天天练武,就是为了飞雪堂几百口人在她手下都能吃得上饭。现在这个夙愿完成了,她又想起飞雪堂崛起这些年来,杀了很多不该杀的人,每天晚上她都不敢闭眼睛,怕那些人会来找她。”
    “在她这个年纪本该相夫教子,但谁教她是老堂主的唯一女儿,江湖追名逐利,身不由己。”老妪说着,韩宣便默默地听着。
    江湖恩怨,爱恨情仇,谁又能真正说得清、剪得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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