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向金宝儿和她的房间过去,“我和金姐姐等老爷回来睡觉,以前不都是这样的么。”
李佑顺其自然随着走了,省得站那里再做艰难的抉择,睡谁不是睡。边走边说:“入秋夜凉,以后不要在外头等这么久。”
小竹小声问说:“是不是怕总被奴家拉走,那两位娘子不高兴?”
“你这小小年纪都在乱想什么。”李佑笑道。
“唉,还是以前住官舍时好,金姐姐也这么说。”小竹小小叹口气怀旧(fqxs)道。
“金姨娘这样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对你来说住在哪还不是都样。”
小竹忽然停住,娇软身子很不熟练的贴上李佑说:“当然不样了,其实奴家更喜欢老爷当衙役住小房没有别人的时候,真的很想念。其次才是在官舍和金姐姐起。”
前几回夏季攻势屡屡受挫,情窦已经初开了两个月的小姑娘今夜又发动了对老爷的秋季攻势。
李佑抱住小竹的肩膀认真地问:“你真的怀念那时么?”
“嗯!”小竹很坚定的点头,碰到了老爷的胸膛。
“好!”李佑大手挥道:“才知道你怀念在厨房睡觉的时候,今后家里的几个厨房都归你了,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小竹又被假装不解风情的老爷给虚晃枪,秋季攻势土崩瓦解。
李老爷暗叹,幼苗越来越香了,诱惑还能顶住几次?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98章迎接年度考计
李佑随着小竹进了房间,金宝儿帮他脱了外衫,请李佑在小塌坐好。又打发满脸郁闷的小竹去烧水,趁此偷偷问道:“老爷又把小竹给逗弄了?”
李佑哈哈笑说:“以后不要叫她在外面等,天气凉了,容易病着。”天天这样确实也容易让那两房有想法
“奴家今天也劝来着,她自己非要去的。”金宝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掩口笑个不停,“老爷可知道小竹白日里把你比成什么?”
“什么?”
“她说你就像是那西游故事里的唐三藏,若不去院门先下手抓回来,那就要被别的女妖精捉走。”
李佑为这个比喻哭笑不得,那么多要抓唐三藏的妖怪只有美貌女妖精比较受群众喜闻乐见么。
“今天家里都有什么事?”李佑随口说道。
金宝儿轻轻帮李佑按头,“奴家今天只教小竹下棋了,别人的不知道。”
果然如此,李佑想道。他这三房妻妾之前彼此间都不认识,出身背景又各不相同,也均不是那种会去主动交结别人的自来熟性子。
正妻内向自卑畏缩,个小妾被动顺从娴静,最后个入门的这位姐姐则是带有几分矜持的,三人都不擅长走动串门的本事。即使住到个大院里了,却没有个主动去找过别房的,仍像陌生人般。
结果导致了鸡犬之声相闻,整日不相往来的情景,达成了先贤老子心目中无为而治的至高境界。
后宫尚未和谐,老爷仍需努力,不满足的李巡检只能摇头自勉道。
上辈子看多了庞大后宫你亲我热三劈多劈共侍夫歪歪小说的他也不想想,无论古今,女人这种生物扎了堆后,平安无事没有是非已经是最好情况了,难道没事还要找出点事么?
又看见小竹气呼呼的进来抱怨说:“家里没柴火了!也不见个管事的。”
李佑苦笑,巡检也难顾家务事。想了想自己出行有四个抬轿的,还有开路的,再带两个长随有些多余,叫李四留下作个管家也好。左右这宅子也不是多大,应该照理的过来。
夜无话,转眼到这日,虚江县衙放出的张公告,立刻震动了全县丝业,人人奔走相告。内容大概是:
其,时值荒年,知县念及本县丝户生计难继,故效先贤济农仓旧(fqxs)例,建济工库出丝纳绸,以扶危助弱赈济匠民。又有本县机户曹齐田等家,献义银五千两助力。
其二,自即日起本县行生丝官营事,凡西水入市生丝,概由官用总账房市价收买,以关家丝行代管总账房诸事。其它民家自养自产不在此例。
其三,无业机户可至济工库登记造册按机数限量领取生丝,织成还回绸缎,有官付酬银以维持口粮生计。
却说曹齐田三家大机户的主事人联合严老爷筹谋兼并,正紧锣密鼓准备大干场时,突然看到官府这毫无预兆横空出世的榜文,宛如暑天被浇了头雪水,仍不知道县衙里起了什么变故。李佑和知县密议时只有黄师爷在场,除此外没人真正晓得内情,关姨娘可能算半个。
县衙名正言顺的垄断了生丝分发给小机户,三大户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至少这贿赂官府的五千两是白扔了。其实也不算是白扔,知县大老爷写了三个嘉奖义举的匾额,使人吹吹打打游街示众,又分别送到三家门上,倒也风光的很。曹齐田三家老爷便博得了虚江三大善人的名号,出现了门前乞丐逐日倍增的盛况。
对于看了公告的丝业内行人士来说,县府要出面官营生丝,建总账房和丝库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但唯不明白的是,关家在西水集市里只是很普通到不起眼的行铺,从来没有听过有官府背景,除了是个传言美貌的大小姐遥控主事,其他并无特别之处,为何能被选中代管总账房?
众人纷纷打探,最终探出个劲爆消息,眼高于顶的那个关大小姐居然已经悄无声息的委身给李巡检为妾了!
顿时所有人都恍然了,原来是那令人可恨又可羡可悲又可嫉的权色交易啊。想这李巡检是知县大老爷的得力亲信,包揽总账房还不是句话的事情。他们哪里知道李佑为了这句话做足了功课,费了无数口水去铺垫,典型的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于是李佑和关绣绣的八卦成为了丝业行内的热议话题,甚至冲淡了官营生丝这个事件本身焦点转移其实对李佑是个好事。言谈之间都在猜测,到底是英雄要过美人“关”,还是宝剑砍烈士美人勾英雄?
换句话说,谁主动?是被动?也有本县的社会现象观察员感慨,李探花终于众望所归的把爪子伸向良家了
闲话不提,李佑看自己的手段逐渐落实,钱财要滚滚而来,心情自然大好。他虽然不是什么经济学家,但也上过学的,课本上可是有计划经济统购统销公私合营所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是有用。
具体买卖的事情他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名义去插手,且无为而治罢,反正有关小妾主事。只是未雨绸缪的派了兵丁轮番去市集里关家丝行站班示威震慑宵小,毕竟其中利益重大,不可不防。此后他便要专心于巡检司事务,毕竟年度考计就在这几天了。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县衙行文过来,后日将由县丞来巡检司主持考计。
看了公文,李佑更加谨慎起来。这周县丞和他不对付是人人皆知的,虽然他也快是握有小小实权的朝廷命官了,不怕什么八品县丞,但也不能被抓了把柄。不然去知县那里补救时面上也不好看,说不定还被黄师爷笑话通。
当下把所有书吏都叫到签押房仔细交待,用这两日把署里所有文书案牍,该整理的整理该销毁的销毁该伪造的伪造该藏匿的藏匿,不许留出任何空子。谁敢出了漏子就罢掉书吏职务,日日去太湖里摇船吹风打浪唱山歌。
又将看牢的孟队正叫来,吩咐道:“这几日每个人犯加碗饭,好言安抚,告知他们三日后便放人。务必不可死掉个!”
孟队正称是而去。
安排下去,李佑稍稍放心。可惜才放心了刻,便见孟队正踉跄进来,哭丧脸叫道:“巡检老爷!方才牢里二人比赛脑袋硬,撞墙死了个。”
二百变成了百九十九
李佑气的捶案而起,指着孟队正斥道:“老爷我再给你次机会!滚下去!”
还好只死了个,数目所差不多。李佑想要下令,今明两日全司兵丁都要撒出去,说什么也得捉拿个人犯回来补上。不,要多抓几个以防再死人,之前分心太多给疏忽了,早该这样的。
正考虑时,见新书吏孙及胸有成竹的走进签押房道:“愿为巡检分忧!”
“你能有什么主意?”李佑半信半疑问道,孙及这新人才来几天?
孙及掏出几张文书说:“我见有同僚将这些文牍偷偷匿去,其中涉案数人,证据也有,肯定是他收了嫌犯好处故意隐瞒的,何不追捕归案凑足了人数?”
你还能发现这个?李佑来了兴趣。也是,官署衙门里猾小吏惯会上下其手,瞒住的猫腻事还能少得了。嗯,他自己当初就干过。这样何必漫无目的的去外面寻找人犯。
边想边接过来翻阅,果然是很好很强大的案子,有口供有实据有人数,好得不能再好,就是事主姓关
看毕李佑啪的把文书甩到桌子上骂道:“孙大先生你少管闲事了!老老实实办好我交待的事情即可!”
邀功请赏的孙及懵了,他死活不明白李佑是怎么了,天下哪有这样赏罚不明的上司!时来了性子,叫道:“李巡检你[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能这样对待多年的老兄,虽然本书吏现在是你的下属”
“那便给你个解释,本案里的老员外是我家小妾的父亲,明白了么?”
原来这些文书都是那晚李佑亲自审查的关姨娘父亲贩私盐的案卷李佑当时虽然不打算追究了,但仍然留下了有关口供实证,作为必要时候的要挟手段,那时谁知道关绣绣会不会出尔反尔的反悔,所以要留手防备。
现在依然要留着,又是因为李巡检对关老丈的莽撞冲动性子实在不放心,从心里也信不过,可以看得出这个老员外十分爱惜女儿,对于李佑占了他女儿当小妾的事情谁知会作何想,虽然是关绣绣自愿的。何况最近的大买卖用到了他家丝行,暗中必须要有相应的制约手段。
那个书吏便是奉了李佑的命令,藏匿好这些备而不用的案卷。结果被不明真相的孙酱油给误打误撞的偷出来并满怀期待的向李巡检献功他还不知道关员外的女儿已经成了李佑小妾,毕竟关绣绣进李家太低调了。
李巡检狂喷孙下属道:“昨日我说过了,叫你去吃喝玩乐,不要不务正业去干书吏!”他最近交给孙及的任务就是充分发挥他的帮闲经验和特长,和巡检司里这些人勾三搭四的热络交游,请吃请喝请玩请乐,并拨付了相关经费。李巡检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日后再说。
摆脱不了帮闲宿命的孙及灰溜溜退下。
还得要出去抓几个人回来,李佑想道,官署内已经遮好的盖子就不要再去揭了。这个卓异的考语近在眼前,必须要拿到。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99章被老丈人告了
李佑正欲派人去撒网捞鱼,又见门丁来到签押房禀报道:“兰洲巡检司的潘大人来访,已到了门外。”
这兰洲巡检司是本县三个巡检司之,辖区在县域东部,位于县城和府城之间要冲地带。潘大人自然就是兰洲巡检司的巡检官了。
李佑连忙起身出迎到大门,对潘巡检见礼道:“老前辈来访,折杀晚辈,有失远迎了。”李佑见过他和刘老泰山是以兄弟相称的,又同是干巡检这份差事,所以叫声前辈。
潘巡检四十来岁,身穿青色官袍,头戴乌纱。正是年富力强时候,生的倒也相貌堂堂,苦笑还礼道:“不敢当得前辈,我这是求上门了!”
李佑下意识就觉得他这来意必是和巡检司考核有关系的
先请进来罢,到了小厅里上茶叙话,李佑只是寒暄问好,并没有主动谈起他的来意。
那潘巡检快人快语道:“今年我那儿收成不好,捕盗只有七十九人,考计只能是平常,尚欠二十为称职嘉奖,急切之间也不好捉得如此多人。今日到县城,听得刘老巡检说贵处押有府城人犯五十余,便特地前来求救了。可否分与些,本官铭感五内,必有厚报。”
李佑也实话实说道:“实不相瞒,本司有了这五十余人,刚好够个卓异。这个机会实在难得,今后未必再有了。”
说起这卓异考语,的确很难获得,条件苛刻的很。称职可以造出来,但卓异都是要靠撞大运的。对于巡检来说,年捕盗二百,不是那么容易。要不是李佑运气好,临近考计时抓了五十多个府城无赖,又有老丈人打下的不错底子,他哪敢去奢想卓异考语。
潘巡检劝道:“你我这些巡检,做便是终生,难有升迁之望。老弟即便有个卓异,也是只能摆着看的,未见有什么实用。何不帮了本官这次,今后大家可互通有无,彼此照应。你那老泰山也是如此说的。”
从常人角度来看,说的很有道理,李佑心道,不过你这老家雀安知鸿鹄之志哉,这个卓异又不是给巡检职位的,是给我本人的。
但出于官场人情也不好随便推掉,以后说不定还得去求到人家。忽然想出个主意,开口问道:“贵处何日考计?”
“三日后。”
李佑大喜,这样就不用为难了,感谢上辈子有互联网这个东西。“我有计!本司是后日考计,事毕你可差遣兵丁船只前来本司,连夜将这些人犯秘运至贵处看押,考计时便可充作你司人犯。你那里靠近府城,他们被押过去反而省了回家路程,仔细说清楚,叫他们老实配合即可。”
潘巡检闻言也道:“善,如此也好。今日匆忙,事成后为兄在县城设宴感谢!”
送走了潘巡检,李佑就派了兵丁出去捕鱼。又看看官署无事,日头偏西,便上轿回家。
自从搬到县城后,从家到巡检司单程要用半个时辰,路上李巡检坐的十分辛苦,腰酸背疼。
李巡检到了家门,值事的门子禀报说关姨娘有事等他,又说今日有个关老员外来找过关姨娘。
这关老丈人有什么事情?李佑到了后院便往关绣绣的南厢房而去。才进屋,就看到关绣绣竟然跪在地上迎接,真把李佑给惊着了,什么大事情能叫她这样的女子跪下?“这是何意?有话起来说。”
关绣绣却求情道:“恳请夫君饶过妾身的父亲。”
李佑似有所悟,看来这便宜老丈人又不消停了,这个愣头老到底有没有点脑子?他知不知道区区个普通商人根本斗不过李巡检的。心里不由得叹道,为何自己这俩丈人都这样叫人不省心啊。
“你先起来,他要如何?”
关绣绣没有起身,“妾父伙同崔监生去告了夫君。”
李佑听得摸不着头脑,“崔监生又是何人?”
原来这崔监生是当初关老员外极力想嫁女结亲的那个人,关老员外分不清监生举人区别,心里便把崔监生当举人了。其实崔监生不过是个秀才,三十多岁时,前头几个岁数大的都不愿意举贡,所以排序到他,便举了贡监到南京国子监读书,人称崔监生。
话说当了国子监的监生,也是初步具备了做官任职的资格了,虽然流品上比进士差的远,只能充任各种低品杂职,那个被李佑视为奇葩的王老同知也是这样的出身。但依照制度,选拔出的监生做官之前,有个在官府历事若干年的必经程序。
崔监生已经在南京刑部大理寺历事四年了,如今已是三十九岁,该着出监做官。但想选个好位置是需要花钱运作的,崔监生又不是个富裕的人。正好他妻子死了几年,就想着回乡找个富户结亲续弦,赚点嫁妆拿去运作官职。
以崔监生这区区秀才功名三十九岁的老监生身份,还是个鳏夫,真正的高门大户哪里看得上他。不过也不是没人要,被没什么见识的小财主关员外相中了。
在关员外看来毕竟崔监生是个马上能做官的读书人,女儿嫁过去就是正房的官太太。对于关家这小商户身份来说,很难找到第二个把女儿嫁给官员为正妻的机会了,年纪大些也忍了,若真是年轻得志的也轮不到自家女儿。
关员外和崔监生有点见钟情拍即合的意思,但崔监生始终嫌弃关家应承的嫁妆少,不敷使用,迟迟没有答应婚事。所以关员外才会铤而走险,贩运大批私盐牟取暴利。这不知是悲剧还是喜剧的结局看官们都知道了,被那大半夜闲得无聊的李巡检逮个正着。
却说那崔监生,正作着财色双收的美梦,却见关家没了动静,本以为在他故意挤兑下关员外筹集嫁妆去了,没有想到别处。然而近日却得知了个令他震耳发聩的消息,关大小姐去给李巡检当妾室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前日崔监生便怒(shubaojie)气冲冲找上关员外去质问。
只见关员外愁眉苦脸道:“是我家对不住崔老爷。前些日子我被捉了痛脚要治罪,正在想法子时,我这女儿却自己进了李家。如今木已成舟,为之奈何?”
“那便去告他个强占民女的罪名。”崔监生哪里肯甘心白白没了个嫁妆丰厚的夫人,听说还是十分年轻美貌的。眼看就要到手了,却横生变故。
“告不了,这李佑是县尊大老爷的亲信,本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崔监生自信道:“不妨,这些年我在两京法司历事,和许多人相熟。知县胆敢包庇,就向上告,总要有个结果。何况我等又不是要置那李佑于死地,不过叫他放了区区个妾室,孰轻孰重知县该有掂量。”
那崔监生倒也懂些门道,又对关老员外分析道:“男女婚姻,有父母之命,有诸礼具备,才是正当。你女儿未经父命,便擅自到了李家做妾,岂合法度?若人人都效仿私奔,礼法何在?告到哪里也是有理的。”
关员外惴惴道:“可是我家这女儿做事从来不经父命的”
“说千道万,你也是她父亲!违抗了父命,她所作所为都不合法合礼!”崔监生恨铁不成钢道:“只要你在公堂上口咬定反对此事,李佑又拿不出其他证据,那就是个拐带良家女子的罪名,讼事我们必胜无疑。”
关员外又道:“可是李佑手里有我家的把柄。”
“什么把柄?”崔监生很有兴趣的问道。
关员外难得没糊涂次,支吾道:“点小事情。”
“听说那李佑也很看重你女儿,总不可能拿着把柄上公堂去对付她的父亲。或者,你去和你女儿说说,想方设法将那把柄证据给取出来毁了?”
“可是我家女儿即使从李家脱身,也不是完璧之身,怕是配不上崔老爷了。”
崔监生斩钉截铁表决心道:“此事怪不得她,我不嫌弃!”
“可是”
崔监生不耐烦了,“不要可是了!你我先造份婚书,定要坐实了那李佑拐带良家强占民女的罪名。我再找几个有功名的老同学起到场,光天化日之下知县大老爷也不能公然包庇。”
深沉的父爱占了上风关老员外终于下了狠心,只要能从李禄山之爪里救出悲苦的女儿并有个好归宿,哪怕李佑捏着自家把柄,修理的自己粉骨碎身或者流放三千里也无怨无悔了。男人立于天地间,不能错再错,岂能让妇孺继续代己受过!
每月的三六九日是知县放告牌的日子,今日恰好是初六,崔监生和关员外便起到县衙递了状子,然后关员外就到李宅游说女儿。挨过棍子的他心理还是害怕李佑,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从关绣绣那里听说关老丈和个什么崔监生把自己告了,李佑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也亏得是绣姐儿你的父亲,要是换成别人,我就哼哼”
关绣绣忧虑道:“看父亲很有把握,做足了准备的,夫君还是小心为好。”
边是自己这个事实上的丈夫,但另边是她父亲啊,李佑担心关姨娘立场不坚定反水,有心在自家小妾面前炫耀,十足嚣张道:“也不看我和陈县尊是什么关系,还怕他那旁门小道?这样无稽状子,任有千条理,陈县尊只要不准,状子递不上公案,审都不审,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奈何。你们这些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叫官官相护么”
这时婢女绿水进来道:“前头传话来,说是有个赵捕快送传票到本府,叫老爷三日后初九去县衙过堂”
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关绣绣忍不住以袖掩口低头咯咯笑起来,笑完敛容道歉说:“夫君有官司,妾身实不该笑,请夫君责罚。”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0章老爷品行不端
话说这赵捕快,今日在衙门当班,被陈知县点了名,摊上给李巡检送传票这样的凶险差事,心里忐忑万分。给普通人送传票过去,是个可以勒索的好差事,拿了犯人后找地方吃喝嫖番,叫犯人家属跟着掏钱就是,此外腿脚钱也是少不了的。
但是给李巡检这样的送这位被告老爷若是大发雷霆三下五除二毁掉牌票再把自己打出门去怎么办?那时说什么也没用,县尊只会骂他办事不力。
赵捕快到了李宅也不敢坐,能进去就值得庆幸了,立在前厅等待。不多时看见李巡检阴沉着脸走进来,心里打鼓连忙掏出此行护身符道:“李大人勿恼!奉知县命,小的叫人抄了份状子在此,好教李大人得知详情。”
还是有点优待的,李佑想着接过折了几叠的文书,又道:“牌票呢?”
赵捕快指了指屋子角落个不起眼小案几:“已经在桌上了。”他盘算着若李巡检上来不由分说把他赶出去,至少这牌票是偷偷留在李宅了,至于李佑去不去过堂不关他的事。
李佑看在眼里只觉好笑,想起当初他也是有过相同经历,岂会去和前同行计较,便好言问道:“县尊为何要接这个状子?”
“原告裹了群秀才同学到堂上鼓噪,舆情汹汹的县尊也不好甩脸子拒接。”
“县尊怎的如此软弱。”李佑不满道。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且到了陈知县面前绝对不敢这样说的。
赵捕快陪笑道:“这个,小的听见大老爷说了句话。他说大人你不管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能与女色牵扯起来,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色字当头把刀,这次给你吃个教训长长记性。”
“你可以滚了。”李佑挥挥手打发走赵捕快,又打开状子抄本,里头说什么崔关两家有婚约在先,巡检李佑仗势强占良家为妾室,有婚书和女父为物证人证。看完了李佑怒(shubaojie)气渐生,这个关老丈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浑人。
其实严格依据礼法来说,李佑的行为的确有违法逾礼的地方,娶妻要有婚书,正式纳良家为妾也是要有婚契的。因为他这些日子比较忙碌,面对关家又是心态骄矜不在意这些门面功夫,想着等关老丈心气平息了再去补个婚契,反正关家女儿在手里飞不了,所以也不着急。结果被个什么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崔监生钻了空子。
李佑返回后院南厢房堂屋,将手里文书狠狠摔在桌上,对关绣绣道:“看你父亲做的好事!”
关绣绣拿起文书翻阅,叹息道:“父亲好糊涂。”
李佑问道:“你们和崔家真有婚书在先?”
“应该父亲是和崔监生伪造的。”关绣绣说着又跪下来脸痛苦道:“其实都是妾身的错,妾身那夜前来投奔,是因为尚有羞耻之心,不欲张扬;二是要彻底绝了父亲其他念头,以免另起风波,那时妾身就深知父亲是争斗不过夫君的。谁承想妾身这父亲糊涂到如此地步”
“那如今你是何心意?”
“妾身愿留李家以供驱使,只求饶过父亲。”
李佑拍桌案道:“起身!不要再为你父亲跪了,跪次还挺震撼,跪多了就没感觉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看婢女绿水把关绣绣扶起来,不由得又问道:“你果真愿意留在这里做妾也不想去崔家当官夫人?”
关绣绣气的星目圆睁,“夫君这说的什么话!妾身虽是女流辈,也是读过晓得知道若是难道岂能”——此段大道理省略千字不注水了。
千不该万不该不留神激发了她的隐藏属性,李老爷头大如斗,却听旁绿水好奇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实话实说呢?”
关绣绣脸色微红斥道:“不要多嘴!”
“什么实话?”李佑十分感兴趣。
绿水害怕自家小姐不敢说。
李佑便威胁道:“在家里我是老爷,小心把你送给要饭的当乞丐婆!”
小婢女被老爷吓到了,再说关绣绣那几句话是好听话,想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竹筒倒豆子般讲了出来。“小姐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却有桩好处,不压抑人的性子,相处宛如好友般,这年头遇到这样夫君也算是难得了。”
李佑心里很古怪,放到上辈子那个年代,哪个女人说你是好朋友,就表明你可以滚蛋了,但在这个时代应该是好苗头罢?梁山伯和祝英台不就是哥们好友么。
绿水又道:“小姐还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但也不是贪得无厌索求无度,不像那崔监生,只知道勒索大笔嫁妆钱财。”
李佑叹道,其实是为了得到你的忠心啊,要从长远计议的,不然用你的时候,在买卖里动手脚我也只能吃哑巴亏。
绿水继续道:“小姐又说,老爷虽然品行不端”
李佑怒(shubaojie)道:“能不能不要翻来覆去的重复品行不端这句?”
“是,小姐还说,老爷虽然但比那崔监生强过百倍。小姐花了二十两重金打探,得知那崔老爷在家和书童同床共眠,令人作呕,有时候还叫上家里婢女起胡天胡地。不过小婢却不明白,为何小姐说崔老爷和书童睡觉令人作呕。”
这都被打听出来了?曾经的受害者李佑记起自家这位姨娘还有个打探议婚对象隐私风评的爱好不过崔监生这般狼藉不堪,关老丈也不在乎么?李佑转头问:“你没有和你父亲说过这些?”
关绣绣面无表情道:“提过,父亲说好男风是士大夫的风雅事,不必在意,反正男色小官儿夺不了正房位置,总比”犹豫着又补了句:“总比李家某人招惹堆野女人好。”
李老爷闻言又要发作,大喝道:“我饶不了你父不许再下跪求情!罢了,即便放过,也必须给他点狠狠教训,你也要谅解才好,不然你父亲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下次再来回吃里扒外怎么办?”
关姨娘倒是很明白事理,“妾身懂得,这也是为了父亲好。但这状子实在难解,崔监生和父亲勾结在起便占住了理,妾身作为女儿毫无说话余地,夫君可有主意?”
李佑得意道:“我自有办法。你我是人情,他们是礼法,礼法的确大过人情,但岂不知礼法之上还有伦理。”
“那妾身就放心了。”关姨娘沉稳的点也不多问。
李佑奇道:“你不想知道我的法子?”
“夫君不必试探,你与妾父打官司,妾身自然晓得避嫌的道理,绝不会多嘴乱问,以免误传。”
你真聪明,李佑叹服。如果关老丈知道这幕,肯定要骂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这时听见梅枝在门外叫:“老爷是不是在里头?主母那边开饭了,问老爷还过去吃么?”
自从搬到这里,梅枝就把自家小姐改口叫主母了,以示即便搁置争议,主权也是在我。
她之所以来叫李佑,是因为李老爷有感于小竹姑娘总在院门抢人,害怕引起家宅纷争,于是定了三房轮班的规矩。其实这样对正妻不公,但刘娘子有疾,也就不好提什么要求。按顺序他今天该睡正房了,却在关姨娘这里呆了许久,难怪惹得梅枝心怀不满,前来催他去正房上班。
李佑对关绣绣点点头告辞,起身出屋随着梅枝朝正房而去。本以为是寂然无声的路,却听见梅枝主动开口问道:“听说关姨娘的父亲想要把关姨娘带走,便将老爷给告了?”
“那又如何。”
“老爷可有对策?”
“有的。”
“能说来听听么?”
“先说你希望输还是赢?”
“当然是盼着输掉。”
“蠢婢不知道避嫌么!别多嘴乱问。”李佑骂了句想道,看来必须叫这几房彼此往来加深感情啊
却不知此时北厢房有个小小的身影趴在窗户上,透过道小缝看着李佑从南厢房出来走回正房。“金姐姐!老爷今天又在关姨娘那里呆了很久。”
“嗯你操心这些作甚。”
“你没发现每天不管老爷在哪房睡,都要去关姨娘那儿坐坐吗?”
“这不奇怪,最近关家娘子正在帮老爷赚银子的,每天不都得问问。”
“唉,金姐姐你人太好了。”
“”
家务事先不提,在李巡检上县衙公堂吃官司之前,先得把年度考计给应付过去。到了八月初八考计这日,天气阴森,凉风阵阵,从天象到皇历都貌似不吉。
来主持考核的可是和自己芥蒂很深的周县丞啊,李佑十分小心上又加了两分,十二分的警醒,到了最后关头万万不能疏忽。他早早来到官署,转了几圈,又亲自翻了遍(fanwai.org)文牍,虽然什么也看不出来,但不这样做总觉得少点什么。
上午时分,脸色像天气样阴着的周大人下了轿子,领着两个小吏步入巡检司官署。李巡检按下心思,领着所有书吏队正大张旗鼓的快步迎上道:“有失远迎。”
周县丞冷哼声,道:“你司今年是什么状况?”
好个周大人,连口茶都不喝就迫不及待的来挑刺么,没有这样不讲规矩的。李佑忍着边做手势请周县丞入屋,边介绍说:“本年西水巡检司捕盗二百零三人”
周县丞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巡检的话头,“二百零三?文牍在哪里?”
真是明目张胆的准备找麻烦了,我继续忍,李佑指着判事厅道:“都汇集在厅中等待查阅,请周大人细览。”
“牢里有人犯么?”
“有五十余人犯未来得及审结,先检点在内了。”
“哦”周县丞瞪了李佑眼,扭头就出了巡检司大门。
这是什么阴谋?李佑奇怪的叫道:“周大人做什么去?”
周县丞在轿边冷笑道:“捕盗二百零三,考语卓异。这个结果,李巡检认为本官能改变得了么?”
李佑想了想,诚恳的说:“不能。”就算周县丞挑出问题,自己多半也会找陈知县压下抹去。
“那本官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作甚?看你的嘴脸找不自在么,问三句话就够了!告辞!”周县丞丢下这话,上轿扬长而去。
李巡检第次发现,周县丞有些地方还是值得欣赏的
第三集府城风波第101章巧取豪夺
八月初九,是崔监生状告李佑案开审的日子。换成别人惹了官司,即便是有些财势的人家,也少不得提前去衙门里打点二,但李巡检肯定是不需要的。他大摇大摆进了县衙,见尚未升堂,便去找黄师爷闲聊。
“你可要当心些。”黄师爷提醒道:“县尊说不定真会把关家小娘子判回关家。”
“县尊怎可如此不近人情。”李佑抱怨说。
黄师爷道:“县尊说你有些前途,但沉湎女色,尚欠教训。这关家小娘子左右不过是妾室而已,怎么判无可无不可的。”
这年头到处都是拿小妾当衣服的无情无义士大夫啊,李佑感慨。忽然听那边皂役喊他上堂,便起身去了,却见黄师爷也在后面跟随。
“你来作甚?”李佑站在公堂外疑道。
黄师爷抚须笑道:“看杂剧。”
上了公堂,便看到关员外和个陌生的瘦削书生站在起,大约就是崔监生了,周围还有几个县学里的秀才,有李佑识得的。
崔监生神态轻松,还有心对李佑点点头。他心里认定己方占尽道理,只要知县不过于鲜廉寡耻,官司必胜无疑。即使陈知县敢在人前明目张胆包庇李巡检,也可以上告的,崔监生在南京法司历事多年起码也是混个脸熟了。
唯可虑的仅仅是李巡检事后报复而已,但原告方这两位个娶了妻子就要去京城走门路然后到外地做官,个下决心不惜命也要把女儿从李家捞出来,倒也不怕报复。
想仗人多势众吗?李佑对坐在上面的陈知县拱手道:“本案涉及妇人名声,敢请县尊驱散闲杂人等,还要烦劳黄老先生笔录。”
陈知县允了,挥挥手便有皂役将无关人驱逐出去,只留了崔监生关员外李佑黄师爷和两个皂役。
那尖嘴猴腮的崔监生清清嗓子开口道:“禀父台,上月学生与关家谈婚论嫁,已换婚书,此后却听闻巡检李佑拐带良家,强行占了那关家小姐为妾。现有婚书为物证关老员外为人证,请父台为学生做主。”
李佑向陈知县辩道:“我与关家小姐情投意合,她自愿为下官妾室,哪来的强占民女说?这崔相公年老貌丑,才低德薄,又无自知之明,岂是良配?那关家小姐得知要与其为姻,不堪忍受,便投奔下官,其情可悯,望县尊成全。这里有关大小姐的亲笔陈情文为证。”
崔监生见李佑借机辱骂自己番,气的要还嘴,却听陈知县拍案大喝“公堂之上不许谩骂,下不为例”!把崔监生给堵了回去。
陈知县看过各自物证,问过人证。便对崔监生道:“他二人彼此有意,已自成亲。贤生又何必苦求不舍。”
崔监生大义凛然道:“父台此言差矣,学生岂是为女子?礼法纲常乃立身之本,怎可为人情罔顾礼法,难道要鼓励各家女儿择郎私奔么。若父母之命全成空话,婚书换而不行,众人纷起效仿,世道人心还有可救乎?”
李佑插嘴道:“据关家小娘子称,婚书是假的,她从未听过有这事情,托我向县尊说明,陈情文里也有这句。”
“两家以父母之命交换婚书,女儿不晓得也是正常。”崔监生强辩。
李佑嘲弄道:“敢情你们崔家嫁女是先把女儿瞒的死死,直到绑着抬上轿子。”
陈知县决断道:“婚书有疑义,暂且不提。”
崔监生不以为意,李佑再三狡辩都是苟延残喘,他这边可是有女方父亲作证的,谁也翻不了案。崔监生把拉住在公堂见官有点腿颤的关员外道:“即便不提婚书,却有父命在此,这总不是假的。女儿私情焉能越过父命?”
陈知县知道刚才双方你来我往的都是走过场的泛泛之谈,下面才是关键时候,便转头望向李佑。话说陈大老爷昨天在县衙等了日,也没见李佑仓皇上门求情,失望之下便心知肚明,这李佑定是又有什么主意能蒙混过关了,本想借他上门求情机会仔细训导他番少年戒色道理的。
李佑掏出张帖子,递给皂役,又转递给知县,“这是叫春堂张大夫的开的帖子。”这位张大夫在县衙医卜科兼着吏职,用二十世纪的话讲,他的诊断具有定法律效力。为了他这帖子,李巡检足足花费了五两银子,另外还拿张大夫的家老小比划了比划。
李佑继续道:“经诊断我这关姓妾室已有身孕,怀着我李家之后,怎可荒谬到另配与他人!”
崔监生和关老丈时都呆住了,两人都万万没有想到李佑搞出个怀孕的名堂,这样案情就要起变化。
等清醒过来崔监生质疑道:“荒唐的很,才这几日功夫就能有孕?”
李佑不屑道:“你这无人理睬的老鳏夫懂得什么,十几天还不够么?这诊断总不是假的。”就是假的,在陈知县那里也会成真的。难怪李佑开始就要求驱散观众,只留几人在堂上。
“这是通!”崔监生忍不住叫道,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范围,再也淡定不住了。他在这行也混了几年,深知自己没这个能耐去推翻李佑那证据,情急之下喊出了通。不过回想国朝律例,貌似没有对通罪有具体惩治条文,全看断案老爷自由裁量
陈知县会偏向谁显而易见的,对这点装了糊涂。即便真算是情,但理论上关小姐又不是有夫之妇,实在没有追究的必要。
李佑懒得再与崔监生费口舌,上前对陈知县说:“前有人心向背,后有天理人伦,足可抵得其父乱命,本朝可是有以母随子的惯例。请县尊判下。”
陈知县道:“昔年太祖高皇帝曾问诸公,妾生子显贵可受封否?答曰,夫君显贵正妻可封,妾室不可封,但妾室生子若显贵,当母凭子贵,因子受封,以全天伦。此事遂成国朝常例,本案可援照此法,虽有父命在先,女儿却又有孕在身,二者相较,礼法虽重,但岂能重于伦常大道,教骨肉天伦不得聚?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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