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不如便在此处用天眼术窥探回,酒楼人多且杂,旦被发觉,逃起来也容易些。
正观望间,酒楼名小二跟了进来,问:“二位道爷要点什么?”
左小琼道:“宋五嫂鱼羹!有么?”
小二陪笑道:“宋五嫂鱼羹是隔壁的名小吃,小店却没有,要不要来点别的?”
左小琼哼了声,似要强辞夺理。我板着脸道:“也罢,你先下去吧,我们人齐了再叫你。”
小二听了,忙点头称是,掩门出去。
我让左小琼在旁守护,静立窗口,运起天眼术,目光往观内探去。吸取上次偷看三师嫂的教训,我不敢将目光敞开直露,尽量收缩目光中的元气,小心翼翼在观中低回绕转,同时回避着道士们的眼神。
正殿中供奉的是东华帝君王玄甫正阳帝君钟离权纯阳帝君吕洞宾海蟾帝君刘海蟾,以上四祖是全真教与金丹南宗共尊的祖师,新修的全真教王重阳祖师像赫然在内,而金丹南宗的紫阳真人祖师像却不在正殿之列。看来栖霞观的南宗道士不仅投靠了全真教,而且祖师爷也不要了,所谓并派,其实是降格以求的苟合。
正殿东西各有个敞开的廊间,壁上绘有道教神仙壁画,许多信徒香客或坐或站,在那观赏。正殿之后便是“寿元殿”“”寿元殿“东西则是”通真斋“和”养素斋“,再后进便是”通天殿“殿,香物缭绕,道士众多,看他们身形举止,均无功力根基,乃是普通的诵经道士。西首是供奉”七真“偏殿,东首是斋房,斋房有条侧道通向后边个园子,有数名道士在廊前闲坐,看样子是道士歇息的宿处。
“通天殿”殿后,有条斜道,伸入林木密集之所,穿过夹道,又是个园子,园中池塘荷叶覆盖,园子四面俱是精修房舍,舍前道回廊将整个园子住。
廊中圆桌上,两名老道正在品茶,背朝这边的那老道弓腰含劲,耸肩蓄势,看样子是个修道练功之人,正端茶欲饮。
蓦地,那老道肩头动,我忽觉不妥,只见他回头望,鹰目灼灼,直似面对面盯视着我。我忙要躲开,却感觉的脑袋被人箍住,动弹不得,要闭上眼睛亦有所不能。大骇之下,不禁冷汗直流。
忽听极遥远的地方有人叫:“大哥!大哥!”
肩头被人扯动,左小琼在面前:“你流血啦!”
感觉嘴鼻眼耳同时有小虫在爬,缓缓渗出血来。我回过神来,急叫:“快逃!”
匆忙间瞥了栖霞观眼,观中处屋顶,道人影弹身而上,往这边掠来,好快的身法!
第十章少林逆徒
我和左小琼从酒楼窗子跃下,在人群中展开身法,游鱼般,飞快穿行,人群根本来不及惊叫,便已远去。奔行中我感觉有股精神之力将我紧紧锁定,摆脱不得。天!这绝不是道门法术!却不知是何方妖法?像这样我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我找着。
过了鱼市,我匆匆回头望,却见那老道在道旁的屋顶上宽袍飞展,急掠而至,不知何时,他的左右和身后,各多了人,身法竟不逊于他。
我心中颓然,刚才伤后急奔,眼鼻流血,眼前红雾片,即使继续逃跑,也支持不了多久。我猛地停下身来,想拦住他们阵,让左小琼逃离。
左小琼惊叫:“大哥?”
我道:“不要管我,快跑!”
转身迎面向敌。左小琼身影闪,后发先至,抢在我身前,棍剑在手,道:“大哥!我们结义兄弟,我不会独自逃生的!”
我心中感动难过,时说不出话。
却见那全真老道蓦地停下身来,另外三人也随之停住,看阵形竟似将他围在中央。正诧异间,听得右首人口宣佛号:“阿弥托佛!”
这才看清,左右两人像是穿着僧衣,身后人深目鹰鼻,竟是西域喇嘛打扮。只是在我眼中,他们脸庞衣着俱为红色,刚才时没看出来。
左小琼撕下块衣布,替我擦去蒙住双眼的血水,我感觉身子疲乏无力,软靠在左小琼身上。左小琼急叫:“大哥!你怎么啦?”
我喘息道:“我我”
随着张口说话,喉间甜,涌出股血来。左小琼惊呼中扶我坐到地上,运功帮我疗伤。
左首僧人蓬须乱卷,相貌甚是凶恶粗鲁,喝道:“慧现,我们等你多日,你终于还是出观来了!”
那全真老道笑道:“好计谋!我还道哪来的小贼,班门弄斧,竟敢来窥探本观,没想竟是受你们指使的。嘿嘿,你们平日以光明正大自居,口口声声慈悲为怀,却忍心让个小孩身受内伤,使出这等伎俩,骗我出观,可叹!可笑!”
他虽是满口讥嘲,但神情中却怎么掩不住丝悔意,显是后悔自己贸然出观,陷入了险地。
右首僧人慈眉善目,也不争辩,道:“阿弥托佛!慧真师弟,你先去看看小施主的伤势如何。”
道柔和的慈光向我射来,让人心头暖。
慧真看了全真老道眼,迟疑片刻,合掌道:“是,慧空师兄!”
虽是听命,声音却有些勉强,似乎心有不甘,兀自连连回头向全真老道望去,从屋顶落下,向我走来。
慧空这才转向全真老道,缓缓道:“慧现!你本出身少林,奉命往西域研习佛法,却叛师逆上,杀害同门,窃取经书,焚烧藏经阁,犯下滔天罪孽,我奉方丈法旨,拿你归寺领受责罚,你还有何话好说?”
那全真老道长笑道:“贫道全真富阳子,并非什么少林慧现,入道之际,以前所有种种,于我皆为过往云烟,已全部抛开。你所说的,或许有,或许无,但于贫道有何相干?”
那西域喇嘛本来直沉默(zhaishuyuan.cc)不语,此时听了富阳子番话,忍不住声低吼,身子簌簌抖动,红衣飘展而开,就要发难。
富阳子却趁西域喇嘛禅心失守的片刻,掌印出,“蓬”的声,两人气劲相接,西域喇嘛身子微晃。富阳子纵声长啸,又连出数掌,西域喇嘛步步退后。
慧空眉间微皱,道:“慧现!你罪孽深重,且跟我回少林,戒律堂自会予你分辩是非的机会!”
说话间僧袍鼓荡,白须飞扬,霎时间高大威猛了许多,便如瞬间化身为降妖伏魔的大力金刚般,随手掌空击,富阳子小心地跃闪而开,似对他甚是忌惮。
此时栖霞观方向道啸声传来,清如竹笛,像是应和富阳子适才发出的长啸声。会之后,数十道啸声应和,此起彼伏,声气直冲云霄,煞是惊人。慧真刚走到我身旁,闻声色变,无暇助我疗伤,叫道:“慧空师兄,对这恶徒慈悲不得!”
慧空轻叹声,念了声法号,连发数掌,封住了富阳子退路,蓦地身形倏缩,闪电般撞向富阳子怀中,富阳子被迫出掌拒敌,“噗”的声,气劲挤压下,空气中爆开声闷响,富阳子被震得后退步,长须扬起,脸如金赤,额际根筋突露,看上去极是骇人,显是使尽全力才接下了慧空击。
慧空道声:“罪过!罪过!”
弓背含腰,僧袍飘飞,掌出如电,每击掌,富阳子便向后退步,数掌过后,富阳子依然像刚才样,形状骇人,却不曾倒下,显是有极强的精神力,虽处于绝对弱势,犹能死死撑住局面。
眼见栖霞观方向远远的有数十道身影,布成扇形,急掠而来,居中人身法极快,直如弹丸急射,正是昨天那矮道士陆志静。慧空见了,弹身而起,身形在半空中炸开,骤然如布匹般翻卷拉直,凌空向富阳子扑下,口中蓦地声大吼,声如霹雳,突喷而出,我虽远远隔着,也感觉眼前突然黑,这声狮子吼当真令天地变色!
只见富阳子身躯颤,慧空双掌急下,富阳子衣袍须发皆向后扯动,如疾风过林,“噗”的声,双掌印实,富阳子软软的矮下身去。慧空提起富阳子身子,喝道:“走!”
慧真不由分说,将我背上,跟着慧空飞去。左小琼西域喇嘛随后跟来。栖霞观追来的道士已近在半里,当先那名矮道士传声道:“贫道陆志静,请慧空长老留步说话!”
慧空足不停留,道:“阿弥陀佛,贫僧有事在身,恕不奉陪。”
几人在屋顶展开身法,顿时耳边风声呼呼,身周景物倒卷,乱人眼目,足见所行之速,难得的是左小琼竟没落后多少。只是后面全真道士却始终有人,紧紧追来,应是那陆志静无疑。
时间稍长,几人渐渐拉开距离,慧空功力深厚,虽提着富阳子高大的身躯,与西域喇嘛跑在最前,慧真因背负着我,稍稍落后,左小琼轻功虽佳,毕竟年幼,功力差得太多,落在了最后。
如此掠行了阵,我忽然发觉紧追在身后的矮道士陆志静腰身竟不稍晃,甚至连膝盖也僵硬直立,短短的身子如截僵木,双脚悬空,却破空直捣,离左小琼越来越近。
慧空在掠行中忽喝问:“前方为何烟雾大盛?”
左小琼吃力地道:“那是临安最大的豆坊”
“是水汽!”
慧空不待左小琼说完,在极速中竟然倏地前窜,守于雾中,让过几人,口中念念有词,用指虚空划,就中点,从那处为圆心,后方景物顿时如化入水面,波光摇荡,陆志静等行全真道士的身影也扭曲变形,往右首处弯弯追去,十数人的身影串成道链子,如飞鸟改了行迹。
佛门幻术!我第次见识这般奥妙的术法,心中惊佩不已“慧空长老,为何戏耍贫道?”
道声音不愠不怒(shubaojie),突然不知从哪传来,声音近人耳侧,似有暖风袭体。
慧空默(zhaishuyuan.cc)叹了声,慧真怒(shubaojie)道:“声波探敌?”
西域喇嘛也回首张望。
慧空点了点头,将富阳子抛给西域喇嘛,道声:“速去!”
回身拦截陆志静等全真道士,但见僧袍乱卷,转瞬没入水面似的后方景象中。
慧真和西域喇嘛似早有默(zhaishuyuan.cc)契,也不答话,径自带着我和左小琼往前奔去。
到了湖边处屋顶,慧真忽停下身来,道:“前方有全真道士!”
几人在屋顶伏低身子。左小琼脸颊晕红,喘息未已,挨到我身旁。慧真伸过只手助她屏气收声。
过了会,只见前边道上远远走来众人马,离得近了,我不由惊“噫”了声,慧真空手扬,看样子,似将声息如飞虫般捉回,随后示意我不要出声。
道上走来的正是袭击我们神龙门的云真子等全真道士,也不知他们使的是何种身法,竟这等神速,日之间便到了临安城。云真子身后跟着的是刚才在栖霞观路口遇见的数名道士,显是来迎接云真子行回观的。
女道士赵燕非依然神情冰冷,身边名道士与她搭着话,正是在青阳山称她为师妹的那名白脸道士。两人身形交错间,露出靠湖而行的骑,天啊!是师姐!
我心立即怦怦直跳。师姐终于还是被擒了!她坐在马上身形僵直,面容憔悴,看情形是被制住了身子。
我心中发急发苦,恨不能立刻跃下身去,将师姐救出。激动之下,双手不禁微微颤抖,慧真将掌贴在我背上,股柔和平静的真气注入,瞬间我感觉心跳变缓,全真道士举动俱都慢了下来,骑骑缓缓从眼前穿过。而师姐,发髻掉下缕,在腮边前后飘垂,切情形宛如身处梦中,终于慢慢消失不见了。
左小琼“吁”了口气,笑道:“幸好没被他们发觉。”
慧真道:“他们已经发觉了。只不过身周全是我布开的少林护体真气,他们尚不知富阳子事,见我也没有攻击的意图,故此未予理睬。”
双目灼灼,向我看来,问道:“那被制住的女子是你何人?”
我哽声道:“是我师姐。”
左小琼闻言大惊,道:“啊!那我们快去救她出来!”
我霎时全身热,只想拼去命也要将师姐救出,却听慧真沉吟道:“眼下敌强我弱,等会齐了慧空师兄,咱们再想办法。”
我心下酸,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黯然道:“是,慧真大师。”
慧真道:“我们走吧!莫等全真道士会齐了掉头追来。”
左小琼问:“我们去哪?”
慧真道:“宗阳宫!”
宗阳宫在临安城内,我们路向北,从武林门入城,折往东行,穿过许多街巷到得处,门庭广阔,屋宇雄伟富丽,与其说是道观,倒更像王府,比栖霞观气派许多。
慧真领头向观内走去,看门的名道士稽首道:“慧真大师。”
也不用招呼,转身便将我们领往观内,沿路随见黄袍道士,守卫谨严。穿过正殿,向右拐过道曲栏,来到个园子,园中假山池水,花木茂盛,鸟声啾啾,俨然个大好园林。
穿过道圆月拱形墙门,又是处园子,比外间的小了许多,却林木苍郁,屋舍井然。园中株老树,粗枝斜逸,浓荫遮蔽下,有亭子,亭中大群人围着处,亭外也站着许多道士,皆静默(zhaishuyuan.cc)不语,不知在做些什么。
走近了,亭中左边站着的名十七八岁少年道士向我们行看来,眼神清湛逼人,只眼,却没说话。中间个胖道士随他目光回望,身形移开隙,露出了亭中石桌上的盘棋局,左小琼早挤凑了上去。
过了会,左边对局的中年道士忽朗声笑道:“和了!呵呵,和了!”
人群顿时松动起来,那中年道士侧过脑袋,短须长脸,对慧真道:“来了?”
盯向兀自昏迷(xinbanzhu)不醒的慧现眼,神情间甚是复杂,半响方轻轻点头道:“自作孽,不可活。”
他便是执掌宗阳宫的洞庭子么?适才路上听慧真说过,洞庭子乃茅山宗副掌教,茅山宗第高手,龙虎(fuguodu.pro)山张天师归隐后,便是他与阁皂宗道士杨至质两人共掌天下教门公事,此际临安城恐怕只有他率领的茅山宗能与全真教势力抗衡。看他模样也无甚出奇之处,额际泛光,只显得精力充沛而已。
与洞庭子对局之人,此时站起身来,鳞袍玉带,面容儒雅清瘦,微吐口气,笑道:“和!”
微微点着头,看着棋局,神情间似犹沉浸在棋局之中。
慧真惊,踏前步,合掌道:“贫僧少林慧真,见过荣王。”
什么?这人竟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
荣王淡笑道:“高僧免礼。”
左小琼忽叫道:“喂!你本来可以赢棋的嘛!”
荣王身后名便衣侍卫喝道:“大胆!竟敢对王爷无礼!”
荣王抬手挥退侍卫,笑咪咪道:“哦?小姑娘,你且说说。”
左小琼清音朗朗,指手划脚:“你看,黑方局面本来稍稍领先,却在官子之际,味容忍退让,怯于争战,错失了良机。白方行棋直强横,其实未必没有破绽。这左上角白方侵入时,黑方若置之不理,先于右下角侵袭白方领地,白方应,则先手多占两子。如不应,大不了弃去左上角,换得右下角白地,目数上并不吃亏,如此,黑方可胜两目。”
荣王沉默(zhaishuyuan.cc)不答,脸上看不出喜怒(shubaojie),道:“哦,那你说说,若是两军交战,拿我中原繁华之地,换蛮荑不毛之丘,可否?弃城而去,亡我百姓,实乃大不仁之举。纵能取胜,又于心何忍?”
四周众人时皆静默(zhaishuyuan.cc)不语。左小琼呆了,不知方才两人是以棋战譬喻宋蒙之争呢,还是这位荣王惯于将棋道与他们家的赵宋江山联系到块。
洞庭子咳嗽声,从桌旁提起柄长剑,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这青锋宝剑可算保住了。”
忽的笑容顿,喝道:“疾风子!”
他身旁那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士高声应道:“在!”
洞庭子目光凝视剑锋,缓缓道:“从今日起,这把宝剑为你所有!”
此言出,人群耸动。那叫“疾风子”的少年道士大惊,道:“师叔,这”
那名胖道士道:“师兄!万万不可,此剑乃我茅山宗历代指定掌教继承人信物,岂能如此草率?”
有数名道士随声附和。
洞庭子逼视着他,道:“我若输了呢?此剑已归阁皂宗杨道兄所有!既然天意不能使我两宗令归于,值此教门纷争多事扰乱之际,我茅山宗派内岂容更生枝节?掌教师兄既全权托付与我,我便可相机行事。此事已决!荣王爷少林慧真长老阁皂宗杨道兄皆为见证,此后若更有谁争议少掌教事,家法处置!”
那胖道士迟疑间,荣王笑道:“洞庭子快刀乱麻,直让小王击节赞叹!”
那胖道士身子颤,缓缓弯下腰身,道:“是!洞真谨听师兄之命。”
那疾风子接过长剑,正欲说话。众人却都往我和慧真身后望来,我回头看,不知何时,慧空无声无息的从拱门处走了进来,僧袍染血,步履艰涩。
慧真大惊,迎上道:“师兄!连你也不能全身而退么?”
看他刚才点也不但心慧空,原来是对自己师兄的功法抱有极大信心。
慧空唇角挂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与洞庭子荣王杨至质等见过。又问我伤势如何。我答道没有什么不妥,仅有些胸闷而已,慧空点了点头。
众人随后转到院中个厅堂,荣王见西域僧提着耷拉着脑袋的富阳子走进大堂,这才注意到了,惊问:“这不是全真富阳子么?”
慧真恨声道:“他是少林逆徒慧现!”
走向前去,大掌按在富阳子脑门阵揉搓,揭下层头发来,露出青光短发,头顶香疤依稀可见,随即又在他面上抹,抓起手胶皮胡须,露出个光润的脸庞,眼睛虽闭着,却看得出是个丰容俊朗的和尚,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岁。与适才那颧骨突耸瘦颊黄肌的老道士全然两人。
人群中有人“咦”的惊呼出声,慧真揭开富阳子真面目后,却没说话,默(zhaishuyuan.cc)默(zhaishuyuan.cc)退至慧空身后,低眉垂首,静立不语。我在他身侧,见他脸颊紧绷,唇角牵动乱须不住轻颤,显是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激动情绪。
慧空叹道:“阿弥托佛!罪孽!罪孽!这逆徒所犯之事虽为少林家丑,但此事相关佛道两家大事,今日便在此处讯问为宜。”
除洞庭子外,人人都露出惊疑的神情,为何少林弟子犯戒,却又与佛道两家相关?众人都看着慧空,听他如何发落富阳子,大厅里时静悄悄的,地上落下根针都能听见。
慧空却没立即将富阳子弄醒讯问,倒说起了故事,缓缓道:“十五年前慧现与慧真两人来到少林寺,要求落发为僧,阪依我佛,当时他俩在俗世便为师兄弟,故此肯求我师父福海大师起剃度他们,在佛门释家依然可作师兄弟。”
众人“啊”的声,都向慧真看去,适才慧真待慧现的态度,倒似仇人般,没想他与慧现未出家前便是师兄弟,恐怕两人交情非同寻常。慧真面容静默(zhaishuyuan.cc),却看不出他是喜是怒(shubaojie),是悲是愧?
慧空续道:“当时少林方丈乃密教名僧木庵性英大师,见慧现聪慧过人,便收了他为徒,慧真则成了我师父福海大师的弟子。十年前,慧现被送往西域研习密教佛法,其实却身负另佛门重任,便是往西域监守佛道两门百年前封存于布达拉宫的本经书。”
荣王身后名圆脸道士动容道:“可是那《古镜经》”
说话的正是适才洞庭子提及的阁皂宗道士杨至质。
慧空点头道:“正是。”
杨至质闻言呆,向地上的慧现瞟了眼。
慧空道:“这《古镜经》与其他经书不同,经书所载功法,修行之后唯的用途便是用来感应和寻找远古时期遗下的面古镜。”
顿了顿,道:“这面古镜又跟百年前兴风作浪的”恶魔岛“有关。”
此言出,大厅上人群耸动,议论纷纷。提起“恶魔岛”只怕在场的修道人士没有个不知晓。
百三十多年前,中原之地忽然出现了个奇怪的种族,这个种族以男性居多,专事滛掠夺天下妇女,以供滛乐。他们每个人都修行魔功,非普通的“采花帮”可比,别说世俗的武林人士不是他们对手,连佛道两门修行高深的有道人士也常败在他们手下。时间中原之地人人自危,皆称其为“恶魔”后来人们渐渐知道,这个种族的人全部来自海外的座无名孤岛,或许因气候等关系,岛民的欲极其强盛,又因远在未曾开化的混沌之地,岛上风俗奇异,父女母子兄妹皆行交媾,所行之事令人发指。这座孤岛却不知何故忽然沉没,岛民于是辗转漂泊到了中原之地。岛民被中原人称为“恶魔”之后,这个早已沉没的无名孤岛反而开始有了名字,被人称为“恶魔岛”恶魔岛自古环境恶劣,白日烈暴,夜间奇寒,环岛海面变幻无常,岛中土石坚硬,求生极为不易,岛民生下的子女往往十留二,鲜能存活。但长大成|人的岛民体资却格外健壮,不仅能在风暴下的海底取食,爬高窜低敏捷异常,且耳听目视灵觉超人。不知哪个年代,他们偶然间救了名飘洋过海寻求长生不老术的方士,得方士授与了他们修炼道术的法门。
岛民原本信奉种原始巫术,与这修道之法结合后,加之体质又非同寻常,竟给他们练成了种极厉害的魔功,岛民为求生存,人人自幼便修行魔功,因此到了成年,个个魔力高强。这些岛民来到中原繁华之地后,见中原女子个个貌美如花肌肤嫩白,哪是岛民女子之黑丑可比?时便如狼入羊群般,四处掠夺中原女子,不论贫富官民均未能幸免。
岛民由来财产共享,抢来的女子也不例外,被抢去的女子遂被当作玩物,为全族男子蹂躏,生不如死。更悲惨的是岛民玩弄女子花样繁多,喜欢多人群交又爱对女子施以暴虐甚至专挑肌肤细嫩的女子烹而食之。
中原人士自是对其愤恨之极,遂群起而攻之,无奈岛民魔力高强,其中尤以名叫“普罗结”的岛民魔功超绝,其所修炼的“元元十八式”魔功,连当时的中原第高手的少林玄能大师也抵挡不了。岛民在普罗结带领下,纵横天下三十余年,无人能奈其何,这股邪恶势力就被世人以其岛名称之为“恶魔岛”中原武林与佛道虽曾联盟起来共同对付“恶魔岛”可是数次交战之下,伤亡惨重,始终不能取胜。不知为何,后来“恶魔岛”却夜之间在中原消失了,有人说掠去大批中原女子后,他们在海外重建了另个“恶魔岛”有人说他们全族迁往西域极远之地。也有人说他们作孽太多,遂遭天惩,人人都得了种怪病,所以全部死绝了。
慧空说那古镜与“恶魔岛”有关,难怪众人吃惊。待大家静下声来,慧空又道:“‘恶魔岛’百年前横行江湖,后来突然消失,许多人以为他们离开中原了,或得怪疾而亡,其实不然,‘恶魔岛’至今还留在中原之地!”
第十章元元密境
慧空语声不紧不慢,众人却越听越惊。有人高声问道:“这如何可能?百多年从未听见任何关于‘恶魔岛’出现的消息,难道他们还能改恶从善不成?”
慧空却先不答,沉声道:“此事茅山宗洞庭道兄清楚,阁皂宗杨道兄应该也知晓。”
杨至质点了点头,洞庭子道:“不错!”
慧空道:“本来‘恶魔岛’之事,只有佛道两门的少林茅山宗阁皂宗龙虎(fuguodu.pro)宗历代掌门和派内少数长老知晓,相约守密,实是不欲惊扰世人。如今已有消息在江湖中传开,倒不便守秘,惹人疑虑了。”
荣王道:“如此说来,‘恶魔岛’果然还留在中原。为何却像消失了般?”
慧空环看众人眼,道:“他们全部被‘锁’在了个叫‘元元密境’地方,故此不能为恶世间。”
荣王道:“锁住?是被囚禁起来了么?”
慧空点点道:“也可以这么说。”
说完,盯向荣王身后便服卫士,道:“若贫僧没有眼拙,这位施主应是真武教道兄?”
那便服卫士笑道:“大师好眼力,贫道真武道士杨居。”
又笑着向众人道:“贫道有命在身,因此没与各位招呼,莫怪,莫怪!”
慧空道:“原来是真武教青龙使,怪不得有如此绵厚深长的呼吸吐纳功。”
杨居道:不敢当,不敢当。“真武教乃皇家御用道士,其供奉的真武大帝乃赵宋王朝的保护神,历代真武道士隐身于大内或各王族府内,般不以真面目示人,故此洞庭子等人即使察觉也不说破。真武教修炼功法的特异之处在于坐卧立行任何时刻都能通过呼吸吐纳练功,否则终生陪侍帝王,如何有暇修炼?
慧空道:“杨道兄可曾知晓贵教三十四代掌教钟无骐仙逝后的情状?”
杨居闻言怔,道:“我听教中长辈提及,钟师祖仙逝后躯体干枯,缩成团,仅余些皮骨毛发。”
慧空叹道:“钟无骐真人便是在与恶魔岛之战中仙逝的。当年‘恶魔岛’横行中原之际,全真教尚未创教,佛门中最强盛乃少林禅宗,道门中最强盛的是茅山宗,佛道联盟便以两派为首,道门的龙虎(fuguodu.pro)宗阁皂宗真武教天心派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丹鼎派皆参与了对‘恶魔岛’的讨伐,可是”恶魔岛“势力之强却超乎想象,结果,参战的大部分教派竟至全军覆没,由于魔功施展时能吸附外力精气,阵亡者无不躯体干枯,仅余皮骨毛发。”
说道此处,慧空停了停。大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相顾骇然。这里大都是佛道修行人士,知道像这般的死亡情状,对修行者而言,是极为悲惨之事。修行者追求的是长生长寿,寻常死亡尚能寄托于来世修行,但像这种死法,精血枯尽,将永不得超生。
我听到这里,不禁觉得肩头又有些痒痒儿,昨日王寂抓,使人真气外泄,倒与魔功很相像。
耳边听得慧空续道:“到最后,阁皂宗龙虎(fuguodu.pro)宗掌教也身受重伤,只有少林玄能大师茅山宗恒真子两人尚有战之力,而‘恶魔岛’也损伤惨重,全族退守于首领普罗结的秘密居处”元元密境“。便在这时,雷襄子终于找到远古时遗下的神物麒麟古镜,及时赶到。”
名道士问:“可是那号称‘锁步大师’的雷襄子?”
我心中跳,雷襄子是我最为敬仰的修道前辈,他是百年前著名的道门奇才,所创立的“锁步术”针对道家普遍(fanwai.org)修行的缩地术,反其道而行,与传闻中的定身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受施者在不知不觉中,走不出施法者所限定的范围。昔年北朝摩尼教叛军主力豫州被困,援军五万人马夜间行军,被雷襄子施法,数日走不出片树林,以至摩尼教主力被歼,雷襄子的锁步术因而天下闻名。
慧空道:“正是!雷襄子赶到后,与玄能大师恒真子起合三人之力,借用古镜的神妙将锁步术的法力无限放大,终于将”恶魔岛“势力永久锁于‘元元密境’中。”
众人听说后半响无言。名道士嘎声问道:“为何不索性用定身法,如此来,那”恶魔岛“岂非早就灭绝了?”
慧空微笑:“定身法,只是个传闻而已,古往今来又有谁修成过定身法?”
那名道士鼻脸塌陷,偏偏额际耸突,下巴前伸,倒像个老掉了牙的瘪嘴老太,相貌甚是滑稽丑怪,他发问,已有几个道士忍不住开始偷笑。他旁边名道士道:“白师兄平日总是异想天开,恐怕偷偷炼成了定身法也不定!”
茅山宗许多道士随即哄笑起来。
洞庭子见群道发笑,皱眉,正欲发话,他身旁那胖道士洞真子肃容喝道:“大家肃静!”
洞庭子随即也缓缓点了点头。
慧空对群道的哄笑宛若未见,停了片刻后,又续道:“恶魔岛民虽被锁于”元元密境“之中,但并没有失去魔功,玄能大师恒真子和雷襄子直守在密境外察看数月之久,确信所施的法术没有破绽,才开始商议善后事宜。
那雷襄子无门无派,乃是散游道士,善后的事便交给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两人处置。两人曾度商议要毁去古镜,使那秘境永无破解之法,但奇怪的是就在商议的当晚那面古镜却忽然自行隐去,古镜乃通灵神物,所行自有其道理,玄能大师和恒真子便不再继续搜寻古镜,只将雷襄子留下的《古镜经》送往西域布达拉宫,并从两派中各选派名守护使监守,同时又派人在“元元密境”外看守监视。”
慧空顿了顿,指着慧现道:“这逆徒便是少林这代的经书守护使。”
此时我已隐隐猜出,这慧现定是做出了监守自盗的事。只是慧现偷那经书有何用处?难道去将“恶魔岛”放出来么?对他又有何益?还是他贪图那古镜的神妙法力?
荣王也问道:“可是这慧现将经书偷了去?”
慧空点点头:“布达拉宫高僧如云,若不是这逆徒生了邪念,外人又岂能轻易入内?这逆徒不仅盗走了经书,还将这位西域大师的师兄杀害,又故意焚烧藏经阁,才乘乱逃走。”
众人向慧现看去,见他卷缩在地,也不知被慧空施了何种手法,直没有醒转。他面容既俊,神气清逸,俨然个颇具慧根的得道高僧,却不料竟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当真人不可貌相。
有人问道:“除少林外,茅山宗不是也还派有人看守么?”
慧空道:“茅山宗的经书守护使至今下落不明,是否已被这逆徒暗害了,目前尚未得知。”
洞庭子凝重的点了点头:“洞微子师弟向质朴厚道,被人所算的可能极大。”
茅山宗道士群情激愤,有人高声叫道:“杀了这徒徒替洞微师叔报仇!”
慧空摇摇头,道:“此时还杀他不得。这逆徒偷了经书后,自知本派不会放过他,于是改形换貌,东躲西藏。我与慧真师弟路追踪,终于查明他竟藏身于全真教,要是那《古镜经》落到了全真教手里”
顿了顿,环顾众人,续道:“阿弥托佛,恶魔岛固足可畏,全真教更叫人心忧。昔年重阳真人以‘三教合’创全真教,修真养性,俭节自守,让人敬仰,长春真人冒雪冲霜,远赴西域,为民请命,也令人敬佩,其后全真教却以‘立观度人’之名,滥招徒众,鱼龙混杂喧嚣杂处,叫人不敢苟同,如今全真掌教更是野心勃勃,欲打压佛门排挤同道,若得恶魔岛之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大厅里人人面容凝重。我虽不甚明了茅山宗阁皂宗少林等门派与全真教的纠葛,但听适才洞庭子传剑时所说的番话,似乎在场的各门派对全真势力的扩展都深怀戒心,若真像慧空所言,全真教再得恶魔岛之助,南北道派的力量对比将更为悬殊,在场各派恐怕立即将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不知怎的,我内心深处却隐隐感到高兴。至青阳山逃亡出来后,直有种茫然无助之感,如今见有这么多人共同对付全真教,再也不是我孤单人了,心中甚是兴奋。暗自打定主意,待会议事完,定要恳求众人将我师姐救出。
荣王道:“大师所言极是,全真教啸聚徒众,其中许多皆非良善之辈,长此以往,定将生变,我也曾向皇兄谏议此事,只是朝中趋奉那全真教的官员着实不少,皆以全真教南传为本朝盛事,皇兄也时难决。”
阁皂宗杨至质道士道:“当务之急便是查出《古镜经》下落,莫要落入全真教之手。”
众人点头称是,慧空走到慧现身旁,便要将他弄醒,开始讯问。忽听门外名茅山宗道士来报:“太乙散仙吴仙姑弟子张幼玉宫外求见!”
慧空洞庭子杨至质等互看眼,慧空忽向西域喇嘛说了几句藏语,西域喇嘛将慧现提起,随名茅山宗弟子避出了厅堂,洞庭子方道:“有请张仙子。”
语声清清淡淡,直往宫外送去。
会儿,门口来了位白衣道姑,脸上肌肤极白,逆着光,似溶进光亮之中,看不清唇鼻轮廓,只有光亮里双水盈盈眼珠子,向众人看了圈,我忍不住心跳起来。
只见她趋前步,光亮渐渐在她身上收去,现出个手执拂尘的女子来,面容娇美,唇鼻竟看不出骨感,浑若嫩肌堆成,惹人生怜,口中吐声道:“幼玉见过荣王爷魏师叔杨师叔少林长老。”
听她声音,我感觉全身热,脸辣辣的不自在起来。
她身子微弓,道袍下的臀部,稍稍圆,便隐去了,眼神往荣王飘过去,道:“不想此处还能见着王爷。”
荣王整整身子,问:“吴仙姑近日可好?”
她轻轻道:“多谢王爷关心,家师切安好,今命弟子前来向魏师叔杨师叔商询年未道法大会事。”
听她称呼,似乎那洞庭子的俗家姓氏为“魏”姓。
果然,洞庭子道:“年末距今,尚有数月,不知吴仙姑有何要事,这般着紧?”
眼中神光刺,盯向张幼玉。
张幼玉眼脸低垂,面容沉静,唇角开,灿出个笑来:“西太乙宫东殿近日落成,匾额皆由皇上御笔亲提,家师有意在太乙宫安奉神像之日,同时主办本届道法大会,特求两位师叔恩准。”
她站在那儿,婷婷玉立,鲜嫩娇艳,盈盈欲坠之态,如枝风中荷花,说话声更是婉转娇媚,令人不忍拒绝。
荣王立时放眼望过来,神情关注。洞庭子道:“这历来道法大会举办者皆由龙虎(fuguodu.pro)茅山阁皂三宗选出,贵派石清儿虽于上届大会崭露头角,夺得举办资格,但同获举办资格的尚有东华金丹南宗两派,此事当容我与杨道兄会同张天师再行商议。”
张幼玉微微笑,道:“金丹南宗已并入全真,东华派已放弃举办资格,这是东华帝君写给家师的信函,请师叔过目。”
说着从袖中抽出封信函,递向洞庭子。她侧腰低首,举动,说不尽的娇怯含蓄,让人寻思回味。
我时看得呆了,总觉得她身影步法间,有股十分熟悉的味道,像师姐么?
又没有她那股子娇态,像师嫂么,师嫂又多了份随和亲切。
呆想间,忽见她裙摆无风自扬,掀露纤纤玉足,小腿滑圆,张幼玉若有所觉,微微侧身,含笑向我这边望来眼,我吓得跳,赶忙转念他想,紧盯身旁慧真的只大耳,那只耳廓被人削去角,伤处肉色深黑,十分醒目。
就这样静下了心来,过得会,突然有种极怪异的感觉,像是有些什么东西从身上拿开,股轻飘飘的轻松感,令身子虚浮不定,空空落落。瞬间,我想起慧现从牺霞观向我追来时,却是另种相反的感觉,那时有什么东西向我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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