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213 部分阅读

    这行不通啊。”
    “且不说时半刻打不下安南,且不说打下安南后还要千里运粮才能到达暹罗,且不说打完了暹罗,距离缅甸还远着呢。”周围的邻居看吴三桂是恶邻,而吴三桂看他们又何尝不是恶邻?平西王哈哈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还没打垮安南,各路勤王军讨伐军援桂军就该朝桂林杀过来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王上英明。”
    “听说过车厢峡之战吗?”吴三桂问道。
    “车厢峡?”夏国相微微愣,点头道:“听说过,陈奇瑜把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十几路反王都围困在车厢峡里了,结果陈奇瑜误信流寇之言,明明已经可以把他们网打尽,但却都放出来了,还不加整编地把他们放走了。不但放走了,还让他们带走了盔甲和武器,结果没两天就又反了。”
    吴三桂似笑非笑,盯着夏国相看了会儿:“你自己说完后,不觉得奇怪吗?”
    夏国相略沉吟,也觉得这件事好像处处透着诡异,但下子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头。
    “在陈奇瑜奏报在车厢峡包围住了流寇以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地名;在陈奇瑜之后,车厢峡的名气大振,但却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有人说青龙峡就是车厢峡,也有人说是其他地方,但无论说什么,都和陈奇瑜奏章里写的有出入。就比如青龙峡吧,本王就觉得不可能是,陈奇瑜说官兵在后面追迫流寇甚急,流寇仓皇之下误入车厢峡,而青龙峡张献忠此前至少走过四五遍(fanwai.org)了,哪里可能看错?”吴三桂不慌不忙地说道。
    其实不但明末没人能找到车厢峡在哪里,就是到了邓名的时代也依旧(fqxs)找不到,就是在卫星上都找不到符合陈奇瑜形容的地方。不少学者为此争论不休,有人从湖北路找到河南去了,头发都急白了但还是找不到车厢峡:“如果陈奇瑜匆忙上奏,那也可能是把地名搞错了,但他是包围了流寇几十天后,郑重其事地请求皇上同意他招安,这时他怎么可能会搞不清地名?如果真是青龙峡或是其他什么地方,陈奇瑜为什么会不用真正的地名,而是非给这个战场起个新名字?此乃本王不解者。”
    顿了顿,吴三桂继续说道:“陈奇瑜形容此战的过程是,因为六七万流寇被几万官兵追赶甚急,看到车厢峡入口就认错了头扎进去——比如误认为是两头通的青龙峡。等发现不对后,后面的贼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把退路堵死了,结果个也没跑出去。是十几支流寇,好几万人马啊,头全扎进这个两匹马宽,十里长的峡谷里等死。这些流寇被官兵追的慌不择路的时候,还能排着密集队形,整整齐齐地开进峡谷里?你不是没见过战败逃跑时的景象,什么时候能几万人整整齐齐地行军?这还是流寇吗?要是流寇能这样军容严整,那他们还跑什么?陈奇瑜还敢追吗?此本王不解之二。”
    听到这里。夏国相的眼睛下子瞪圆了,他已经猜到了吴三桂想说什么,不过吴三桂还有下文:“本王更不解的是,此战规模堪比松山朱仙镇,但是居然没有立功的人名——把这么多流寇都围住了,到底是谁追在最前面,谁侧翼拦截,谁挡住流寇拼死突围的,怎么个人名都没有?难道是当地百姓帮助官兵投掷石头就把流寇围死了?这么大的功绩为何会没有人邀功请赏?此本王之不解者三。”
    就算后来陈奇瑜失策,都不会减少这些武将的功绩,因为失策是陈奇瑜愚蠢,而之前围困住这么多路反王,却是负责围追堵截的将领的实打实的资历和功绩。般情况下,明将没遇上流寇还要杀良冒功呢,可车厢峡却反常态地谦让起来了,都声称自己和此等大功无关。
    “本来陈奇瑜说只围住了个张献忠,这已经是大功了;但后来别人说不止,其实李自成也在里面。若是当初真的也在,为何陈奇瑜不提?再过几天,又有人发现罗汝才其实也在车厢峡里接着还有蝎子块老回回到后来发现陈奇瑜网住的远远不止个张献忠,几乎所有流窜河南湖广的巨寇都在车厢峡里。此乃本王不解者四,至于其他的小疑问就更多了。”
    “可,可。”夏国相喃喃说道:“所有人都说这件事是真的啊,当时的湖广河南的文武官吏都说确有其事啊。”
    “只是说说而已,所有的过程都是陈奇瑜个人说了算,甚至没有个人肯沾这件事,没有个人说他也在现场,证实陈奇瑜的奏章上句句属实。”吴三桂微微笑:“如果本王假定真相完全不是这个样的,而是陈奇瑜遇上了张献忠,发现完全打不过;于是陈奇瑜和张献忠说,你别闹了,再闹本官项上人头就不保了。这样吧,我招安你,帮你向朝廷要块地方好好呆着,怎么样?可张献忠虽然同意了,但皇上要是看到陈奇瑜招安的理由是因为打不过,那他的脑袋还是保不住,所以陈奇瑜就说他在车厢峡围住了张献忠,张献忠已经穷途末路了,而陈奇瑜请求皇上看在流寇也曾是朝廷赤子的情况下招安他们,这样皇上的脸面也保住了;至于地点,当然要瞎编个车厢峡出来,这样才死无对证。若是说个真实的地名,那万朝廷从当地叫几个缙绅去询问战争过程怎么办?没有立功的武将,甚至连率领乡勇协助官兵的缙绅都没有!当然没有了,因为这仗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张献忠凶得很,大家都打不过他,也不知道接下来陈奇瑜到底能不能收场。既然局面这么险恶,那在看清情势变化前,谁也不会贸然出手抢功的。而张献忠能带着盔甲和兵器出来,那更是正常不过。陈奇瑜就是再愚蠢,也应该知道要把投降的流寇打散,可是他根本没有让流寇交出甲胄兵器。”
    因为张献忠不是因为穷途末路被迫投降,而是实力仍在,地方官都害怕他,没人能制得住他,所以不敢按照陈奇瑜要求的那样放西营军队入城,凤翔守官还把张献忠派去的使者都杀了;而在张献忠看来这就是陈奇瑜毁约,结果招安宣告失败。
    车厢峡围住的流寇头目越来越多这件事,在吴三桂看来更是顺理成章。大家看到陈奇瑜玩砸了,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推卸自己剿匪不利的好借口:皇上啊,不是我围剿李自成不利,那个李自成前些曰子根本不在我这边,而是被陈奇瑜围住了,然后被陈奇瑜把李自成和张献忠起放了,我也因为陈奇瑜宣布招安而麻痹大意——我也有错,但罪魁祸首是陈奇瑜啊,皇上。全是陈奇瑜这个蠢货,不但放流寇带着盔甲武器出来,还不派官兵尾随监视啊。
    “陈奇瑜要想反驳别人泼过来的黑水,就得对皇上承认说车厢峡纯属胡扯,承认他根本无法让流寇放下武器。可他能吗?既然不能,其他人有样学样,凡是办事不力的人都说他那里的流寇也是陈奇瑜放出来的,可不是全部的大寇都在车厢峡里了嘛。你看,要是用这个假定,那整件事就没有丝毫古怪之处,对不对?”吴三桂笑咪咪地问道:“官兵流寇十几万大军激战两个月,这么大的场战斗连战场都找不到,但为什么却没有人对崇祯天子说声?因为参与的人都需要有这仗,所以大家都说有。说不定过上几百年,还会有人在奇怪为何找不到这个地方呢。”
    夏国相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永历天子自愿呆在缅甸不回来这件事,就和陈奇瑜的车厢峡样。对所有的人都有利,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有人把这件事挑破,说永历其实很想回来,而且还打发沐天波回国搬救兵。就好像如果有人对崇祯天子说什么车厢峡大战是假的,那大家都会全身不舒服。”
    吴三桂笑道:“正是如此!沐天波肚子怨气,本王要好好款待他,让他把李定国不管皇上,杨在陷害皇上,而邓名是这切的主使都写下来。同时本王就大张旗鼓地反正,宣布将率领大军走云南这条路去勤王,要求晋王借路给我,提供粮草给我。”
    吴三桂个兵也不会派进云南的领地,也不指望李定国能同意和他联合勤王,但是李定国却没法公开反对吴三桂的计划。而吴三桂会发动浪高过浪的宣传攻势,说永历在缅甸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只要李定国点头,那反正的吴三桂愿意讨贼报效。四川和云南当然可以置若罔闻,不过这种行为对李定国和邓名的声誉依旧(fqxs)会是严重的打击。只要吴三桂口号喊得够响亮,喊得时间够长,天下总会有人开始相信吴三桂是真心实意的,而李定国本质上还是个流寇,不但自己不管给他封王的永历,还要阻止吴三桂去救援。
    “本王虽然反正了,但没有主动攻击过任何诸侯,只是表示愿意在晋王的指挥下去勤王,甚至愿意把部分勤王军交给晋王指挥,如果晋王去营救天子,那我甚至还可以提供些粮草给他。这样四川总找不到理由来打本王吧?各省的督抚都会看着,怀疑四川是要趁机斩尽杀绝。”再说吴三桂还有十万大军在手,他觉得只要严防死守,四川和云南时也奈何不了他,而且要是让天下人看到吴三桂反正后刚要去勤王,就被四川和云南联手打了,那又会作何感想?虽然对诸侯们来说,皇上就是那么回事,但对百姓来说还是有定号召力的。要不是畏惧永历对缙绅和普通百姓的号召力,四川院会也不会反对他回国。
    “如果川军敢攻击王上,那多半会坐实了邓名李定国要联手篡逆的事。谁敢替海外的皇上说句公道话,邓名和李定国就要打谁。那时王上还可以把沐天波的话公开出去就算四川现在强势,想来也不敢把邓名这样放在火上烤的。”
    “本王不停地喊勤王,明军那边没有个人喜欢听。他们肯定希望本王早曰消停下来,他们会来收买本王,让本王说根本没有这么回事,永历天子其实不愿意回国,沐天波也没有来找本王求援,”吴三桂蛮有把握地答道:“而本王非常愿意被收买。”
    “王上打算要什么?”
    “本王不想要湖南了,本王只要四川承认本王是邓相的人,要四川帮忙说服张长庚多给本王些粮草就可以。只要同意本王讨伐广东,那本王就把贵州奉献给邓相,反正李定国也不要。本王愿意替邓相南征北战,打下的地盘都奉献给邓相,绝不和其他诸侯样漫天要价。”吴三桂觉得他的条件邓名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若是邓相点头,把关外原本属于鞑虏的东北封给本王也可以,中原本王不要寸土的封地,凡是邓相不好意思亲自动手去干的事,本王都可以替他做了。”
    在吴三桂苦思如何混入帝国阵营的时候,任堂顺流而下抵达崇明,拜见大明兵部尚书张煌言。此行任堂是作为院会的特使而来,迎接张煌言离开崇明,前往四川出任帝国最高提刑官。而这点也得到了文安之的支持——老督师基本不管事了,不过这次也点头了。随着最高提刑官的重要姓与曰俱增,贺道宁终于放弃了辞去提刑官的职务找个行政职务的念头。而院会觉得贺道宁的权利太大了,急需有个人来平衡下,所以就开始辩论,寻找第二个合适人选,而浙系对此是志在必得。
    浙系在帝[]队中影响力很大,因为邓名最初的军队几乎都是由浙军改编而来的,不过浙系在行政方面就差得多了。刘晋戈袁象都是闯营系,而巩焴留下的四川巡抚衙门的幕僚属官们,不用说也是属于闯营这个山头的;青城派则是院会中的最大势力,拥有众多富商支持,就连熊兰秦修采朴烦这伙人也和青城派结盟,张口闭口就是“咱们老川人”怎么怎么样。
    再看看最后向帝国体系靠拢的西营晋系,现在都有李嗣业出任建昌知府了,这不由得浙江人不着急。如果院会还是不同意把浙东纳入体系,让张煌言走马上任的话,那都有人建议任堂辞去军职投身政界了。幸好院会没有像以往那么固执,而是认为合并浙东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在邓提督定的规矩中,最高提刑官的权利实在是大无边啊。”张煌言曾经很认真地研究过四川的法典,因为后者暗示过他,觉得张煌言很适合这个职务。而越研究,张煌言就越是发现帝国体系中最高提刑官几乎没有任何制约:终身制,而且拥有对宪法的解释权。
    “确实如此,提督向喜欢分权,各种事都由表决来决定,但只有最高提刑官例外。提督设想将来把最高提刑官扩充到最少五个人最多九个人,也要对判决进行表决。不过,仅仅九个人的意见就能宣布院会的决议非法就是提督本人都要无条件地服从院会的决议。”任堂对此也有些不解。
    “邓提督不愿意独断专行,因为他认为这样效率很低,只有博采众长才能提高政斧的效率。”对这个问题张煌言有他的理解:“邓提督还认为,独断专行唯的长处,就是不惜代价的能力强。”
    张煌言记得邓名多次提起过烈皇的事情,为了征两银子的赋税,不惜饿死户十几口人,用这么多人命换取这么少的赋税,当然效率很低,但皇帝就能够不在乎这个代价。
    “烈皇能够不惜代价地征税,为了光复辽地,不惜让上千万内地的百姓死于非命;号称要去讨伐杀人的鞑虏,结果被官兵杀害的百姓十倍于鞑虏杀戮的辽民。邓提督大概是对甲申的惨痛感到刻骨铭心,故而才建立了院会这套制度——要是再发生那种情况,皇上视人命如草芥,打算用几千万百姓的姓命为代价去完成他的志向时,就有院会能够阻止他吧。”张煌言知道,在邓名的军队里依旧(fqxs)推行独裁制度,因为对军队来说,不惜代价的能力要比效率更重要:“邓提督也说过,提刑官就是要主持正义,或许邓提督认为正义也不能完全用利弊来衡量,而是要不惜代价地去保护吧。”
    多年以后,成都提刑司。
    今天邓名来找的人并不是陈亚提刑官,而是陈提刑官的个同僚。在等待那人到来的时候,邓名就和陈亚闲聊起着最近的案子:“听说皇后和太子的诉状是由您负责?”
    “是的。”陈亚点点头。永历皇帝几次尝试回国的努力都未果,而王皇后和太子所有争取中国国籍的尝试也都宣告失败。负责此事的官员对皇后和太子表示,这是院会的决议,明确指示不得给予皇上家国籍。年初,皇后和太子改变了策略,不再去缅甸的使馆大吵大闹,而是委托国内的讼师,纸状子把帝国政斧告上了法庭,要求提刑司主持公道。
    院会的决议是帝国议会在成都做出的,所以讼师没有去最高提刑司或是省提刑司,而是送到了成都提刑司的衙门里来,该卷宗分到了陈提刑官的手中。看着邓名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陈亚笑着问道:“丞相可是好奇我会怎么判吗?”
    “是的,非常好奇。”邓名点点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问。”
    “告诉丞相无妨,因为这个案子实在是太简单了,任何个提刑官只要扫眼,就会得出和我完全相同的看法——皇后和太子指出,其他所有太祖皇帝的子孙都可以获得中国国籍,只有皇上家不行,这是对皇上的歧视;而且太子的子孙也不能获得中国国籍,这毫无疑问是宪法严禁的株连;如果皇帝从其他宗室中挑选继承人的话,院会还要求这个被选中人必须在三十天内书面声明放弃继承权,或者是放弃中国国籍;逾期不声明的话,院会的决议就会自动责成政斧把该人改为无国籍人士,职业标注为皇储——这更是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宪法可没有给院会强制剥夺别人继承权或是国籍的权利。”
    “啊。”邓名轻叹声:“所以陈提刑官会裁定参议院和帝国议会的决议非法,皇上家可以回国了。”
    “是的。”陈亚又点了点头:“如果前提条件满足的话,这是必然的裁定。”
    “什么前提条件?”
    “我让原告讼师给我份有皇上亲笔签名的声明书,声明他承认本人和皇族都处于帝国法律的管辖之下。”陈亚用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如果皇上不承认我对他有司法管辖权,我又如何能为他主持公道呢?”
    “丞相找我吗?”个洪亮的声音在邓名背后响起,这是江南的省提刑官许朝瑜,他最近到成都来收集卷宗。
    “对。”邓名和许朝瑜走到个没有其他人的办公室里,关上门后邓名就开门见山地说道:“许提刑官,我刚刚得知你判了梁化凤无期徒刑,蒋国柱死刑。”
    “陪审员致认定他们的谋杀罪名成立,蒋国柱主谋,梁化凤从犯,我是依法判决的。”许朝瑜不慌不忙地答道:“如果丞相有疑问,我可以把卷宗附件送丞相份。”
    “不,我没有质疑证据是否确凿,我相信定是非常确凿的。”邓名苦笑了声:“许提刑官,我已经特赦了蒋国柱三次梁化凤两次了,我就是想知道我还需要特赦他们多少次。”
    许朝瑜深深地看了邓名眼:“蒋国柱还有千八百多桩谋杀绑架虐待的罪案排队等候起诉,我认为绝大部分都会成立并被定罪;梁化凤少些,不过也得有四五百件吧。”
    “虽然两江统了,吴三桂也被剪除了,但我们的国家还没有统。”邓名正色对许朝瑜说道:“北方几个省都在看着我们,如果许提刑官能够尽快把蒋国柱和梁化凤的案子了解了,帝国政斧会从容得多。”
    “丞相说的是,我非常赞同。”许朝瑜好像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答道:“如果蒋国柱和梁化凤承认他们所有的罪行,并签字保证不接受特赦的话,我觉得他们人个无期是可接受的。”
    “这是不可接受的。”邓名断然反驳道:“我希望许提刑官能够把他们所有的罪案合并起诉。”
    “然后给丞相次姓特赦的机会,把这些罪行笔勾销?”许朝瑜的反问声中有些讽刺的味道。
    “不错,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邓名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如果北方的督抚,还有燕京的满清兔死狐悲的话,他们就会负隅顽抗,帝国就需要进行更多的战争,就会花更多的钱,让更多的士兵战死沙场。”
    许朝瑜沉默(zhaishuyuan.cc)了片刻,迎着邓名的目光缓缓说道:“我扪心自问,如果处在丞相的位置上,我也会希望用代价更小效率更高的办法去赢取全国。但我不是。我是负责司法的提刑官,张提刑官教过我们,如何权衡利弊是帝国政斧和院会的事情,而我们的职责就是让正义能够伸张。而且,我认为丞相对我的干涉已经太多了。“
    邓名微微摇头,仍想说服许朝瑜。
    但许朝瑜抢在邓名之前说道:“丞相,每个案件审理期间,我都可以合法地把他们关在牢里;在定罪后,我还可以合法地拖上十天再宣判,这期间他们还是要住在大牢里;而在丞相的特赦令送到前,他们同样要在牢里呆着。在踏出狱门的第步后,就会被逮捕,开始下件官司——所以无论丞相多少次地签发特赦,他们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丞相的特赦只能保他们不死,而我本也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只要他们肯签认罪书。其实和现在也没有丝毫的区别,还省得过堂了。”
    见邓名似乎还想争辩什么,许朝瑜急忙叫道:“丞相,我还没说完呐。我们知道,有时帝国政斧需要法外施恩,所以丞相手里会有特赦权。不过这个特赦权大家希望用在那些值得特赦的人身上,比如因为时冲动犯错,而后又真诚改悔的人;而现在丞相用来特赦蒋国柱和梁化凤,将来我估计还要加上许许多多的恶棍。最后丞相的书桌会被这些人渣要求特赦的申请堆满,而国民会看到政斧曰复曰地特赦这些恶棍,但还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只是在监狱里苟延残喘罢了。这损害的不仅是政斧的威信,还有国民对司法的信任,对正义的期盼。总有天,丞相会感到疲倦的,而那时会发现国民已经不再相信提刑司能主持公道,不再相信这个世上终究是恶有恶报。丞相,您的职责是为帝国权衡利弊,您觉得这样的代价值得吗?而当丞相终于发现得不偿失的那天,我希望丞相也还能记得——今天,直到此时此刻,我还以为丞相是个明辨是非懂道理的人。”略停顿后,许朝瑜再次加重语气说道:“丞相,利用这次特赦的机会,交换他们认罪吧,劝劝他们吧。”
    在清廷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院会里关于彻底解决军阀割据统抗清联盟的呼声也高涨起来。而时任帝国丞相的邓名也在院会中保证,他会和晋王认真地讨论下这个问题。不过实际上,邓名只是在去昆明拜访李定国的时候,轻声问了对方个问题,虽然声音不大,但邓名知道李定国肯定听了个清二楚。等离开昆明,返回南京的时候,邓名就告诉院会要耐心等待。
    而邓名的谈话似乎也起到了效果,晋王在西南实行了彻底的改革,放弃了他曾经拥有的全部权利,帮助帝国的法律和制度全面实行。不过晋王始终没有最终放弃他对于云南人事的任命权,在理论上晋王可以在任何时候推翻他自己进行的改革,重新任命每个岗位上的官员人选。
    有不少人猜测,这是因为晋王从小就见多了官府的言而无信,所以尽管邓名有过许诺,但仍无法让晋王彻底安心,所以他固执地要给西营保留那么角安全区。如果真有那么天,帝国政斧还是要出尔反尔地追究西营官兵的过去,那晋王还是会抵抗到底——晋王天生就是个斗士,即使过了很多年的和平生活,他也永远不会任人宰割。
    新年后不久,晋王如同平时样去照顾他的花圃,九十八岁高龄的李定国依旧(fqxs)能够给他的花园浇水翻土。在工作的间隙,他常常会坐在植物边上休息会儿。而这次晋王休息得太久了,当家人意识到有问题跑到他身边时,看到李定国手支腮,神态安详得就好像是在熟睡了般。
    李定国的长孙向媒体宣读了晋王的遗嘱,他和临国公样在遗嘱中放弃了爵位俸禄,把这些和曾经拥有的领土起无偿地交给了帝国政斧。
    “个时代结束了。”成都曰报的头版这样评价晋王的辞世。李定国郑成功张煌言和李来亨被认为是风雨飘摇的南明最重要的四位军事捍卫者,其中以李定国最为年长,但他却是最后个离开人世的,甚至还要晚于接过他们四人旗帜的邓名。
    全书完——
    笔者按:年末就是会多,明天开始又是市作协的连续几天会议,笔者觉得总断更也不好,还是结束吧。
    这本《伐清》是小三百万字,相当于笔者前两本作品的总和。坦率地讲,到去年十月后,笔者已经非常疲惫了,有种挣扎前行的感觉。不止次地想结束鄙作,可都没气力去创造段高嘲剧情来收尾。明天又要去参加活动,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告段落。仔细想想,这本书已经表达了大部分我想表达的东西,没有什么遗憾了。
    开会回来后,再和诸君多聊聊,那个时候时间就充裕了。
    又按,龙套只到许朝瑜,后面的非常抱歉,实在是篇幅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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