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馆,这么多人,要我说,咱们春晖阁也该如此,这样互相之间也能讨教讨教,做什么都有意思。”
赵承谟道:“那得让母后多生几个了。”
春晖阁又不是普通书馆,除了太子皇子,陪读都不允许多的。
赵承衍抽了下嘴角:“母后便是再生十七八个,那也比咱们小太多了,怎么顶得上用,你尽胡说。”
赵承谟哈哈笑。
冯廷元也笑起来:“表妹跟冬郎可好?表妹怎的没来?”
“她想来的很,只是父皇不准罢了,至于冬郎,白白胖胖的,不知道多能吃,就是爱哭,母后有点儿头疼,不过大些应会好的。”赵承衍道,“外祖父,外祖母还在四处玩呢?”
“是啊,这回是去嘉定府了,说要看峨眉山。”冯廷元笑道,“应是要到年前才能回来。”
三人热络的说着话,冯廷誉是还小故而插不上嘴,可赵承煜与他们般年纪,却觉得自个儿是个外人,只立在旁边听着,便是欢声笑语再热闹,他也只觉得冷清。
父皇平日里说什么兄弟友爱,他们两个是友爱了,可自己呢?
他低垂着头,偶尔嘴角牵牵,符合着笑笑。
赵承谟转眸看他眼,又把头侧了过去。
过得会儿,赵佑梧迎新娘回来,宁王府大门口放了无数炮仗,只听得震天的响声延绵不绝。
众人都来相看。
三兄弟也很好奇,毕竟他们是头次看到成亲,兴致勃勃,路跟着去了正堂,见夫妻二人拜过天地之后才回宴席上。
金氏对赵佑桢道:“会儿记得叫四弟少喝点儿酒。”
赵佑桢笑道:“他那么聪明,还要我提醒?你倒是叫那些女客莫要待久了,听说那张姑娘,哦,得叫弟妹了,是个怕羞的,别被吓到了。”
金氏应声,笑着带赵瑜去了。
赵佑桢稍后出来,众人都上前与他喝酒。
赵承衍笑道:“咱们也去。”
“大哥莫要忘记母后叮嘱的话。”赵承谟提醒,依赵承衍的酒量,随便喝两盅怕就得被放倒了。
赵承衍道:“喝点儿又没事,我自有主张的。”
他不顾赵承谟的劝,仍然上去凑热闹。
赵承煜没去,拿起面前的酒盅喝了小口,酒入肠子暖烘烘的,倒是意外的叫人舒服,他连喝了好几口。
赵承谟问道:“这酒好喝?”
“还不错。”赵承煜笑了笑,“你试试?”
赵承谟便放在唇边抿了抿,笑道:“不是很辛辣,是还不错。”
赵承煜盅酒吃了,又倒了盅。
见他连喝了这么多,赵承谟道:“四叔娶妻是大喜事,可见二哥也很高兴,不过莫要醉了,至多再喝盅。”
他拿起酒盅,自己也吃了口:“去年叔祖父来,便是好酒,有日父皇与我,还有叔祖父饮下不少呢。”
赵承煜怔:“何时的事,我如何不知?”
“大哥也样不知。”赵承谟笑道,“是父皇召了我去的,说是叔祖父想考我兵法,结果就喝起酒来了,共喝掉五坛,叔祖父说我与父皇相像,都是能喝酒的。其实哪里,这酒,我也不过只能喝上五盅。”
赵承煜听,气就直往上冲,竟连肃王都说赵承煜像父皇!
是啊,他们每个都是这么想的,赵承谟比他更像父皇,他个太子,到底算什么?他握住酒盅口就干了下去。
不过五盅,他又不是喝不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眼见他恼火,花时连忙劝道:“主子,可不要这么喝啊,会儿醉了如何是好!”
“你别管,我又不是喝不了,就这么点儿酒罢了。”赵承煜听也不听,气喝了五盅,笑道,“如何,不是没事儿?”他很是得意。
花时脑袋的汗。
赵承谟笑道:“二哥可真厉害,我便是能喝这些,怕也走不了路了。”
可刚说完,赵承煜脑袋就涨得发疼。
赵承谟见状命人去把赵承衍找回来。
赵承衍也是喝了些,不过还好没醉,赵承谟道:“咱们也该回去了,不然母后得担心呢。”
赵承衍道好,侧头看到赵承煜,吃了惊:“怎么二弟的脸这么红,醉了不成?去与四叔喝过酒了?”
“我,没醉!”赵承煜叫起来。
“他喝了五盅酒呢。”赵承谟弯唇笑,“自然得这般了。”
“五盅啊!”赵承衍道,“好厉害。”
“厉害?”赵承谟道,“我也能喝,只是轻易不喝罢了。”他拉赵承衍的胳膊,先行往马车走去。
三人回到宫中,冯怜容听说赵承煜喝醉,忙叫人送了醒酒汤去,又见两个儿子没什么,少不得责备,说道:“怎么没看好承煜?你们怎么做哥哥,弟弟的!”
赵佑棠也在,挑了挑眉。
赵承衍忙道:“谁知道呢,怕是高兴罢,好些人都喝醉了。”
冯怜容又看向赵承谟。
赵承谟诚实道:“是孩儿的错,不该提起那回与叔祖父的事,说孩儿能喝五盅酒,后来拦也拦不住二哥,非得吃了五盅。”
这不是瞎逞能?
赵佑棠皱眉,赵承谟说得那事儿是真,他自然不会怪赵承谟,只怪赵承煜不能喝还喝那么多下去。
他摆摆手,叫两儿子去歇着。
那边赵承煜醉得头脑糊涂,路上吐了几回,话也说得不少,喝下醒酒汤才舒服些,觉睡到第二日午时。
他没想到,他这辈子的命运就因这次醉酒被毁了。
醒来后他就见到花时白着张脸,看到他,神情极为复杂,像是有好些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赵承煜这心里就是咯噔声,他了解花时,花时这样子,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他咽下口口水,才问道:“怎么回事?”
花时低垂着头不吭声。
“快说!”赵承煜拍床沿。
花时叹口气,他也是没想到会有这档子事儿,可这怪谁呢,只怪自家主子不谨慎,人道酒不是个好东西,万万没错。
“昨儿主子喝醉后说了几句话”他是宿没睡,便是万思顺那里去求过了,也不成,甚至还动过杀了万思顺的念头,可万思顺死了,皇上更得怀疑。
要说这人,也是铁石心肠,主子小小年纪,喝醉酒,胡言乱语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就非得当成真心话呢!
赵承煜听,手就颤抖起来,他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好似是说了什么,他心情本就不好,又喝醉酒,原是不该的!为何,他要犯这种错?
他张开唇,好会儿才鼓起勇气道:“我,到底说什么了?”
“主,主子,”花时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都有些不忍心说,“主子说不要当这太子了,还提起皇上,好似说什么偏心”
其实醉酒时说的话也是含糊其辞,哪里真能辨认,但好似他是吐出这么个词,被有心人听见,加油添醋,变成了不得了的事情。
赵承煜下子瘫软在了床上。
第138章 听闻
花时看他脸色下子白了,知道他是害怕,忙又安慰道:“主子莫要担忧,其实不过是醉话,便是被皇上知晓,应也不会如何。”
赵承煜摇摇头。
花时这话说得好没底气,可见他与自己样,束手无策。
因这虽然是醉话,可有道是酒后吐真言,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为了太子这个位置,整天逼着自己努力刻苦,不能落后于那两兄弟半分,十分劳累,有时候,他真的是不想做了。
可是,那也只是刹那的想法。
他是太子,是将来的帝王,这个位置,他绝不能拱手让与别人!
他突然又起来,命宫人给他穿衣服。
花时问道:“主子要吃什么?”
“不吃了。”
赵承煜摆摆手,洗漱完就去了景仁宫。
皇太后也是才起,听说他来,笑道:“你来那么早,可是要陪哀家用饭?”
赵承煜点点头,强笑道:“是的,皇祖母。”
皇太后观他面色,想想,命众人退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太后与赵承煜的关系算是不错,来方嫣此前病中,她帮着带过阵子,二来,赵承煜长大后,常陪伴她,故而比另外两个孙儿都要来得亲。
是以皇太后对这个孙子确实有几分感情。
赵承煜低声道:“昨日孙儿不小心吃醉酒,说了混账话。”
皇太后听,笑道:“这有什么,喝醉酒自是要说胡话的。”但顿顿,她明白了赵承煜来的目的,看来这胡话说得不是时候,他那么紧张,应该是与皇上有关了,皇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
赵承煜道:“但这些话非孙儿本意。”
皇太后道:“胡说又怎会是本意,这谁人不知?”她笑了笑,宽慰赵承煜,“你年纪还小,在喜宴上吃了酒,自然是有些不适应,莫多想。”
赵承煜看皇太后是支持他的,心情好了些,嗯声,笑道:“皇祖母快些用早饭罢,可不能叫孙儿耽搁了。”
皇太后就命人端来早膳。
花时这会儿立在赵承煜身后,叹了口气,这宫里,自家主子如今能依靠的也只有皇太后了,可就是不知道起不起得了作用。
毕竟皇太后连废后都不能阻止,又能做什么呢?且死马当做活马医罢。
主仆两个都有些惴惴不安,幸好过去几日,赵佑棠并没有任何反应,皇太后这日见赵佑棠来请安,免不得就想试探下。
不过这醉酒不醉酒的倒不好说,母子两个闲话几句,皇太后问道:“等明年承衍这年纪也该封王了罢?那会儿靖王,宁王差不多都这时候,过两年还得娶妻,哀家看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得提早给他留着了。”
她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关心孙儿。
可赵佑棠是何等人,他立时就想到赵承煜来过景仁宫的事情。
那天赵承煜在醉酒时说的话,他听万思顺回禀过,当时不用说,自然是生气了,儿子抱怨父亲偏心,哪个父亲会高兴?还说什么不当太子的胡话,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把赵承煜叫来训通。
只因太子确实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个身份承担了太大的压力,且方嫣又被废,作为废后的儿子,滋味更是不般。
他可以理解他这二儿子的处境,但作为父亲,作为个帝王,却也对这儿子失望,毕竟赵承煜不只是他的儿子,他还是个太子,未来的储君。
如今皇太后提到封王的事情,可见是与之有关。
她也怕自己会废了赵承煜,另外立别的儿子?
赵佑棠微微笑了笑道:“封王自是要封的,但现今也不去藩地,朕觉得不用着急,再缓两年罢。”
皇太后这心里就是咯噔声,但也没往下说,这些年她早已习惯赵佑棠的性子,旦他说了怎么做,基本上就是无法更改的,不用说,还是这等大事。
她点头道:“皇上说得甚是,既然如此也罢了,反正总归都在京城。”她很自然又说到赵承煜,“这孩子当真是辛苦了,上回来看哀家,只见都瘦了圈呢。皇上也对他莫要太过严苛了,毕竟还小,不是那么懂事的,得慢慢来教。”
赵佑棠听出来她是在给赵承煜求情。
他点点头:“朕知道,不过承衍,承谟与他般学习的,倒没什么,这孩子是负担太大了,心思太重。”
皇太后听了这话,倒不知说什么。
因这话很中肯,赵承煜确实心思重,当初也是个单纯的孩子,现今是越来越不爱说话,就是陪着她,有时看起来也有些阴郁。
皇太后叹声:“他本也不是如此,皇上,到底他没个”说到这儿,她住了口。
赵佑棠眉头挑,莫非想说没个生母在身边?
可当年,他也样没有,何时会这样患得患失?他这儿子,身上少了股毅力与决断,总是柔弱了些。
他摇摇头站起来,与皇太后告辞。
隔了几日,赵佑棠召见几位重臣,寻常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他总是会与重臣商议大事,可方嫣那儿听说了,却急得不知为何是好。
至于她为何会知道,那自然得归功于她那两个宫人。
因那笔钱还是很多的,而太子,皇子年纪越来越大,斗争般也会越加激烈,各自身边的宫人黄门,总是很默(zhaishuyuan.cc)契的就凑成团。
知春与知秋拿了这钱四处打点,还是会听到些消息。
这次,便是听说赵佑棠好似与几位大臣说了太子的事情,当然,具体谈话的内容,谁也不知,但零星几个字眼也够叫人猜测的了。
知秋低着声音道:“兴许是因上回殿下醉酒,说了不合意的话呢”
知春忙打断她:“你莫要胡猜,若真是,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天?当初就该有动静,或是因别的事儿。仙姑,您不要着急,只是提到殿下,未必就是有事。”
方嫣摇摇头,凄声道:“我连日来做了好些噩梦,可见是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知春道:“梦哪能当真呢?”
“怎么不当真?有时鬼神都能入梦,我儿将来必是真龙天子,故而那些神灵才会来提醒,我叫你们打听,可不是如此?幸好是提早些知道”方嫣撑着坐起来,叫知春拿纸笔来。
知春便取来了,边问:“仙姑要写什么?”
“写信。”方嫣道,“会儿你送去给皇上。”
第139章 快刀斩乱麻
知春听就犯难了。
自家主子当初就是被皇上废掉的,如今写信过去,皇上愿不愿意看,可是难说。
“仙姑,要不您再等等。”她心里还有层隐忧,生怕方嫣好心办坏事,要说赵承煜今日这个结果,本来就与方嫣有莫大的关系,这万写封信过去,火上浇油,那可如何是好?
可方嫣却不听,淡淡道:“你尽管送去便是,我只是想与皇上见面。”
几年了,夜夫妻百日恩,她只是提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罢?
知春只得答应。
方嫣道:“你手上的银钱尽管使了,若是不够,我这儿还有些首饰。”
因当年皇太后的原因,她虽然被废,可带走的东西并不少,平日里也不曾被苛待,手头是不紧的。
知春道:“这倒是不用。”
眼见方嫣写完,她拿着信就走了。
乾清宫里,唐季亮与严正道:“有黄门说,知春在外头探头探脑的。”
严正挑眉:“知春?那不是长安宫的宫人?”
“正是。”唐季亮压低声音道,“不用说,定是方仙姑派来,为太子殿下的事情。”
二人正说着,个小黄门进来禀告:“两位公公,这是方仙姑送与皇上的信。”
“信?”那二人面面相觑。
方嫣竟然给皇上写信?
唐季亮冷笑道:“皇上定是不会看的,我看不如交还给她。”
严正却把信拿过来,皱皱眉道:“你如今还不知皇上的性子?这信看不看另说,咱们可不能私下做了决定,既是有这事儿,那定然还是要告知皇上的。”
唐季亮道:“皇上正忙着看奏疏呢,哪儿有这个空。”
“那就等着。”严正把信塞袖子里。
方嫣若是皇后,那必是要提早送进去,可废后么,总比不过景国大事。
这等就是个多时辰。
赵佑棠搁下笔,正打算去坤宁宫,就见严正正在门口,见到他,躬身把封信送过来:“皇上,这是方仙姑写与皇上的。”
赵佑棠怔。
过得片刻,他伸出手把信拿了,打开来看。
方嫣出自世家大户,手字自是拿得出手的,很有几分功力,赵佑棠只见上头寥寥几行,大意是请他过去长安宫趟,她有话与他说,言辞极为恳切,不似她贯的态度。
赵佑棠把信叠好,塞到袖子里,与严正道:“去长安宫。”
唐季亮吃了惊,没想到赵佑棠不止看信,还要亲自去看方嫣,果然皇上的心思,不是那么好猜的。
严正忙命人跟在后头起前往。
方嫣左等右等,本以为赵佑棠不会来,结果正当要用晚膳的时候,他到了。
长安宫里众人都被惊动,纷纷跪下叩见。
方嫣叫知春扶着在门口迎接。
这几年,他们直都不曾见过,算算,该是有七八年了罢?赵承煜已经从个孩子成长为少年,在赵佑棠的印象里,方嫣的样子都已经模糊,不过等到他再次看到她,却惊讶她的变化。
这些年,他原本只当弹指而过,原来于方嫣来说,并不是如此。
她老了,老得叫他有些心惊。
她的头上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面色也很是憔悴,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赵佑棠道:“你坐下罢。”
他语气不是很冷硬。
方嫣道谢,坐了下来。
赵佑棠却并没有坐,淡淡问道:“你要见朕,是为承煜的事情?”
他单刀直入。
方嫣这心里就是惊,他们夫妻感情虽然不好,可她对赵佑棠的说话方式是了解的,他如此直接,点儿缓和都没有,那不是个好的兆头,她左右看眼,示意宫人退下。
赵佑棠见状,也叫旁人退下。
屋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方嫣回道:“回皇上,确实如此,妾身虽则在长安宫,可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承煜,为此,妾身也知罪,可他总是妾身的儿子,叫妾身不挂念,绝无可能。”她猛地跪下,因力道猛,发出咚的声响,双眼通红的恳求,“但妾身连累承煜,把他置于此等处境,妾身也是后悔,可不管如何,他仍是皇上的儿子。”
赵佑棠道:“他自然是朕的儿子。”他挑起眉头,不太耐烦的问,“你可也是怕朕废了他?”
方嫣脸色变,当初赵佑棠提到废她,后来便真的废了她。
如今,她还未提,他便已经提了!
“皇上!”方嫣的眼泪下流出来,“皇上可不能废了承煜,他到底做错何事?便是有错,也是因妾身这个母亲!”她这回也是下了决心了,膝行往前道,“承煜不如就放在皇后娘娘名下,原本也该如此,他将来定会好好侍奉皇后娘娘的,妾身”她咬牙,“若皇上担忧妾身的事情,妾身今日便可了结自己,只望皇上看在这些年的情分,还有太皇太后,方家当年的扶持,莫要废了承煜。”
赵佑棠倒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
可惜。
若她那时有此等觉悟,何至于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
现已是晚了。
前几日,他便与大臣说了太子事,无人反对,事实上,废后之子,原本也难当太子,他已给了赵承煜机会,或许要求高些,可他若是能达到,他也并不是不愿相信他这个儿子。
只赵承煜却担不得如此大任,在感情上,他与冯怜容,皇子公主们不亲厚,在为人处事上,又不够通达,莫说别的,他将来做了皇帝,很难令人放心。
赵佑棠看着方嫣道:“你也莫要说什么了结自己,你死了,承煜便少了个关心他的人,他不容易撑下去,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作为父母,孩子们未必样样都能叫你如意,他便是不做帝王,过得逍遥快活,也未必不可。”他顿顿,“阿嫣,你也该放下了,别把唯的儿子给毁了!”
方嫣听此话,浑身剧震。
“皇上!”她大叫声,“皇上,你不能对承煜如此无情啊!他如何承受得了?”
赵佑棠没有回答。
他起身走了出去。
在废太子事上,他是对赵承煜无情了,他无法否认,也不会否认。
皇家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
父与子,兄与弟,转眼间反目成仇。
他仰起头,微微叹了口气,但该做的决定还是得做,若说错,便是他这个父亲错了,假使早就知道结果,当日兴许就不该立了赵承煜,他吃尽了先帝不早立太子的苦头,可到头来,自己也是错了。
过得几日,赵佑棠就下旨废了赵承煜。
时间拖得越久,对赵承煜的伤害也就越大,他快刀斩乱麻。
但是这个举动还是叫众人都万分吃尽。
冯怜容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不可置信的问钟嬷嬷:“是真的?怎么此前点风声都没有?”
钟嬷嬷心想,风声大着呢,只是谁也没有告诉冯怜容罢了。
冯怜容没胃口了,叹口气道:“承煜得多伤心啊,他他向好好的,怎么皇上会做出这种决定?”她想起赵承煜的眼睛,不经意间总是盈满伤怀,叫人心疼。
虽然他们不算亲近,可赵承煜对她还是很有礼貌的,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她完全没有想到,赵佑棠会突然废了他。
“我他。”她站起来。
钟嬷嬷道:“莫去了,娘娘,听说二皇子在景仁宫呢。”
已经不是太子,自然就是皇子了。
冯怜容又叹了口气,叫两个儿子,赵徽妍过来,与他们说道:“承煜遭受此等打击,你们见到他,可要好好安慰。”
赵承衍点点头,问道:“可父皇怎么会废了二弟呢?也没瞧见二弟做什么坏事啊。”
他跟冯怜容是个性子的,什么事儿都不多想,自打赵承煜是太子之后,他就没想过自己也是有机会当太子的,故而赵承煜被废,他只觉得满肚子的疑惑,又很同情。
冯怜容道:“我也不知,不过这等事可不能去问承煜。”
赵承衍皱眉道:“怎么会,孩儿哪有这么傻!在二弟面前,自是不会提的。”
“孩儿觉得,仍是如往常的态度待二哥就行了。”赵承谟此时开口道,“便是安慰,好似也不太好,他听了只会更加伤心。”
冯怜容想想也是,便不再叮嘱。
赵承煜见过皇太后,又去长安宫里,与方嫣哭了回。
方嫣这回是真的绝望了,原本以为自己被废,至少还有个儿子,可谁想到,儿子也是般的命运,她是哭得呼天抢地,直道儿子可怜,两个人好似把辈子的泪都流掉了。
但总有流完的时候。
方嫣想到赵佑棠说的,对他是恨到了极点,可他说的那句终是有理,在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会真心对赵承煜好呢?便是他这个父亲,也是残忍如斯!
“儿啊,事已至此,你也莫要伤心了!”她擦擦眼睛道,“便不是太子,你也仍是皇上的儿子,将来也样会有所作为的。”
赵承煜抽泣道:“父皇,他,他还会当孩儿是儿子?”
“自然,你父皇。”方嫣咬咬牙,“只是觉得你不适合当太子,并没有别的,他还是喜欢你的。”
赵承煜沉默(zhaishuyuan.cc)。
他对这话半信半疑。
相信,是因为赵佑棠这些年对他的培育,毕竟也是付出了心血,他是关心自己的,可是为何,他又非得要废了自己呢?到底他哪儿做得不好?是因为三弟比他更聪明?
那父皇,是更喜欢三弟了?
他有好些的问题想问父亲,可是,他不敢。
他已经真真切切的尝到了作为皇帝的威严,他是个太子,未来的储君,可只凭父皇句话,便烟消云散。
方嫣道:“你现在也还是个皇子,今日的伤心藏在肚子里,你还是要好好学习,听你父皇的话,与你大哥,三弟相处融洽,将来也样是荣华富贵,至少与你三叔,四叔是般的。”她甚至微微笑起来,“承煜,其实做皇帝也没有什么好的,你看你父皇成日困在京城,日理万机的,哪里有你三叔,四叔这样逍遥,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呢。”
“你不是也曾说过,想四处游历吗?”
赵承煜点点头:“这倒也是。”
他到底年纪小,听母亲安慰,心情终是舒朗了些。
而方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扪心自问,她当然希望赵承煜做太子,做将来的皇帝,可事实上,赵佑棠最后那句不要毁了儿子,实在太叫她胆战心惊,她不由想到怀王的结局。
如果赵承煜不甘心,惹出什么事儿,可能结果也是样。
她已经彻底见识了赵佑棠的残酷,便是他亲生儿子,恐怕他也是下得了手的。
所以,便是这样了,她再也帮不了赵承煜,他若能过得快活,也只能如此。
方嫣这么想的时候,只觉前尘往事,真是如梦般。
如果当初她能看开,又如何会这样?
她长长叹了口气。
不过自家儿子被废,总是还得立个太子的,不用说,自是要在那三个里头选,那三个实打实的同胞兄弟,却不知会不会有场精彩的大戏,只是,与她,到底是无关了。
第140章 离别
赵佑棠废了赵承煜,心情自然也不太好,便是冯怜容那里,他连几日也没有去,直到这日赵佑梧带妻子来宫中拜见皇太后,冯怜容才见到他,他脸色阴沉,听唐季亮说,发了好几回脾气。
冯怜容暗道,自个儿要废了赵承煜,又不高兴,在宫里当差的人是可怜啊。
不过她也心疼他。
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有道是虎(fuguodu.pro)毒不食子,想必他废他,也是有理由的,只在皇家,这父子关系闹不好就成大事,伤人伤己。
皇太后这会儿对赵佑梧道:“你成家了,皇上也放心,好好待你妻子。”
她虽然笑着,面上却有几分疲惫。
赵佑梧应了声道:“儿臣会记住母后的话,也不打搅母后歇息了。”
皇太后没有挽留。
赵承煜被废掉,她没能阻止,心里总是有几分难过,故而实在是提不起多少精神,起身去了里间。
几人从景仁宫出来,冯怜容笑着看张氏:“既然来了,不如去坤宁宫坐坐?”
张氏长得小巧玲珑,只到赵佑梧的肩膀,眉目精致,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梨涡,十分甜美,冯怜容暗道,难怪赵佑梧要抢了来,当真是个惹人怜的美人儿。
张氏有些拘束,看了赵佑梧眼。
赵佑梧笑道:“娘娘相请,你便去罢。”
张氏这才点头:“就怕叨扰娘娘。”
真是个乖巧的人,冯怜容道:“你既嫁与四弟,咱们便是家子了,就如同寻常人家走亲戚般的,你无需拘着,想你三嫂,也常往这儿来,以后你们可起。”
金氏比起张氏,性子要爽朗些,不过张氏将将嫁人,有些害羞也是常理。
其实女人们聚着,只要不是不合,很快就能熟络的。
张氏又点点头。
赵佑梧鼓励的握了下她的小手。
赵佑棠在旁边看着,心里暗道,他自个儿挑的妻子果然与冯怜容有几分相像,都是小鸟依人般的娇美,不过再如何,仍是不同的。
他早说了,冯怜容只有个,他这个张氏,总觉得哪里还差了点儿。
个子矮了些?皮肤也没那么白?
不过又关他何事,赵佑棠懒得想了,与赵佑梧道:“朕今日也难得空闲,你与我去下几盘棋。”
赵佑梧领命。
张氏则随冯怜容去坤宁宫。
赵徽妍听说她来,抱着冬郎过来相见。
她虽然年纪不大,可带孩子却好得很,冬郎很喜欢这个姐姐,给她抱着却是点儿不吵不闹。
张氏早听闻宫里有个公主,第次得见也惊讶她的美貌。
冯怜容与她闲话家常,张氏慢慢就不太紧张了,心想皇后娘娘果真与赵佑梧说的般,亲近和善,完全没个架子。
她便也把她当嫂子样对待,二人相谈甚欢。
到得下午,小夫妻才告辞回去。
赵佑棠这日才来坤宁宫用晚膳,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仍然不是很好,便是赵徽妍都看得出来,不敢像往常那样对父亲撒娇,缠着说这个,说那个的,早早就带着弟弟避去了侧殿,莫说冯怜容。
二人这么多年,哪里会不了解。
可冯怜容如今毕竟是他妻子,好些话还是敢说的。
看赵佑棠歪在罗汉榻上百万小!说,她命宫人都退下去,也脱了鞋爬在榻上。
赵佑棠斜睨她眼,只见她上身穿了件浅碧色红绣石榴花的小衫,衬得肌肤如玉,就跟外头的月光样,有莹莹的光。
他惊奇道:“你这是上了什么粉了?”
“他们新近呈来的,好似里头有些珍珠。”冯怜容看他盯着自己,不由笑,“皇上喜欢?”
“挺好看的。”他伸手摸摸她的脸,光滑粉嫩,“不错,不似那些油腻腻的,合适你。”
“那得叫他们多弄几盒来了。”她身子歪过去,很自然的倚在他手臂旁,瞄到他手里的书,笑道,“皇上竟然在看笑林计?”
这书里头都是个个小段子,有些好笑,有些不太好笑,要放在以前,赵佑棠肯定是不会看的,但现在他看了会儿了,也没见有什么高兴的样子。
赵佑棠把书扔:“无甚意思。”
看这个还没有抱着她有意思,他伸手就把她搂过来。
冯怜容见他这是无处排遣,柔声道:“皇上自打废了太子之后,便没与妾身说起此事,甚至来都没有来坤宁宫。”
赵佑棠手顿,淡淡道:“你总归知道了。”
“这天下也无人不知了,只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决定,也废了,为何却郁郁寡欢?”她抬头看着赵佑棠。
赵佑棠道:“朕如何不欢了?”
“这脸板成这样,还叫欢?”她伸手戳戳他的脸,“瞧,点儿笑容都没有,今儿便是徽妍都被皇上吓得不敢说话。”
赵佑棠沉默(zhaishuyuan.cc)下来。
“妾身去看过承煜,他面上虽然无甚,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的年纪,如何会不难过?可皇上也不曾去见他。”她手掌盖在赵佑棠的手背上,“皇上既然是担心他,又何必要勉强自己,不表露出来?”
赵佑棠被她说中心事,虽然有些着恼,可又觉得心头涌上点轻松。
赵承煜是他废掉的,作为父亲,岂会没有歉疚之情?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故而这些天,不管是忙,还是闲,都觉得不舒服。
冯怜容看他没有否认,说道:“承煜有很多喜欢的东西,不如皇上赏些给他?”
这二人之间的裂痕得慢慢来了。
赵佑棠唔了声,过得会儿看看冯怜容,本想问句话,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他之所以没有告知冯怜容就废了赵承煜,还是因为依她的性子,定是要劝阻的。
此事对她来说,何是对,何是错,想必也模糊的很。
问她,也只是平添烦恼罢了。
他自己要做什么,切还是得他自己来承担。
但他听了冯怜容的话,第二日,就赏了赵承煜套笔墨纸砚,因他喜欢写字,算是对了他的喜好。
这对赵承煜来说,总也是些安慰。
过得几日,赵佑棠又赏他匹宝马,套弓箭。
个月之内,陆续赏了好几次。
赵承煜之前再如何没想过,也知道他这父皇的意思,他这是因废了自己太子之位,在表达歉意。
赵承煜前思后想,心里也是酸涩。
可无论如何,他总是自己的父亲,又是当今天子,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够争气,没有让父亲满意了。
故而赵佑棠召见他时,他已是豁然开朗。
看着立在下方的儿子,赵佑棠面色也很柔和,微微笑了笑道:“李大人说你又去听课,朕看你不用勉强,不如再多休息阵子。”
赵承煜道:“儿臣闲着反倒是不好。”他顿顿,“父皇赐的东西,儿臣都很喜欢,多谢父皇。”
“喜欢便好了。”赵佑棠道,“承煜,不管如何,你都是朕的儿子,若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可与朕说。”
赵承煜听闻,犹豫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儿臣想出,四处见识下,就如同三叔般,还请父皇准许。”
赵佑棠怔,只当赵承煜想离开伤心之地,更觉愧疚,这面色就暗了几分,可他既然要走,散散心未必不是好事。
赵承煜忙道:“父皇,儿臣并不是为别的,只是想开阔下眼界,将来自然会回来的。”
他眸色片晴朗,竟是没有阴郁了。
虽然他已经不是太子,可他也卸掉了这层包袱,按照赵佑棠的表现,正如母亲说的,父皇还是关心自己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自怨自艾?
过去了总是过去了,他应该重新开始。
“不过,儿臣还有个请求。”赵承煜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如果可以,希望父皇可以对仙姑放宽些。”
方嫣已有所觉悟,赵佑棠想了想答应了,问道:“你想何时启程?”
“就这两日。”
赵佑棠点点头:“出外要多加注意,虽然朕准许,可每年仍是要回来几次,不能见你面都遥遥无期的。”
赵承煜道好。
赵佑棠建议说:“不如先去山东,朕当年去山东,对那儿印象不错,现今山东知府陆大人为人正直,心系民生,你虽是游历,也可学些事情。”
赵承煜笑道:“那儿臣便去山东。”
父子两个说了好阵的话。
听闻赵承煜要走,两兄弟都来相看,赵承衍羡慕道:“我也想去呢,不如我去求了父皇,咱们块出去?”
赵承煜瞅赵承衍眼,要说他这大哥,他是从来都不把他当成竞争对手的,听了这话也有些好笑。
“你便是去求,父皇也不会准许。”
赵承衍挠头:“为何?”
“不为何,你试试便知。”
赵承衍更是头雾水,问赵承谟:“你可知?”
赵承谟道:“我知,因你没有二哥聪明,故而得留下来好好听课,听得差不多了,父皇才能放你出去。”
赵承衍气得要去抓他,他闪身躲过了,边笑道:“玩笑话而已,只大哥你是长子,必是要留在宫中的。”
嫡长子的意义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寻常人家,都是样重要。
赵承衍遗憾:“可惜了,我倒是真想去睢阳呢,看看三叔。”他说着眼睛亮,“二弟,你也可去睢阳,听说那儿风景很好,到处是山山水水。”
赵承煜点点头:“我会去的。”
赵承谟这时送给赵承煜盒徽墨。
这徽墨乃是稀世精品,为当年被称为墨妖的程大师所制,十分难寻,赵承煜惊讶道:“你倒是舍得?”
“我还有盒,没什么不舍得的。”赵承谟微微笑道,“希望你用此墨多多写信回来,不要叫咱们担心。”
二人目光对在起。
赵承煜拿了徽墨:“好,我会常用,你在宫中,可要好好听课,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将来,赵承谟的见识未必会有自己宽广,他们二人,便是他此时不是太子了,可总也有高低之分。
这宫里,唯有赵承谟才是他的对手。
赵承谟笑了笑:“还请二哥放心,我必不会松懈的。”
他也瞧着赵承煜。
这几年,他成长的很快,自然早早就清楚他与赵承煜的关系,并非不相信这个二哥,只当年母亲跪在方嫣面前,这幕永不会叫他忘记。
虽然那时年幼,可他现在已是明白,他与赵承煜永远都不会成为真心以待的家人,既然不相信,既然怀疑,那么便只能消除这个怀疑了。
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多少欢喜,毕竟那是与自己起长大的少年。
只是命运,叫他们不能成为亲密的兄弟。
赵承煜很快就离开了京城,回头看去,只觉心里又有些惘然。
离开了,好似这皇宫已与自己没有干系,可是,或许哪日回来,便又与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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