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似的,身上愈来愈沉,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我低声与慧空说了,慧空眉梢动,朝慧真使了个眼色,两人正欲悄悄离开大厅,张幼玉回头见了,笑问:“大师往哪里去?”
慧空合掌道:“阿弥托佛,你们商议道门之事,我等和尚须避开才是。”
慧真声不响,径自朝厅外走去,慧空说完,也轻飘飘身随其后,忽听得远处声嘶喊,慧空身子晃,倏忽不见。
众人惊疑间,张幼玉明眸流转,问:“要不要道去看看?”
洞庭子稍迟疑,道:“不必了,疾风子,你去瞧瞧,何事吵闹。”
疾风子躬身道:“是。”
身形动,从旁边窗口弹出,好快的身法!
左小琼立时双眼放光,似要跟去,看我眼,终于没动。
洞庭子看完张幼玉的信函后,侧身交给杨至质,估摸杨至质堪堪读完,沉吟道:“这倒奇了,贫道上月遇见东华帝君,他也没提不想承办道法大会的事啊。”
道法大会每三年举办次,宋室南迁后,北方教派不再参加,全由南方“符箓三宗”主持。每届大会,各派均派出新人比试交流道法,前三名者可为本派赢得举办资格。上届道法大会,师尊就曾带师姐参加,那也是师姐第次出山。
如果没有全真教这次变故,这届大会师尊应该会带我参加吧?
承办道法大会所费甚巨,些小门派无力承担,往往放弃比试赢来的资格。
像我们神龙门,门徒既少,又闭门修行,既无香火资助,又无道观私产,每次也仅是观摩观摩,看看热闹而已。
可是东华派渊源流长,乃南方仅次于符箓三宗的大教派,不至于无力举办大会,而有能力举办大会的,因其对教派声名有益,可趁势广收门徒,正是光大其教派的良机,般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杨至质摇摇头,也似不解,道:“不过,这确是东华帝君亲笔所书无疑。”
洞庭子点头道:“东华派虽已放弃举办资格,但尚有金丹南宗。并入全真教的,只是其属下的最大道观牺霞观而已。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来直不见踪影,还得设法找到他,征询其意见,若果然放弃举办资格,自然由贵派举办此届道法大会。”
张幼玉道:“上届道法大会,留元长便未露面,其举办资格也是由栖霞观道士赢得,难道直找不着那留元长,本届大会便停办了不成?”
荣王也道:“皇兄甚是看重本届大会,现时日也已不多,洞庭子,须早下决断以便筹备周详才是。”
洞庭子道:“荣王所言甚是。但道法大会乃教门盛事,先辈所定规矩,贫道也轻易改动不得。嗯张仙子,贫道尚有事相询,贵派若举办此届大会,欲邀何方道派加入?”
按规矩,大会举办者可自行邀请新的道派加入,洞庭子显然对此极是关心。
杨至质也露出注意的神情。
张幼玉脸上淡淡的:“此事有由家师决定,非晚辈所知。”
洞庭子碰了个软钉子,丝毫不为所动,道:“此事虽由举办者自行决定,贫道与杨道兄甚为好奇,还望问过吴仙姑。”
张幼玉粉面微红,道:“难道每届大会都先问过举办者欲邀何人不成?两位师叔是强人所难哩,幼玉年轻不懂事,惹得两位师叔不快,这便告辞!”
说话间,神情含羞带恼,说不尽楚楚可怜之意。连我也感觉洞庭子两人是有意为难于她。
荣王不胜怜惜,瞥了洞庭子杨至质眼,道:“幼玉勿恼,你要回去,且让小王送你程,此事洞庭子定会按规矩办理!”
说完,丢下众人,领着侍卫真武道士杨居与张幼玉道去了。
洞庭子与杨至质面面相窥,半响不语。忽然,慧空沉默(zhaishuyuan.cc)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人,既不是慧真西域喇嘛。也不是疾风子,我定睛看,险些惊唤出声,那人竟是今日西湖舟中遇见的留石公!
第二部附体重生
第二部附体重生
第十二章全真南下
留石公依旧(fqxs)粗衣长剑,看了我和左小琼眼,转向洞庭子道:“余杭张留石,见过魏掌教。”
洞庭子微感诧异,道:“张大侠足迹遍(fanwai.org)及江南,行侠仗义,贫道素所仰慕,不意今日竟得见。”
留石公道:“不敢,留石前来有要事禀告。”
说完,拱拱手,却不再说话。
洞庭子登时会意,道:“大家这便散了吧!”
众人知道留石公有话要说,纷纷散去,那胖道士洞真子跟在众人后头,见洞庭子未出声挽留,也便去了。大厅里只剩下我左小琼慧空洞庭子杨至质和留石公几人,左小琼将我扶起,正欲离去,留石公道:“两位小道友,咱们可又见面啦。”
我和左小琼见他出言相认,便停步招呼。留石公向洞庭子礼揖道:“在下此行代表摩尼教南宗与诸位共商抵御全真教南侵事。”
此言出,洞庭子杨至质登时变色。杨至质呆了呆,喝道:“大胆!你魔教乃朝廷捉拿的钦犯,凭什么与我等相商大事!”
洞庭子和杨至质两人虽为道士,却也是南宋朝廷任命掌管天下道门的官员,难怪会这么说。
留石公面容不改,道:“我教因‘花石纲’案,举义旗为民请命,事情已过百年,是非曲直,不提也罢。但那全真教婢事蒙古,遂而势力坐大,近来大举南下,实为蒙古狗贼南侵铺路,届时南方道门,危在旦夕,孰轻孰重,还望三思。”
杨至质冷冷道:“我等教派传承千年,当有自存之道,不劳尔等挂怀。”
留石公听了也不恼怒(shubaojie),沉声道:“若非我教北宗长期在北方与全真教势力抗衡,全真教早就南下了,试问南方道门哪派可抵挡全真击?”
洞庭子与杨至质皆冷笑不语。留石公道:“南方众多教派,以”符箓三宗“立派最早,信徒最众,但三宗弟子,散布于四方,居家修行的较多,真正出家的甚少,旦教门有事,能聚齐起来护卫的少之又少。而全真教皆为出家道士,道观数千,徒众千万,以前尚有我教北宗与之纠缠,如今我教北宗已亡,除佛门外,全真教统北方教派,再也无所忌惮了。
慧空惊问:“贵教北宗已亡?何时之事?”
留石公脸现悲愤之色,道:“今午收到北方传报,崂山战,我教北宗梁左使七大法王五路掌旗使全部阵亡。”
慧空叹了声:“阿弥托佛!”
又道:“莫非全真十八子全部出击?”
全真十八子乃当年跟从全真掌教丘处机远赴西域,面见蒙古成吉思汗的十八位弟子,个个修为深厚,丘处机之后,全真教两任掌教皆出于十八子中,故此名闻天下。
留石公自顾怔怔出神了会,才道:“全真教十八子仅十人参战。”
此时连杨至质也不由动容。慧空道:“所幸贵教教主袁天行尚能幸免。”
留石公叹道:“袁教主年初已去逝,否则崂山战也不至于如此惨败。”
顿了顿道:“如今我教尚有北宗属下部分山东义军可与全真教众多道士相抗,但教中高手仅余南宗三法王右使张三枪,既我师尊是也。留石今日便是奉师尊之命,前来告知诸位,全真教鹰使已偕同十八子中十三人南下。若得结盟,则共御之,否则请诸位各自珍重!留石告辞了!”
说完,合袖拜,带着外头等候的干魔教随从,迅即离去,点也不拖泥带水。
洞庭子望着他离去身影,喃喃道:“想不到他竟是魔教中人,直在咱们眼皮底下行走江湖,可看走眼了。”
杨至质道:“他武功不高,想必未得张三枪真传。”
洞庭子道:“此人武功虽低,气度倒也不凡,魔教藏龙卧虎(fuguodu.pro),不可小看。”
转头望向我和左小琼,笑道:“两位小友,与这张留石可是旧(fqxs)识?”
他笑,脸容顿松,让人感觉亲切随和,全不似适才派宗主的气势威严。
我道:“今日西湖见过面,咳咳!”
开口说话,寥寥数语,竟是胸腔泛闷,气竭音哑,最后更是咳嗽起来。
慧空伸过指搭在我手腕脉上,眉间微皱,隐现忧色。左小琼急问:“我大哥怎么样?”
慧空道:“阿弥托佛,今日幸得小施主相助,才擒住了逆徒慧现。小施主因此也受了内伤。”
洞庭子和杨至质听了慧空的话,都吃惊地拿眼看我。我暗自苦笑,所谓“相助”只不过是我无意中做了回鱼饵,慧现则成了上了钩的鱼罢了。
慧空道:“慧现天资聪颖,于西域十年,竟已将密教‘催神大法’练到了七层,那逆徒估计也是看你资质不俗,才不惜损耗功力将你七窍毁伤,出观擒你,若被他再施以控神术,你便终其生,为其所用了。”
我听后不禁抽了口冷气,怪不得我与慧现之间会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联系,原来他竟打算控制于我。
洞庭子定定的瞧了我片刻,点头笑道:“‘资质不俗’倒也不错,只是命犯桃花,天生滛徒个,可惜呀,可惜!”
左小琼道:“喂!有你这么说人的吗?”
我满脸涨得通红,却忽然想起与三师嫂船娘的事,难道我真的是天生滛徒,别人仅仅通过命相都能看出来吗?
洞庭子含笑不语。杨至质道:“大师,方才可是有人来搔扰,打慧现主意?”
慧空点点头,道:“请随我来。”
众人出了大堂,顺着走廊拐到后面个房间,慧真疾风子都在那,西域喇嘛低首坐在慧现身侧,右臂新扎绑着伤口,慧现则身子卷缩作团,兀自昏迷(xinbanzhu)不醒。
洞庭子道:“是全真教?”
慧空沉着脸,边摇头,边道:“道兄请看!”
走至西域喇嘛身旁,将臂膀的包扎处翻开了些许。
洞庭子近前看,道:“这”
目光探询慧空。
慧空反问道:“道兄以为如何?”
“难道是”
洞庭子在迟疑中窥见慧空的神色,险些跳将起来:怎地可能?“慧空点头道:“昔日便有传闻,海琼子临海结庐,苦修仙法,曾遇魔人登门问道,印证心法,可惜随后不久,海琼子水解化仙,此案不了了之,人皆以为传闻不足信。但今日看来”
迟疑片刻,目光凝定,断然道:“老衲以为传闻不虚!来者三人,功法诡异,前所未见,西域大师未与那人体肌相触,却被虚爪所伤贫僧以金刚指劲相探,那人真气团抱自身,外气皆为其所用,正是魔功路。”
慧空尚未说完,洞庭子眼中精光闪烁,道:“不必多说了!慧现刚离全真到得本宫,便有此事发生,与全真教定然脱不了干系!难道是恶魔岛尚有传人,已与全真教勾结在处?”
打眼望向慧空,目光中惊疑不定。
慧空也惶然动容,低头口宣佛号不止:“阿弥陀佛”
杨至质道:“然则魔人如何潜进宫来?宗阳宫守卫森严,便是全真教也无此实力闯入!”
慧空道:“魔道非是路,定有不可测知者。”
洞庭子沉思片刻,道:“未必,未必。”
陡然发声:“护教何在?”
“诺!”
宗阳功四面八方,远近各处,群道轰然响应。
其中名道士随后朗朗答道:“启禀掌教,全真道士聚众宫西,不知其意,徘徊良久,现已离去。荣王等人与太乙教众,则刚从东门出宫。”
“荣王刚走?”
洞庭子诧问,随即喝道:“适才为何不报?”
“这”
那道士期期艾艾,有些慌乱:“洞玉师叔突然身子不适,昏迷(xinbanzhu)不醒,现下是属下疾炎子代为奏告。”
洞庭子哼了声,收束心神,忽然眼瞥见:“咦,慧现怎样了?”
慧空道:“适才来人将慧现劫去,幸遇张留石等人以魔教火功阻拦了片刻,我等方才赶上,将慧现抢回。但奇怪的是,慧现已被人施了手脚,神志不清。”
洞庭子近前察看,沉吟半响,道:“以慧现之行事,既便藏身全真教,经书也还未落入全真教手中。”
听他语气,似乎对慧现为人处事十分熟悉。
几人轮番在慧现身上施法,慧现虽然醒来,却痴呆呆不解语,看样子被人以怪异法门制住了心智,众人时束手无策。
慧空道:“看来只能先将慧现押回少林,贫僧有位师叔毕生钻研精神心术,或许能破解也不定。”
洞庭子道:“也只好这样了。”
我直等候机会,此时见众人时无话,忙朝洞庭子跪下,连连磕头。
众人都诧异地看过来,洞庭子道:“小兄弟为何如此?快快请起!”
双手虚托,我顿感半边身子如处云端,不由自主的便直起了腰身。
我大声道:“求各位道长大师,将我师姐救出!”
除慧真外,慧空等人都惊问详情,我便将全真教为夺《元棋经》袭击青阳山,神龙门派生死散离之事说了。
洞庭子叹道:“想不到《元棋经》直在你师尊手中,那海琼真人嫡传弟子金丹南宗掌教留元长多年前便已失踪,想必你师尊直无法将《元棋经》转交于他。贵派向清静自守,不料竟因这部经书,遭了全真教毒手。”
慧空道:“《元棋经》乃上古遗物,而海琼真人以毕生所学作注,据传内含许多失传的奇门术法,全真教谋夺这部经书,恐怕不仅仅是外头传言的与佛门争奇斗富炫耀典藏这么简单。”
杨至质点头沉思道:“全真教的野心众人皆知,只是此时尚未与其正面敌对,若贸然派人前往栖霞观救人,只会给对方以口实,立时引发道门大战,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仅是暗中相救,栖霞观全真高手着实不少,又有谁能够办到?
慧空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人,能够在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逍遥无碍。”
左小琼诧问道:“谁?”
慧空与洞庭子对望眼,都看着左小琼,微笑不语。
左小琼道:“难道是我师尊?”
洞庭子道:“对!遇魔杀魔,遇道杀道的剑圣裴元度!”
左小琼道:“那我便去求师尊出山!”
杨至质喜道:“若你师尊肯出山,便可压压那全真教的嚣张气焰了。”
慧空摇头道:“裴元度岂是那种轻易为世间俗情所动之人,此事恐怕难成。”
左小琼点头道:“师尊果然怪得很,有时明明在山中,忽然就消失不见,我和师弟喊破了嗓子也没用。有时我们当面肯求他,他坐在那儿,便像尊石像,面无表情,无喜无怒(shubaojie),我们个劲儿说话,他听不见般,理都不理。还有次,师尊午睡,有条蛇爬到他身上,我和师弟大声叫唤,师尊依旧(fqxs)酣睡,仿佛蛇爬到他身上,跟他点也不相干似的。”
慧空道:“善哉!善哉!有便是无,无便是有。道家修为与佛门大法原也是相通的。‘世间万象,于我皆空’。做不到这点,又怎能分身散形,无所不能?”
我听了半天,不由大急:“难道世间便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么?”
左小琼忽的眉目动:“有了!我师尊生平最喜欢下围棋,若临安城有围棋高手,能与师尊战,他定将下山来,到时再恳求他,说不定就行了。”
杨至质笑道:“这还不简单,临安城为皇宫所在之地,宫中国手甚多,还不够与尊师战么?便是洞庭道兄,棋艺也是不凡,你刚才也看到了。”
左小琼看了眼洞庭子,咯咯笑道:“他?哈哈!不行,不行!差太远了!连我都可让他二子。”
说话间竟是点也不给洞庭子留情面。
洞庭子微笑道:“好狂的小女孩儿!”
疾风子忍不住了:“谁强谁弱,战便知,光凭张嘴吹牛是不成的。”
看他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估计也颇好此道。
左小琼瞪他眼,胖乎乎的小手扬,喝道:“拿棋来!”
我本来对围棋不甚感兴趣,因事关搭救师姐事,便也凑上去细观。
只见棋盘四角先摆上了四个棋子,对角两子颜色相同,黑对黑,白对白。洞庭子先下,在棋盘边上居中的地方安放了枚棋子,左小琼未等他落稳,“啪”的声,将白子在角上枚黑子旁拍下,众人都“啊”的声惊呼,我心道:“琼弟当真如此厉害么?”
左小琼棋艺高,则表明她师尊棋艺也高,我不由得暗暗担忧。细看了番众人神色,似乎又不像,赞叹惊异之色点不见,倒是嘲笑讥讽之意极浓,我又寻思,琼弟毕竟年幼,不知深浅,练了几年棋艺,便自以为是天下高手啦
只见两人来往,轮番落子,洞庭子越下越慢,神情渐渐凝重,左小琼则轻松洒脱,洞庭子落子,她便跟着投下子,每次她的白子下,洞庭子便如给人刺中要害般,浑身缩。我虽看不懂围棋,此时也知道左小琼棋力比洞庭子强了许多。
未至终局,洞庭子手握枚棋子,沉思良久,连我都有些等得不耐烦了,终于“嗒”的声,棋子从他指缝中掉下,砸在了棋盘内堆棋子中,洞庭子叹道:“此乃飞剑术也,步步进攻,无招防守,令人不能喘息片刻,我输啦!”
左小琼笑吟吟地推散了棋盘中的棋子,道:“再来,再来!”
洞庭子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是你对手。尊师棋艺高你几筹?”
左小琼道:“让我子,互有输赢,他的赢面居多。”
洞庭子点头道:“宫中国手也能赢我,却不能像你这般赢得容易,你应有国手实力啦。嗯,能让国手级棋手子,且尚有余力的,宫中大国手许稹行或可试。”
左小琼笑道:“许稹行?他与师尊十战皆北,师尊怒(shubaojie)之下曾将他捉去灵河关了数月,说是若不能赢他,便不放许稹行下山。结果许稹行苦修数月,与师尊又下了十局,九败和。师尊看在他和了局的份上,才放他回了临安。”
洞庭子惊笑道:“竟有此事?难怪两年前许稹行失踪许久,回来后声称回乡养病了数月,原来是被你师尊捉去下棋了。”
杨至质道:“俗话说:”
不怕朝廷的,就怕江湖的‘,临安城藏龙卧虎(fuguodu.pro),或许市井里巷间有奇人高手也不定。“洞庭子摇头道:“大凡高手,总会脱颖而出,只要听说哪里有棋道高手,贫道总是千万百计访而会之,目前尚未遇见过国手级的江湖棋手。”
慧空问:“孙处道如何?”
孙处道是执掌余杭洞霄宫的道士,以棋艺著称于道界。
洞庭子道:“与贫道在伯仲之间。”
左小琼道:“你们别费心思啦,你们能想到的,师尊恐怕早已找上门下过棋啦。”
洞庭子点头道:“此言有理。”
忽看了的慧现眼,道:“就棋力而言,这孽障倒”
望着慧现痴呆若傻的模样,不禁又摇了摇头。
疾风子忽凑到洞庭子耳边轻轻说了句,洞庭子眼睛亮,寻思片刻,对左小琼笑道:“明日有人,你与他下局,试试他棋力如何。”
左小琼奇道:“谁?”
洞庭子含笑不答,只道:“明日见便知。”
说罢,振衣而起,唤来数名道士,吩咐安排我们几人的食宿。
用过晚膳,天色已暗。夜空中繁星无数,月亮挂在天边,起初仅是苍白的张圆脸,渐渐的越来越亮,整个园子都在它的清辉披洒之下。
我的身心稍稍安定下来,坐于廊下,怔怔不语。昨夜那几乎置我于死地的诡异月色恍然如隔夜之梦,今晚月光轻柔如水,照得人心头微波荡漾,我不禁想起在青阳山时的情景。
每当月圆之夜,我们师兄弟几人和师尊坐于小镜湖畔谈天说地,微风作扇,蛙声奏乐,说不尽温馨从容轻快惬意。师门长幼辈份之序虽严,却从不禁言笑。
我未出过山门,听他们说起外间种种掌故趣事,总是异想天开,问些古怪的问题,惹得众人片笑声。
师尊说,总有天大家都要下山历练修行的,那时我便满心里憧憬,期盼有朝日能出山行走江湖,闯出好大个名声,为神龙门争光露脸。
从没想过,这天竟是这样到来。切都身不由己,无奈而又茫然。以前总觉得师尊无所不能,神龙门的法术乃天下少有,出得山来,便威风凛凛,无往不利。师尊虽提到过其他门派的法术神功厉害,也以为他只不过是自谦。可是短短两天,自己逃亡受伤,几乎处处受制于人,无能之极,而通过今日之见,神龙门原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道派而已,偶然之间,因部经书卷入天下势力纠纷,便烟消云散了。
我不由得心灰意冷,往昔的许多幻想纷纷碎了,只心想把师姐救出,找着师嫂师兄,回到青阳山,再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师尊呢?虽未亲见他老人家遇难,但十有八九已被全真教杀害。三师兄陆师伯也因护我们逃亡而死,难道就不该替他们报仇么?霎时间胸口热血涌,顿觉烦闷无力,俯身贴腹,张口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渗出头冷汗。
左小琼正在园中玩耍,下飞身而近,叫道:“大哥,你怎么啦?”
我胸间难受得说不出话。会慧空来了,神情间有些恍惚,伸掌贴在我额头,上面是冰凉的汗水。慧空手掌干燥火热,烫着我的额际,过了半柱香的时刻,头晕胸闷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慧空道:“阿弥托佛!慧现以密教‘催神大法’侵入你脑中,使得你外七窍经脉损伤,如今你耳目口鼻外七窍毫无阻隔,先哲云:外窍开则内窍闭,故此你胸间烦闷,郁郁难舒。此伤开始还不碍大事,时间长,七窍紊乱,则导致耳鸣目眩鼻冲口臭灵觉迟钝,不堪想象,不堪想象!”
我心中急,口气郁结于胸,又是干呕不止。慧空边捶打着我的背,边说:“莫急,莫急!急则气血阻塞,不利于养伤。”
左小琼怒(shubaojie)道:“你这么说,谁能不急啊!”
慧空恍然间笑:“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想到什么说什么,莫怪,莫怪!”
左小琼道:“快想办法!”
慧空沉思道:“适才我正与洞庭道兄商讨疗伤之法,或许可行。”
说完,他怔怔寻思会,眉间微皱,似遇有什么难题,接着又自个儿点了点头。
我见他发根灰白,脸色如土,心知疗伤之法甚是复杂,才使得他这般沉浸其中。心中感激道:“大师,我没事了,请早些安歇吧。”
慧空点点头,自顾低头走了。左小琼嘀咕:“真是个老和尚。”
这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那个棋手,能赢得了琼弟吗?即使他棋力高强,能引剑圣裴元度出山战,裴元度会答应解救师姐么?想到师姐落入全真教手中,不知会受何折磨,更是卧入针扎,难以入眠。
第十三章静室疗伤
直至次日凌晨,我方朦胧入睡,醒来时已临近中午,慧空在塌前站着,脸上隐有喜色。我心中欢欣跳跃,问:“师姐已救出来了么?”
慧空闻言愣,我随即明白,原来自己夜胡思混想,凌晨时梦到裴元度已去栖霞观救师姐了,此际脑中迷(xinbanzhu)糊团,尚分不清是真还是梦。
慧空微笑道:“你的内伤已有解救之法,待会下棋过后便可助你疗伤。”
我神情恍惚,道:“哦!”
此时看清慧空身后左右站着洞庭子慧真,疾风子等人,左小琼则笑吟吟的立在塌旁。身后棍剑高出脑后数寸,愈见英气精神。
名道士来报:“软轿已到宗阳宫!”
洞庭子点头道:“大家请到云素斋!”
我跟着众人出了厢房,来到西首间静室,院中已停着顶红轿,轿旁侍立着数名轿夫,两名丫鬟,还有名中年胖子,锦衣皂靴,油面短须,双眼滴溜溜转圈,满脸精明圆滑之色。
左小琼看见他,不由呆。我悄声问她:“认识?”
左小琼轻声道:“他便是前日咱们偷吃的那户人家的。”
我心惊,幸好那人眼睛从左小琼脸上游过,似乎认不出她来。
洞庭子“呵呵”笑,道:“有劳!”
那中年胖子双手圈,宽袖拖垂,弓身道:“道长客气了。”
洞庭子道:“请入屋上座。”
中年胖子尚未答话,轿子传出个女声:“便在院中罢了。”
我心中暗暗称奇,这胖子下棋,竟还带着女眷来,莫非轿中那女子也喜欢下棋,要道来看看么?
却见中年胖子弓身道:“是!”
朝洞庭子使了个眼色。
洞庭子会意,吩咐道士在院中摆上棋局,轿中女子唤了声:“齐管家!”
那中年胖子凑到轿子窗口,侧耳倾听。会摆手叫人将轿布卷起,露出道珠帘,里面的人还是看不清。
我心道:“原来这胖子是管家,轿子女子是她主人,下棋的会是谁呢?”
左小琼在轿子对面坐下了,会站在轿旁的名丫鬟坐在了她对首。我心想不会是这小丫鬟来下棋吧?
忽听轿中女子问:“让几子?”
左小琼下涨红了脸。洞庭子凑到左小琼旁边低声商量,会轻轻拍了拍左小琼肩膀,像是抚慰,方道:“子。”
轿子女子沉默(zhaishuyuan.cc)了会,吩咐:“摆棋!”
棋局中左小琼的白子对角放了两颗棋子,黑子放了粒,剩角空着。这回是左小琼先下,“啪”的声,还是像上回样在那颗孤零零的黑子旁拍下。
轿中女子轻轻说了声:“三五。”
左小琼对面那名丫鬟便依言放上颗黑子。众人屏息吞声,静看两人下棋。
约莫过了半盏茶时分,我见棋盘上白花花的俱是白子,心想莫非是琼弟占优?却见左小琼神情点了不放松,目放凶光,紧盯着棋局,她身后棍剑,似随时会离鞘飞出,朝对面斩去。而那顶红轿,珠帘低垂,也不知那轿中女子神情如何,只听她语声依旧(fqxs)平静,次次将棋路报出。
我虽不大懂的棋路,只觉黑子每落子,便如画龙点睛般,附近的黑子顿时鳞爪伸张,矫腾若飞,白子瞬间黯淡许多。
两人愈下愈慢,日头偏转,渐往西移。左小琼身衣裳便如铁铸,动也不动,斜日将轿子的影子拉长,投到棋局上,遮住了大半棋盘,看上去棋局中黑压压片。
再过会,左小琼脸庞被黑影遮住,整个人气黯神虚,小脸儿呆滞无光。我不禁暗暗怜惜,盘棋下来,她的修为竟似生生折损了许多。
半响,轮到轿中女子下子,却见她迟迟未出声,过了良久,方道:“你败了。”
左小琼闻言身子晃了晃,喉间“咕噜”声,竟软下身去。那顶轿子和随行人众,悄声离去。
洞庭子等人将左小琼扶起。左小琼“哇”的声,吐了口浓痰,神志才渐渐醒来,喘着气,定定看着棋局。洞庭子也盯着棋局,皱眉道:“双方棋势纠缠,尚分不出胜负,如何便说你败了?”
左小琼道:“她棋势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说我败了,我便感觉自己真的败了,心头松,下便撑不住身子。”
洞庭子道:“却不知她下步棋在哪,定是胜负手了。”
两人揣摩良久,还是找不出那手棋在哪里,左小琼道:“将棋谱带给我师尊看看,师尊定能看出来。如此,师尊非要出山来找她下棋不可。”
又问:“她是谁?”
洞庭子道:“贾府七娘子。向来极少与外人下棋。贾似道敬慕道术,与贫道颇有交往,才请得她出来。据说她自幼在天台山学棋,棋力之强,宫中国手尚非其敌,今日见,方知名不虚传。”
左小琼小脸儿黑黑的,打起精神道:“好。我这便回山,将棋谱带给师尊。”
慧空踏前步道:“小施主精力损耗,先休息晚,再前行不迟,此地尚有事须你相助。”
左小琼诧问:“何事?”
慧空与洞庭子皆含笑不语。我见两人神情古怪,也是心中大奇。慧空将我领至间静室,洞庭子左小琼随在身后,接着西域喇嘛和疾风子也跟着进了屋,慧真却留在外头,没有进来。洞庭子微微笑着,朝疾风子摆了摆手,疾风子也退到了屋外。
慧空道:“阿弥托佛,小施主有大功于佛道两门,却又因此身受内伤,贫僧心中甚是不安,昨日苦思疗伤之法,本来已颇有头绪,只是疗伤之际,涉及心肺肝脾肾五脏,施主年轻气盛,体内阳气充足,旦与阳气冲撞,则不仅功亏篑,且有性命之忧,因此左右难决。后幸得洞庭道兄指点,可走道家路子,用纯阴之体导引出施主体内阳气,汇往处,则施法之际不受干扰,可竟全功!”
听慧空之言,我霎时明白过来,满脸涨得通红,道:“行不通,行不通,此事万万不可!”
慧空正色道:“小施主莫要想差了!昨日我已跟你说过,你外七窍经脉损伤,牵动内窍堵塞,如今心肺肝脾肾淤混杂乱,医者言:肺气通于鼻,肺和则鼻能知臭香矣;心气通于舌,心和则舌能知五味矣,肝气通于目,肝和则目能辨五色矣,脾气通于口,脾和则口能知五谷矣;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你若有伤不治,则来日不能知臭香知五味辨五色知五谷闻五音,岂不形同废人个?还望小施主三思!”
我闻言不由打了个寒噤,若像慧空所言,那就真的生不如死了。
洞庭子笑道:“莫要害怕,也亏得你运气好,两位佛教高僧在此,贫道之术亦已小成。不仅可助你理顺五脏内窍,或许还可趁势打通你的内七窍,小兄弟,那你可就了不得了!先哲云:人心有七窍,圣人七窍皆开,愚人窍不通。普通人或开二窍,或开二三窍不等。若能内七窍相通,则视听食息,不用耳目口鼻。天耳慧眼,皆从性光中发出。世出世间之事,可以无所不闻,无所不见,无所不知,而浑身光明洞澈,万窍齐开。故全真孙不二元君诗云:元神来往处,万窍发光明。大道歌云:蒸融关脉变筋骨,处处光明无不通。悟真篇云:近来透体金光现,不与凡人话此规。这些都是七窍光明之证。我们几人功力或许不能助你七窍皆开,但多开二窍,你也是终生受用不尽了!”
洞庭子说得我怦然心动,他所提及的其实便是道家得丹迹象,正是像我这般练功之人生梦寐以求的。
慧空也点头附和道:“阿弥托佛,凡事都讲究缘法,常人又怎敢自损七窍,走此捷径?即使有那大智大勇之人,敢于先破后立,也寻不着慧现的毁损之法我等几人集佛道两家修为的重塑之力。善哉!善哉!”
左小琼两眼放光,甚是兴奋,道:“大哥!疗伤要紧,我年纪尚幼,如有耗损,还可凭借勤习功法补回!”
听她语气,似乎以为,我之所以不同意,只是因为担心她损耗功力来帮我疗伤。
我窘迫难言,脸如火烧,只能个劲儿摇头。此事对不起左小琼不提,只要想到与左小琼行那羞人之事,就有种极其古怪可笑的感觉,怎么都难以接受。
偏偏脑中竭力抗拒这念头时,居然有左小琼光露下体,两腿大开的景象浮现出来,时恨不能使出遁地术逃出屋外。我脑中乱作团,心头暗想,若是换任何个其他陌生女子,勉强尚能接受。只是这却又如何说得出口?
洞庭子似乎知我在想些甚么,向我凑近,低声安慰:“只须用手便可。”
我呆,不由暗瞟了左小琼那肉乎乎的小手眼,转又遇见洞庭子的目光,登时又是大窘。含含糊糊问道:“再想想,有没其他法子?”
洞庭子断然摇头。我无奈中,正欲点头同意,可稍稍想上想,又是阵晕晕之感,天啊!让左小琼于数人面前,探入我裤内如此这般?
我不敢细想,额上挣出了头大汗。屋中几人寸步不让,几双眼睛逼视着我。
此时此刻,我身不由己,也只好两眼闭,当作“此身非吾有”了。
洞庭子歪过身去,在左小琼耳畔低声吩咐。左小琼似解非解,迷(xinbanzhu)迷(xinbanzhu)糊糊的点着头。
我暗下咬牙,静待宰割。忽然只手掌,五指叉开,按上了我的头顶,身后慧空的声音:“眼睛看着西域大师。”
我望向正前方的西域喇嘛。我见他今日没说过句话,也不知他是否能听懂我们说话。正寻思间,不知不觉开始注意到他深幽幽的眼珠子,与我们汉人颇不相同,像个能掉进里头探寻什么的无底深渊,这般想着时,他的眼神似乎辣,目光灼灼照人,逼视而来,我只想避开他的眼神,却又似被什么吸引,还想最后看那么下。
接着脑中开始迷(xinbanzhu)糊,头顶慧空的每根手指指尖都有真气注入,像有几注温水,当头淋下,头顶热湿开来,肌肤麻酥酥的有点痒痒儿,正中掌心突然温,有滴巨大的水珠滴下,宛如露珠从树叶上滚落的情形,只滴,便没了。慧空的手掌颤动,似乎又在凝聚另滴真气做的水珠。
我喉间不觉咽下口唾沫,那粒水珠掉进我脑中霎,畅美难言,感觉极其新鲜,此生从所未有,让人不由去细心体味。
忽觉腰间松,我的袍带已被解开,那人掌背碰在我腰侧,应是洞庭子无疑。
我不由阵心跳,不动也不敢动。
那只手将我襟袍下摆撩开,扯开我下裳系带结子,下裳失去维系,全都落下,堆到了坐着的臀跨间,腹部凉露,也不知左小琼能不能看到我腹下黑毛。
听得左小琼“啊”的声轻叫,我知道要糟,果然左小琼道:“毛大哥怎么长了那么多黑毛?”
接着是她吃吃直笑。
我的耻毛确实不少,除了尘根处有乱蓬蓬丛,还有中间线直长到脐下,三师嫂那天见了,也同样吃惊,却不像左小琼这般,吃惊之下,居然会笑出声来。
我正羞愤莫名,难以自处。洞庭子的声音:“痴丫头,莫笑。”
随即又吩咐了几句。
只肉乎乎的小手摸了进来,才碰到,突然缩了回去,左小琼惊问:“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彻底闭紧了眼。听洞庭子忍着笑喝道:“不可罗嗦!”
那只小手终于小心翼翼的挨了进来,大势已去,我只有暗自告戒自己,可千万别当作众人之面硬了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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