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 201 部分阅读

    肉绽。最开始我也感到恶心,但不得不强迫自己做下去,后来渐渐就习惯了。”陈佐才曾经彻底适应了那份把总的工作,但现在回忆起来,却发现自己又次生出不舒服的感觉。离开云南好几年了,直在书院里教书,他当初心安理得下令对辅兵进行惩罚,现在内心感到愧疚。
    “所以,我提出士兵们只要服役几年,或者参加过几次战斗就可以退役。不过,这个办法对我不适用。我和他们做的事不样,这几年和东南督抚打交道打得多了,我也开始分不清是非对错了。有的时候我会冒出个念头,我想,如果是在五年前,我是绝不会和满清的官吏合作,眼看他们欺压汉人百姓的,也绝不会对文字狱袖手旁观的。但现在我首先会考虑我们四川大业的成败,比起我们在满清官吏心目中的形象,些汉人百姓的冤屈根本就不算什么。”说到这里,邓名的脸上突然有了痛苦之色。
    “慈不掌兵。”陈佐才又吐出了四个字。
    “嗯,我总是安慰自己,毕竟这种事定要有人去做,要有人挺身而出保护国家的安全。”
    这次陈佐才没有让邓名等很久,立刻脱口而出:“国公说的点错都没有。”
    “只是我想,等到十年以后,鞑虏被赶走了,战争结束了,我和我的上校们恐怕也都是半疯了——我不认为,个县的百姓会放心地让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当他们的县官,不过他们却认为战争的胜利者是最好的统治者,这真是古怪啊。”
    “国公的话,老夫有些听不懂了。”陈佐才感到他跟不上邓名的思路了。
    “我认为,等到战争结束的那天,我和我的上校们都需要好好的休息放松,我们养成了套黑白完全颠倒的规矩,这套规矩是用来对付敌人而不是自己人的。”邓名摇摇头,觉得军人未必是合适的官员,就算是战争英雄,恐怕也需要先冷静些年才能重返政坛,至少也得等他在和平生活中消除了战争的影响再说。
    “所以保国公才搞了这个院会出来吗?”陈佐才听到这里,突然有恍然大悟之感,他也见识过南明三王是如何驱使百姓的,邓名大概是怕自己会失控变成个暴君。
    “确实,是个原因。”邓名觉得若是自己将来不进行过战后的心理恢复,很有可能会把带兵的那套观念拿来对付自己人,把有不同意见的人当成逃兵毙了。大手挥发动各种生产战役,根本不在乎有多少百姓被充作了炮灰——趁着现在自己还头脑清醒,邓名先把这个议会的框架搭起来,然后带着军队逐步习惯去服从它。不然将来走火入魔,会不会愿意用议会来限制自己就难说了。
    “因此,我不愿意隐瞒我的作品,我也不会去刻意保持什么好名声,”邓名对陈佐才说道:“我会时刻提醒自己,把真实的想法和院会分享。你们在后方,基本上是生活在和平的环境里,就算我自己察觉不到我已经发疯了,但你们肯定能看得出来——陈祭酒应该让四川的同秀才们明白,如果军人当得太久,心智不正常了,那也是为国家付出的牺牲,应该得到善待,让军人能够恢复过来。”
    陈佐才仔细地盯着邓名看了半天,郑重其事地问道:“可以冒昧地问下国公,国公驱逐鞑虏后的志向吗?”
    “我的志向?”邓名哈哈笑:“我希望驱逐鞑虏后,院会里坐满了来自全国的议员,他们代表着全天下的百姓”说到这里邓名突然停住了,他本想说希望议员们会在他进门时全体起立鼓掌,出门时议长会说“我们代表全体国民,感谢您多年的为国效劳”,不过这个志向实在太大了,邓名觉得陈佐才肯定理解不了,今天聊得兴致勃勃,差点不小心就吐露出来了。
    “国公的心思,从来都是变幻莫测。”陈佐才等了片刻,见邓名已经没有继续的意思,就点点头保证道:“既然国公深思熟虑过了,那老夫尽力帮忙便是。”
    北京。
    蒋国柱不久前送来份报告,称他负责的哭庙案和奏销案都有了起色,哭庙案的首犯金圣叹等人已经畏罪潜逃,没有了领头人后,蒋国柱亲自指导地方官施展手段,把涉案的外围人员分化瓦解——这些没有潜逃的人本来还对清廷心存幻想,所以才会留下。而蒋国柱的方案是“挑动缙绅互斗”,他暗示那些寄希望于清廷宽大的人们:朝廷和两江总督衙门已经不打算追究此事了,不过出于官府威信的考虑,需要两个替罪羊,然后就会赦免其他的人。
    至于具体的人选,蒋国柱也没有指定而是让缙绅们自行决定。他还拿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说官府默(zhaishuyuan.cc)许众人分担那个顶罪的人遗留下来的责任,换言之,就是众人负责照顾顶罪者的家人,凑钱弥补该人被抄家的损失。
    不出蒋国柱所料,为了顶罪的问题,本来就不太团结的缙绅联盟立刻出现了裂痕,他们之前能够形成这个联盟还是因为浙北的榜样;不过当蒋国柱明确表示官府没有特别针对的对象后,这些缙绅就又开始举办赛跑比赛——不过蒋国柱可不是邓名,他并不打算只吃掉最后名。
    在经过互相举报和陷害后,蒋国柱抓走了几个缙绅,然后要求其余的人按照最开始的约定办,让他们合伙儿照顾被捕者的家人。在这期间,蒋国柱偷偷对其中的批人说,他们本来就不在官府的严办名单上,就算没有人顶罪,也最多是罚款了事。
    蒋国柱估计这些人听完后肯定会觉得自己其实也没大事,分担顶罪人的负担非常不公平,等这些人再为此事闹起来后,蒋国柱再把之前他们互相陷害告密的信分发下,估计就能让黑名单上的缙绅们彻底反目成仇——蒋国柱计划分三批到四批把这些富户都抓起来,没收财产,然后卖给四川人。至于查抄所得,蒋国柱计划把成送给北京,用三成购买四川的债券,剩下的用来养兵。
    在给北京的报告中,蒋国柱吹嘘了番自己的忠诚和干练,拍着胸脯保证,至少能够给北京运去百万两银子。
    把蒋国柱的奏章轻轻地放到了桌子上,索尼沉吟了会儿,对鳌拜和苏克萨哈说道:“现在江南如此混乱,归根结底还是在邓名身上。”
    “正是。”鳌拜和苏克萨哈异口同声地答道,然后起满脸期待地看着索尼。
    不久前康亲王杰书又上了份奏章,认为等拿到漕银后,清廷就可以挥师西进,取道潼关入陕西,集中河南山西等地的绿营精锐于保宁重庆,再加上精锐的河西兵,与邓名再次决死战。
    杰书显然不愿意灰溜溜地返回北京,而且无论是他还是遏必隆,都对淮安的失利相当不服气,认为如果不是因为水网密布,江南人心浮动,侦查不利加上朝廷再催促等原因,他们不会遭遇挫折。而从保宁重庆出发,只要粮秣准备充足,辅兵和牲口带得够多,完全可以走陆路攻击成都。
    只要攻陷了成都,那所有的动荡不安自然都迎刃而解,就是和邓名拼个两败俱伤,也能阻止他继续无休止地利用水师优势马蚤扰湖广两江浙江山东——与其让官兵在这么大的范围上疲于奔命处处设防,还不如集中人力物力荡平了四川。
    这个计划鳌拜和苏克萨哈也是认同的。作为去过四川的战将,鳌拜表示,他认为走汉中这条路攻击西川是完全可行的。虽然路上没有什么人,但确实可以靠大量的民夫和畜力来解决运输问题;对于陆战,清廷也还有定信心,而且北方的军队士气也还不错。比如河西的赵良栋,就多次叫嚷有信心把邓名举荡平——在邓名烧死了洪承畴袭杀了胡全才又生擒了郎廷佐后,敢这么喊的人就没有几个了;而在高邮湖浙江和山东之战后,赵良栋这样的好汉就更稀罕了,若是去打成都的话,赵良栋这样的猛将定要带上,他的好搭档张勇和王进宝不用说也得起去。
    只有索尼依旧(fqxs)担忧,进行这样大规模的动员会让清廷有被掏空家底的危险。
    要是能劳永逸当然好,那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而且还能靠象牙和翡翠来弥补损失——高明瞻不是说西藏都是满嘴长牙的大象和用来当门垫的翡翠吗?
    可若是战事不利的话,那清廷又该怎么办?
    “若是几年前我们肯下这样的决心,现在就不用坐在这里发愁了。”鳌拜见索尼又没了下文,焦急地劝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舍不得花这笔钱下不了这个决心,那再过些年,邓名的流窜范围只会变得更大,朝廷的负担更重,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连下这个决心的能力都没有了,那才是追悔莫及啊。”
    第53节霸气上
    尽管是在战争期间,但川西依旧(fqxs)有大量的奢侈品通过重庆流入北方。象牙不用说,直就是宝物,现在就是翡翠也取代了原本玉石的地位——除了翡翠硬度高色彩漂亮以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翡翠有稳定的货源。日渐兴旺的珠宝生意让北京相信四川那边确实遍(fanwai.org)地是黄金,打下成都肯定能弥补朝廷的财政支出而有余。
    这几年来,邓名陆续往四川搬运了几百万人口了,按说川西也重新变得人口稠密,能够让清廷的大军有机会沿途征用粮食和人力了。辅政大臣手中没有西川人口的准确数字,他们估计现在西川应该有三百万壮丁以及和这个数字差不多的壮妇,而这个估计是根据南方的督抚的奏章得来的。
    开始邓名到长江中下游时,各个督抚为了推卸责任,拼命把邓名的收获往少里说,竭力想让朝廷相信邓名在他们的家门口损失折将。不过同时督抚们又使劲夸大邓名在他们那里的所得,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进步推卸自己的责任,表示匪势庞大都是他们邻居造成的;而后来皇帝死在高邮湖了,承认官兵小挫似乎也不是什么大罪了,东南督抚就开始遮遮掩掩地报告邓名从他们那里掠夺了些人口,同时如既往地造谣夸大邻居们的损失,以证明自己被掠去的人口实在是微不足道。
    那个时候,辅政大臣经常是往各省报上来的损失人口里加上些,加以修正。现在形势又发生了变化,地方官似乎纷纷有夸大损失的倾向。因为他们发现超报损失可以理直气壮地贪污丁税,所以动辄就是川贼大掠某处,抢就把某府某县的几十万壮丁席卷空——现在清廷的要求已经很低了,这种奏章搁在五年前送上去绝对是要杀头的,而现在只要力保县城不失,朝廷就会勉励番——所以辅政大臣每当看到这种报告,已经不是往损失的人数上再增加,而是尽量地挤干里面的水分,“严禁”邓名如此猖狂地劫掠人口,他们本来是应该向朝廷缴纳丁赋的。
    索尼今天直没有明确表示意见。他也很清楚,只要不能打消邓名的嚣张气焰,地方官府对北京中央的敬畏就会持续下降,类似的阳奉阴违行为会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要是搁在五年前,谁敢提出让闽军帮忙漕运啊。可现在东南的督抚都有这个胆子了,而且北方还有给叫好的,就是那个曾经的坚定的剿派祖泽溥;而朝廷也确实不好在邓名威胁如此巨大的时候,对这些墙头草采取断然措施。
    听了鳌拜的话,索尼只是“唔”了声。
    “我军依旧(fqxs)比邓名强大很多倍,我们可以集中五省的兵力,七省的财力,就算不能彻底击溃邓名,也能迫使他同意与朝廷议和。”这种对清廷前途的怀疑也扩散到了清廷的高层,力主发动进攻的苏克萨哈,甚至认为只要能迫使邓名同意议和或是拿出谈判的诚意来就可以:“只要邓名和我们议和,我们就可以重振权威,让东南这帮人不敢再对朝廷耍心眼。”
    “就是邓名和我们议和,我们也不能马上对付各省的总督巡抚。”鳌拜急忙纠正道:“至少要等皇上长大亲政了,邓名也刀剑入库马放南山了才行。要是匆忙动手把东南逼反了,邓名说不定就会撕毁合约”
    “好了,那还是没影的事呢。”索尼打断了鳌拜的话。那还是太久远以后才需要考虑的事,现在邓名和清廷还没有和谈呢。上次纳兰明珠和邓名进行过两次沟通后,清廷就发现邓名和己方的条件差距太大,尤其是邓名要求湖广两江山东浙江福建两广和漕运总督都需要派质子去四川,这个条件让北京意识到,成都方面认为现在明清在战略上已经达成了均势,所以邓名要求对长江和南方进行双重统治,而不是完全属于清廷所有。
    但清廷并不认为局面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而且双重统治肯定是无法通过八旗内部那关的。虽然满清内部大多数人都承认战争无法在短期内解决,而且也不愿意继续让满洲人战死,不过他们现在依旧(fqxs)占据着中国大部分的领土,无法接受夜之间和明军回到平起平坐的地位上。
    “好吧,我也同意进攻四川。”索尼终于点了点头,既然他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应付眼前的危局,也不可能接受邓名的谈判条件,那就只有再进行次军事冒险:“不过我觉得有个问题我们得事先说好,那就是成都要不要拿下。”
    从天津传来消息,漕银正在陆续被运上岸,到现在为止,双方的协议执行得非常顺利。虽然江南的督抚都说这是穆谭在牵头,但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辅政大臣,他们都深信邓名默(zhaishuyuan.cc)许了此事。从这点看,邓名也有意停止和清廷的战争。听说,成都直到现在都没有吞并附近的夔东建昌,更不用说实力雄厚的昆明李定国集团,或是距离遥远的张煌言集团。辅政大臣们以己之心度人,觉得邓名终究是势力有限,可能他也需要赶快与清廷议和停战,集中力量削平明军内部的众多山头——要是内部都无法统,那打天下又有什么意义,谁敢说不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鳌拜和苏克哈萨对视了眼,这次清廷由亲王领军,拿出大量的经费,动员大量的兵力进攻四川,他们觉得就算歼灭不了邓名的主力,但拿下成都还是没什么问题。当然,拿下成都绝不意味着问题彻底解决,索尼认为,只有拿下成都同时彻底歼灭邓名的主力部队,那才可能劳永逸,而且也只是可能罢了。
    “如果邓名利用他水师的优势流窜到汉水流域去,或是干脆放弃了长江的上游地区直奔下游,然后在山东浙江展开大流窜,还是会被他搅合得天翻地覆。”鳌拜沉思了下,觉得索尼的担忧很有道理,清廷会为了追剿邓名而元气大伤,不得不越来越依仗地方上的汉人武装——从这几年周培公的崛起就可见斑。清廷已经好几年没有动过更换东南督抚的念头了,张长庚他们的实力都在急剧膨胀中——如果再被邓名搅和上十年,清廷或许能把他彻底灭了,但朝廷也会因此耗尽所有的力量,包括威信控制力满洲人的生命还有国库的储备;而那时许多地方恐怕也早都藩镇化了,总督都变成吴三桂样治权在手的藩王。如果真变成这样,那么清廷和邓名打得不死不休是图什么呢?是为了给吴三桂或是其他什么人做嫁衣吗?不错,邓名杀了皇上,不过也不能拿整个大清给先帝陪葬啊,太皇太后皇上和全体满洲同胞都不会同意的。
    “如果邓名肯与朝廷议和,肯保证绝不再沿着长江东进,我们可以不抢走他的成都。”苏克萨哈也赞同地说道。索尼的意思就是要设法用成都做人质,和邓名签订个对满清有利的城下之盟:“如果邓名失去了成都,那他的威信也会受到极大打击,可能再也无法压服李定国李来亨。”
    “不错。”索尼满意地看到另外两个辅政大臣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取得了致意见:“即使邓名顽固不化,只要在我们攻下成都以后他能够幡然悔悟,我们还是要与他和谈。到现在为止,邓名是唯个认真考虑议和的人。只要他还有部分军队,只要他肯议和,我们还是可以把成都还给他。如果邓名公开宣布篡位,出兵攻打李定国,我们也可以让吴三桂支援他。”
    吴三桂最近也快成为北京的块心病了。这几个月来,吴三桂不断送密信到北京,说张长庚似乎有背叛朝廷的嫌疑。
    开始北京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们知道吴三桂和张长庚因为协饷的问题,关系始终闹得很僵。吴三桂从张长庚手里拿到的协饷,大概还不到他索要总数的成。因为吴三桂不断地用武力威胁张长庚,张长庚完全是为了避免平西王悍然发动清军内战,才勉强供给他点,
    不过吴三桂最近送来的秘报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称他假装反正,对永历的流亡朝廷进行了试探。结果发现南明朝廷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进攻湖南自赎,除了邓名李定国与张长庚早有勾结外,再无其他解释。吴三桂对明廷进行试探,是由夏国相主持的,他把全部的经过详细写成报告送到北京。同送来的还有明廷给吴三桂的回复——吴三桂称,他早就怀疑张长庚不给足他军饷,就是因为和明廷有勾结,所以吴三桂要求朝廷同意他偷袭湖广,为朝廷诛杀张长庚这个贼子。
    吴三桂送来的文件可信度极高,关于各种疑点的分析也十分有条理,让辅政大臣们看完后,顿时对张长庚的用心十分怀疑。
    第54节霸气下
    当初洪承畴向顺治恳请抽调天下汉人精兵征讨西南时,就对顺治详细分析过各方面的利弊——这些洪承畴挑选出来的精兵,其中固然有不少是张勇赵良栋这样的忠心耿耿之辈,但也有很多都是各省的刺头喂不饱的恶鹰。在洪承畴的计划里,这些人跟着吴三桂进入西南后就不要再回来了,他们要是能和李定国拼个同归于尽,那真是最好不过。
    开始看吴三桂进展太顺利时,洪承畴还装模作样地摆出副替吴三桂着想的姿态,劝他欲要自保,就不可让云南日无事。但吴三桂却不肯上当,坚持要把李定国彻底消灭不留后患,显然是不打算落入洪承畴两败俱伤的筹划中去。
    根据洪承畴的备用计划,那就是要把这些人圈在云南不放回来,花上几十年的工夫等他们都和吴三桂起老死了以绝后患。当时洪承畴和顺治对奏的时候,索尼鳌拜都在边上,他们也都对这个方案非常赞同。可惜功亏篑,突然蹦出来个邓名,把洪承畴烧死了,吴三桂也退回了贵州。
    当时鳌拜还盼着能坏事变好事,让吴三桂继续去血拼李定国,但吴三桂却说什么也不肯为了大清把老本都扔进去。虽然吴三桂对付水西之类的土司雷厉风行,但每次听清廷要他去打李定国,就大喊粮秣不足,现在不但李定国没有剪除,吴三桂还被养得很肥。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吴三桂把洪承畴塞在他军队中的沙子都清除了,监督他的满洲八旗也喂得饱饱的,十万大军基本都成了他的党羽。
    当初在山海关,吴三桂那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腕给多尔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自从入关后,清廷就直把吴三桂放在粮秣无法自给自足的地区。军费和粮草始终是清廷用来套住吴三桂这头恶狼脖颈的根有力的绳索,再加上满洲大兵的军事威慑,让这个家伙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由于邓名,满洲大兵的震慑力已经受到严重削弱,如果吴三桂的报告和分析属实的话,就是说连张长庚这样的家伙,都因为拥有两省而生出“鼎似可问”的心思来了;那么,如果把吴三桂集团放进湖广,让他粮草能够自给自足,会是什么后果?平西王手里有十万大军,几乎都是汉人军中的精兵猛将,比起势单力孤的张长庚,吴三桂绝对是可怕得多的祸害。绝不能让吴三桂拿到湖南的稻米,这是北京辅政大臣们的共识。
    “我们该怎么回复平西王呢?”听索尼提到了鳌拜的名字,鳌拜问道。
    此事让辅政大臣们感到非常棘手。
    幸好明廷也不信任吴三桂,吴三桂报告说明廷企图唆使他去打两广和福建。这个报告索尼觉得非常可信,明廷的思路清晰可见,显然和清廷样,对吴三桂异常警惕,所以指望他去血拼东江系的藩兵。不过索尼料定明廷的如意算盘不能成功,就好像清廷无法说服吴三桂去血拼李定国样。
    只是吴三桂既然开口了,也表示他依旧(fqxs)会坚定地站在清廷边,那就必须要对他的忠诚给予嘉奖。就好像昆明大火样,谁都可以罚,但手握十万大军的平西王不能受罚;谁表忠心都可以不赏,但手握十万大军的平西王不能不赏,不能把湖广赏给他,那就只能让湖广再多拨点粮草给他。
    “写封信给张长庚吧,私下通知他,让他知道平西王已经弹劾他有通敌嫌疑了。朝廷知道武昌乃是前线,军费紧张,但像张长庚这样完全不顾友军需要还是不行的。朝廷的意思是,张长庚必须要增加给平西王的粮草,这也是他证明自己清白没有通敌的机会。”索尼的解决办法既是对张长庚的敲打和威胁,也是对吴三桂的安抚,同时还是对张长庚的提醒——提醒他不要被吴三桂偷袭了,那样清廷要头疼的就不止远在四川的邓名了,到时候他们还要担心吴三桂会打着援助两江的名义,跟在邓名身后趟趟地往南京跑。
    “再给郑经去封信,”随着军事威慑力的不断下降,索尼感到国事越来越艰难,每个决定都需要深思熟虑,在打击敌人的同时,还要走步看三步,严防小弟借机壮大自己:“就说朝廷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台湾自古就不是天朝领土,他们父子自拓疆土,可以同朝鲜例,不剃头不变换衣冠,问郑经愿意不愿意和朝廷议和。”
    如果招安了郑经,福建两广的力量就可以节省出来不少,东江系的藩兵也可以调往别处,既可以从背后监视吴三桂,也可以增援长江流域,还可以协助杭州镇压浙北那帮靖难的乱党。
    紫禁城外的茶馆里,张明澄和朋友黄老皮范通边喝茶,边议论着国家大事。以前他们在辽东是没有地位的包衣,但从龙入关后,他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先是替主子管着圈来的大片土地,彻底告别了沉重的体力劳动,现在连管家的活儿都是其他包衣在做了,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大包衣住着漂亮的宅子,出入酒肆茶馆的时候,伙计们也都是口个“爷”的伺候着。
    “昨个儿宣布岳州大捷了,湖广绿营浴血奋战,把川贼赶回江陵那边去了。还斩杀了川贼员大将,嘿,又是姓赵的。”
    “又姓赵?”黄老皮眯起了眼睛:“难道又是赵海霸?”
    “当然不是。”张明澄摇摇头,赵海霸在九江大捷和黄州大捷中被斩杀了两次,类似笑话有好几出,导致这两次大捷听上去都不那么可信了。不过北京的大包衣们还是宁可相信这只是大捷中的个瑕疵,只是个谁都可能不小心犯下的辨认失误:“是赵五郎赵路霸。”
    自打赵天霸在淮安之战中被康亲王杰书“击毙”后,他的家人就纷纷遭殃了。在朝廷嘉奖了杰书阵斩为首贼将的功绩后不久,梁化凤就声称他奋起追击退出运河的明军,击毙赵天霸的二弟赵地霸——在次次汇报大捷后,江南这次的奏章上总算也出现了被杀敌将的姓名了。既然朝廷不追究杰书的欺瞒,那就说明关于赵天霸的虚报是在辅政大臣的容忍范围之内。
    康亲王的功劳大家都不敢抢,要是别人又把赵天霸击毙遍(fanwai.org),那就等于指着杰书的鼻子骂他撒谎;但梁化凤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了,赵国祚给朝廷的的奏章上也把赵地霸击毙了遍(fanwai.org),称此人根本没有在扬州被杀,而是带着党羽流窜杭州湾试图抢劫把,被英勇的杭州驻防八旗将军松奎格杀。之所以非要用这个名字,主要还是因为梁化凤在庄家发起的靖难中不但见死不救,更有落井下石之嫌,赵国祚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个恶心江南提督的机会。
    赵家二郎在扬州殒命,接着三哥赵山霸又在池州死于非命。但蒋国柱宣布的这桩功绩又受到张朝的质疑,张朝拿着董卫国的捷报称,赵家的老三赵山霸老四赵海霸,明明是在九江被双双诛杀的。
    就像江西和江南争抢功劳样,湖广也严正指出,真正为朝廷除去赵海霸这个大患的功臣乃是湖广的黄州知府。赵海霸命丧黄泉后,不久,赵六郎也在武昌授首。
    “赵家六郎叫什么来着?”范通插嘴问道。
    “街霸。”张明澄和黄老皮异口同声地答道。
    “哦,对对。”范通连连点头。由于赵路霸和赵街霸的死亡地点没有争议,所以他们的名气远不如他们的二哥三哥和四哥响亮,赵天霸的前三个弟弟因为浙江江南江西和湖北的激烈的笔墨官司而传遍(fanwai.org)全国。
    “赵家的大哥,”回答完范通的疑问后,黄老皮迟疑了会儿:“叫什么来着?”
    刚才和黄老皮起流利回答范通疑问的张明澄,也回忆了会儿,不是很有把握地反问道:“是不是叫‘天霸’?”
    康亲王的奏章非常低调,也没有大肆宣扬,所以赵天霸的名气远远没法和他五个虚拟的兄弟相比。
    “好像是,”黄老皮皱眉头想了下,点点头:“应该是吧,后面是地山海路街。那大郎应该是天了。嗯,就是赵天霸没错,有这么多出名的弟弟,他就是想不出名也难啊。”
    川西明军从淮安退回江陵的路上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北京人无从知晓,不过他们都对赵家六兄弟的印象深刻,除了大哥生死不明外,其他五兄弟肯定是死于非命,让大家都不禁同情起这六兄弟来。
    “听说赵家兄弟的父亲是个西贼。”张明澄说出了个他刚听说的消息。
    “果然是西贼!”
    “竟然是西贼。”
    黄老皮和范通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赵家六霸,能给孩子起这种名字的,是个西贼有什么稀奇的?”黄老皮奇怪地问他的朋友。
    “就是因为赵家六霸我才奇怪啊,”范通脸上是满是惊讶之色,掰着指头说道:“霸天霸地霸山霸海,然后还要霸路霸街六个儿子的名字起得这么霸气,我琢磨这肯定是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威震江湖的方大侠!没想到居然是个西贼。”
    晚点更
    大概推迟后两到三个小时。
    第54节投机(上
    辅政大臣的会议结束后,索尼骑马回到了自己家里,尽管现在生活好了,但是他还是不太习惯坐轿,总觉得那里面拘束没有骑马自在。
    最近三儿子直在鼓捣些什么东西,对此索尼也早有耳闻,这个儿子折腾的事情索尼也听说了个大概,和银子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之前索尼并没有予以干涉,而且索额图来问他朝廷会不会毁约是不是会在验收问题上刁难肯不肯出具收条的时候,索尼也都如实地告诉了儿子——至少今年清廷是不不会翻脸没收笔漕银的,上千万两漕银的交易,为了几十万两就撕破脸不值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辅政大臣突然都有了个印象,那就是双方打了几十年的仗后,清廷和明军准确地说是和四川的明军好像还没有撕破脸。
    索额图和其他那些政治上不得志的前禁卫军军官总是聚在起,这次南边兴起个证券交易后,他们就凑钱去赌博,这种赌博还有个新鲜名字叫什么炒期货。不过索尼和其他满洲高官对他们本来就优容,又觉得高邮湖战内幕深深,这些子弟都是被牺牲冤枉的,所以明知他们在赌钱,而且还借用朝廷的驿站系统赌博,但他们的父辈也都装不知道——四个辅政大臣都有家人参与了,这事想掩盖还是不难的。
    可今天回府后,索尼马上就让包衣把索额图叫来,见面就说道:“以后不要去天津了。”
    最近索尼听说儿子赌的钱越来越大,据说已经动辄几百上千两银子了小赌怡情,没有什么不好,但像索额图这样就有点吓人了。而且因为赌博,不少贵胄子弟还跑去天津盯着漕银交付,生怕朝廷严守诺言,但天津地方官却检验眼开刁难送漕银来的“闽贼”,索额图也隔三差五就和其他家的小子结伴去趟天津。
    “为什么?”索额图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发颤了:“阿玛,可是可是朝廷要毁约抓人了么?”
    这些日子索额图他们挣了不少银子,在湖广的漕银交付完毕后,钮钴禄就转战九江去了,又靠着在九江那里做多发了笔财。前不久江西的漕银交付也宣告结束,接下来就该轮到江南的了,钮钴禄现在应该正在赶去安庆的路上。为了能够让京师里的这伙人顺利参与到每场买卖中,他们甚至影响了漕银交付的先后顺序,明明朝廷本来有意让浙江先交漕银,但因为钮钴禄不会飞,不能武昌杭州两头窜。所以最后就定下了先湖北湖南,然后江西江南,最后才是浙江漕银的交付方案。
    这个方案在北京朝堂通过还是费了点劲的,因为辅政大臣都觉得走海运的话,浙江漕运从杭州到天津明显要比江西方便。但因为湖广的证券交易先开,所以对北京的抄期货集团来说,定要从湖北开头,最后到浙江收尾。辅政大臣和户部都担心,这样可能会造成浙江的银船在外面等着无法卸货,而江西的银船还没有抵达导致天津码头也无事可做的古怪场面。但经不住贵胄子弟纷纷说服了疼儿子的亲娘,然后母子上阵起对付他们的重臣父亲,这个钮钴禄需要的先后次序还是在清廷得到了通过。
    而明军那边则非常地好说话,押送银船来的成都什么发展银行的行长冯子铭到了后就上岸住在大沽口附近。这个被不少人怀疑为邓名和穆谭密使的家伙听到索额图的要求后,脸轻松地答道,对他们的金融集团来说,清廷这顺序想怎么折腾都行,来的这船银子算哪个省的漕银都可以,就是锭银子劈五份,省份都可以。
    见明军的账本这么糊涂,船上的银子想说哪个省的都行,让不少清廷户部的官员暗中鄙视,猜测明军的户官管理制度定场混乱,完全没有规矩章法。而听冯子铭说什么就是锭银子都可以分成几份,根据清廷的需要算成不同省的漕银后,北京户部对明军账册管理制度的鄙视更是达到了极点,不少户部官员都就此得出结论:“四川易破耳。”大部分满洲子弟也不明白四川到底为何易破,只有索额图模模糊糊地想通了些,那就是明军的账目管理不够板眼,给四川户部官员太多浑水摸鱼的机会——想我大清账目如此严谨,进户部库房搬运的时候,兵丁都不许穿衣服而要光溜溜的,但还是有各种神出鬼没的夹带机会,这四川如此漫不经心,用不了几年可能就能“观其自败”了吧?
    由于只需要缴纳百分之五的保证金,所以钮钴禄那边的利润很不错,大家凑的三万多两银子已经变成了五万多,索额图的二百两银子也变成了五百多两。前些日子索额图往哥哥弟弟表姐表妹各处亲戚那里通借,拍胸脯许下了三成的利钱,又凑了几百两银子给钮钴禄送去。还是因为保证金的问题,如果清廷突然变脸赖账,那每次都信心十足全副身家压上的钮钴禄次就能把大伙儿的私房钱都给扔进水里。
    想到这里索额图话都说不利索了,上次钮钴禄还来过份信,说安庆新推出了个什么漕银交付保险项目,向去天津的银船出售人身和财产保险,而这些保险业务的基金也要在安庆上市。研究明白钮钴禄来信中提到的这个项目后,索额图他们都笑得十分欢畅,他们都深知朝廷不会毁约更不会抓人,所以这个保险项目的基金他们让钮钴禄有多少买多少,认为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结果眨眼朝廷就要变卦了这赌博果然是不能沾啊,亲爹都靠不住。
    索额图急忙转身就要往外跑:“阿玛恕罪,儿子得赶快去写封信,趁着城门还没关赶快送去安庆。”
    借来的钱里还有不少是表姐堂姐们出嫁时的嫁妆,在婆家省吃俭用攒出来的私房钱,要是都赔光了索额图只有自刎以谢天下了吧?
    “糊涂,站住!”索尼大喝声。
    高邮湖战已经过去好久了,随着战局日趋不利,大家对禁卫军曾经的失职也不那么斤斤计较了。这次去四川既有收集土产发财的机会,也是个获取军功的机会,如果能够在这次的征讨中立下大功,那么索额图等贵胄子弟也就有了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此几个辅政大臣联合起来,给他们和他们追随者的子弟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太皇太后已经同意再给那些被清理出御前侍卫的高邮湖失职人员次机会,允许他们返回军中,到康亲王和遏必隆身边去效力。
    既然儿子又有了前途,那索尼就不能看着他继续赌博鬼混下去了,他也知道这个儿子素有大志,和其他那些混吃等死的儿子们不同。
    “老三,我从来没有替你争取过任何爵位。”索尼把好消息讲给儿子听了以后,严肃地勉励他道,索额图的大哥不用说,会世袭索尼的爵禄,而索额图的二哥还有他后面的弟弟,索尼也都使出浑身解数,为他们争取各种终生有效的铁杆庄稼。只有索额图例外,索尼从来没有帮他去争取过什么白拿俸禄的闲职,却不放过任何个让索额图在皇上身边听差的机会:“过去的事就不提了,这次机会你定要抓住,你会有不逊于为父的爵位的。”
    “是,儿子知道了。”索额图俯首听从教诲,脸上也满是兴奋之色。
    不过索额图的喜悦并不完全是因为政治前途重新出现,也是因为知晓朝廷并不会毁约,毕竟索额图手里还拿着那么多亲戚的救命钱呢;不光是他,别的参与值也是样,就索额图所知,瓜尔佳的那个兄弟忽悠的人比他还多。听说这事能短期内挣大银子后,好几个汉子都背着婆娘抵押了房子,人五两人十两地凑银子,也要去安庆交易所上做多,这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交代啊。
    “不过去天津也有好处,能够知道四川的内情。”索额图眉头皱,对他老子说道。
    “胡说,去天津怎么能知道川西的事?”索尼大不以为然,瞪了索额图眼:“你好好收收心吧,不要再去赌钱了。”
    “阿玛误会了。”索额图不想老子眼就识破了他的用心,不过他既然敢说这话,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张报纸被索额图从怀里掏了出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索尼:“这是那个冯子铭和其他几个四川人没事在看的东西,好像上面写的都是川西的大事。”
    邓名并不禁止川西的报纸流出,每次有新的银船到后,冯子铭他们都会冲过去讨要最新报纸。这些人已经到了天津好几个月了,拿到报纸后就会如饥似渴地读起来,而索额图找机会偷了几张出来。
    第54节投机下
    原来四川最大的报纸是属于熊兰的中央银行的,他的报纸上全是贷款细则;还有从秦修采税务局搞来的税收新规,这些都是各个商行非常关心的消息。靠着这些第手资料,熊兰的报纸颇受欢迎,中央银行下属的报社也积极向成都各个私人银行和推销他们的报纸为中央银行挣外快,熊行长还是第个学会在报纸上做广告的人,之后中央银行的报纸上就开始出现商业银行的付费宣传栏目;那些急需贷款的商行般也从此开始订阅熊行长的报纸,以获取他们所需的金融信息;再后来,很多商行也开始在熊行长的报纸上做广告,不过他们的对象都是那些同样会买熊行长报纸的老板。
    对于熊兰来说,印刷机和工人都是现成的,不印钞的时候就印报纸,虽然有人也看着眼红,但第没有熊兰的先发优势,第二也缺少和中央银行竞争的人脉和信用。很久之后才有了些规模稍大的报纸,这些报纸的销售对象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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